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雷允恭忙道:「後院的小花窗,晚上可以用來傳遞消息,奴才這就領娘娘過去。」
雷允恭引著劉娥來到後院,但見梨蕊趴在小花窗外,正焦急地看著院內,見雷允恭提燈籠照見了劉娥的面容,連忙退後一步,撲通一聲跪下來哭道:「娘娘,奴婢該死,沒有照顧好楊婕妤……」
劉娥沉聲道:「你是該死,我讓你去照顧楊娘子,你卻沒有做到做好。可是我現在不想追究原因經過,當務之急是怎麼救楊娘子。她現在情況如何,你們採取什麼行動了?」
梨蕊泣道:「楊婕妤已經暈過去好幾次了,腹痛如絞,血流不止……宮中所有的太醫,都召到壽成殿去了,娘娘,怎麼辦呢?」
雷允恭急道:「娘娘,怎麼辦呢?要不要奴才冒險爬牆出去,請官家下旨召太醫來救楊娘子?」
劉娥冷笑道:「這個時候,就算你出了嘉慶殿,也進不了壽成殿,更見不著官家。等官家見著你再下旨傳太醫,怕是楊娘子怕沒命了。」
梨蕊急道:「娘娘,難道咱們就眼睜睜地看著楊娘子送命嗎?」
劉娥微微一笑:「誰說宮中的太醫,都傳到壽成殿中去了?你們忘記了,太后有病,萬安宮還有兩個太醫流輪當值呢!」
梨蕊跳了起來:「奴婢這就去萬安宮!」
劉娥喝道:「回來!你好大的膽子,太后如今病重,你貿貿然半夜敢去驚擾太后,只怕太醫未請到,你小命先送了。」
梨蕊嚇得不敢動,道:「娘娘,那該怎麼辦呢?」
劉娥道:「附耳過來,聽我吩咐!」
梨蕊領命去了,劉娥看著梨蕊遠去的宮巷,那裡一片漆黑,甚至看不到梨蕊遠去的背影,只有剛開始一點細碎小跑的腳步聲,極輕地,只有幾聲便沒有了。
透過小花窗極目望去,她也只能是看到一片漆黑,聽到的是死一般的寂靜。她只覺得害怕,但是她的害怕甚至不敢讓別人看出來,甚至包括她的心腹如雷允恭梨蕊等,她要是挺不住,這一切更沒有人支撐了。
可是她害怕,梨蕊轉身而去的那一刻,忽然黑暗和恐慌整個地籠罩了她。原來皇宮的夜,竟真的如此令人絕望,從她入宮的第一夜開始,就已經有了的黑暗和寒冷。她曾經努力去忽略它、不去想不去看,只看著自己房中的那一片燈火輝煌和所愛的那個男人帶來的溫暖。可是這一夜,忽然之間,這種感覺又來了,原來它並沒有消失,反而在今夜更加倍地凝聚了。
她在害怕,害怕她又會保不住那個孩子,楊媛腹中的孩子,奇跡地把她們原本是利害相關而結成的同盟,變成了一種血肉相依的關係。她甚至比楊媛更加期盼那個孩子的降生,因為這個孩子也屬於她,也許在隱約中,她已經把這個孩子看作是當年失去的那個孩子的補償。
所以她現在的心裡才會如此恐慌,她心裡隱隱有一種極可怕的預感。當年失去孩子,已經是她心中永遠的痛。而現在,她絕對不能再失去這個孩子。
寢宮中的燭火全部點了起來,照得一片通明。劉娥急切地要用這一片燈火,去逃避那一片黑暗和寒冷,她焦灼地坐在燈火當中,只嫌燈不夠明,火不夠旺。
可是看著桌上的蠟燭一點點地燃盡,看那燈芯變得焦黑捲曲,劉娥只覺得自己的心,也似這燈芯似的被燒成焦炭,她忽然喝斥著宮女的不經心、內侍的無用。這一刻她忽然暴燥易怒反覆無常不可理喻,直嚇得宮中眾人皆是戰戰兢兢,緊張不已。
時間不是一刻刻地過,而是一寸寸地熬,但是再難熬,也是熬到了天亮。
劉娥忽地站了起來,逕自推開門向宮門走去:「顧不得了,衝撞了小皇子也罷,得罪了皇后也罷,有什麼罪名我擔著,我親自去長春殿走一趟。」
雷允恭大驚,搶上前一步攔在劉娥面前跪下:「娘娘,娘娘,您千萬不能去,您這一去可就是中了別人的計了。您要是有點什麼事兒,楊娘子更是無人保護了。」
劉娥怒道:「就憑你這奴才,也攔得住我嗎?來人,將他拉開!」劉娥一怒,嘉慶殿中無人不懼,兩名小內侍只得上去將雷允恭拉開,劉娥喝道:「開門!」
已經關上了許多日子的嘉慶殿大門緩緩打開,守在門外是兩名皇后派來的小內侍,忽見殿門大開,不由地嚇了一大跳。見劉娥率眾而出,只得硬起頭皮攔道:「娘娘,萬歲爺有旨,娘娘不得出宮!」
劉娥揚手一個耳朵扇過去:「混賬東西,憑你也配攔我?當日我息事寧人自願封宮,今日楊家妹妹有事,莫說是你們,就算是官家在這裡,也攔不住我!」喝道:「把他們拉下去,我們走!」
那兩名內侍阻攔不住,急得直叫道:「娘娘,娘娘,您不能出去啊……」
劉娥充耳不理,一隻腳已經跨出殿門,忽然聽得一聲高喊:「萬歲駕到——」
眾人皆怔住了,劉娥長歎一聲,將已經跨出去的腳收回,沉聲道:「接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