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是同居,是住在一起。」
在路上有對情侶拉拉扯扯,女的氣憤不已跨步直走,男的跟隨在側好脾氣的安撫著。
男人一身高級的名牌西裝,腳踏光鮮亮麗的意大利小牛皮鞋,手腕上閃動的是鑲在表面的鑽石反光,頭髮梳得油亮有條不紊。
一看就是出身上流社會的名流。
反觀發脾氣的女孩打扮樸素,簡單俐落的穿著顯得隨性不羈,頗有女飛仔的架式。
這樣迥異的組合卻讓人順眼極了,俊男美女向來是有特權,令人眼睛一亮。
「住在一起不叫同居?請你編個令人信服的詞句。」搬去宮城家?她會被夕子的淚水淹死。
對於早春夕子這個表妹,白景心一向十分憐惜,再加上身處的環境養成早春夕子個性上的懦弱,永遠一副風吹即倒地的薄柳姿態,白家上下全當她是易碎玻璃。
雖然分處兩個國家,每年的寒暑假早春夕子一定會到台灣度假,所以她們的感情還算融洽。
自從她畢業在雜誌社工作,兩人常因時間上的無法搭配而錯開,情誼不似學生時代一般濃厚,有些淡了。
看過太多的悲歡離合、人情世故,白景心的心不再滾熱,以低溫的冷淡看待世情。
她是候鳥,隨著季節遷移,不懂得停留。
「你這次惹的麻煩非同小可,任性妄為只會叫你送命!」固執。
「放……」在他不贊同的眼神下,她把「屁」收回。「我可以要求日本警方保護。」
她不傻,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你不是日本人,他們頂多做個筆錄備案,做不到完全保護。」死腦筋。
對喔!可是……「大不了我回台灣,雖然台灣的警察滿無能的,但畢竟是自己的國家,他們不敢追來。」他們不至於神通廣大追蹤到台灣。
平野正次輕易的看穿她的心思。「他們不是普通人物,恐怕回台灣會連累你的家人。」
當然他可以拜託那五個人「暫管」,只怕到時他的追妻之路會很辛苦,更甚至,她會被帶得更野、更難馴服。
為了自己著想,她還是留在日本,留在自己身邊比較好。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簡單人物,若非你知道是誰要殺我?」她滿腹疑惑不得其解。
平野正次遲疑了一下避重就輕。「他們的槍法很準,光看這一點就不難理解。」
總不好告訴她子彈上的浮刻,是屬於南歐一個相當殘暴的組織,私下非法事業甚廣,聯合國正準備派人去搜集其犯罪證據,以免加劇戰亂中國家的紛亂。
「我的十字弓也使得不錯,那不也表示我很厲害?」他分明沒說實話。
「十字絲和槍的殺傷力不同,你到底拍到了什麼?」希望不是他腦中臆測之事。
「你問我,我問誰?莫名其妙走在櫻花林蔭道被搶了一卷底片,還糊里糊塗地被追殺,我比你更想知道為什麼。」
命是她的,沒有理由死得不明不白,至少當明白鬼。
思忖了片刻,「你還記得那卷底片拍了哪些景?」循線去查比較有效率。
說到這點她更嘔了,白景心素性坐在行道路旁的紅磚托著腮,氣惱的看著川流不息的車潮。
「你聽過為了一卷空白底片而喪命的嗎?我八成是有始以來第一人。」倒楣到極點。
「空白底片?!」他的臉出現平靜以外的表情——愕然。「你是說他們為了搶一卷無用的底片而追殺你?」
太……意外的答案,怎麼可能?
「呃!我還踢了他們一腳,拐了一肘,不過分吧?我是出自自衛行為。」他們皮厚肉粗,根本沒痛感。
「絕非如此簡單。」他陪著坐在紅磚上。「你今天沒拍相片嗎?太混了吧!」她來參加早春夕子已夭折的訂婚宴,大部分時間得用在攝影上。
「你才混呢!一出門就碰到你這個楣神,我早就拍完兩卷底片了。」她拍拍前面微鼓起的口袋。
平野正次陡地眼神一正。「底片交給我保管,我負責找出原因。」他伸出手。
「我……好吧!」她認命地交出兩卷底片。「沒有問題的相片要還我,雜誌社等著用。」
手握兩卷小小的底片,平野正次的心態很複雜。
於公,他希望底片裡有確切的犯罪證據,才好將一干暴徒繩之於法,瓦解一個暴力組織;於私,他不願她扯進危險事件中,雖然她和危險劃上等號。
「走吧!你不宜在外曝光太久。」一使勁,他拉著她一同站直身子。
「那好吧!再見,有空到早春家聊聊天。」她帥氣地拍拍屁股想走人。
他直接將她摟入懷中俯視。「景兒,你走錯方向了,宮城家在這邊。」
「景兒?!」好像聽他叫過一回,不過沒啥印象。「我本來就住在早春家。」
「本來是這樣,從現在起改了,你要住在宮城家,直到我確定你不具備吸引危險的因子。」那可能得花一輩子。
什麼?「那我不是要待到老死?」又不是故意去挑起危險,她也很無辜。
不小心打個盹也能悶死一隻名種犬。別人取錯杯子也會害死一條人命——因為他是糖尿病患者,不能喝高糖飲料。
在沙漠中騎駱駝,她因看到一朵仙人掌花,好奇地拿起相機猛拍,誰知隨行的旅人跟著她胡亂走,以至於在沙漠中迷了路,還碰到了沙盜。
「有我陪你一生一世,你不會無聊的。」他快速地輕啄她的紅唇。
白景心臉紅地想摀住唇,卻發現整個人動彈不得,緊緊地圈在他修長的臂環中。
「你……你比早春森原更無賴!」她心跳急促的吐出這句話。
更?「因為我比他要得更多,你的身體、你的心、你的純淨靈魂,我很貪心。」她紅著臉的模樣真美。
「我……我為什麼要……給你?」她試著要掙脫桎梏。
「因為我要。」俯下唇,他確確實實地攻佔她的唇。
在紅磚道上,一對情侶熱切的擁吻——這是路人眼中的事實。
平野正次不在乎眾人的眼光,長舌直驅而入,勾住她欲逃脫的甜蜜舌瓣,一再翻攪吮吸,似要揉成一體。
熱氣將兩人融化,原本拒絕的小紅蛇不再抵抗,任由他予取予求,沉醉在他強橫的索取中。
許久之後,他度了一口氧氣給她,將她迷亂茫然的心智拉回,心中載滿盈豐的愛液。
「你是我的,我們是互屬的生命體,誰也缺少不了對方,你懂嗎?」他深情地注視她清澈的美眸。
「我……我不懂,這是……是……」她說不上來,一種很陌生的情愫充斥她的心。
他低頭一記短吻。「我懂,我會教你,景兒寶貝。」他會教她愛他,絕對。
「平野……」她不知該如何看待這份關係。
「叫我鷹吧!你是鷹的女人。」
鷹是天生的戰士,從不懼怕膽怯。
「這樣好嗎?夕子很喜歡你。」一想起早春夕子就想到她的附屬品——早春森原。
人不能太自私,白景心怕嬌弱的早春夕子受不住打擊,而兇手就是她最信任的表姐。
「早春森原也很喜歡你,怎麼不見你接受他的追求?」平野正次認真地捧著她的臉。「你和我是同類,我們堅持執著。」
「幫她就是為她找出自己的路,你認為鷹適合在溫室中存活嗎?正如溫室的花無法振羽高飛。」
她懂了,所以靜默,因為良心在拉扯著理智,而天平不斷搖擺。
一個至親,一個可能是終愛,她惘然了。
「不要想太多,咱們回家了。」他輕叩她的前額,旨在敲醒她。
「家?!」她的思緒還拉不回來。
「我們的家,宮城宅邸。」
我們的……好遙遠的名詞。「我的行李……」
「我會買新的給你。」他要她擁有全世界最好的一切物質享受。
「誰希罕新東西,中國人最念舊,小日本根本不懂!」一聽到他要買新的,火氣莫名的竄起。
民族意識強悍的小女人!「好,我明天就派人把你的『舊』行李拿回來。」
這樣的眷寵語氣讓白景心撤下心防,等她發覺不對勁時,人已經上了「賊車」,被平野正次帶入「賊窩」。
蔥鬱的林木修剪得十分蒼勁,如同這片林地的主人,正直、狂狷、沉穩、孤傲集於一身。
鋪滿大石為底的池塘色彩斑斕的錦鯉自在優遊著,突起的石塊佈滿青苔,偶有蜻蜓停在水面上,四周寧靜得彷彿與世無爭之地。
一盆盆綠意盎然的老松,盤根錯節顯出不凡的堅毅,一名精幹的老者坐在輪椅上,手中的小剪刀不時修飾多餘的枝葉。
老人的身後立了位年輕嬌美的女護士,時時注意老人的動向,一見他有疲態神色出現,即奉上早已備妥的參茶或藥片。
「宮城先生,你該回屋內休息,外面陽光烈,你的身子會受不住。」護士輕聲地提醒。
「囉唆!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得很,花錢請你來當看護不是管家,記住自己的本分!」老人嚴厲地說道。
在宮城信夫古板的觀念裡,女人應是無聲的跟在男人身後,不能質疑男人的決策,安安靜靜當個小女人。
二十幾年的輪椅生活並未消滅他的霸氣,依然是個孤傲的男人,他的一生共娶了五個妻子,可惜紅顏薄命,每一任的妻子都在短短幾年內過世。
唯一的掌上明珠是第二任妻子所生,其他四名妻子皆未為他生下半個繼承香火的子嗣,因此他十分遺憾。
貼心的女兒在生下一子之後,沒幾年也因癌症過世,留下個六、七歲的稚子,剩下他一個孤單老人,日子還是得過下去。
說起那個外孫,他是既驕傲又無奈,挺逸非凡、卓倫不群,天生擁有一股領導風範卻不願繼承家業,寧可去從事高危險的工作,將責任丟給他野心貪如狼的父親。
他不是不懂女婿的貪婪,只是他年歲大了,人生歷練夠他瞭解到金錢乃身外之物,強求不一定幸福。
不過為了流有他血緣的孫子,宮城信夫可比平野犬一郎先一步提防,事先立好遺囑,以免宮城家的事業易主。
護士拗不過老人,主動地拿把遮陽傘擋日。「宮城先生,歇會兒喝口茶吧!」
「嗯!叫春子泡壺菊花茶。」是有點渴了,他略微抬頭仰望微熱的陽光。
一會兒,護士端來女管家春子泡的菊花茶,旁邊綴著一碟精緻小茶點,他一面飲著茶,手的動作不曾停歇。
倒是從小在宮城家長大的女管家看不下去,撐著富態的象腿走到他眼前。
「老爺,你也行行好,不要為難我們這些下人,萬一你的血糖又升高,折騰的是我們拿人薪水的老奴。」
宮城信夫不悅地哼了一聲。「春子,你逾越了本分,我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頭一轉,他照常固執的命令護士推動輪椅,為他鍾愛的盆栽一一修剪,絲毫不把別人的關心放在眼裡。
春子可不畏懼他的霸氣。「我知道春子人微言卑,可是夫人臨終時一再拜託我看好你的身體,你想讓夫人死都不安寧嗎?」
夫人指得是他第五任妻子,和他足足差了二十一歲,是他唯一深愛過的女人,自從失去至愛以後就逐漸看淡名利,不再興起再婚的念頭。
所以只要一涉及他所愛的女人,他的態度就會軟化。
「唉!音羽都走了十多年了。」人老了就容易懷念過去,他真想念音羽甜美的笑容。
「老爺……」
他感慨地搖搖頭。「知道了,廣美,你推我回屋子吧!」不能讓音羽死後還為他擔心。
「是的,先生。」護士溫柔地朝管家點頭致謝,推著他走回屋內。
☆☆☆
太詭異了,這麼舒適寬敞的柏油路,居然看不見一輛車子。
耳中盡聞擦過車身的呼嘯聲,一大片土地竟無半絲人影,易教人生疑。
「如果你想棄屍,這裡絕找不目擊者,記著,相機是我的陪葬品。」她像是拍賣市場的女奴任人擺佈。
平野正次佯裝不滿地說道:「你就只惦著那架破相機,撥點心給你身邊的男人如何?」
他有點嫉妒那架老舊的相機,她在遭受危險之際仍不忘要搶回它,若換成是活生生的人——譬如他。恐怕她會扔下他,自己逃生去。
人不如相機是件可悲的事,和相機吃醋更是愚不可及,偏他控制不住微微發酸的理智。
「什麼破相機,它是我花了兩個暑假打工賺來的生財工具,這些年來它已儼然成為我的分身。」
「分身?!」一架破相機?
「當然,它幫我記錄了所有的心情,養活了我的一張口,是我在工作上不可或缺的夥伴,靠它比靠一個男人穩當。」
相機不會背叛,忠實的拍下她眼中的世界,而且還不抱怨地替她賺錢,安安靜靜地陪她度過每一段旅程。
「身為男人,我必須說被侮辱了,竟和一個無生命的機器相比。」好男人難為。
「當然不能比!」平野正次揚起的笑容因她的下一句話而僵硬。「它比男人重要多了。」
這絕對是侮辱。「機器是冰冷沒有溫度的,它不能陪你說話,提供溫暖的懷抱安慰你受創的心。」
「心為什麼會受創?因為男人。」她一句就堵住了他的口。
的確,通常女人情感上受了創傷,大都來自男人,平野正次啞口無言,接受她的論點。
車子一路安靜的行駛,白景心將一直不出口的疑慮提出。「我怎麼沒看見其他人和車,今天是天皇生日?」
天皇生日?她真掰得出。「這是私人產業,你當然瞧不著旁人。」
「私人產……不會吧!我們開了快半小時的車程。」天呀!他一定在開玩笑。
她知道宮城集團是日本第一大企業,也知道宮城家很富有,但……這太誇張了。
「那是外圍林子,以前租給佃農使用,現在全收回而已。」他不覺得有何不安,貧富本有差距。
「難不成你們是地主?我……媽呀!廟?你們不會住在廟裡吧?」比金閣寺還雄偉壯麗。
眼前如廟宇的樓閣令白景心詫異到瞠目,大約五層樓高的建築外圍有座十公尺高的土牆,土牆內植滿一排排的油桐樹,至於內觀則被土牆遮掩。
廟?還真有幾分神似,平野正次優雅一笑。「外先祖曾任城主一職,你若看過德川家康這類傳奇人物的故事就不難理解。」
宮城家族原本是幕府時代的一位城主,因與將軍家的姬妾私通而廢除藩號,淪為平民百姓。
原本城之四周植滿上千株櫻木,但將軍之姬妾受滿城落櫻之吸引,故而愛上城主,所以德川將軍在盛怒下命人鏟光櫻樹,世代不得種植此樹。
後代子孫便以油桐樹代替櫻木,每逢春、秋兩季,白色的油桐花飄落,姿色不遜優美的櫻花,每每教人讚歎。
「城主?別告訴我裡面居住的人都穿著一襲和服、腳踩木屐,梳個藝妓頭?」那是她印象中的日本古裝劇。
「那不叫藝妓頭,它……」平野正次耐心的解釋日本文化。
可說者有心,聽者無意。
人的潛意識是一種很奇怪很微妙的東西,一旦定了根,很難去根除,即使他口沫橫飛地串成一篇大哲理,她仍故守己念。
☆☆☆
「少……少爺,你回來了,我馬上去通知老爺一聲。」一名下人興沖沖地連忙回報。
木板迴廊發出咿咿呀呀的回聲,屋簷角掛著楓葉造型的風鈴,清清脆脆的鈴聲相當悅耳。
擦得發亮的原木走廊有些刺眼,走在上頭得細察腳底乾不乾淨,生怕留下一道污濁的足印讓人笑話。
「你們這座廟……城,到底有多少人?」她眼睛都快看花了。
左一個手拿掃帚的和服婦人,右一個擦拭紙窗橫木的和服少女,打井的老漢穿著深栗色和服用木勺澆花,還有抿嘴偷笑的大嬸們也穿著和服……
這是什麼世界,她誤入時光流之中嗎?
就算要回到過去,她應該有權挑選自己的國家,至少她熟悉每個朝代的歷史,而不是像瞎子摸像一般亂闖。
「大約三、四十人吧!不會很多。」以前全盛時期,家僕有一、兩百人。「還有它不叫城,只是一幢房子。」
「是呀!好大的房子。」她用嘲諷的語氣說道。
平野正次笑了笑拉開一扇紙門。「以後你就住在這裡,稍晚我會命下人先鋪好床。」
他沒告訴她,這是女主人房,而他就睡在這扇門旁。
白景心心顫顫的問:「告訴我,這裡的一景一物都是仿古的,沒有半點價值。」她眼有點花。
「好,它們全是假的,沒有一件是國寶級的古董,雖然你明知我在說謊。」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比他年長。
「後面那句你可以省略。」她不太痛快的瞪視他。
「不管它是不是古董,當初製造它的用意就是給人使用,你不要太在意。」物本該盡用。
「你說得倒輕鬆,隨便弄壞一項古董的罪名我可擔不起。」就算工作一輩子怕也難償。
上等的檀木,可以從光澤紋路看出它的年代久遠,雕花的翡翠屏風更是價值不菲,連放置古董花瓶的高腳凳都是極品,她哪敢大聲呼吸。
不知偷一個古董出去能賣多少錢?買不買得起台北東區的房子?
「放心,儘管破壞,我不會向政府告密的。」這種古玩意兒他多得是,不差這幾件。
出身富裕之家,他並不以自身的尊貴自滿,反而讓他更看清人世的黑暗面,以取之不竭的金錢當靠山,從事他想要做的事。
成為聯合國的一員是一種機緣,他碰巧比維絲娜提早兩年受訓,論輩分,他是她的學長呢?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金錢亦是如此。
龐大財富足以救濟危難小國,阻止飢餓人口過盛,他秉持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不斷將名下資產釋出。
不過,他有一個善於理財的父親,當東山挖平時,西山就崛起,永遠散不盡錢財。
「政府……告密?」難道是……
「那是國寶。」一句低啞沉穩的剛毅聲音,引得兩人回首。
「外公!」他的臉上擺著溫恭的笑。
宮城信夫冷哼一聲。「不要把你在外面那套虛偽的笑用在我身上。」難看死了。
「呵!呵!」被識破偽裝,笑聲變得有些短促。「您老還是那麼精明,什麼都瞞不了您那雙利眼。」平野正次摸摸鼻子,推測外公這次來的速度有點快,八成是聽到下人們繪聲繪影口傳中的她吧。
「少戴高帽,打馬虎眼是過不了關。」他對著孫子說話,眼神直往白景心瞧。
「外公,我可是您最老實的孫子,絕不敢開您的玩笑。」手一伸,他將佳人攬住腰側。
老人家不屑地將目光調回他臉上。「我只有一個孫子,他的本性滑溜得很,有空叫他回來坐坐。」
「嗯!我會提醒他。」他故作慎重的點頭。
涼在一旁的白景心不想插話,這是同一家人的問候時間,沒有她這個外人置言的餘地。
她有意要撥開平野正次的手臂,不想突顯兩人的親密感,反而引來他關注一問。
「怎麼了,景兒,想上廁所?」
上你的大頭鬼,當我屎尿比牛多呀!「你的手,離遠點。」她小聲地悶在他胸口說道。
「喔!這樣。」他故意大聲回答,將她帶至宮城信夫面前。「外公,景兒說我很沒禮貌,忘了介紹你們認識。」
「景兒?!」他感興趣地睨睨孫子懷中的女孩。
若是以前,他會以門戶之見排斥眼前穿著不雅的女子,但這些年他看開了,難得孫子頭一回帶女孩回來,他抱持隨意心態。
「白景心,台灣人,攝影作者,我未來的妻子,你外曾孫的母親。」他一口氣點明。
「未婚妻?」宮城信夫冷靜地挑挑眉,不表任何意見,倒是他身後的護士廣美,臉一下子刷白。
「你這只死老鷹別亂說,我和你八竿子打不上關係,不要破壞我的名譽,我還要回台灣做人呢?」
愛說笑,她又不是沒長腦,人家說有錢人的飯碗難捧,何況是有錢人中的有錢人。在這幢古屋待一年,不發霉也會生銹,她不會傻得飛進來當金絲雀。而且這全是他一人的「幻想」,她一概否認。
雖然他比其他日本人好一點,終難脫狡猾之列。
宮城信夫幸災樂禍的說道:「小子,人家不要你,可別抱著棉被哭,這種天氣還不到曬被子的季節。」老的圓滑少的奸。平野正次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單手扣住白景心的下顎,烙上一個火辣辣的吻,得意的向宮城信夫一睨。
「外公,景兒的意思是日本太潮濕不適合生養孩子,『做人』得回台灣去。」
「我才不……」白景心一開口要辯解,又被他以吻堵住了口。
年輕人的感情太辛辣,不適合老人觀賞,宮城信夫使喚廣美送他回房,但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定,因此他不悅地重咳一聲。
「我花錢不是讓你來發呆,不想做就說一聲,我馬上資遣你。」
「呃!不是的,先生。」她趕緊掩飾失落的神情推他離開。
廣美抱著希望回頭凝視,卻是心頭一緊地看著他們旁若無人的熱吻著。
☆☆☆
京都的一處歐式別墅。
「南特卡夫,你太讓我失望了,一個小小東方女子都能逃過神槍手的追殺。」
渾身浴血的金髮男子慚愧的低下頭。「是我輕敵了,她身邊有個身手不凡的男子保護,所以……」
「那個男人是誰?」敢壞我的事!
「他應該是宮城集團的繼承人,平野犬一郎的長子。」日本報紙前些日子有他的大幅報導。
「好,很好。」他陰冷的笑道。「底片呢?」
「毀了。」
喬洛克臉上有令人駭畏的殺意。「殺了那個女人。」
「男的呢?」
「除非他知道我們的秘密,否則……少個敵人吧!」他轉動著手中的槍。
「是。」南特卡夫一轉身離去,腦後一顆子彈穿腦而過,一槍斃命。
吹著槍管上的白煙,喬洛克睨睨手下。「你們辦事去吧!不要學他那般無能。」
一干手下冷漠地看著血流出南特卡夫的腦殼,眼中閃著陰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