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楊婕妤急忙來找劉娥:「姐姐,你可曾聽說外頭的謠傳,說什麼沈家小姐要做新皇后了?」
劉娥撲嗤一聲笑了:「妹妹,既然你自己都說是謠傳,那又有什麼可緊張的?」
楊媛看著劉娥,似有所悟:「莫不是姐姐早已經胸有成竹?」
劉娥微微一笑:「郭皇后也算得是費盡心思,只可惜以她的聰明才智,在宮中耗盡心思,亦動不得我。沈仙兒年方十五,又能有什麼作為?」
楊媛還是不放心道:「可是,真的要讓沈家丫頭揀了這個便宜不成?」
劉娥笑道:「官家還沒發話呢,你著什麼急啊!」
這邊安撫了楊媛,這邊劉娥卻依然按兵不動,對於朝中上下議論的新皇后人選不發一言。終於真宗自己忍不住問她了:「小娥,你就沒有什麼要對朕說的嗎?」
劉娥微微一笑,握著真宗的手道:「我又何必多問呢,我與三郎這麼多年夫妻,難道還不明白,三郎待我的心意呢?」
真宗一陣歉疚,囁嚅地道:「朝臣們反對激烈……」
劉娥柔聲道:「我知道,這事兒先緩一緩也不打緊。寧可我委屈些時,別教三郎為難!」
真宗被她一言所激,急道:「小娥,朕到了今天若還叫你委屈,豈不是枉為一國之君!」
劉娥微微一笑:「我倒罷了,可是,你拿沈家小姐怎麼辦?」
真宗一怔:「沈家的女兒?好端端提她做什麼?」
劉娥柔聲細語地道:「人家好端端的一個閨閣女兒,教朝臣們扯出來當槍使,倒是委屈她了。如今又不知道哪裡傳出來的先皇后遺折,又把她扯在裡頭。若是立她為後,這後宮裡曹美人杜才人她們,論家世未必在她之下,論資歷遠比她高,素日裡連先皇后都要敬重她們三分,這十五歲嬌滴滴的小姑娘,可怎麼壓得住她們呢,豈不是苦了她?且百聞不如一見,若是真的萬一傳言有誤,官家將來的麻煩還更甚於今日呢……」
真宗聽了這半截話,笑指著她道:「聽聽是誰口是心非呢,朕還以為你真的全不在意,到底還是吃醋了是不是?你放心好了,朕是不會納她的!」
劉娥笑道:「你還沒聽我說完呢!可惜這沈家小姐,不過是個才十幾歲的小姑娘,如今這麼一鬧,官家若不納了她,日後教她怎麼嫁人呢!」
真宗挑了挑眉:「聽你這意思,倒是力勸朕納了她?」
劉娥笑道:「如今官家要立我,朝臣們又薦她,都頂在那裡了,這也不是辦法。與其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既然有先皇后的遺願,又有朝臣們力保,倒不如將沈家女兒納進宮來。到底是立她,還是曹美人杜才人,則要察其性情,以後再說罷了!如此,既不叫官家為難,諒朝臣們也無話可說!」
真宗撫掌大笑道:「都說你是朕的女陳平,好一個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的好計!」
三日後,真宗下旨,詔沈倫孫女沈氏入宮,封為才人。
立後之事,就此告一段落,不復有人提起。
然而,表面上的狂潮雖然平息,低下的暗流卻更轉為激烈。
此時後宮之中,只因為沈才人的入宮,而引起了一些不平靜。
沈才人以新皇后的熱門人選身份入宮,且她年輕美貌,青春活潑,初入宮時,真宗亦不免在她的宮中多歇息了幾夜,真宗又有語說是「暫為才人」,一時間也有不少妃嬪上前趨奉的。
劉娥卻不在意,待沈才人半點也沒有芥蒂,照樣溫言和語,舉止得體。
且說這日真宗下朝,方回到嘉慶殿中,卻見婕妤楊媛站在劉娥身邊,正忿忿地說些什麼!見真宗到來,劉娥忙停了話題,這邊率楊媛含笑迎駕。
真宗坐下接了茶喝著,一邊笑道:「你們倆在說些什麼呢?說得這般入神,連朕來了都不曾聽到?」
楊媛急忙道:「官家問得正好,姐姐受了委屈了,官家是不是還會為姐姐做主!」
真宗這才看到劉娥眼角微紅,忙問道:「誰敢計你受委屈了?快說出來!」
劉娥笑道:「沒有的事,不過剛才沙子迷了眼,先是教媛妹誤會,如今又教官家誤會了!官家如此寵愛於我,我不給別人委屈受倒罷了,誰敢給我委屈受!」
楊媛這邊已經是按耐不住:「姐姐,你為什麼不說出來呢?你不說我可要說了……」
話未說完,劉娥已經是沉下臉來道:「媛妹,你別給我生事,少說兩句不成嗎?」
真宗已經是聽出來了:「怎麼了?」這邊看了一眼劉娥,笑著握住她的手道:「你嚇得住媛兒可嚇不住朕,媛兒,你只管大膽地說!」
楊媛生怕劉娥阻止似地,急急忙忙地說:「沈才人以未來皇后自居,還在後宮諸嬪妃之間拉幫結派,處處對姐姐無禮,氣得姐姐肝氣疼痛!」
真宗沉下來臉:「真有此事?」
楊媛冷笑道:「敢問官家何時要立沈才人為後,到時候我一剪子絞了頭髮做姑子去,別服侍了官家一輩子,臨了倒受這毛丫頭的氣!」
真宗怒氣隱隱被挑起:「沈才人真的如此膽大妄為?朕還沒說立誰為皇后呢,誰敢以皇后自居?」他轉向劉娥道:「德妃,她真敢對你無禮?」
劉娥笑了:「我並沒受什麼委屈,官家也瞧得我心胸忒小了。沈才人不過是年紀輕不懂事,我能同她一般見識嗎?媛妹說的也是過頭的氣話,官家且不必理會!」
楊媛頓足叫道:「姐姐——」
劉娥笑著推她道:「好了好了,你先回你自己宮裡吧,我明兒再找你說話去!」這邊半哄半推地將楊媛送走,這邊回過頭來,坐到真宗身邊,握著他的手,認認真真地道:「官家,我求你答應我一件事!」
真宗笑道:「什麼事?」
劉娥道:「沈才人雖然不懂事,念在她年少無知,也不過是素日聽了身邊有人教唆罷了,並不是她的錯。官家且答應臣妾,就當沒聽到過此事,也不要去追究懲處的,待沈才人也一如既往,可好?」
真宗怔了一怔:「這卻是為什麼?」
劉娥歎道:「沈才人並不是一個人,她的身後站著她的家族,和倚仗著她的家族要一道雞犬升天的一群人。當日臣妾力勸官家納她入宮,便是想息事寧人。如今她入宮未久,若遭訓斥懲處,只怕有人借題發揮,說是臣妾容不得她。她既然已經入宮,官家不宜偏袒了臣妾。官家國事繁多,我豈能再讓後宮出什麼事讓你煩心,就讓臣妾把這件事平息在後宮便罷了。」
真宗歎了一口氣道:「朕何曾偏袒過你,每每都是教你替朕受委屈了。後宮之事,雖然皆由你做主,但是,若教朕再看不過去,朕還是會管的!」
劉娥笑道:「官家只管放心,我再不敢委屈著自己!」
真宗笑了笑,也就此不提。他生性本是寬厚之人,若是此時真的處置了沈才人,倒將此事揭過,也會如常對待於她。偏生劉娥寧可自己委屈,也要求他不要處罰沈才人。沈才人雖然不曾因此受罰,但是有過未罰,真宗反將此事生於心頭,每每見著沈才人,便有不悅之意。由此沈才人入宮未久,便漸漸失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