「十四年前……不,更早以前,那些人就在覬覦衛家的家產了。」
「你指的是王金強、林建德、高峰永?」她點出半年前新聞爆發時,媒體不斷提到的三個名字。
「沒錯,他們是我父親的學弟,聰明又狡猾,個個都是窮苦出身,幾年下來,在商場上都有所斬獲,翻了個身,當起老闆級的人物,照理說應該心懷滿足。
我的父親,不可諱言,他沒有經商的才能……或者該說,也許他有經商的才能,但是他的個性耿直,喜惡一窺即知,不適合在詭譎的商場上生存,幸好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守成守得住,就已經不錯。」他諷刺地一笑。
「那三個人當初是他的親信至交,常常到我家來,四家人親如一家人。」
她打了個寒顫。親如家人,還鬧背叛?
「那為什麼……」
「不知足,聰明人的自負。」
「什麼意思?」
「他們認為,跟他們比較之下,我父親明明沒有經商的本事,憑什麼擁有那麼大的資產?而他們幾位厲害人物,一輩子卻只能開間公司,當個小老闆。天知道我是不是另一個阿斗?」
她生氣地嚷了起來:「那些江山,就算不是你父親打的,也是你家的長輩打下來的,覬覦啥呀?」她知道衛家並非尋常百姓家,早在數百年前,就已經是故鄉的望族,後來輾轉來到台灣,繼續深耕,當然又是一片榮景。
「不,他們不這麼以為。」
「你怎麼知道?」
他露出毫無笑意的一笑,繼續往下說:「我父親有個優點,也是致命傷,他雖沒有大刀闊斧的本事,但有識人的眼光。只可惜,上天連給他的眼睛都是殘缺的,他只看見那人的才華,卻看不穿人家藏著狼子野心。
那三個人當時弄了好幾個大型企畫,找我父親投資,公推他當負責人,他挹注大量資金,無條件信任他們,所有的事由他們主導。結果他們錢是拿了,企畫一件也沒做,等我父親發現的時候,衛家挹注的錢早已進入他們的口袋,他們甚至還用狡詐不法的手段,把衛氏掏空。
有天夜裡,我父親心血來潮,開車帶我去企畫中的新建築。到了那裡,荒草漫漫,大雨淋漓,哪來的頂級豪宅?我不知道父親在雨中驚訝些什麼,只見他臉色漲紅,說不出半句話來,他隨即帶我回家,就在那裡……」他指著大理石佈置的宏偉玄關。
「他渾身濕透,衝進來後,警察一擁而上,拿出逮捕狀,要將他逮捕。我母親與弟妹躲在樓梯口哭泣,我父親的三個好友站在那裡,對他微笑,他才恍然大悟,一時氣急攻心,心臟麻痺,當場去世了。」
晴艷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你親眼目睹……他的死亡?」
「嗯。」
老天!這對他一定產生很大的衝擊,她不知道原來的他是什麼模樣,但十四年前跟老爹去找他時,他有著年輕的面孔、年輕的身量,眼神卻深沉如海,彷彿容納了太多情緒,沒有人可以透視。
她看著他,那雙有神的墨眸,就像現在一樣!
「當晚我們被趕出這裡,一星期後,王金強在這裡設宴,款待有功於他們的人,他們終於從小生意人進入暴發戶的行列。」
「什麼?!」晴艷舉起大鐵錘,往牆上重重一揮。
那些人太可惡了!這裡曾是衛家人的幸福天堂,那些人奪走了一切,還在這裡歡笑,舉杯慶祝?!王金強一家人後來甚至住進這裡,每天都踩過玄關,卻毫無愧疚?!
「父親猝死時,他們對我說了一句話。」
「什麼?」還有更過分的?晴艷磨著牙。
「『別怨!傻瓜沒有坐擁金山的權利--我說的是你父親。』」
晴艷聽得火冒三丈。「你有沒有罵回去?有沒有跟他槓起來?」她心火直冒,手上的鐵錘重重一砸,鐵錘直接掛在牆上,拔不下來。「哎唷!」
她搗著肩脖交接處,一陣刺痛蔓延開來。
他放下鐵錘,走到她身後。「怎麼了?」
「好像是那一槌太用力,肌肉拉傷了。」
他搖搖頭。「-太沉不住氣了。」他幫她揉揉膀子。
力道恰當的按摩,舒緩了疼痛。「-先坐到那邊休息。」
她-著痛處,席地坐下,拚命追問:「你還沒告訴我,你有沒有當場給他們難看?」
他俐落地揮起大鐵錘,整面牆幾乎被他鑿穿。
「千萬別告訴我,你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放屁,卻吭都沒吭一聲。」
又一捶,磚塊空隆空隆掉滿地。
「事實上,我是。」他面無表情。
「什麼?!」她爆出長長的尖吼。「像那種王八羔子,當場就要給他好看,你知不知道,他們還得勢的時候,總是惡意嘲笑衛家人是……」
「我知道。」總會有八卦雜誌會去聽他們放屁。
「那你還……」晴艷見他不痛不癢的模樣,簡直氣結。
「君子報仇,多少年都不晚。」
「是嗎?你不覺得挨苦的那些年,心裡很不甘願嗎?」
「如果我到處放話,只會被當作是喪家之犬的哀號。如果那些不甘願一點一滴流洩出來,我就不可能一鼓作氣,將他們扳倒。」他抬頭望了這屋裡一眼。
「如果我沉不住氣,一切都會改觀,-跟我都不可能在這裡揮鐵錘,而王金強還在那裡作威作福,踐踏我家人的尊嚴。」
「可是……」她本來倚在牆邊,一時蠻力撐起來,痛得她唉唉叫。
他忽然問:「-的肩膀痛嗎?」
「看也知道痛死了!」她白他一眼。
「如果我就像-剛才那樣,逞一時之快,最後受傷的只會是自己。」
她-起鳳眸。「你在教訓我?」
「我在教-收斂鋒芒,多用腦力,少用蠻力。」
「你說我鋒芒畢露?我有嗎?」她愈問愈不服氣,火光在眸中跳躍。
「沒有才怪,-就像一枚失控的小鋼炮,左衝右撞-有滿腹熱情,卻不知道怎麼收放自如。」這下子,他可踩到她的痛處了。「不,這樣說還太客氣,-就像一個空有一身神力,卻不懂運用訣竅的人。」
她跳起來,朝他衝了過去。
事實上,從小到大,因為她的膽大妄為,做出的好事不算少,但闖出來的禍,更不知凡幾,但她始終堅持自己是對的。
「我們不是在談你家的事嗎?怎麼數落到我這邊來了?難道我也是你的仇人嗎?」她沖得太近,水眸像蓄滿火焰似地往他瞪。
她太激動了,完全沒有想到,她直接逼入他的生物安全距離,一旦-越這個距離的人,不是被衛展翼格手揮掉,就是--
他丟下鐵錘,捏著她的下巴,野蠻地印下一吻。
他的體溫比往常都高,出使勞力使他全身冒汗,跟平時西裝筆挺、帥氣難當的模樣大不同,但這卻讓她體內某種曖昧難明的女性開始覺醒。
一吻結束。「我數落-,是因為我要。」
她用力推開他,踉踉嗆跆,往後跌了好幾步。
「我要-成為我的女人。」
「這種事,不是你一個人說說就算數。」
他微笑,不把她的反抗看在眼裡。「在那之前,我要把-變得更容易入口。」
她駭然地瞪著他。「你……」
「-太倔強了。」
「然後呢?關你什麼事?」她短髮一甩。
「-需要調教。」他補充一句,附帶微笑。「我的調教。」
她氣得說不出話來,這男人總有本事讓她恨不得用眼光殺死他。
想調教她?他想得真美,不如早點回去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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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但在那之前,我要把-變得更容易入口。
一雙玉手用力拍上鍵盤,暴力地壓啊擠啊,鍵盤因為不堪蹂躪,發出滴滴滴滴的呼救聲。
「丁晴艷,-在做什麼?」總編拔下眼鏡,無力地看著她。
「沒、事。」她的額上彷彿刻著斗大的五個字--小姐我不爽。
她環顧四周,整個採訪組都出去跑大條新聞,只有她在早上專訪完玉女明星後,就回到辦公室納涼。
原本專跑影劇新聞的ABC三妖女,現在反而跑起了社會財經新聞。可惡!那原本是她的路線耶!再這樣下去,她乾脆啥事都不管,呷茶看報紙好了。
頭往桌上重重敲三下,她覺得現在的自己窩囊極了,專訪玉女明星的採訪稿,她不想寫,打開Word檔案,想把衛展翼告訴她的故事,一一寫出來,心裡又是莫名的煩躁。
當事人云淡風輕,倒是她這個受過訓練的採訪者千頭萬緒,不知道從哪下筆才好。
奇怪!這不是她從小到大的心願嗎?這是她距離美夢成真最近的一次,為什麼反而縮手,不敢再往前一步了?
「怎麼了?區區一個明星專訪,-不會寫不出來吧?」
才開始百年難得一次的自怨自艾,ABC三妖女居然回來了。
「這種專訪稿,經紀人連書面介紹都有,-就加油添醋隨便寫一寫吧!」
「反正這種報導也只有Fans會看-隨便寫篇作文,盛讚他們的偶像,照片多放幾張,他們就會興奮得吱吱叫了。」很有經驗的Ally隨口指點。
回想起之前的閒差,ABC三妖女可是不勝欷-,那「寓娛樂於工作」的任務真叫人懷念啊!
晴艷凶巴巴地嚷道:「關-們什麼事?-們沒有別的事好做了嗎?」
「有!還很多咧!」口氣充滿了驕傲與嘲弄。「我們可是去採訪企業併購案,採訪這種大--新聞,工作才有意義嘛!」
「我們可不像某人,嚷著要當女強人,卻淪落到去寫充版面的東西。」
突然,一聲嚇死人的鈴響,從總編桌上響起。那支電話是線報專用的,每當這支電話響起,就代表有大事發生了!
「……是,是,好,我馬上派人去採訪。」總編掛掉電話,以凝重的口吻說道:「上次爆發弊案的順風建設,四點召開記者會……」
順風建設?海沙屋建設弊案?這不是她之前追的新聞嗎?晴艷馬上跳起來。
「Ally、Betty、Cathy,-們三個……」總編下令。
晴艷快了一步。「休息,我去就好!」
說完,她抓起包包,飛快地衝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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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耳的和弦鈴聲在「超級日報」的總編辦公室響起。
「抱歉,我接個電話。」
總編打了個手勢,表示「請」,然後,開始閱讀起桌上的文章。
「衛先生,很抱歉打擾您。」
「什麼事?」
「是丁晴……丁小姐剛剛跑出去追新聞了。」旋風雜誌社的總編氣急敗壞地說道。「她跑得太快,我根本來不及……」
「哪則新聞?」
「順風建設的海沙屋弊案,聽說現場還有住戶與警衛的肢體衝突。」
衛展翼在心底深深地歎了口氣。「讓她去,之後我再來處理。」
他關掉手機,回到沙發上,怡然坐下。
「這位丁記者的文章我看過,也注意過她是個『可造』之才。」唐總編放下文章,意味深長地說道。
衛展翼微笑。「但說無妨。」
「我強調『可造』是指她需要再經過很多磨練。從她的報導中,可以看得出她衝勁十足,這使她搶到的新聞比別人多,分析也更入理,只可惜在新聞界,靠這種作法是行不通的。年輕人搶著出頭,難免筆鋒偏激,喜歡搞獨家,這樣的人,新聞壽命不會長久。」
「但她的確有才華?」
「無庸置疑。」
衛展翼喝了口熱茶,好整以暇地開口:「據我所知,超級日報一向有公費留學的人才栽培計畫。」
「每年我們會提供幾個名額,讓他們到國外進修。」唐總編恍然大悟。「您希望我將她考慮在列?」
「沒錯,我希望她能被列入徵選名單。」
「這算是關說嗎?」唐總編笑了起來。「聽說衛總裁從來不搞這一套。」
「凡事都有第一次。」他也微笑。「如果她是可造之才,錯過太可惜,貴社自然會把她網羅過來、但如果她比不上別人,就算我關說了也沒用,不是嗎?」
唐總編定定地看了他好半晌。
「我以為,您想藉敝社的名義,內定錄取,資金由您提供……」
「我們都知道,我不是吝嗇的人。」衛展翼笑了。「我只是提供人選,至於評選結果,我不想控制,相信貴報也不願花錢養一條米蟲,不是嗎?」
唐總編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們超級日報遴選出來參加考試的人,個個都很優秀,您這樣做,代表您對她很有信心?」
「是她對自己很有信心。」衛展翼的口氣,有著不容錯辨的驕傲。
「這位小姐知道您今天的來訪嗎?」
「不知道,也最好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回以同樣意味深長的眼神,客氣地暗示唐總編,最好不要多嘴。
「敢問這位小姐是……」能讓衛展翼大費周章的女人,該不是尋常人物。
衛展翼站起來,扣上西裝扣。「你知道的,衛夫人的位置,目前還懸著。」
唐總編愣了一下。「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會拿『那個』作交換。」
他微微一笑。「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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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風建設記者會場,被媒體擠得水洩不通。
記者會是在飯店裡舉行,前排坐的是文字記者,後排立的是攝影機。
「抱歉,借過、借過,我是記者。」晴艷把記者證掛在胸前,直奔會場。
門外,抗議民眾也在推擠,幾名守衛努力阻擋,看到她的記者證,示意她彎下身,開了一道門縫,她彎身鑽入,差點沒被迅速關上的門板夾扁。
「呼--」她小心翼翼,避免踢倒攝影機腳架,溜到空位上坐好。
記者會主角一從側門走進來,鎂光燈立刻此起彼落閃起,她也跟著搶拍。沒想到,記者會開始不到一分鐘,大夥兒屁股都沒坐熱,轟一聲,門板突然被擠開了,守衛跌了進來,更多不滿的民眾衝了進來。
攝影機的腳架骨牌似地被推倒,攝影記者全部跌成一團。
「海砂屋的問題,你什麼時候才跟我們解決?」
「房子都塌了,我們一家老小無處可去,你還在飯店開他媽的記者會!」
「老子今天不跟你拚了,就算我孬!」
憤怒的人潮,往主角們熱騰騰地殺去。
暴動!這條新聞肯定變成大熱門,海砂屋的問題會重新成為焦點!晴艷沒有多想,拿起相機就喀嚓喀嚓地捕捉主角們落荒而逃的身影。
這時,更多的人湧了進來。
「哎唷!」一個人推落了她手上的相機,鏘啷一聲,鏡頭粉碎。「媽的!」
她趴在地上,拾起相機殘骸,斜眼往上瞪。是超級日報的新銳記者,於菁薇!
可惡,把她的相機摔在地上,還敢踩著她的裙-,拚命拍照?!平常就看那個女人很不爽了,今天為了搶新聞,她竟敢動手?!
她丁晴艷也不是好惹的!她從包包裡摸出備用相機,用力站起身,手肘「不小心」一拐,於菁薇立刻撲跌在地上。她遞補上去,先搶拍幾張照片再說。
「混蛋!」於菁薇往她的小腿一拖,她也摔了下來。
晴艷在備用相機摔壞前,及時捧住它。「去-的!-竟敢把我扯下來!」
「-還不是一樣,一拐子害我跌倒。」
「要不要我提醒-,是-先動手,撞掉我的相機?」
「那是我不小心,誰叫-自己不拿好!」
「不小心個屁!」
正當兩個女人殺氣騰騰,準備來場摔跤大賽時,一副手銬分別銬住她們舉高的拳頭,將她們銬在一起。
兩個人同時抬起頭來,一臉愕然。
「有什麼話,回警局再說吧!」
她們看看四周,非常安靜,非常平和。
啊?!那些記者與抗議的民眾大軍都不知開拔到哪裡去了,只有她們兩個還在原地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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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晚上,每家電視台在播放順風建設記者會大混戰時,都附贈一個小小的插曲,就是女記者打成一團的騷動。
「-在搞什麼鬼?」雲柔到警局去領人,不禁柳眉緊蹙。
她是先看到新聞快報,才接到晴艷的電話,早在晴艷聯絡她以前,她已經在Live新聞看到妹妹的悍模悍樣。
「好了,在這裡簽字,就可以走了。」警察杯杯指著桌上的本子。
才領回隨身物品,走到門口,拐個彎,到大馬路邊攔截計程車,就冤家路窄地遇上跟她一起享受「勞改初體驗」的超級日報記者於菁薇。
「聽說-最近被冷凍。」於菁薇顯然心情很差,出言譏諷。
「關-什麼事?」
「沒事,只是想到-一解凍就鬧出這麼大的岔子,大概又要進冷凍庫了。」
晴艷一臉殺人的表情,要不是雲柔拉住她,她早就讓對方感受一下,她的腳丫有多大。
「-不要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跟我打架,回超級日報也不好受吧?」
換於菁薇一臉不自在了。「這又關-什麼事了?」
這時正是交通巔峰時刻,每輛計程車都載著人,雲柔站在路邊,努力攔車,不想理會她們的唇槍舌戰。如果她去當和事佬,個性像「馬吉」的她,肯定在第一時間,就被壓得扁扁,踹到一邊去。
眼看著計程車一輛一輛從面前開過去,她只好向晴艷拿手機,叫無線電計程車。
五分鐘後,車來了,晴艷得意洋洋地上車,雲柔上車前,遲疑了下。
「請問……-要到什麼地方?」
於菁薇隨口說了一個地名。
「正好順路,乾脆我們送-過去。」雲柔溫柔的笑臉,讓人很難拒絕。「快上車吧!車不好招呢!」
於菁薇咬了下嘴唇,看看手錶,最後還是上了車。
「二姊,-叫她上來幹嘛?」晴艷隨口抱怨,但不是太認真。
「晴艷!」雲柔低喝。
於菁薇坐在前座,忽然開口:「我才不怕報社懲罰我,我最近剛完成一篇獨一無二的專訪,頂著大光環在頭上。倒是-,自己小心點了!」
「我要小心什麼?我們雜誌社總編搞不好還會褒揚我一番,讓我們雜誌社也登上頭條新聞。」
天知道,總編會怎麼追殺她--管他的,先膨風再說!
於菁薇攏攏秀髮,甜蜜蜜地諷刺:「也對,反正你們雜誌社又小又不入流,要打響知名度,只能靠這種辦法了。」
晴艷氣結。「-!」
「司機先生,麻煩你在這個路口讓我下車。」她回頭向雲柔道聲謝,然後施施然下車離去。
「喂,-好歹付-自己這一段的車錢!」她按下車窗叫囂,氣得頭髮直豎。她本來不是這麼小氣的,但她實在被惹毛了!
雲柔將她拉回來坐好。「司機,請開車。」
「二姊!」
「閉嘴。」雲柔雖然很溫柔,但是當她板起臉來的時候,也是可以很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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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跑完一趟正統、專業、深具爆發力的新聞之後,她覺得全身的細胞都活了過來,整個下午,她興匆匆地留守雜誌社,寫完了順風建設的報導,連同前幾天拉拉雜雜一狗票的採訪稿全寫好,一起呈上去。
因為被逮到警局的那回事,總編已經懶得跟她說話了,每次看到她的臉,都忍不住回頭去吞降血壓藥。
「超級日報搶到大獨家!」小可突然奔進來叫道:「於菁薇專訪衛展翼!」
「什麼?!」她跳起來,幾乎尖叫。
她才著手在寫衛展翼的報導,他居然接受專訪了,而且……還是接受於菁薇的專訪?!
她搶報紙過來看,妖女ABC也都跟過來,異口同聲地念道:
「明日起,一連三天,話題人物衛展翼,獨家專訪看超級,超級日報給你超級完整的報導?!」
「天哪!」總編大吼:「奇怪,他明明還來拜託過我,要好好關照-,我以為他會把專訪留給-!」
不只總編這麼講,其他人也這樣想。
「奇怪,-不是跟衛展翼私交不錯嗎?」
「-不是也花了時間去接觸他?他也對-很感興趣,不是嗎?」
大家都記得,衛展翼就在這裡,當眾吻了她。
晴艷氣悶。「搞什麼?之前我說要去專訪他,沒一個人同意。」她對總編吼。「沒一個人支持。」她對其他人吼。「現在別人專訪到他,難道錯在我頭上?」
大家都訥訥地,張口又閉口。
「哎呀!也不想想我們旋風雜誌跟超級日報怎麼比,有大腦的人,都不可能把這麼重要的新聞交給我們去發。」
晴艷瞪了說話的人一眼,迅速瀏覽報紙上的巨幅廣告,看了看電腦上正在進行的稿件,心裡一陣火大。
先前他帶她去敲房子,害她手臂肌肉拉傷,痛了好久才好。那幾天,她連打字都覺得痛苦,還失手摔壞好幾個杯子,每晚睡覺之前,都暗暗詛咒他。
但是,即便如此,她還是為他義憤填膺,想到他受過的侮辱,就覺得憤怒,甚至想殺了那些欺負他的人。
他雖然沒有流露出軟弱的情緒,語調也平淡得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但她聽得很認真,他的每一句話都烙在她心裡,感同身受他的痛苦,她甚至覺得那天的吻,有抹淡淡的苦澀,而他說那些話,只是希望她能陪他一起分擔……
去他的!那都是屁!同樣的招數,他使過幾次?搞不好他也帶著於菁薇到那間舊豪宅,告訴她這一切,然後也鼓勵她,跟他一起揮動大鐵錘……
一想到此,她便怒火中燒。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那一天他們流汗、出力,一起拆他記憶中最美麗也最醜惡的房子時,感覺非常私密、非常親暱,就好像……他打開心門,讓她進入他的內心深處。
那段記憶、那個時間、那個地點,就像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的秘密花園,可是
一想到,他可能帶另一個女人過去,感覺就像某種神聖的意義被破壞了!那裡再也不是他傾訴心事的秘密花園,也沒有她以為的「交心時刻」,那……那根本就是個屁!一個撩撥女人的陷阱、一個卑鄙無恥,讓女人對他又憐又愛的陷阱!
奇怪了,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他想怎麼做是他的自由。對,他的自由!
但她為什麼覺得頭髮快要燒起來了?
「我要去找他算帳!」
她抓起包包,往電梯衝去,洩憤似地猛按電梯鈕,只見那個大鐵箱慢吞吞地爬著,說風就是雨的她腳跟一轉,往安全門殺去。
爬樓梯比較快,她等不及要宰了那個混帳東西!
忽然,電話響起,小可接起。「晴艷,-的電話。」
「告訴他我去殺人,叫他留下名字,我會回電。」她邊走邊嚷,頭也不回。
「對方說-一定要接,不接會後悔。」
晴艷埋頭往前大跨幾步,忽然想起,這麼不講理的人,除了衛展翼之外,還會有誰?她三步並作兩步,衝向最近的電話。
「三線。」
她一接通,立刻大罵出口:「衛展翼,你這卑鄙小人,我跟你勢不兩立……」
「-好,我是超級日報的總編輯,唐耀德。」從對方和煦的口氣中,可以聽出一絲按捺得很辛苦的笑意。
她氣糊塗了。「你是來向我炫耀,你們拿到衛展翼的專訪?」
「不是。」唐總編好脾氣地笑了笑。這位小姐不只衝勁十足,連脾氣都大得嚇死人。「丁小姐,超級日報最近有公費留學考試,請問-有沒有興趣參加?」
「什麼?」
超級日報?總編輯?公費留學考試?這幾個名詞,她都聽得懂,怎麼串在一起,就變得很難理解?
唐總編耐性地重複一遍,又一遍,晴艷聽是聽懂了,但人也呆掉了。
「超級日報的公費留學考試」找上她?那個聽說從事新聞工作資歷不滿五年以上,最好不要肖想的「超級日報公費留學考試」?那個不受理個人報名,只有超級日報社發出邀請,才能參加的「超級日報的公費留學考試」?
這種好運,為什麼會掉在她頭上?
「喂?丁小姐,-還在嗎?丁小姐?」
話筒她的手中滑落,她呆若木雞,就像被一桶冰水潑到一樣,所有怒火都滋一聲消失,只剩下她掛著傻呼呼的微笑,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