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法院門口出現這樣的爭執,男子苦笑地一再解釋身不由己,但一身邋遢的女遊民聽都不聽地打算棄他而去,不願再理這個見錢眼開的死流氓。
逼不得已的男子只好放棄這件訴訟案,追上已經賭氣三天不洗澡的女人,勉強忍受她身上的臭味硬是強抱住,不讓她有借口跟他切八段。
其實這件案子已進入審理階段,有太多對被告不利的證據已回天乏術,就算他再口若懸河、舌粲蓮花,恐怕也難挽劣勢,頂多少判幾個死刑改判終身囚禁。
可她就是不講理,平白把數千萬鈔票往外推,還威脅他不得插手,否則就走著瞧。
因為金盆洗手大會後,一共有五個大哥級人物及七個小弟不治身亡,還有五十多個幫派份子留院觀察中,有些晚送醫的甚至可能留下永久性傷害。
所以這一次黑道的損傷慘重,情勢大亂地需要出動大批警力鎮壓,以免小弟想出頭而趁機作亂,其他狀況較輕微的老大則急著重新分配地盤而引發大火並。
而楊武山就是發現得太遲,送醫急救時已中毒太深,左半身因神經性蛇毒造成腦神經嚴重受創而癱瘓,舌尖麻痺發不出正確的音準。
雖然還能說話但卻含含糊糊,十句有七句聽不懂,且一開口口水就順流而下,不太能夠自我控制。
這也算是一種報應吧!
年輕時壞事做多了,不知悔悟地拆散無數個幸福家庭,現在上天的責罰終於到了,讓他也成為破碎家庭的一份子,得用殘疾的身子過完晚年。
「小姐,可不可以先去洗個澡?妳到底去爬哪座垃圾山了,弄得一身狼狽像個女乞丐,髒兮兮的沒一處乾淨,有哪個女人會這麼不愛惜自己……瞧瞧妳又把白皙的肌膚曬成木炭,我買的那些保養品妳用了沒……」
又來了,他一天不長舌會覺得人生苦短嗎?不想理他的寒浴月充耳不聞。不曉得為什麼全警局的人都認為他是她的男朋友,而且還任由他通行無阻地進出警務重地。
雖然她一再聲明別放狗和流氓律師入內,但顯然她的話一點也起不了作用,陽奉陰違的背叛者太多了,拿她的笑話當每日一報看。
「……女孩子在家裡整理家務不好嗎?為什麼要像大男人一樣四處奔波,我接個案子就有妳三年的薪水外加獎金,我想我還不至於養不起妳……」
是呀!你很會賺錢,一年少說進帳上億,有前途、有抱負、有理想的黑心鬼,專為流氓大亨打官司,不管他人死活。
她就是喜歡到處跑怎樣?誰規定女孩子一定要整理家務,一個月六、七萬的薪水她已經很滿足了,而且還能享受揍人的自由卻不用負刑責。
想想自己的狗窩多溫暖呀!幹麼非得搬進他的樣品屋不可。光著腳丫子不能在地毯上行走,不能躺在沙發上吃東西,不能隨地亂丟垃圾,不能超過一天以上不洗澡,不能穿得像遊民,不能……
×的,一大堆規矩,他當在感化院呀!規條數不清、條條針對她,她要真讓他管了還能是寒浴月嗎?
「妳到底懂不懂我在說什麼?真要我拿一束愚蠢的玫瑰花,還有象徵永恆的鑽戒下跪才成嗎?妳不覺得這種行為很俗氣嗎?」
尤其是面對一個完全不懂浪漫,沒有羅曼蒂克細胞的超級邋遢女。
「俗氣?!你知不知道你這一句話已經侮辱到全天下的有情人。」幸好她不是重視繁文耨節的人,否則她會把玫瑰花直接砸在他臉上。
「喔!感謝老天,她終於肯回頭看我一眼了,在我說了將近一個小時的自言自語後。」他故作誇張地雙手朝天,一副不勝感激的模樣。
「你這瘋子,別發神經。」寒浴月笑著將他拉走,省得讓人看笑話。
「一笑值千金呀!逗妳笑多難,以後可不可以不要為難我,我天生不是說笑話的高手。」他的才能僅限於法庭和家庭。
真希望和她組個家,雖然她缺點比羊毛還多,而優點湊不齊五根手指頭。
「那是因為你賺黑心錢最厲害了,每天數錢數到手軟,哪裡有時間去翻笑話大全。」也許他還看不懂呢!不解到底哪裡好笑了。
東方律右手舉高表示要上訴。「妳不能每隻瓶子都裝醬油,上回那件連續殺人案的委託我就沒接,還替被害人打贏了官司。」
「那是因為殺人犯是窮光蛋付不起你高額的律師費,而被害者剛好是國內某企業家之女。」屬於有錢階級。
「嘖!寶貝,這個帽子扣得可大了,我也要養家活口嘛!合理的收費才能資助我換新傢俱的費用,以及買妳那堆沒營養的垃圾食物支出。」
瞧!他還得不時忍受出現在餐桌上的漢堡、比薩,以及她吃了一半忘了收的科學面。
「死流氓,不要叫我寶貝,你會害我想起那對令人作嘔的父女。」他們也是寶貝來寶貝去地叫人想吐。
現在近親相奸、性侵害幼童的案件越來越多,她都不知道這個社會怎麼了,病得快沒救了。
東方律按按她的額頭要她別想了。「乾爹或許有他糟糕的一面,但他已遭受應得的懲罰,妳就以寬宏的心原諒他過去的種種不是。」
這樣的下場夠了,他還有幾十年的人生要過,卻得在不斷的復健中後悔曾做過的錯事。
「我還不夠寬宏大量嗎?違背自己的信仰和執著讓你成為他的辯護律師,好讓他免於牢獄的刑罰。」光想到這點她就嘔,壞人沒能得到應受的懲罰。
有錢人的好處是得以易科罰金,法外就醫緩刑五年,等時間一過就沒事了,照樣為非作歹讓好人遭殃。
當然楊老大現在這副模樣是不可能害人,但他帶出來的一干兄弟依然在黑道橫行,互爭地盤互搶當老大,想必不久又有一條禍害出來,讓人民陷於恐懼之中。
「哎呀!他都一把年紀了還能撐多久?就算不看在他撫養我多年的辛勞上,妳也得同情我那個可憐的助理律師,人家可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求呢。」實在讓人於心不忍。
出人意料的,楊老大並未將名下資產全轉給女兒,只給她總財產的三分之一,剩餘的三分之二他早登記給楊勝武,從現金到債券、股票一共有二十七億,其中還不包括十七筆價值不菲的土地。
所以現在那個可憐的助理律師可是超級有錢人,付出的律師費當然是可觀的數字,他哪有不受理的道理,以報恩為名目賺取黑心錢。
「哈哈!非常好笑,沒錢的委託你肯接嗎?我看這世上含冤莫白的人又要增加了。」所以她會忙得沒時間和他玩愚蠢的結婚遊戲。
打從楊采心以多項罪名被起訴後,他類似的暗示多得不勝枚舉,好像他已經委屈地接受她,她還在挑剔什麼,勤勞賢慧的好男人不多見了。
每次只要看到他那張「嫁給我就是最好的保障」的嘴臉時,寒浴月就會很想開隔,他讓她想起屢次退她保的保險公司,以及一再強調她是危險人物,不得加保的豬頭經理。
「可是愛妳的男人只有一個,而且在看過妳的邋遢模樣後沒被嚇跑。」市警局應該頒給他一張「勇者」獎章,和她比起來他覺得自己像聖人。
寒浴月輕笑地捶了他一拳。「別把自己說得太清高,要找到一個能忍受極愛乾淨的潔癖狂兼超級長舌男的女人並不多,我剛好比較倒霉被你瞧上了。」
以前若有人說她會愛上一個專替壞人打官司的律師,她一定會二話不說地先給那傢伙一拳,然後丟迭白紙要對方抄佛經,修身養性少造口業。
沒想到她夜路走多了終於遇到鬼,讓個黑心鬼走入她的世界、她的心,打破她對自己的堅持。
「什麼叫做比較倒霉?我在床上的努力還沒讓妳滿意是吧!」東方律冷笑地貼近她的臉,作勢要教訓她的口是心非。
「喂!喂!喂!大庭廣眾下別動手動腳,小心我扣你去警局吃免錢飯。」啊!這男人是狗呀?居然舔了她一瞼口水。
「要不要嫁給我?本人的耐性有限。」別逼他使出賤招。
「不要,本小姐的腦袋還沒壞掉。」嫁給一個既囉唆又愛管東管西的老爸?
免了,她已經過了吸奶嘴的年紀。
「寒浴月,妳是個頑固的女人。」他無奈又氣惱地說道,按住她的後腦便是狠狠一吻。
「可是你愛我。」她有點無賴地要他認命,吃定他拿她沒轍。
東方律發出第N個歎息,失笑地搖搖頭。「對,是我活該,誰叫我愛上妳。」
他偏偏這點吃虧,氣她又愛她,想把她丟出去又怕她真的走了,徘徊在矛盾之間,全因他愛她。
「好了,別沮喪了,我也愛你,來個吻吧!」免得他又要落落長地要她說出下結婚的一百個理由。
說這簡單,她接觸過的案例不只百個,可是她只要說到第三個他就開始吻她,然後兩人滾呀滾地滾到床上。
「妳這妖女……」他投降了,高舉白旗承認戰敗。
氣惱過後,東方律還是無限包容地寵溺她,縱容她對他的予取予求,除了專業領域不能讓步外,他已經讓到沒有原則了。
輕捧著寒浴月的臉,他溫柔地淺啄細嘗,漸進式加重力道吸吮,深入淺出勾逗滑溜的舌尖,最後演變成吸引路入圍觀的法式長吻。
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律師,一個衣衫邋遢的女遊民,還真是蔚為奇觀呀!
「大街上接吻有妨礙風化之嫌,看你們要跟我回警局做筆錄,還是繳交一千元的戀愛稅。」上次那攤滷味挺叫人懷念。
「敢收戀愛稅先吃我一拳,兩邊平衡好湊成一千。」一邊五百。
「哇!妳這瘋婆子還真的動手呀!不給也用不著惱羞成怒。」幸好他根基扎得實,閃得快。
自己要吻得如癡如醉能怪誰,他不過是和大家一樣看熱鬧……咦!人怎麼走光了?
「你這頭熊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又被N號女友拋棄了嗎?」光看那副熊樣交得到女明友才有鬼,人家又不是瞎子。
還不是怕打擾他們,真是好心沒好報。「喂喂喂!妳別詛咒我,我是千里送鵝毛。」
禮輕情意重。
「少咬文嚼字,涵養不夠就別賣弄。」丟人現眼會拖累他們四梟的名聲。
「妳這女人沒良心,枉費我好心送檢驗報告來。」怕她說他辦事效率差,官僚體系作風。
寒浴月瞄了一眼並未接過手。「你直接告訴我內容,省得我還要動手翻。」
「懶女人。」她怎麼不會肥死呢!老天沒瞧見她可憎的所作所為嗎?
「你說什麼?」她威脅地一瞪。
「我能說什麼呢!檢驗結果果然如我們所料,沉澱的白色物質是純度極高的海洛英。」很久沒見到這麼純的毒品。
「喔!小凱一定高興死了,抽中頭彩。」緝毒組對這玩意兒興致最高了。
「是會死人呀!它是由濃縮的海洛英磚去調溶,純度是歷年來最高的,那一杯不新鮮的綜合果汁喝下肚,妳也可以排隊去投胎了。」想救都來不及。
「這麼毒?!」倒是出人意料。
蕭沐風沾沾自喜地指著自己。「感謝我吧!是我救了妳一條小命,不然那些海洛英足夠毒死一頭大象。」
並且在死前牠還會自以為是孔雀,踮起腳尖旋舞至死。
「嗯哼!感謝你?」寒浴月眼皮半垂地看向他的鞋子。「聽說滲了春藥的酒瓶是你換的。」
「是呀!我眼捷手快地偷天換日,避免妳那口子慘遭蹂躪。」可惜他沒發現其他酒加了蛇毒,不然這次死的幫派份子就不會那麼多了。
「姓蕭的,你既然有時間換掉那瓶酒,為什麼不順手把那杯果汁解決掉?」要是她不慎誤食呢?這會兒他就只能到她墳前道歉。
喔哦!糟了,他踩到地雷。「呃!你們有事慢慢聊,我趕著去捉銀行搶匪。」
笑得侷促地直往後退,話一說完他趕緊開溜,不願聽河東獅吼。
「該死的蕭沐風,你居然這樣玩我!你最好從現在開始祈禱你不會走霉運,不然我會將MK步槍的子彈一顆顆塞入你的臭嘴。」
臭嘴就臭嘴吧!總好過她一身剛從臭水溝爬起來的模樣。蕭沐風未回頭地舉手一揮,當作是再見。
「啊——我的頭,我的頭……我的頭怎麼會變成這樣……」
一陣淒厲的叫聲由局長辦公室傳來,讓外頭正在處理公事的警務人員趕緊放下手邊的事,緊急撞開門板想進行搶救。
但第一個警察衝進去後就楞在前頭忘了動,第二個、第三個……警員們一窩峰跟著沖,結果一個接一個地跌成一座小山。
「局、局長,你的頭型很可愛,也……呃,非常有創意。」不能笑,不能笑,一定要忍住。
「到底是誰幹的?我命令你們去把他給我揪出來,我要降他的職,讓他去洗廁所!」
一道涼涼的女音靠在門口一睨。「親愛的局長大人,你做過什麼事你忘了嗎?我早就警告過你阿月是個沒風度的人,你還一意孤行地想整她一回。」
「凱……」嗚……他要退休,他不要再干局長了。
撫撫光禿禿的頭,欲哭無淚的局長連騰文不敢照鏡子,怕瞧見頭頂那排列成北斗七星的戒疤。
「保重呀!你還要五年才能申請退休。」別怪她落井下石,畢竟她是幫兇。
自作孽不可活,怪誰呢!
「嗚……我不要……我不要,還我頭髮……還我頭發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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