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溫如玉了悟地笑了笑,「妹妹試穿了好幾套衣服,始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突然想到姐姐是萬凰之王,萬貴之身,妹妹如何打扮都只是畫蛇添足,索性就簡單地著衣。」
    皇后柳氏先是靜默了一會兒,忽而笑出了聲,「呵呵,妹妹真是乖巧,不僅人長得美,連嘴也甜,難怪皇上會這麼喜歡妹妹。」
    一講到侍寢,溫如玉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皇上雖然夜夜在她那裡,可她卻慶幸有人替她侍寢,說起來,只覺得對那名女子心有愧疚。
    「呵呵,這也好,妹妹能早日為皇上懷上龍種,姐姐也能放心。」皇后柳氏補上一句話:「大家都會很開心……」
    心裡有股不祥的預感,溫如玉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姐姐乃後宮之主,後宮三千佳麗都聽姐姐的指導,妹妹亦然。」
    「當真如此?」皇后柳氏挑眉地反問,她進宮七年,未有所出,乃是她心中大痛,所以她最忌諱母憑子貴之人。
    「一切由姐姐作主。」溫如玉斂眉垂頭,恭敬地回道。
    皇后柳氏這才緩緩綻開一抹淺笑。
    回來的路上,溫如玉靜靜地不說話。
    新竹臉上卻有藏不住的心思,「才人為何要遷就皇后,才人想如何便如何呀。」
    不解一向乖巧的新竹突然變得如此大逆不道,溫如玉只是反問:「她是皇后,我又該如何?」再說她確實是不想侍寢。
    「可……」
    「從靜貴妃產下三皇子後,後宮就再無子息。」溫如玉將話講明了,見新竹臉蛋一白,她知道新竹已經懂了,便也不再多說。
    「那才人……」新竹滿臉的慘淡,引起了溫如玉的注意。
    溫如玉不解新竹的心思,只是解釋道:「若平常女子妄想母憑子貴,首先要過的便是皇后這一關。」
    頓了頓,溫如玉一雙明眸盯著新竹不停顫抖的身體,說道:「新竹,你很冷嗎?」
    「我……奴婢沒……沒有。」她只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靜靜地看了新竹一會兒,溫如玉柔聲道:「你就好好服侍我,待你到了婚嫁年齡,我便讓你出宮,嫁個老實敦厚的好人家。」
    溫如玉的一片好意卻讓新竹心裡產生不滿,一個丫鬟,一個下人,就算再好的結局,也只是嫁個小販或嫁入有錢人家當個妾室,能有多好的結局,再者她已不是清白之身了……
    銀牙悄然地咬著紅潤的唇瓣,新竹心裡有了另一番打算,後宮是皇后作的主,是嗎?
    那麼她一點也不介意成為皇后的爪牙……
    恩,她已經報了,還了三少,接下來新竹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了!
    「謝謝才人。」新竹低聲道。
    回去的路上,安靜非常。
    而皇后也在溫如玉回去之後賞賜了西域的香熏,命其在就寢之時點燃,此香熏能舒緩人的疲憊,還有美容的功效,但最重要的功效,遠遠不只這幾點……
    夜晚不再是黑暗,開始讓人很期待,溫如玉無法抗拒自己對夜晚的渴求,只有到了晚上,她便不是溫才人,她是溫如玉,她才有機會可以與姜傾生見面。
    她知道她不該這樣,既然已經是進宮了,她便應該斷了這個想法,可她不能,她想再見他一面,或許一面不夠,最好能天天相見,她也想知道他是不是還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氣。
    令她失望的是,她一直沒有見到他,皇上也不再夜夜臨幸她,她鬆了一口氣,但她想見姜傾生,那天的事情都還沒有弄清楚,她便昏了過去,而她也不是真心想要他離開,哪知他會一走了之。
    他一向任性慣了,而她也由著他,因為她知道,他的任性是從不會傷害別人,但她錯了,他不是任性,他想要跟她在一起,就因為這個原因,他竟然冒著生命危險闖進了這皇宮高牆內。
    什麼都還來不及問,他便因她的話憤然而去。
    偏偏就是他的憤怒,突然讓她意識到,他從來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但也不是一個過於執著的人,而他竟因為她,而變得如此陌生,他對她的好,她心裡知道,只是她不知道,他竟敢如此膽大妄為。
    可他們之間的處境,容不得她幻想他們之間還有機會!
    她不是一個貪慾的女人,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安分守己,不多求,可跟他分開之後,她變得貪心不已,可不應該呀!
    即使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能強求,可心裡深處隱隱升起一股「請帶我走吧」的妄想。
    所有人都說他死了,而她也信了,可心裡深處卻對這消息懷疑不已,就是因為這樣的心情,她靜靜地等待,等待著不該出現的人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當他真的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她才知道他們之間的牽絆竟是如此的深。
    溫如玉輾轉反側,失去了睡意,在床上摸黑起來,曲起雙膝,靜靜地在黑暗中望著窗外的光暈。
    以後的路該是如何,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放不開,嘴上說得冠冕堂皇,只有她心裡知道她不行,她不能放開!
    也許就是她想得多了,顧忌這、顧忌那,導致她無法前進一步,徘徊在原地,如果……如果她願意拋開這些束縛,拋開這些加諸在她身上的種種,她會活得更開心吧!
    傾生,若這樣,你還願不願意再見我呢?
    長夜漫漫,煢煢孑立。
    「才人……」新竹皺著眉,一臉的不滿。
    「怎麼了?」專注地輕繪著眉,溫如玉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才滿意地放下眉筆。
    「皇上已經有好幾天未來才人這裡,是不是皇上他……」
    新竹想說的話都真實地反應在了她的臉上,沒有一絲隱瞞,任何人都能讀出她的心思。
    溫如玉輕輕一笑,婉轉地說道:「新竹,這是皇上的意願,我能奈何呢?」
    「可……」新竹仍是擔憂著。
    溫如玉淡笑不語,恰逢太監總管李公公進來,溫如玉收回了安慰的話,嚴正以待地起身,有禮地道:「李公公。」
    「恭喜溫才人。」李公公年過半百,臉色紅潤,客氣地道。
    「李公公說笑了,何來喜之說?」
    「呵呵,聖旨到!」李公公打開聖旨,一字一句地念道。
    隨著李公公尖銳的聲音,聖旨的內容一字不漏地傳進耳內,溫如玉臉上的笑意漸漸地退去。
    「溫才人,還不接旨?」李公公看著仍半跪在地的溫如玉,細聲細語地催促道。
    悠然回過神,溫如玉端著笑,雙手接過聖旨,「謝主隆恩。」
    「溫才人,不,不對,是玉嬪娘娘才對,快快請起,奴才要折煞了。」
    溫如玉一笑,猶如春日的百花綻放得絢爛,叫人暈眩,「有勞公公了,新竹,還不好好答謝公公一番。」
    新竹先是愣在那裡,待她反應過來,立刻咧開嘴,笑得好不開心,立刻依令取來一個精緻的木盒子,交予溫如玉。
    溫如玉接過木盒,笑著說道:「有勞公公專門跑這一趟了。」
    「哪裡哪裡。」李公公也沒有多番拒絕,接過木盒,轉交給身後的小太監,「恭喜玉嬪娘娘了。」
    溫如玉笑著頷首,笑意卻未曾到達眼裡,一片的清冷。
    「那奴才告退了。」
    「新竹,送公公一程。」
    「是。」新竹應道。
    「公公慢走。」
    溫如玉遣退了宮女太監,關上門,將聖旨扔在桌上,眼裡滿滿是愁慮,當她看見李公公過來時,她心裡已經猜測得八九不離十了。
    心裡一黯,這個消息若是傳進溫朝宗,她父親的耳裡,只怕是開心得手舞足蹈,而她將被賜予更高的希望。
    那是她所不想要的,她以為只要附和皇后娘娘的意願,她便能安然地在這皇宮一角過得隨心所欲,是她想得太簡單了,這皇宮裡有誰能隨心所欲呢!
    從才人升為嬪妃,這樣的榮耀可以看得出皇上對她的喜愛,可她不想要這分光榮,而且這聖旨是在皇上不再臨幸她之後才下的,只怕是皇后娘娘對她「乖巧聽話」的獎勵罷了。
    或者說,是皇后娘娘對她的一個警告,順她者昌。
    「娘娘,這下可好了!」新竹興高采烈地衝進來,連門都未敲便直接闖了進來。
    溫如玉猝然地回眸,看著新竹的興奮,心裡有著反感,忍不住地板起臉,厲聲道:「誰准你進來的!」
    新竹像是沒見過這麼嚴肅的溫如玉,一時被嚇得唇色發白,「奴婢……奴婢錯了!」她趕緊跪下來。
    「出去吧。」別過臉,溫如玉輕輕地呼吸著,控制著自己脾氣。
    「是。」新竹低著頭,臉上閃過一抹陰暗,動作利落地出去。
    這便是為人奴、為人婢的結果,要逆來順受地承受著別人的憤怒,看人的臉色過一輩子。
    輕撫著緊皺的眉頭,溫如玉搖搖頭,「一切都亂了……」
    夜,靜悄悄的,淑清宮的大床上,一男一女,芙蓉帳內春宵暖。
    一抹身影趁著夜黑穿過大堂,耳聞男女之間的淫穢,眉間摻雜了一絲輕蔑,腳步未停,直接往一面牆壁走去,似乎對這裡很是熟悉,他的手伸向一個暗處,順著牆壁一推,人也跟著一走,只是一眨眼的時間,那抹身影便消失在了牆壁處。
    走過蜿蜒的小道,腳程逐漸加快,終於在一個轉彎處停了下來,從胸口掏出一顆碩大的夜明珠,放在了燈架上,幽暗的一室瞬間明亮了不少。
    一張傾城傾國的容顏在明亮下若隱若現,如月牙一般的白色肌膚,一雙眼兒水波粼粼,薄唇微微抿住。
    碩長的身影停駐在那兒,過了一會兒才緩緩移動,往內室的一張床走去,床上正躺著一名女子,微微蜷在那兒。
    男人停在那兒,眼裡帶著審視,帶著不滿,還有一絲埋怨,一雙玉石一般的手輕撫著她的臉頰,若有如無地低喃著:「你讓我如何放手?」
    低沉的聲音迴響在內室中,顯得清冷寂寞。
    「那就不要放手了!」一抹女聲回應道。
    男子的手一顫,轉而想收回,哪知溫如玉的動作更快,一把抓住他的手,明眸善睞。
    「你怎麼會醒著?」他的眼睛貪婪地注視著,那張讓他牽腸掛肚的臉蛋兒。
    「你什麼都不說,我就會傻傻地隨你玩弄嗎?」溫如玉吐著冰冷的字句。
    她的埋怨就如鞭子一般深深地鞭笞著他,可他也不惱,薄唇一抿,從嘴裡狠狠地迸出一句話:「你以為我能讓你成為別人的女人嗎?」
    數年的等待,看著她從天真少女到亭亭玉立的待嫁女子,他本以為不需要再花多少時間,便能將她娶回來,讓她當姜家的三少奶奶。
    怎麼也沒料到,那個足以當她父親的皇上竟看上了她,更讓他惱火的是未來岳父的攻於心計,若不是那人的一手促成,他與溫如玉今天會有這麼一遭嗎?
    溫如玉斂眉不語,嘴邊卻因為他的話笑開了,原來在他的心中,他也如她一樣,早已把對方當做是自己的另一半。
    姜傾生瞧見她的笑意,心裡惱著不得了,這個女人竟現在才確認他的心意!她應該懂他的,結果只是他的自以為是。
    感覺到掌下男人的手蠢蠢欲動,欲掙開她的手,又擔心她會因為他的蠻力受傷,不敢太過用力。
    她會心一笑,將他的手臂整個兒抱住,不許他走,他也因為手被抱住,只能坐在床邊,坐在她的身邊。

《吝嗇爺的風流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