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恩夫人在祖宗牌位前上香,口中唸唸有詞,無非是請祖先開示,只是香火繞人心亂,半途抽手終止詢問。
心不誠、意不正,她有愧在心,所以不敢問。
「姨娘,眼見為憑了吧!表哥為了維護她連你都頂撞,這名妖女不能留在莊裡。」
任娉婷為了發洩怒氣,口口聲聲喚情敵妖女,在老人家身邊嚼耳根,挑起恩夫人和季小奴的嫌隙,藉以除去障礙。
她不原諒季小奴的介入,氣憤恩天隨的漠然和忽視,她一直以為只要用心等候,表哥遲早會發現她的好,繼而深情以待。
結果,他的深情以待給了個來路不明的小乞丐,癡心等候反成泡影,任娉婷絕不甘心將心愛的男人拱手讓人。
「你是有教養的名門閨秀,別叫人家妖女,傳出去會壞了你的閨譽。」恩夫人心煩的說道。
娃兒是不順她的意,可還不到罪大惡極的地步,用不著貶低自己的修養和娃兒一般計較。
「人家都爬到你的頭頂上撒潑。姨娘,有些事是不能容忍的,表哥糊塗,你老人家可要精明點。」
精明?她那模樣倒是十足精明相。「等我問過天隨再下定論也不遲。」
氣歸氣,娃兒有些話倒值得深思,她是不是有先入為主的錯誤觀念,才會一味怪罪娃兒。
其實現在仔細想一想,娃兒應不是一般平庸的乞兒,談吐間流露出富貴人家才有的驕縱氣質,而且眼神清澈明亮,不是看透世情的乞兒能擁有,反而像隱世者的眼。
說來好笑,娃兒娃兒的念著,她的名字是……小奴吧!
「姨娘,你怎麼跟著糊塗,表哥被狐狸精迷住,心當然偏向她,說出來的話有失公准。」
人不負我各自安,人若負我……天地不容。
「娉婷,姨娘知道你心裡難受,好歹你也叫我一聲姨娘,我不會委屈了你。」唉!手心手背都是肉。
任娉婷眼眶一紅。「姨娘,我是真心喜歡表哥,為何他對我總是不屑一顧?」
「這……」恩夫人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以前還可以說他個性孤僻,天性冷漠,可今天晌午那一幕,那些說詞變得矯情、不實。
原來,他還是有溫度、懂得笑,只是對象是旁人罷了。
「恩家是官宦之後,姨娘若讓她和表哥在一起,豈不是有辱祖先聲名。」她接著挑撥。
「還有,也不知道她是什麼出身,說不定覬覦恩家的財產,當年姨父不就因身懷巨款而慘遭盜賊殺害。」
她的危言聳聽像一泓平靜的湖水中突然起了漣漪,一圈圈向岸邊擴散。
「會嗎?小奴看起來不像兇惡之徒。」
小奴?!「越是凶狠之徒,表面越是和善,也許她是先來探路,查看恩家有多少財產,好一舉兼得。」
恩夫人眼神古怪的瞧瞧疼寵多年的任娉婷,她似乎太篤定入主恩家,還未定名份就把自己當恩家人,這種心態是她養成?
反觀言詞犀利的小奴就少了層算計,嘴巴上壞了些,見解倒是十分透徹。
「不會吧!天隨的功夫相當精湛,應該沒人敢打追雲山莊的主意。」她相信兒子的能力。
短短四年間建立威名遠播的追雲山莊,實力不容輕覷。
「俗語說:防人之心不可無,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姨娘,我看……」
「我看要先防小人饒舌。」冷冽氣流一起。
「表……表哥。」
一見到面如寒霜的恩天隨,剛才說得天花亂墜的舌頭突然打結,任娉婷怏生生地喚了一聲表哥,活像只碰到貓兒的小耗子,整個人縮成一團直打顫。
她沒料到表哥會聽到那席諦毀狐狸精的話,當場被逮個正著的困窘,教人既驚且惱,努力保持溫婉形象隨之破裂。
氣極怨極,總比不上他眼底的鄙夷之色。
「原來所謂的名門閨秀不過爾爾,表妹的關切之心倒教我感動。」道貌岸然的女人。
「表哥,我……我是怕你……識人不……清。」她努力為自己辯解。
「是嗎?一個養在深閨的嬌嬌女交友可廣,難道追雲山莊的基業是你幫我打下的。」井底蛙。
恩天隨容她在莊內走動,主要原因是平素忙於商務,無暇顧及娘親的飲食起居,有個娘親喜歡的表妹來作陪也好。
這幾年來,她的心意昭如明月,不斷拉攏娘親與她同聲同氣,甚至常以未來主母自居,他一概無稽視之。
並非默認,而是不屑。
「我……」任娉婷咬著下唇,不敢直視他譏誚的目光。「人家……都是為了恩家著想。」
「哼!你忘了自己姓啥名啥,需要我提醒你嗎?恩家還輪不到一個姓任的外人當家。」
任娉婷冷抽了一口氣,被他絕然的拒絕感到羞憤,幾時她曾受過這種氣,揚州城的公子哥兒哪個不是等著她青睞,這等榮幸他卻視如敝帚。
心裡雖氣憤難堪,心中癡戀未曾減少,兩眼一紅,成串的淚珠由失色的臉龐滑落,她伏在恩夫人肩頭低泣。
「天隨,口氣不要太嚴厲,看你把她惹哭了。」恩夫人輕拍任娉婷的背安慰。
「敢在背後毀人名譽就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哭泣是一種逃避行徑。」好個雙面人。
說時咄咄逼人,句句枉扣罪名,此時卻以眼淚洗面。妄想博取同情,比青樓女子還低賤。
「你說那麼重的話,是姑娘家有哪個不嚇哭。」恩夫人責備著。
恩天隨臉微微一柔。「小奴從未落過淚,她是我所見過最堅強的姑娘。」
提起小奴,恩夫人才瞧見他手上的捉痕。「矣!那麼野性難馴的娃兒,實在不適合你。」
做母親的總是希望兒子娶房賢淑妻子,顧家侍夫育子無微不至,而不是一天到晚勞心勞力,收拾小妻子闖下的禍事。
「娘,孩兒甘之如飴。」一句話道出無限深情。
他臉上洋溢出濃郁的深情,引發任娉婷的醋意,那份不甘頓成戾氣,羞怯的柔弱的淚眼中找不到一絲濕。
「她不過是個小乞丐,你的甘之如飴早晚成為揚州城的笑柄。」她憑什麼擁有他的眷戀?
恩天隨狠狠瞪了她一眼。「乞丐又如何,勝過蠍毒女子百倍、萬倍好。」
「你罵我蛇蠍女人?」美麗的臉孔出現錯愕的恨意。「姨娘——」
這兩個孩子真是的……「天隨,你少說一句,娉婷的說詞並未誇浮,一個小乞兒?這……」
「娘,小奴不是普通乞兒,她是……」他原本想道出她真實身份,卻被一陣氣急女聲阻擾。
他盯瞄一視,嘴角輕勾。「很不幸,她剛好是乞丐頭兒的乾女兒,手中握有號令天下乞丐的令牌,你爹掌管的兵馬還沒一城乞丐多。」
「你……胡說。」乞丐哪有什麼令牌。
「你就算再無知,也應該知曉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身為丐幫的少幫主,她的江湖地位不遜於我。」
訝然的任娉婷表情木然。
她沒想到乞丐有幫派,而且聲勢驚人,號稱天下第一幫,明擺著她的聲勢有多薄弱。
恩夫人不解的問道:「你一向不插手江湖事,怎會認識娃兒……小奴。」
江湖是非多,婦道人家的她也知曉這道理。
沉穩的恩天隨神色一恍,似乎瞧見那張紅撲撲的小臉蛋在眼前晃動,帶著童音的不悅語氣問他死了沒。
過往的記憶令他忍俊不已,娓娓道來……
「娘,當年我受創過深,生命垂危,幸賴小奴和師父以交易方式救我一命,並以她過人天賦為我解說招式及口訣,我才能習得一身好武藝。若非有她,孩兒早就魂飛離恨天,更不可能有今日成就,她是孩兒再世的恩人。」
而他在商場的那一套,完全是偷師季家九名錢精,才能在揚州城立足,繼而向外擴展,成為僅次於來錢世家的豪商富賈。
聽到兒子真誠的坦白,恩夫人蒙了雙眼,拾起素色手絹拭去眼角淚光。
「可憐的孩子,你一直將心事緊藏著,絕口不提當年事,原來是擔心我無法承受。」真是苦了他。
自從他忽然生還而歸,母子倆從未坐下來談談心,而她在驚喜下也不忍問他十年來的生活點滴,一逕地潛入佛學中尋求心靈安慰。
「所以,娘。沒有小奴就沒有今日的恩天隨,希望你不要歧視小奴的出身。」
說到底,他還是順了季小奴的心意,沒有說出她那令人咋舌的家世。
「我知道了,我沒有瞧不起她乞兒的身份,只是她太活潑了,怕待不住咱們沉悶莊院。」
言下之意,大有接納之心,臉色不豫的任娉婷一聽非常恐慌,手足無措地想捉住一份保證。
「姨娘,你想讓她以什麼身份待下來,你答應過正室的位置是我的,我不許表哥納妾。」
「嗄?我……」恩夫人左右為難,媒人都找齊了,只剩下上門提親一事。
恩天隨冷笑地打破她的癡想。「我恩天隨今生今世只娶一人為妻,而那人不是你。」
「什麼?」任娉婷倏而轉向一臉為難的恩夫人投訴。「姨娘,表哥不守承諾,毀婚背約。」
不待恩夫人開口,冷酷的恩天隨劍眉一豎。「自取羞辱。」
「你……你別太過份了。」停歇的春雨再次洩洪。
「這一生我只對小奴允諾終身,至於你,早覓良婿,勿再糾纏。」他用冷峻的口吻說道。
傷人語,字字如刀。
任娉婷花容失色,帶雨梨花泣不成聲,抖動的肩膀楚楚可憐,四年的一廂情願化成春泥,為人作嫁徒留心碎。
「我……我不要……嗚……我只要……你……只要……你……」
恩夫人忍不住攬著她的肩。「天隨,娉婷是個好姑娘,一片癡心對你,何不同娶雙妻。」
「娘,我不想享齊人之福,你和二娘的殷鑒我看在眼裡,你也不想再誤第二個王雲娘吧!」
這番話適時地堵住恩夫人的口,當年的苦和痛,今日的悔與悟,的確是血淚交織的借鏡。
「娉婷,姨娘對不起你,若有好的姻緣,你別錯過了。」她只能為一己之私道歉。
哭到心肝俱裂的任娉婷禁不起連番打擊,深沉的愛轉成深沉的恨,她淚流滿面地大吼,狠狠地瞪視恩家母子。
「我恨你們,我恨——」
凌厲的一吼,她轉身狂奔而去。
「娉婷,娉婷——」恩夫人不放心地朝她身後直喚。
恩天隨及時阻止娘親。「讓她去吧!等她心情平復些再說。」
「可是……唉!都怪我自作主張,想媳婦想瘋了,才會拖累娉婷。」枉她念佛吃齋卻想不澈。
「娘,你不要沮喪,小奴的行為雖然乖張,但你只要和她相處一段時日就會發現,她是刀子口豆腐心,話不中聽但絕對中肯。」
一講到和季小奴有關的話題,他的眉宇間染上一層幸福光彩,眼神溫柔似水,整個人洋溢著滿滿的濃情。
不知歡愛過後,她的身子可好?
☆☆☆
染血的被褥是如此驚心,凌亂的床鋪滿是歡愛過後的痕跡,滿室儘是男女體味的殘韻,教人看了也羞。
惜白如雪的赤裸玉體浸泡在冒著熱氣的木桶裡,理當羞怯的人兒頭枕在木桶凹陷處,神情暢意擒著笑,輕彈水面上淡雅的白玉蘭。
「小姐,你被莊主給欺負了去,怎麼還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樣,好像沒事似的。」
「不然要怎樣,第一次沒經驗,你告訴我該怎麼做,下次的表現一定符合你的要求。」做那檔事挺有趣。
聽聽,多可恥的說詞。
菊兒無奈地看向正在整理床鋪的雪無心,兩人眼神在空中交會,互見彼此眼中的無力感。
「主人,你太不自愛了,一個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糊里糊塗就……就……」雪無心羞於啟齒。
「失身是吧!」季小奴腳自在地打量著水花。「好奇怪,你不是青樓出身,對這兩個字應該不陌生。」
主人真是口無遮攔。「在青樓的姐妹對這種事司空見慣,可我是清白,你不要帶壞我。」
「我帶壞你?」季小奴故作訝異地掩口輕呼。「這種事不用人帶,自然就會變壞。」她有那麼清純嗎?
青樓中的女子,或多或少在接客前,老鴇會傳授些私房絕技來討好恩客,她才不信雪無心真的單純如白紙,至少在耳聽目染之下,懂得閨房之事。
雪無心微慍的說道:「你真的很壞耶!就算我聽多了男女之事,你總要顧忌著菊兒,她還小。」
「我不小了,人家十五及笄了。」臉紅耳赤,菊兒不服氣的抗議。
兩人同把目光移向她,一是好笑,一是微責。
「你看吧!人家菊兒都比你開通,就你在那兒假道學。」有點無味。
「主人,菊兒不懂事,你就別瞎起鬧,女子婚前失貞難以見容鄉里,你想過其中的嚴重性嗎?」
雖然她刁蠻無理,愛惹是生非,但在相處數日後,雪無心可悲的發現一件事,她真的很喜歡這位老耍著人玩的主人。
淪落紅塵非她所願,如今得以重獲新生活,雖名為婢奴,除了先前主人故意地捉弄外,她的日子不輸一位小姐般暢意。
季小奴無所謂地吹著水花。「虛名本是空,抬頭見青天,何需掛念無塵事,別擔心了。」
「莊主允婚了嗎?他有沒有決定日期迎你入門,名份呢?還有……」她真的很憂慮。
「通!無心變有心吶!」季小奴轉了個身趴在木桶邊取笑。「原來你喜歡我呀!」
雪無心臉一紅,沒好氣地掏了一掌水往她頭上淋去。「鬼才喜歡你。」
她故意左看右看,上瞄下瞧,一下子喟歎,一下子惋惜,捉弄似地大大搖個頭。
「可惜呀!這麼美的鬼,真應了紅顏薄命,滄桑一世間,唉!怎麼不好好活著做人。」
菊兒噗嚇一聲,被小姐的怪腔怪樣給逗笑了。
「你……哼!我不告訴你,你根本不值得同情,哪天東窗事發被路人丟石頭,我會拉著菊兒躲遠些,好替你收屍。」
雪無心又氣又惱的口不擇言,說著違心之論。
「天生乞丐耶!被人丟石子是常事,倒是你肯替我收屍,叫我著實感動,來,香一個。」
雪無心苦笑地躲開她的「香吻」。「你沒救了,我要再管你死活,下輩子罰我投胎當頭豬。」
主人太聰明伶俐,相對的底下人得跟著變聰明些,如果無法變聰明,至少要裝笨一點,像菊兒。
而她則是裝不了笨又不夠聰明,夾在中間不上不下,遲早氣死自己還得自掏腰包買副棺材候著,以備不時之需。
「嗯!你開悟了,豬的工作是吃和睡,悟者有福。」季小奴一副老和尚講道的模樣,摸摸光滑的下顎。
「我悟……我幹啥,竟然和你辯些莫須有,我快要變得和你一樣瘋顛。」雪無心捂著額頭呻吟。
「瘋顛日太平,無憂把曲歌,天上人間去,快樂我神仙。」季小奴吟唱著乞兒調。
人稱揚州花魁的雪無心聽了她的吟唱,不由得震憾,音色之柔美宛若天籟,連她都心醉不已,再加上出色的容貌,簡直是天生嬌女。
她,絕不是個乞兒。
「無心,你幹麼直盯著我瞧,害我亂不好意思的。」季小奴故作花癡似的搖手癡笑。「你不會愛上我了吧!」
這次,雪無心未受影響。「你,到底是誰?」
「我?」季小奴笑得好開懷,「姓季名小奴,請多多指教。」
「還在耍寶,你不能有正經的時候嗎?」她怎會對這樣的主子有好感?她大概染上瘋病。
季小奴立刻嚴肅的板起臉,擱在桶沿的玉足縮回桶底成跪姿,雙手交疊放在胸前,非常虔誠地泡在花池中,形成可笑又滑稽的畫面。
「拷問吧!」
菊兒和雪無心相視一笑,徒呼負負。
有這樣的主人,日子鐵定過得多采多姿,永遠大起大落,讓人哭笑都為難,恨不得轉身背對她,當作不認識的路人。
「主人,水溫變低了,起身著衣吧!」雪無心決定心以不變應萬變。
季小奴微愣了一下,瞥向反常的人兒。「你……你吃錯藥了吧!」怎麼那麼平靜,不好玩。
「少囉唆,快起來,要是受了風寒,我和菊兒無法向莊主交代,你別給我們找麻煩。」
哇!口氣真像可愛的美麗娘親。
沒有推托,季小奴這朵水芙蓉跨出木桶,任由菊兒和雪無心為她拭濕發,套上水藍色衣衫,綁好同色系的腰束,縮起簡單髮型。
直到一切穿戴完畢,她才驚覺不對勁,主子幹麼乖巧的聽從丫環指示。詭魅的笑容浮上她無邪玉顏,笑得令人發毛。
「主人,你又想幹什麼?」雪無心不自覺得往後退了三步。
季小奴邪惡地挑挑眉。「聽說有些千金小姐出閣前,老一輩的嬤嬤會偷塞幾本『做人』經典。」
「做人」?!驀然雪無心臉紅似桃。「要死了,你指的不會是……」昏了會不會比較像個正常人?
「春宮圖。」
菊兒頓時張大口,一副癡呆相。「春……春宮圖?」
「你們那是什麼表情,我是出自一片好心,為了你們將來的幸福著想耶!」一個凌步,她抵向雪無心。「你應該知道哪兒有吧!」
她絕對打死不從。「我不知道,問我沒用。」
平素膽大妄為已經叫人吃不消,現在連淫亂不堪的春宮書籍也不放過,要是真替她弄了來,十八層地獄會首開先例開第十九層,下輩子連投胎當豬的機會都渺茫。
以莊主寵主人的程度,論罪當斬她是逃不過,雪無心不當傻子,替主子背黑鍋。
「你總該看過吧!」季小奴不死心的追問。
「沒有。」雪無心絕然的回答。
「怎麼會沒有?不要騙我。」她露出「你以前待在青樓沒教嗎」的懷疑表情。
雪無心被她逼急,乾脆臉色很臭的回答,「隨便拉開一扇門就是一幕活色生香,你認為我需要嗎?」
上妓院尋歡不就為那檔事,門前笑臉迎人,門後翻雲復雨,靠的是女人的天賦——身體,哪用得著什麼春宮圖,豈不是折磨自己。
何況她在青樓賣笑時,嬤嬤惜才,從來不會給她看那些下流的春宮圖,以維持她嫵媚中不失純淨的妍美來吸引賓客上門。
「說得也對。」季小奴贊同的點點頭。
就在雪無心鬆一口氣,以為她放棄這個話題,語不驚人的季小奴又冒出令人頭疼的話語。
「你打算找什麼樣的夫婿,我幫你,當然我那一個除外。」她是很有良心的主子,懂得為下人們設想。
「主人,你一定要整到我沒臉見人才甘心嗎?」奇怪,明明正講著她和莊主之間發生的那件事,怎會轉到自個身上?
季小奴兩腿發疼,走姿怪異地往凳子一坐。「難不成你想一輩子當丫環。」
「我已被你買斷,少再算計我。」真是怕足了她。
「菊兒還不,過個兩年再替她找個好婆家,而你本身條件不錯,怎麼看都像個大家閨秀,不好好找個對象太對不起自己。」
雪無心一臉猜測。「你在耍我還是說實話。」
「你認為我有耐心玩你一輩子嗎?等你找到好對象,我準備讓天隨認你當義妹,以恩家大小姐身份出閣。」
當初,她只是覺得雪無心稜角太鋒,又剛好對她的「私人財產」有興趣,一時心情不悅才替她贖下身,好讓她有較勁的機會。
相處一段時間後,兩人發展出似僕似友的迷離情感,再加上雪無心已對恩天隨死心,原本的戒心不存在,自然交心起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季小奴毫無私心,真誠地希望她覓門好良緣。
畢竟她不是真要雪無心來當丫環,只是人生的一段插曲而已。
雪無心有些感動,嘴上仍不留情。「我看你是怕莊主移情別戀愛上我,才會想辦法剔除我了。」
「是啦!是啦!要是這麼說你會比較甘心,我當一次壞人又何妨,反正我最擅長使壞。」
菊兒、雪無心、季小奴,三人會心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
「爹——」
任娉婷哭著跑進知府衙門。
「怎麼了,女兒,是誰欺負你,快告訴爹,爹一定替你教訓他。」任天行心疼的直哄著。
「我恨他,我恨他,我不甘心。」哭花的妝令她失去平日的美麗。
「說清楚,爹才好替你作主。」他一面猜想是誰給了她氣受,誰敢動知府大人的女兒。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任娉婷抽抽搭搭的說道:「是追雲山莊的……恩天隨,他要娶……別人不……不要我。」
任天行目光一利,煮熟的鴨子就要從手中飛掉。
驀然,一個歹毒的詭計產生——
「娉婷呀!你想不想挽回他的心,我有一個方法……」
於是,停頓的轉輪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