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朱黛妮不敢相信她居然在這個人間地獄待了半個月,簡直是吃盡了苦頭,她為什麼要自作聰明答應他學好英文再拿支票回台灣交差,根本是蠢到底。
她敢說那個一臉陰沉的吸血鬼管家是故意整她,每天三餐用奇怪的食物餵她,只要她一有抗議舉動,馬上拿著衣索比亞難民的相片在她面前晃動,提醒她有多少人沒飯吃,她該知足了。
好吧!她忍,為了莫斐斯允諾的一千萬捐款,她餿食也照樣吞,管他鵝肝醬配松子露炒蘑菇,藍莓麵包混著噁心的鮮奶油,甚至她最討厭的巧克力甜椒蛋糕。
可是,她到底哪裡得罪壞心眼的管家,像她這麼有禮貌又討人喜歡的修女,他有什麼不滿?
而她的金主忙著一百億投資計畫早出晚歸,通常她起床前他已經準備出門,等他回來時,她又累得沒氣力和他說話只想睡覺,兩人交會的時間少之又少。
不過她認為有人在搞鬼,當惡佬的不二人選她推舉艾德管家。
每回她都拜託教她英文的侍女茱雅一定要在莫斐斯出門前叫醒她,但是沒一次實現過,總是在他汽車聲漸遠之後她才來敲她的房門。
一問她怎麼回事,支支吾吾的神情啟人疑竇,好像有只幕後黑手在控制,將她的時間排得非常有技巧,剛好錯過和莫斐斯訴苦的機會。
這些人全是變態,誰不曉得修女最無害,她會對誰起覬覦之心,只要支票到手她一定走人,這座冷冰冰的監獄她無福消受。
唯一的好處是她的破英語終於能見人了,看和寫馬馬虎虎,與人會話不成問題,算是住在地獄套房的補償,以後不用語言翻譯機也能環遊全世界。
「瑪麗安修女,你今天起晚了。」又。
朱黛妮打了個哈欠抓抓背。「你到西伯利亞逛一圈也該買回我要的鬧鐘,東西呢?」
「呃,我……我一直沒休假,過兩天再帶來給你。」茱雅期期艾艾的說。
一看就知道在說謊,騙不過師祖爺朱黛妮。
「要不要我向莫斐斯提兩句,哪有要人做到死的道理,大半個月都沒假休。」她的過兩天恐怕是遙遙無期。
茱雅立即緊張的直搖頭,「不用了、不用了,就快排假了。」
「是你不要我幫忙,別怪我沒義氣。」下了床,她走到浴室盥洗。
到現在為止,她還是不能適應浴室裡這些誇張的超大型衛浴設備,純白的百合花型浴池至少能容納七、八個人同時浸泡,馬桶有自動噴水感應,也就是不需要衛生紙主動沖屁屁,三段式的。
豪華的空間少說有二十坪,和她賣掉的房子差不多大,玻璃窗的采光良好,彷彿童話世界在現實中落實,花費是小市民的她無法估算。
人比人,氣死人呀!這些錢捐給修道院多好,既不會浪費又可節稅。
「瑪麗安修女,你要穿哪一套衣服?」茱雅挑選了多件標籤未拆下的新衣。
「除了一百零一套還能有什麼選擇,我是修女。」她無奈的道。
她不曉得莫斐斯為什麼要叫人送來一堆叫人垂涎的美麗衣服,看在眼裡心癢如蟻嚙,可是做修女也要有修女的原則,怎能輕易被物質享受所勾引。
上帝在考驗她的忠貞,信它者,才能得永生。
「主人說不想再看到你穿修女服。」但管家已為她準備了多套寬大無腰的修女服。
「誰理他,我有一世紀沒見到他了,叫他少來煩我。」因為天氣熱,朱黛妮把修女帽給取下。
喔!這又是管家先生的傑作,用一個爛藉口說空調時好時壞,請她多忍耐,維修人員很快就會找出毛病修好空調。
有毛病的是他吧!修了大半個月還在修,而且沒冷氣的時間大多集中在熱得要命的白天,莫斐斯在家期間卻好得沒話說。
表情一虛的茱雅照管家的吩咐拿了套修女服給她。「今天早上的課程先讀寫莎士比亞的詩集,下午再考你默書……」
哼!她可不是任人擺弄的傀儡。「不上了,我要去逛中國碼頭。」
「不行啦!管家說……呃,主人說你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學好英語,我有責任督促……」一根食指點上她的唇。
「我是自由的個體,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誰也沒有資格管束我。」以前不敢出門是英語不好,現在她要出去驗收成果。
「倫敦你又不熟,外面潛伏了不少危險,還是等主人有空再帶你出去逛逛。」天呀!她會被管家扣薪水。
朱黛妮沒個修女樣地勾搭她肩膀。「咱們來玩老實說吧!你到底領誰的薪水?」
「當……當然是主人的薪水,我在艾德爾家工作嘛!」茱雅眼神閃爍不敢看向那雙黑白明眸。
人是有感情的動物,相處了一段時間她曉得瑪麗安修女其實是個好人,但是管家的吩咐又不能違逆,良知和道德感拉扯她的心,實在很為難。
但只要一想到家裡還有七張口等著吃喝,不良於行的父親只會怨天怨地的猛灌酒,五個弟弟妹妹要繳學費、買新衣,母親在醫院工作的薪水根本養不活一大家子,她真的不能少了這一份收入,只好對不起修女了。
「希望如此啦!修女的心腸也不至於太惡毒,你和管家勾結欺負我的事,我是不會多嘴地向莫斐斯提及。」
「什麼?你……你都知道了。」茱雅一副天快垮下來的表情,要哭不哭的刷白了臉。
真好套。那隻老烏龜。「上帝昨夜入我夢裡告知,它要我原諒你一時犯下的罪過。」
「瑪麗安修女,我……」她要上教堂告解,她為了錢出賣尊嚴。
「過去種種就算了,我不是愛碎嘴的人,你大可兩邊拿好處,我會保密的。」套上鞋,她往門外走去。
茱雅難過得想哭,「修女,你人真好,我不該幫著艾德管家作弄你。」
「沒關係、沒關係,我不會放在心裡,上帝說要愛你的朋友也要愛你的敵人,我們都是神的子民。」快快快,趁沒人注意趕快溜。
「修女好豁達……」一直跟著她後頭走的茱雅忽覺不對。「修女,閱讀室在走廊的另一頭,你別走錯了。」
「誰告訴你我要去閱讀室?本修女要上街宣揚上帝的教義。」她快步的走下樓。
有些人特別好騙,三、兩下工夫就引出她的愧疚心,欺瞞修女的人都該受點懲罰,不然世人真以為上帝無能,任由壞人認所欲為。
朱黛妮蹦蹦跳跳的下了樓梯,活像個頑皮的小女孩,沒空理會身後擔心害怕的急喚聲。
她要出去,她要出去,她要出去……
「別這樣啦!修女,我會被管家罵死。」說不定還會遭開除。
「罵一罵身體才會健康,像我想找罵挨都不成,你多幸福呀!」願主保佑你。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有罪讓上帝去背,反正他都被釘過一次十字架,再釘一次也無妨,習慣成自然。
「瑪麗安修女你別走,別害我丟工作。」茱雅死命的抓住她。
「拉拉扯扯真難看,你還不知悔悟嗎?上帝不會給你第二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她嚴厲的曉以大義。
心防略鬆的茱雅遲疑著,「我也不願這麼做,可是我……」
「相信上帝你就會相信我,魔鬼正在迷惑你的心,引誘你做出傷害修女的事,你想背叛主的懷抱嗎?」說服人可是她的專長。
以前在夜市叫賣時就數她最早收攤,不是生意不好而是全賣光了,只要有人碰她賣的東西一下,她就有辦法讓人家歡天喜地的買回去。
不是她在臭蓋,她「地攤西施」的美號是整條夜市人共封的,不管東西好不好,她照樣銷得一乾二淨。
「瑪麗安修女……」茱雅眼眶一紅的放開手,她不能背叛上帝。
好機會。「我會早去早回,順便拜訪附近的教堂為你祈福。」
朱黛妮興奮得往前滑壘,光潔明亮的地磚幾可照人,她不趁此時開溜更待何時,機會一去不等人,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人在太得意之際往往會樂極生悲,她快樂地拉開重重的銅雕大門,臉上揚溢的笑容燦爛無比,天上的藍是她心底的顏色,非常明亮,但——
「瑪麗安修女,你想到哪去?」
★ ★ ★
嚇!好大的烏龜。「你幹麼躲在門後嚇人,人嚇人會嚇死人。」
「主人說過,在他不在期問你不得外出,先學好英文課程。」表情冷淡的艾德堵住唯一的出口。
「是你假傳聖旨吧!要不要找他來對質?」天上的藍是我心底的顏色,非常憂鬱。
唉!只差一步,門就在咫尺之遙,她卻構不著。
英國人不懂幽默,他不曉得什麼叫聖旨。「主人不在家。」
「是呀!好一句主人不在家,那現在是換你這只烏龜當家是不是?你到底看我哪裡不順眼?」好久沒吵架,看她功力有無退化。
吵遍天下無敵手,朱黛妮是也。
「身為客人要有客人的樣子,我只是照主人的要求款待你。」他眼微瞇,暗指她修養差。
敢瞇我,角頭老大都不敢來找我這個地攤大姊收保護費,你算老幾。「你要一條一條的來算帳嗎?」
反正孤兒爛命一條,想當初有幾個不長眼的少年攔路想劫財劫色,她抄起路邊的爛椅腳就橫打直砍地打得他們個個屁滾尿流,湊足了三千塊請她手下留情。
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那幾個小毛頭不關上三、五年她肯定不罷休,竟害她不小心勾破了件九十九元的內衣。
而眼前這個眼帶蔑意的老人家就太不上道了,敢在背後玩陰的,他當東方人都是好欺負的軟腳蝦嗎?她不發作是因為這一身修女服,不然早在十天前她就發飆了。
能忍到現在她都很佩服自己的耐力,肯和只烏龜級的小人鬥法。
事實證明他不過爾爾,老狗想不出新招,她懶得再和他周旋,上帝說,有人打了你的左臉,你一定要狠狠地摑他右頰以示公平,左右才能平衡,她一向很聽話。
「請你回閱讀室,瑪麗安修女。」艾德看似卑恭地伸直手,其實是仗著高大的體型逼她後退。
身材嬌小的朱黛妮不得已退了幾步。「你以為真能奈何得了我?」
「不敢,只是世風日下,我不放心瑪麗安修女獨自外出。」
「說吧!你在防我什麼?老奸巨猾的人我看太多了,你不妨開門見山的挑明。」她一腳踩在茶几上像個太妹修女。
「你配不上主人。」冷淡的眼中閃著慍色,看來是不高興被歸納為奸佞小人。
她怔了一下,什麼跟什麼嘛!原來是這碼事。「我是誰?」
「修女。」
「你還未到人老眼花的地步嘛!既然知道我是修女,你在怕什麼?修女是上帝的僕從。」×的,害她罵髒話,要用鹽水漱口。
「主人喜歡你。」待在艾德爾家族三十年,他不會錯看主人的表情,不管主人有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心情。
「他喜歡我關你什麼事,我人見人愛不行嗎?」朱黛妮沒有想太遠,以為只是單純的喜歡,像喜歡小貓小狗一樣。
倒是一旁的茱雅聽出端倪,「瑪麗安修女,管家的意思是指男女之間的喜歡。」
「多事。」艾德睨了她一眼。
她害怕受責罵的低下頭。
「好你個老頭,你這般算計我是因為莫斐斯對我有好感?」真是無妄之災,她為什麼要平白挨整?
錯不在她。
「沒錯,我希望你主動向主人要求離開。」他坦白表示不歡迎她久住。
本性畢露的朱黛妮冷笑著,「我偏不,我要勾引他愛我愛到沒有我就會死的地步,強逼他娶我,然後當上你的女主人,將你送我的大禮加倍還給你。」
「你敢!」他的表情不再無動於衷。
艾德的年紀並不大,大約五十開外,但是西方男子老得慢,他看起來差不多四十歲左右,可是對二十歲才多一點的朱黛妮而言,他已經非常老了。
「是做不做的問題,而不是敢不敢,我要真勾引他你阻止得了嗎?」朱黛妮快氣炸了,她長得一副壞女人樣嗎?
艾德手握拳貼著大腿兩側。「主人有未婚妻了,你只會自取其辱。」
「你說過他喜歡我,若是我不具威脅性,你會煞費苦心的錯開我和他相處的時間嗎?可憐的老傢伙。」她看透了他。
「你……」他略顯狼狽的垂下雙肩,她口齒太伶俐了,他說不過她。
朱黛妮憐憫的對他一笑,「你放心,我說說而已,我對你的主人沒有強烈的企圖心,而且我是修女。」
「真的?!」他不信的一瞟。
「修女是終身不嫁人,不談感情,我的個性不愛拖泥帶水,唯一的心願是環遊世界,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賴上你的主人。」她解釋得夠清楚了吧!
「你幾時要走?」他仍是不放心地催促她早點走。
「你真的很欠扁耶!能走我不早走了,莫斐斯的支票還沒給我,你要我空手回台灣?」飛機票錢誰出?
艾德用著十分不屑的語氣道:「你就是想要主人的錢,還裝得一副高尚的姿態,你和那些拜金女有何兩樣?」
「×的,你惹毛我了,莫斐斯沒告訴你我要錢幹什麼嗎?你故意在我三餐裡加螞蟻和蚱蜢,背著莫斐斯為難我,還刻意讓我熱得半死,你以為真能神不知鬼不覺嗎?」
她把修女服撩到大腿發狠道:「告訴你,中國人除了桌子椅子不吃外,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裡游的統統不忌口,有本事你抓一桶蛆來烤,我照樣吃給你看。」
「你……你太粗鄙了,簡直是敗壞上帝的慈德。」他一定要趕她走,艾德爾家族豈容她放肆!
「上帝剛剛告訴我,你大難臨頭了。」嗯哼!誰說老天無眼。她拉下衣袍輕拂兩下。
艾德神情一冷的喚著茱雅,「去把她的行李拿下來,我馬上送她去機場。」
「不好吧!主人怪罪下來……」眼一瞠,她說不出口地直盯著大門的方向。
「就說她是個野修女跟男人跑了,我們怎麼攔也攔不住。」
茱雅不敢回半句話。
「我要跟男人跑至少也要挑個像樣的,譬如你身後那個身價百億的男人。」朱黛妮懶懶的一指。
身後的男人?艾德不解的回頭一看——
「主人,你回來了。」震驚在心底,他不露聲色地上前一躬身。
「你讓她吃蚱蜢和螞蟻,還想趁我不在時趕走她,誰給你這天大的膽子?」
「主人,我……」
「你該死!」一拳揮過去,所有人都大為震撼,他居然為了個修女痛毆自己的老管家。
最叫人不敢置信的是下一句話——
「多謝你的提醒,我才明瞭自己有多愛她。」
★ ★ ★
他看清自己的心了。
一直以來,他認為自己無心,所以凡事無所謂地照著別人的安排走,離開母親身邊進入貴族學校就讀,接掌族長之位,和一般上流人士一樣上演你爭我奪的權力之戰,到頭來他只是被自己催眠了。
愛聽她不休的喋喋聲,愛看她表情豐富的圓臉蛋,每回上班前他會先到她床前吻她額頭一下才肯離去,而下班回家後她通常已上床睡覺。
可是他不要個晚安吻就覺得心頭空蕩蕩的,非要偷偷的一啄她的唇心才能安定,滿足地回到書房處理未完的事。
原以為沒人發覺的小舉動卻落入艾德的眼中,先一步要斬斷未發展的情愫,讓他從此不知情愛的滋味,乏味的過完制式化的一生。
可笑的是他竟一無所知,任由心儀的小女人單打獨鬥,應付居心叵測的老管家,他太粗心大意了,完全沒注意她為何會這麼累。
目前投資案已進入尾聲,若不是他突然非常想念那張嘮叨的小嘴,丟下一室正等著他開會的股東,只怕他再也見不到她。
一想到此,他的胸口整個緊縮發疼,為什麼每個人都想安排他的未來,卻沒有人問他想過什麼樣的生活?一股莫名的怒氣由胸膛迸發而出,他再也不要無波無浪的生活,那種空泛的感覺叫人害怕。
他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即使對方是名修女。
禁閉了三十二年的莫斐斯眼底燃燒熾熱的情感,倏變的表情讓人不安,首當其衝是正悄悄挪移腳步往廚房方向退的朱黛妮。
「瑪麗安,你要去哪裡?」
怎麼老是問這一句,沒別的詞好用了嗎?「拉屎,你要跟嗎?」
「那邊是廚房。」
「先吃再拉才符合消化系統的運作,你忙你的,我不打擾你辦大事。」腳還沒跨出去了,一具溫熱的身體已貼上她的背。
「除了我的懷抱,你什麼地方也別想去。」多小的身子,真真切切在他懷裡。
「莫斐斯你放手啦!很熱你知不知道。」空調「又」壞了。
他眼神一冷地射向神情凝重的艾德。「你關掉空調?」罪加一條。
艾德狼狽的命令下人重開空調,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沮喪模樣,他怎麼也沒想到向來穩重沉練的主人會有衝動的一天,完全失去平常的冷靜。
想當初主人初到艾德爾家族是多麼桀騖不馴,是夫人和他耗盡心力長時間的修正,一點一滴改造出合乎家族需要的繼承者。
而現在似乎功虧一簣,他又恢復幼時模樣,以幼狼……不,是成狼的態度護衛他的領土。
「主人,艾德是為你在家族中的地位著想,瑪麗安修女不能留下。」他不願大權旁落,壞了艾德爾家族百年來的傳統。
朱黛妮大表同意的點頭,她有預感她的修女生涯將會困難重重,可能會因某人而大受阻礙。
四處募款的生活也挺不賴,雖像是在趕場,好歹讓她見識到各大企業家累積的成果,學習人家的賺錢之道,也許哪天她派得上用場,成為一流的理財修女。
前提是,大掌攬在她腰的男人肯放手。
「這個家還是由我做主,別忘了你只是一個下人。」
又狠又毒的利箭刺向艾德的心窩,他為之黯然。
「是的,主人,我會謹記自己的身份。」他太習慣為主人安排一切,一時才會逾了矩。
「你真的記住了嗎?背著我的時候你都做了什麼傷害瑪麗安的事,我要你一五一十的說清楚。」他不能原諒他的自作主張。
一族之長的威嚴不容漠視。
「這……」艾德情緒低落地難以開口,下顎的疼痛一波波襲來。
「怎麼,做太多汗顏的事難以啟齒是吧?」冷誚的語氣是莫斐斯隱藏的另一性格的表徵。
艾德驚訝的一抬頭,「主人,你不能將形色流露於外,這樣會讓你的對手有機可趁。」
「我已經大到不需要你在一旁耳提面命,有誰敢與我作對,你嗎?」他居然還想掌控主人,無禮至極。
他語塞。
「你把我訓練成無心的人很得意吧!好方便你和蘿貝塔夫人掌控我的野心。」他早該發現兩人的心機。
「不,我和夫人是為了培植你……」他沒有任何野心,純粹為艾德爾家庭設想。
「閉嘴,別再讓我聽見你的滿口謊言,你無法無天的作為已然當自己是這個家的主人,你還有把我放在眼裡嗎?」
有多少骯髒的下流事在他眼皮下發生,而他身為一家之主卻全然無知,可見得艾德瞞天過海的本事一流,以為沒人敢辦他。
「主人,我……」他想為自己辯解,但在那雙凌厲的灰眸下,他竟覺做錯了不少事。
一個管家權限再大也不能插手主人的私事,主人已經不是當年難以管教的野孩子,挺拔的身材俊偉昂藏,行事果決明快,絲毫不輸老主人。
主人的信任的確讓他失了本份,老以為在管教一位頑劣的孩子,處處多加限制地磨去他的本性,終於導致他的反擊。
而令主人覺醒的導火線卻是這個太妹型的修女,他又不自覺地捏了把冷汗,他們身份上的差異真的不適合,日後恐怕會引起更大的爭議,動搖艾德爾家族的根基。
主人的個性和他生母相仿,為了愛情不顧一切,至死方休,所以他才與夫人極力抑制他天性中的固執,希望他能學會控制情緒。
矯枉過正反而失去中庸之道是他和夫人始料未及,但是為了艾德爾家族,他們只好視而不見地錯到底。
看來當年的手段是過於激烈了,如今,他開始反彈了。
「你讓我太失望了,辜負我對你的托付,我怎能再將這個家交給你管理。」是該換新血了。
艾德心口一驚地吶吶道:「主人,你的意思是……」
「我會給你一筆退休金,你回愛爾蘭養老吧!」莫斐斯毫不留情的道。
「不——」
面呈死灰的艾德無法接受為艾德爾家付出所有心力卻換來如此下場,兩腳一屈地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