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儲位爭(3)
秦王駟嗯了一聲:「子稷越來越聰明,他像我,也像你。」
羋月一怔,只覺得這話有些危險,便笑道:「諸公子皆是聰明之輩,他們都是大王的兒子,大王也當多誇獎他們才是。」
秦王駟輕哼一聲:「聰明!哼,有些人,簡直是朽木!」
羋月心裡一緊。秦王駟剛好在昨日罵過公子蕩是「朽木」。她勉強一笑,道:「大王是愛之愈重,盼之愈切。只是孩子還小,便是看在王后面上,也要多寬容些。」
秦王駟冷笑一聲:「還小?寡人在這個時候,已經能獨自出征了。溺子等於害子。王后再寵溺下去,寡人如何能夠將這江山交與他?」
羋月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秦王駟:「大王的意思是……」
秦王駟看著羋月,忽然一笑:「你說,寡人是什麼意思呢?」
羋月的心頭狂跳,後宮每一個女人,都曾有過讓自己的兒子登上大位的夢想。可是,她就算想過,這念頭也是一掠而過,用理智把它壓下來,因為畢竟前面的阻礙是那麼強大。她只願子稷能夠得到一方足以施展才華的封地,然後對外開疆拓土,成為一個足夠強大的封臣領主。可是,眼前的秦王駟是什麼意思?她跟在他身邊多年,他眼神中的含意,她是不會看錯的。她顫聲道:「大王可知道,過多的偏愛。會讓子稷置身於危險之地。」
秦王駟自負地說:「他是寡人的兒子,嬴氏子孫從來不懼任何危險。」
羋月低聲道:「可他面對的是自己人,是宗法,是規矩。」
秦王駟卻直視著她,道:「你是子稷的母親,你也認為子稷應該一輩子低頭藏拙?」
羋月道:「他還是個孩子。」
秦王駟冷笑一聲:「寡人的兒子,隨時都要結束童年……依寡人看。子稷。應該更快地成長起來。」
羋月震驚地看著秦王駟,久久不能言語。
「張子,你說。大王這是什麼意思?」過了數日,羋月還是無法平息翻騰的內心,終於在張儀入宮議政之後,遣人私下請了他來商議。雖然明知道張儀會是什麼樣的回答。但是她卻無法不去問他。
果然張儀哂笑道:「季羋,你是待在深宮太久。太囿於妾婢的思維了。天地間哪有一成不變的法則,哪有永遠不變的尊卑?大爭之世,若無爭心,就永受沉淪。」
羋月卻問他:「爭?我能拿什麼爭?子稷又能拿什麼爭?」
「你的頭腦。」張儀指了指自己的頭,「季羋,你可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嗎?天地既生了你我這樣的人。豈有叫我們永遠混沌下去的道理?」
羋月想起昔日兩人相見之初的情形,心潮激盪。轉而平息下來,搖頭:「不,張子,我跟你不一樣,這世間給我們女子的路,從來就比男人狹窄得多,也難得多。」
張儀冷笑道:「我曾經說過,以你的聰明,有些事根本不需要問我。」他上前一步,咄咄逼人,「所有的事其實你都知道,也能想到,只是如今你卻不肯邁出這一步。」
羋月看著張儀,滿臉無奈:「這一步,我怎麼邁?我在宮中,便決定我無法邁出這一步。」她不等張儀回答,便繼續說下去,「如同你在楚國,就永遠無法撼動昭陽。」說到這裡,不禁一歎,「但你卻因此陰差陽錯遇到了大王。可是,如公孫衍、蘇秦等,他們的才能難道不如你?但卻無法在秦國這個戰場上勝你。只因為大王先選擇了誰,誰就佔據了贏面。」
張儀悠悠道:「難道你以為大王已經選擇了王后嗎?」
羋月歎息:「難道不是嗎?」
張儀卻神秘一笑,道:「大王先選擇的是公孫衍,但最終,還是我張儀留了下來。季羋,時勢造人,人亦可造就時勢,只要善於抓住機會,便可以改變命運。」
羋月一怔,問道:「什麼機會?」
張儀道:「恐怕你還不知道,最近朝堂上為攻韓還是攻蜀之事,正在議論紛紛。」
羋月疑惑地問:「攻韓?攻蜀?」
張儀道:「如果你能抓住這個機會,向大王、向群臣證明,公子稷能夠比公子蕩對秦國更有用處———就如同當日我孤身赴楚,向大王證明我比公孫衍對秦國更有用處一樣———就算是別人佔盡優勢,也未必不可以翻盤。」
羋月聽著此言,遲疑地道:「張子,你在慫恿我,是嗎?」
張儀坦然點頭:「是。」
羋月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張儀歎道:「因為,君臣相知,是天底下每個策士的最大心願;人亡政息,是天底下每個策士的悲哀。」他看著羋月,道:「而我認為,季羋您的兒子,比王后的兒子,更適合秦王這個位置。」
羋月心頭劇震,這是張儀以相邦的身份,明明白白對她提出了要為她的兒子謀求王位的計劃。
她恍恍惚惚,不知是如何與張儀告別的,又不知如何回到了常寧殿。這是她的錯覺嗎?秦王駟的暗示,張儀的明言,難道……她摀住胸口,那裡狂跳得厲害,一顆心似要迸出來。
她的腦子亂哄哄的,許多看似凌亂的事情,忽然一件件蹦了出來。
秦王駟說:「我得羋姬,如周武王得邑姜,楚莊王得樊姬也。」他又說:「你飛吧,飛多高,都有寡人為你托起這一片天。」他還說:「你是子稷的母親,你也認為子稷應該一輩子低頭藏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