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對,不對,你說錯了,你不可能愛她,快把說錯的話收回,你愛的人應該是我才對,我才是你該愛戀一生一世的人。」
  突如其來的吼叫聲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怔,面露愕然和疑色感到難以置信,不約而同的視線落在焦慮滿面的雪拉身上。
  那是一張充滿嫉妒的臉孔,眼眶微赤手握成拳,娟秀的五官佈滿肅戾之氣,整個人給人一種十分陌生的感覺,彷彿她不是大家所熟悉的那個人。
  但更驚駭的莫過於發出尖銳聲音的雪拉,她完全無法控制自己心中湧出的強烈情緒,一波波滅頂的妒意淹至胸口。
  她要發洩,她要大聲地吼出口,她要大家都知道她的愛有多熾烈,她要每一個人都聽見她的聲音,不再當她是軟弱的應聲蟲,她要……她要……她到底要什麼?
  心變得好亂,腦子一片亂波奔跑,她看不見自己在哪裡,只知道自己不要事事順從、毫無自主意識,總順著別人安排的人生找不到自己的路。
  是誰在她耳邊說著要勇往直前,為了未來的幸運要不顧一切,不管誰會受到傷害都要極力爭取?
  人,是自私的。
  「深吸一口氣,別給自己太多壓力,想想綠色的草地,看看藍色的天空,心情放輕鬆點……」可憐的孩子,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媽,我沒有壓力,我只是在告訴藍道哥哥他愛錯人了,為反抗而反抗的愛情根本不是愛,他只是誤以為他愛她而已,他一向很任性的。」
  為了惹父親生氣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就算宣稱他是同性戀她也不意外,他向來任性得無法無天,不把別人的感受當一回事。
  就和以往他喜歡紅髮女郎般不具任何意義,單純的對紅髮有一種偏執的狂熱,根本不算是什麼感情。
  雪拉的表情帶著殉道者的執著,她認為自己在救贖走入偏差的心上人,她才是他生命中那個永恆的人,迷途的男人總會走回真正的道路。
  「這……」他是任性但不無知。「我知道妳不太能接受他有女朋友的事,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妳要往好處想。」艾莉亞規勸。
  她當然希望自己疼愛的兩個孩子能磨擦出愛的火花,做父母的總是離不開一手看顧的小孩,把兩個變成一個是再好不過。
  可是世事並非能盡如人意,老天的安排自有祂的道理在,不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一切要順其自然。
  「什麼女朋友?不過是死纏上來的床伴罷了,早晚會被他一腳踢開。」不,她不要變得這麼惡毒,為什麼嘴巴會說出心底的話?
  心裡惶恐的雪拉想遮住言不由衷的口,但表情卻是陰冷邪惡,彷彿邪魔附身改變了她的心性。
  「嚇!雪拉,妳怎麼能說出如此可怕的話?妳不是這樣的人呀!」她肯定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捂著胸口的艾莉亞驚喘了一聲,像是受到不小的驚嚇,不相信乖巧的女兒會口出惡語。
  「這叫可怕嗎?我這樣的人就是你們養出來的,是妳不斷地灌輸我和藍道哥哥是最適合的一對,要我好好把握他別遲疑。我照妳的話做有什麼不對?」
  「我……我……」一時之間艾莉亞竟無言以對,被女兒的盛氣堵得有些難過。
  「還有那個爛貨憑什麼搶我的藍道哥哥,一頭紅髮就能亂勾引人嗎?誰曉得她跟多少男人睡過,有沒有得什麼髒病。」她好嫉妒她,好嫉妒呀。
  「住口,雪拉,不許妳再胡說。」一見養女的不知輕重,歐米特伯爵臉一沉發出冷斥。
  但是被嫉妒蒙蔽心眼的雪拉根本聽不進他的話,變本加厲的以言語攻擊養育她的父親。
  「不要道貌岸然地教訓我,你收養我是因為你兒子不肯認你,你想利用我將他拉回你身邊,免得你將來絕後。」對,她就是這麼想的。
  她是一顆受人擺佈的棋子。
  「妳……妳說什麼?妳竟然懷疑我收養妳的用心。」他是擔心無人繼承爵位,才打算正式讓親生子入籍,接續歐米特家族百年基業。
  可是他從沒想過要利用她,一開始他是抱持反對意見,不希望家裡多了「外人」造成紛爭,但在一連串的事件後,他渴望恢復平靜的生活。
  而喜歡小孩的妻子用柔性訴求說服了他,要他接受小孩子天真的笑聲,他才勉為其難地跟著她到某所孤兒院,挑中吮著指頭,一臉羞澀內向的她。
  他承認自己不若妻子那般喜愛孩子,尤其不是自己所出,在相處上多了一份隔閡,而且對她的重視也比不上處處與他作對的兒子。
  不過說到利用就太嚴厲了,處事光明磊落的他絕不行卑劣之舉,他還不至於為了讓藍道認祖歸宗而斷送她一生幸福。
  「藍道哥哥,你不要因為恨父親而賭氣,任意找個隨便的女人就讓她跟你在一起,你不需要這般委屈自己。」她看了好心疼。
  委屈?她還真會安慰自己!眉微掀的雷絲娜笑得邪肆,看她如何被嫉妒擊倒。
  本持服務客戶宗旨,雖然買賣不成還能做些商務交流,從破壞中學習更完善的後續品質,以求達到當初設立公司的本意--願天下有情人都成怨偶。
  「我像是會委屈自己的人嗎?別順著梯子就住上攀交情,我不是妳哥哥。」瞧她眼神和語氣像變了個人似的,綠眸微瞇的藍道流露出複雜神色。
  他想要個妹妹很久了,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聲音甜膩帶著童音,以不解世事的神情衝著他甜笑。
  一度他以為他能當她是個妹妹疼愛,偶爾買點禮物送些花好讓她開心,直到他發現她眼中有著和其他女人一樣的迷戀,他反而不知該如何與她相處。
  他恨的是他父親不是她,自幼喪親的她比他還可憐,他沒辦法連同她一起恨下去。
  「對,你不是我哥哥,你是我愛的男人,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下定決心要成為你的新娘。」所以她成了聽話的女兒。
  擁有他父親和繼母的認同等於多了成功一半的保障,他們的仇恨不會永遠沒有解開的一天,只要她夠好夠乖巧,她終究會成為真正的歐米特家的人。
  「新娘?」他冷嗤的怪叫一聲。「呿!妳的決心未免下得太容易了吧?多少女人排隊等著當天王巨星的老婆,排到公元三千年也輪不到妳。」
  她能決定他該愛誰嗎?簡直滑稽到極點。
  「但我是歐米特伯爵的養女,你名義上的妹妹,我應該多得你一分注意,有優先喜歡你的權利。」她該是他婚姻的第一選擇。
  聞言的藍道哈哈大笑,擁緊身邊的雷絲娜就是一吻。「我從不阻止女人喜歡我,她們愛我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我是藍道,歐米特。」
  享譽國際的大明星,女人的夢中情人,以及無關性別的性幻想對象。
  他允許她們愛他,愈瘋狂愈好,甚至互相攻訐叫囂也無所謂,他是影劇界高高在上的神祇!接受上帝一般的膜拜是他該得的榮耀。
  但他不是神,不必回報世人對他的愛,他依舊是睥世睨俗。
  「自大。」她就不愛他。
  不愛嗎?一道嘲諷的聲音取笑雷絲娜,笑她不懂愛情已經來敲門。
  「是自信,寶貝,不然我怎麼敢高攀妳。」藍道的笑很狂妄,帶著無法抗拒的魅力。
  「哇!摟著我就叫攀呀!小心摔死你。」她皮笑肉不笑地一擰他鼻頭,絲毫不把人人趨之若騖的他放在眼裡。
  他一副無賴樣地啄啄她紅潤的唇。「那我就攀緊點別鬆手,像無尾熊一樣緊緊攀附妳這棵尤加利樹。」
  少了尤加利樹,無尾熊也活不久。他語帶暗示的隱喻引來她不以為然的一瞟。
  「藍道·歐米特,你真是丟臉。」自比為牲畜,他可真有志氣。
  「丟臉總比丟人好,被妳一丟絕對不會太好過。」他斜眼一睨滿臉驚恐的佛雷德。
  「你也想嘗試嘗試?」事不過三,但可以成雙。
  開玩笑,我有懼高症,眼中閃著笑意的藍道縮緊雙臂,將她緊摟在懷中。
  喁喁私語,耳鬢廝磨,這該是十分甜蜜的畫面,一對有情人旁若無人地打隋罵俏,怎麼說都是賞心悅目的好風景,令人會心一笑。
  但看在善心已失、妒性成疾的雪拉眼中,那簡直是一種撕心的傷害,宣洩不得的愛戀化成一條蛇,倏地在她胸口嚙下牙印。
  嫉妒的毒素如火焰,焚燒著她殘存的理智,順著血液的流動流經全身,驅動那隱藏光明面背後的陰暗情緒。
  情被辜負,愛遭嫌棄,這對初嘗情滋味的少女情懷是一大打擊,不管有心還是無意,驟然被扯開的心滲入蛇的毒液。
  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是我的……迴盪的聲音不停在心底響起,她已經忘了自己是誰。
  「分開、分開,立刻給我分開,藍道哥哥是我的,妳不准對他笑。」他的笑是屬於我的。
  蠻衝過來的身影有著驚人的力道,相擁的人與魔被她撞退了一步,微微驚訝於她小小的個頭竟有如此驚人的力量。
  「妳在幹什麼?妳瘋了不成!」橫衝直撞的也不怕傷了自己。
  不擔心遭撞傷的藍道生氣的一吼,推了雪拉一下要她清醒。
  「小心點,寶貝。」挺著大肚子的艾莉亞為她捏了一把冷汗,步履蹣跚地想扶她。
  即使她說出令人痛心的話,當父母的豈會怨恨兒女的不是,就算她非己所出也疼如心肝,孩子是上帝賜給父母的禮物。
  但是不領情的雪拉反而推開她,無視她身懷六甲的狀況,再一次不死心地衝上前,拉著藍道的手臂死揪著,不肯放手。
  「我沒瘋,我只是太愛你了,不忍心你在壞女人堆打滾,一輩子不懂真愛為何物?」愛我吧!愛我,用力愛我。她用眼神請求。
  「妳瘋了,而且瘋得神智不清,妳知道妳剛才推的是孕婦嗎?」他惱怒地想甩她一個耳光。
  艾莉亞是個好女人,不該受此待遇。
  「孕婦?」雪拉回頭看了看被丈夫攙扶住的伯爵夫人,不安的愧疚閃過她眼底。「對,我也會懷孕,我要懷有你的孩子,你愛我吧!」
  像是被惡靈驅使著,她恍若懷著夢想的女孩貼近他,眼中佈滿濃濃的深情和不悔,執意要走入他的世界。
  「小妹妹,懷孕的過程妳知道嗎?哪天我心情好說不定可帶妳參觀參觀,還是……妳現在就想『實地演練』?妳知道我和妳的藍道哥哥是怎麼……」雷絲娜在雪拉耳畔悄聲說道,笑容詭異而殘忍。
  「雷絲娜,沒必要再對不相干的人說下去。」
  一想到和她在床上的火熱,他的生理已起了反應……
  真糟糕,但他一點也不在意,他懷疑自己對她的愛戀沒有停止的一日。
  「怎麼,捨不得小女孩受到壞魔女的污染呀?」咬著他的耳朵,雷絲娜的語氣有點酸。
  這不是她該有的感覺,可是她卻控制不住--吃味。
  藍道笑著討好她,「我是怕太愛妳了,色心又起將妳『就地正法』。」
  他說得一臉色慾熏心,好像巴不得馬上剝光她好一逞獸慾,讓不請自來的「客人」免費參觀一場成人秀。
  「好冷的笑話,你家的小女孩還巴著你不放,你想來個三人行嗎?」如果他不介意她先剝了他一層皮。
  「她?」這倒是個難題。「妳不能把她變不見嗎?」
  可以,但……「我為什麼要?她是你的麻煩。」感到一股怒氣住上升的雷絲娜咬牙說道,那口從沒有過的酸湧到喉嚨口,陰沉的臉色如同暴風即將來臨前凝聚的一大片烏雲。
  她有著所有權被侵犯的不悅感,好像有人未經她允許覬覦她心愛的玩具,還妄想從她手中奪走。
  競爭激起魔女的好勝心,她在不知不覺中認真了,在抗拒愛情的同時也將心門打開,讓無孔不入的愛情趁機佔據一畦心田。
  「說得也是,妳是屬於我的,不該浪費在不相干的人身上。」那他也會覺得權利受損。
  板起臉的藍道不知在雪拉耳邊說些什麼,她先是表情木然毫無反應,接著神情轉怒大聲咆哮,大喊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在騙我……
  嘴上喊著不相信卻淚流滿面地衝出去,嫉恨又怨懟地不願相信他口中的事實。
  一場父子會鬧得不歡而散,想讓藍道回到歐米特家族的伯爵再一次失望而歸,扶著滿臉變色的妻子走出飯店,找尋傷心欲絕的女兒。
                
  「我不愛妳,一點也不愛妳,就算是施捨也不會是妳,妳的一廂情願不會讓我愛妳,妳的自作多情更得不到我的愛,不愛妳就是不愛妳,誰叫妳長得不夠漂亮又不吸引人,要我愛妳真的很困難。」
  藍道是外貌協會會長是眾所皆知的事,他的狂妄自大、目中無人也是出了名的惹人厭,要從他口中聽到一句好話真的比登天還難。
  想當然耳,他要斷絕雪拉的癡戀自然不留餘地,把話說絕不讓她留存希望,親手折斷她自以為是的愛情,看她還能怎麼不悔。
  走在馬路旁哭泣的女孩淚如雨下,以手背拭淚看來楚楚可憐,引來不少路人好奇的側目,不知一個外國女孩子為何在台北街頭淚流不止。
  也有不少人想上前關心,但礙於語言不通她又專心流淚不肯理人,因此也就沒人再靠近她,任她一人踽行未加予理會。
  哭了許久的雪拉漸漸聲嘶力竭,體力不支地跌坐在人行道上的長椅,嗚嗚咽咽地擦拭眼淚,想看清楚自己身置於何處。
  雖然是個被收養的孤兒,但她養尊處優,過著極受寵愛的奢靡生活,出入有名車、保鏢,不曾落單,根本沒吃過一點苦。
  因此當她羞忿地從飯店跑出來,她壓根沒想到自己會回不去。望著黃昏的餘暉斜照腳旁的地磚,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原來她已經在外一整天了,難怪會餓得走不動。在她那樣對待養父母後,他們還會接納她這個愛耍性子的女兒嗎?
  一想到此,她眼淚又撲簌簌地流下來。
  驀地,一雙鑲鑽的銀色高跟鞋出現在眼前。
  「想不想奪回妳的幸福,要不要一生當個幸運兒受盡寵愛?」
  一抬頭,她露出訝異的神色。
  「是妳!」怎麼會是她?
  「沒錯,就是我,看在同病相憐的份上,我願意犧牲點幫妳指點迷津。」只要她肯付出代價……
  「迷津?」
  「妳難道沒想過藍道為什麼幸運得不曾遭逢挫折,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不要的也有人主動送到他面前?」直到今日,她也才知道其中的奧秘。
  為什麼呢?雪拉想。
  「因為他十三歲那一年遇到一個魔女,魔女將身上的幸運石給了他,因此才締造了藍道·歐米特傳奇。」
  嗟!沒想到她母親的黑魔法竟然敗在真正的惡魔手中,想想也不算太冤。
  「妳是指他戴在胸前,怎麼也不讓人碰的墜飾?」很美的飾物,卻讓人有種害怕碰觸它的恐懼。
  對,她也不許碰,曾因此挨了他一腿,「把它搶過來妳就擁有他的幸運,要什麼有什麼,不怕有人會看不起妳。」
  孤兒出身的雪拉其實很自卑,老覺得人家用顯微鏡在觀察她,看她有多渺小,妄想攀上貴族,把小老鼠的身份鍍金成名流淑女。
  那「看不起妳」的感覺說中她的心事,也是她最大的隱憂,她一直努力以伯爵千金身份打進倫敦社交圈,但她很清楚大家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她,等著她灰姑娘的夢碎十二點。
  「蕾貝卡,妳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妳不也一樣喜歡藍道哥哥嗎?」她會幫她,令她相當意外。
  肩一聳,蕾貝卡裝出沒什麼大不了的模樣,「反正他也不喜歡我,說我是愛裝紅髮妞的假貨,與其讓他跟真正的紅髮女郎在一起,我寧可便宜妳。」
  「真的嗎?」雪拉半信半疑地問道。
  「等把幸運石拿到手,妳便曉得我說的是假是真。」她像想到什麼似的又說了一句,「拿到後記得把它丟進火裡焚燒,這會讓妳更幸運。」
  是這樣嗎?
  相信確有其事的雪拉抹抹臉上的淚漬,單純又天真地沒發現蕾貝卡眼中閃過一絲嘲笑的狡獪。
  用情敵來消滅情敵,才是真正的智慧!
  她笑了,笑得非常得意。最後的勝利者只有她。
  而此時,遍尋不著女兒的艾莉亞出面請求藍道幫忙找人,不管他有多麼恨他的父親。
  「呃!雷絲娜,我有沒有說過我有懼高症?」他現在才發現他很怕高。
  「說過又怎樣,要我放手嗎?」這一點點高度算什麼,她當是爬樓梯。
  聽她要收手,猶如驚弓之鳥,藍道連忙抱緊她,「不能放手、不能放手,我要留著一條命愛妳。」
  死不可怕,就怕摔成肉泥面目全非,還得靠DNA辨認他的身份。
  他恨他的父親,因他崇拜他。
  但也因為崇拜他而恨他,恨他毀了他心目中崇拜的對象,所以他無法原諒他。
  「肉麻話說多了,不覺得嘴巴麻嗎?怕死就說一聲,我絕不會笑你孬。」頂多摔死他。
  從前不愛聽,這會兒倒聽得津津有味,當作聽大明星唱歌免入場費,直接點歌要他唱到倒嗓為止。
  「吻久一點也許會麻,我們要不要試試看?」他還沒有在高空接吻的經驗。
  「想死就多說兩句,我不介意拖具屍體滿街走。」這個時候還能色心不減,他真是活膩了。
  藍道這時的表情十足的孩子氣,「我愛妳愛得要死,妳卻一心要我死,妳根本不愛我嘛!」
  「我為什麼要愛你?」她笑了,並未因他口中的愛而露出嫌惡的神情。
  「我愛妳,妳就必須愛我,我是幸運石的主人。」他狂霸地宣稱。
  「是魔咒石。」小霸王。她在心中替他取的小綽號,非常貼切。
  「管它是幸運石還是魔咒石,讓我遇見妳、愛上妳,妳這原主人有義務為這負責。」完成他的願望。
  啐!算計到她頭上。「再等一百年吧!那時我會考慮要不要愛你。」
  「喝!沒誠意,一百年後我就不在了,愛我要在當下。」生命不等人,愛情也一樣。
  愛我在當下?
  雷絲娜的心動了一下,為這句話感到心口酸澀。她要愛一個不能陪她走到最後的人類嗎?
  大哥的心情是否如她一般不安?為了短短不到百年的愛付出魔的真情,讓他們帶走魔的心以致魔無心,孤寂地度過千百年歲月。
  愛在當下說來簡單,真要做到並不容易,除非人化魔、魔化人,才有相愛的條件。
  「既然你不在了,我還愛你幹什麼?我對死人骨頭沒興趣。」一百年後,她還會繼續活動,然後想念曾有個男孩說愛她。
  「哇!妳想那麼遠幹麼?魔也會出意外呀!說不定妳比我早死。」到時,他一定會哭死,陪她做一對鬼情人。
  「藍道,歐米特,你很希望我死?」這小子肯定是嫌命太長了,敢咒她死。
  一聽她喊他的全名,他頓時毛骨悚然的一縮。「呃!這也不是不可能嘛,天有不測風雲,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我不是人。」她是魔女雷絲娜。
  「我知道,妳不用一再提醒我們之間的差異,我愛妳就是愛了能怎麼辦,妳能說不愛就不愛嗎?」他說得很苦惱,一副妳愛找麻煩的樣子。
  「別噘著嘴,難看。」她一巴掌往他後腦拍去,看不慣他老愛裝可愛。
  「小……小心呀!我的雷絲娜,妳忘了我們在幾百公尺高空,」摔下去真的會死人的,而他還沒愛夠她。
  「才不到一千公尺而已,要不要再飛高一點?」會比較有趣。
  臉色瞬問一白的藍道還來不及搖頭說不要,倏地高昇的恐懼讓他的胃抽筋,渾身發冷的不敢住下瞧。
  他錯了,他要向上帝告解,他不該相信魔女的保證,什麼叫最快速又便捷,能一眼就能看遍全台北市街景,絕不會錯失一條小巷子。
  結果她做了個讓他嚇破瞻的事,拉著他往二十七樓高的陽台一躍而出,他以為這下死定了,明天世界各大報將會刊出大情聖藍道·歐米特為愛殉情台灣。
  踩在底下什麼也沒有的空中是件極其考驗人心臟的事,要不是他答應艾莉亞幫她找尋雪拉,他鐵定會要求她停止這種嚇死人的遊戲。
  「別吐在我身上,不然我真的把你丟下去。」她有相當嚴重的潔癖。
  笑得虛弱的藍道舉起泛著銀光的右手,「『冰戀』還在我手上,妳能丟下我的機會微乎其微。」
  他擅自將「冰煉」改成「冰戀」,還洋洋得意地說這是他們的定情煉。
  「哼!小人得志?」她忿忿地踢了他一腳,故意忽高忽低地轉暈他。
  「哇!哇!哇!別來了,我真的會吐……」到時她就別怪他。
  看到那張慘白近乎綠的臉,一向殘酷的雷絲娜忽生不忍,降低高度俯瞰整個盆地。
  「就知道妳愛我,只是嘴硬……」噢!又捏他。
  「少說廢話,專心找你的人。」有些人不教訓不行。
  「不是我的人,妳才是我的人……不,是我的魔女,我……啊!在那裡,我看到雪拉了!」
《魔女暴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