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熱天喝溫補反而傷身,來點冰糖燕窩消消暑氣,神清氣爽一覺好眠。」
「什麼大熱天消暑氣,才過春末還沒入夏吧!你這口涼湯想害他身子骨轉寒又犯病不成?」
「我看你的雞湯還是少喝為妙,誰曉得裡面有沒有加其他料,一口下肚就不省人事,任你哭天喊地的要人負責。」
齊人非福,送上門的美人恩未必有能耐消受,起碼有過人的體力和耐性和她們磨,否則就成了飛來橫禍。
對楚天魂而言,耐性他是超乎常人的充足,可體力卻是不堪一擊,動輒發虛地讓人欷吁不已。
面對爭吵不休的兩人,他一派冷靜地不置一語,由著她們爭得你死我活,面容沉雅的翻動連日來的帳簿,一一核對是否有誤。
「你是什麼意思,指我在雞湯裡下藥嗎?」眼神有點虛的秋梁香極力撇清,相同的手法又再一次施展。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怎麼當上楚家大少奶奶的伎倆有誰不知道,就只有你還沾沾自喜地以為瞞天過海。」這是眾所皆知的事,只是密而不宣罷了。
「哼!你少在一旁胡言亂語,沒出嫁的大姑娘盡往男人身邊蹭呀蹭,你還知不知羞恥呀!」居然還敢端一碗冰糖燕窩跟她搶人。
神情高傲的杜月紅不齒的一嗤,「總好過死了丈夫的寡婦鎮日賣騷,不守婦道穿得像窯子裡的娼妓,一張臉抹上十層粉遮掩年華老去的事實。」
在宋朝,女人的年紀一過了二十就算老了,而且嫁過人的婦人更是老得比一般人快,以秋梁香的年齡和身份來看,確實是老了些,難與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比較。
這也是她心中的痛,逐漸增長的歲月會使人不安,而且又無丈夫可依靠,她只好靠外在的裝扮來粉飾不再有光澤的容顏。
即使她並未老得滿臉皺紋、一頭白髮,依舊貌美如花的引人注目,可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更美,好擄獲所有人傾慕的眼光。
當杜月紅以她最在意的事加以攻訐時,她表情頓時扭曲的恨不得給她一刀,目皆牙咬地握緊手中的湯盅,只差沒將熱湯往她臉上潑。
雖然她很想這麼做。
「杜月紅,你別以為有個二夫人當靠山就能口無遮攔,好歹我才是楚家的人,以你的身份有什麼資格對我不敬?你不過是楚家養的一條狗。」
「你……」杜月紅氣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雙眼漲紅。「等我嫁給表哥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將你逐出楚家。」
「喝!好大的口氣,不知誰趕誰呢!我們楚家可不想替姓杜的養女兒。」秋梁香得意地一揚顎,她就佔了這點上風。
因為她是明媒正娶的楚家媳婦,在名份上的確為楚家人,不像杜月紅只是依附沈玉娘的小孤女,名不正言不順的寄人籬下。
光是這一點她的氣焰就此她高,盛氣凌人的以言語羞辱人。
「你……表哥,喝我的冰糖燕窩吧!休息一會別累著了。」爭不過她的杜月紅口氣一轉,柔媚婉約地放低姿態。
「冰糖燕窩也是用楚家的銀子買的,你倒會做順水人情呀!」奚落了幾句,她滿臉堆笑地靠向楚天魂。「小叔,身子要緊,喝我的雞湯補補氣。」
「下,我的冰糖燕窩較潤喉爽氣。」
「雞湯養神顧精氣,你喝一口看看……」
「喝我的、喝我的,不要理她……」
「我的才是精華,趕緊趁熱喝……」
兩人搶著要討好,一人端碗、一人捧盅地全往前送,你推我擠的怕慢一步,硬是要楚天魂喝下她們精心燉煮的食療。
裡頭有沒有添加使人意亂情迷的藥沒有人知情,只有她們自個兒最清楚,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游龍、西鳳,將大少奶奶和杜小姐請出去。」讓他耳根子清靜清淨。
「是,二少爺。」
「沒問題,二少爺。」
一龍一鳳強拉著叫囂不已的杜月紅和秋梁香,舉動不見客氣地將人往外一送,不理會她們一句又一句的惡毒叫罵聲。
雖然他們以前也常見兩人私底下較勁,互不相讓地各出奇招,可是一起出現的機會少之又少,簡直是水與火同時處於一室。
「安靜多了。」可是又太過平靜,好像少了什麼。眼尖的楚天魂瞧見一抹鵝黃掠過。
「二少爺要是嫌吵,怎麼一開始不把門鎖上,別讓她們進來?」省得她耳膜子也跟著遭殃。
「不讓她們進來一樣在門外鬧,不如讓她們狗咬狗地爭得沒力氣煩我。」他料準了她們也累了,才會幸悻然地離開。
「可是人走了卻留下兩碗湯,二少爺想嘗溫補還是涼補?」看來兩種都十分對胃口,留香鼻間。
「你要是不怕裡頭下了毒就拿去喝吧!真出了問題我讓游龍救你。」他現在只想喝一杯菊花茶,那才是消暑退火。
「呃!有毒?」咂咂舌,她耳根微紅地瞟瞟聽不出含意的木頭人。
楚天魂笑了笑望向窗外,擱下筆吁了口氣。
「小菊兒,你不嫌樹高風大嗎?下來聊一聊如何?」原來少了她呀!難怪心頭一陣空虛。
「哇!你幾時練成天眼通,怎麼知道我藏身高處?」哼!比她還賊。
賊跡敗露的羅菊衣一個鷂子翻窗而入,正門不行偏走偏門,嫩黃的身影如初綻的小黃菊飄然而至,帶來清涼的春意。
她有點不甘心地往案頭一坐,行為不端莊,甚至是不守禮教地搖搖不安份的小腳,美月圓睜的惱怒露出破綻被人發覺。
她是賊耶!怎能隨隨便便讓人發現她的蹤影,好像她的道行還不夠高深有缺磨練,誰都能輕而易舉的揪住她。
「別老是飛來飛去不走正道,門的用處在於讓人行走。」並非欺敵之術。
「我又不是鳥兒哪會飛,那叫輕功啦!只有我們羅家人才會喔!」咦!他怎麼一點也不意外,她把老祖宗的姓氏都搬出來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不要給人留下話柄。」為了她好,他不希望她無所顧忌的暴露身份。
她為防人,人防她,不是每個人都能如他百無禁忌的縱容,若是有心人從中使惡,她根本無從防起。
「話柄?」她瞅了瞅案上的人參雞湯和冰糖燕窩,嘴角微勾的發出了哼音。「楚二哥才該修身養性,不要生冷不忌的亂勾搭,吃得太補很傷身的。」
一說完,她手腕一翻多出一碗由薄紙封住的豆腐腦,手指輕掀,雪白滑嫩滾動著玉露香凝,淡淡的豆腐香氣混著蓮花味撲鼻而來。
削竹以成片,她以竹匙輕勺的送入口中,含香帶濃地露出醇厚的滿足,一小口、一小口十分珍惜地慢慢品味。
光看她的吃相就讓人回味無窮,很想偷勺一口嘗嘗滋味,是否如想像中綿細滑膩、入口即化,勾動喉間最美味的回嫩。
「聽來好酸呀!你不會背著二哥偷吃醃李子吧!」瞧她那嘴兒噘得多高,不怎麼暢快的樣子。
「什麼醃李子,你有看過李子是白色的嗎?」她將蓮香豆腐腦往他面前一送,讓他瞧個仔細。
他故作思忖的看了一眼,「也許你加了梅渣子,看似白嫩卻滿口酸,不然我怎會聞到一股酸味。」
「胡說,這裡面只有天山雪蓮和豆腐腦,哪有梅渣子來著,不信你嘗嘗味道。」她還不致嘗不出梅渣子的甜酸味。
表情微擰的楚天魂勉為其難的吃了一口,眉頭立刻生皺的直喊酸,「小菊兒,你的舌蕾是不是出了問題,我讓西鳳去為你找個大夫瞧瞧。」
「真的會酸?」她搶來一嘗,不自覺沾了他的涎沫。
「很酸,我牙都抽緊了。」他做出非常酸牙的神情,一副打死他也不肯再嘗試的模樣。
偏偏一臉狐疑的羅菊衣不肯放過他,一定要他嘗出滋味的一口一口往他嘴裡送,看他臉色越痛苦她越懷疑,不知到底是誰出了毛病。
不一會兒工夫碗底見空,連一滴豆腐腦渣都沒剩下,她才驚覺上當了,他根本沒一絲勉強的滿是笑意,十分滿意的吮舌回味。
這個大騙子,他又騙了她一次,什麼梅渣子,是他一肚子陰險狡猶,狡詐無比的要得她團團轉。
「小菊兒,別用嚇人的兇惡眼神瞪人,二哥的膽子小容易受驚嚇。」呵呵……她發現他的小伎倆了。
「這不叫兇惡,是殺人的眼神,你再騙我一次我就把你宰了熬湯。」他會害怕才有鬼,盈盈笑臉吃定她的心軟。
「好好好,二哥不騙人,只欺負你。」他笑著將她拉入懷中,低頭一啄她粉嫩小嘴。
「啊!你這人真壞。」臉頰倏地羞紅,她一臉惱意地輕槌他胸口。
「我也有同感,的確壞得令人憎恨,連菊妹子的嘴兒都不肯放過的想嘗一嘗。」他只對她使壞。
羅菊衣粉頰泛紅的嬌嗔著,「說,你嘗過多少人的小嘴兒?」
「這個嘛!」他捉弄她地老半天不開口,眉頭一攏似懷想過往。
「不會吧!你還在數?!」他到底有多浪蕩,負盡天下美女。
心口酸不溜的,她表情很臭的欲推開他,不讓他有一親芳澤的機會。
賊兒偷金偷銀偷珠寶,就是不懂如何偷心,反而傻傻地讓人竊走她這朵含苞待放的菊花,說來還真是窩囊,丟光老祖宗的臉。
「嗯!是在數……為什麼沒有半個,姑娘們好像都不喜歡我這病癆子。」真是人見人怕,避之唯恐不及。
「你沒在騙人嗎?」她一臉不信的瞧著他,好似他已說謊成性。
假話信得十成十,真話倒叫人質疑。「大病小病地耗損一身氣血,姑娘們哪有不怕的道理,她們看到我都當大白天見鬼了。」
「嗯!這倒是,我第一眼瞧見你的時候也嚇了一大跳,以為鬼怎麼會在大白天出來……」嚇!好冷,誰在使寒冰掌?
「小菊兒,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你好意再為二哥解釋一遍。」楚天魂的眼中是冰冷的,笑得毫無溫意。
心口縮了一下,她有些一慌亂地想退開,「我……呃……這個……你……」
「我怎樣、你怎樣,這個又怎樣?」他等著。
「喂!你不要嚇人好下好?你現在的表情和我二姊很像。」冷冰冰的像剛從死人堆裡爬起來,一身陰氣森森。
「呵……菊妹子,這句話算是恭維嗎?」她多說一點無妨,他會一筆一筆記在帳上。
說他像鬼也就罷了,身虛體弱是三分不像人,七分倒似陰間的朋友,他認了沒話說,他的身子的確是難禁風雨。
可將他比做姑娘家那可就叫人惱火了,一個有尊嚴的男子都不會願意反穿荊裙充當女紅妝,蓮指輕拈化做菩薩身,宜男宜女。
「我……我……」咦!不對,她幹麼怕他?明明有過的人是他。「你別想又唬人,喜歡你的姑娘當然沒半個,是很多個。」
半個人哪能活,人是以一個計算,光是柳月山莊裡就有兩個女人覬覦他,外頭的更不必說了,他哪有可能乏人問津。
早說他又騙她了,故弄玄虛好逃避話題,爹還沒遇見娘之前一樣紅粉知己滿天下,他豈會是例外的一個。
一想到此,她的心口又酸了,天下男兒皆薄倖,見一個愛一個的遊戲人間,他八成也是其中之一,不然那位大嫂和杜家小姐不會死纏著他不放。
「呿!小腦袋瓜子別想歪了。」他屈指往她腦門上一扣,喚醒她的恍神。「我喜歡的姑娘只有你一個,也只嘗過你的小嘴兒。」
「你的小嫂子和紅姑娘呢?她們不是你的心肝肉?」嘴角上揚,但她還是一臉酸的擰他。
楚天魂做出驚恐的表情,「有那樣的心肝肉我還能活嗎?早就一命歸陰了。」
他的神情逗笑了她,咯咯地摀住他的嘴巴。「少咒自己,我偷靈丹妙藥讓你活到九十九。」
「為什麼不湊個整數見百頭?」多活一年他便能與她多相守一年。
望著她胸前垂掛的羊脂白玉,他在心中默念著:我摯愛的娘子。
他要與她白首到老,生養一堆頑劣的小鬼頭,他要教他們拐妻的妙方,以及防止她們遇上如他一樣的奸狡商人。
「人不能太貪心,上天是有眼的,等你活到九十九已經不能再嘗姑娘的小嘴了。」說不定只能躺著看自己的鼻子。
「那我親老太婆乾巴巴的嘴好了。」等他們都老了,他也只能乾瞪眼地空想。
「什麼老太婆?」她迷惑的問道。
「你呀!我的小菊花。」這迷糊的丫頭真叫人心憐。
「人家才不是你的小菊花,你別亂嘗我的嘴,冷面的和鳳姊兒會看笑話。」她才不要如他所願變成老太婆。
「他們早走了,不好意思見我們恩愛。」他們也算識趣,不用他使眼色。
「誰跟你恩愛了,不害臊。」她笑著跑離開他,讓不懂武的他追不上。
羅菊衣的笑臉滿是霞色,又羞又喜地斜睇他,不把心底的心意說出口,誰叫他老是戲弄她。
「咦!怎麼有股酒糟味?」
「又在騙人了,哪有酒味……」噫!真有股大曲的香味。
「逮到你了吧!小菊兒。」趁她一凝神輕嗅,楚天魂趁機由後環住她。
親憐蜜愛,小口含羞,覆下的春意讓桃花笑開了,點點綠意結成果。
一聲酒嗝由遠處傳來,兩排白牙亮晃晃的帶著笑。
「你說要帶我去找快活林,你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沒誠信。」氣沖沖的羅菊衣怒拍案桌破口大罵。
神色自若的楚天魂眉也不抬的回道:「等我忙完手邊的事就帶你去。」
「忙忙忙,你要忙到什麼時候才得空?」他根本是在敷衍她。
「再過幾天就好了,不急。」他永遠也不會帶她去快活林。
「你不急我急,要是我大姊找來了,我一定會被她扒一層皮。」哼!他當然不急,因為他只會耍著她玩。
楚天魂笑呵呵的說道:「你大姊若當真尋來我剛好可以向她提親,請她成全我們。」
「你……你還說風涼話,你完全不知道我大姊的厲害。」知己滿天下,個個非凶即惡,十分難惹。「算了,我不求你了,我自己去找。」說著她一扭頭的離開。
是夜。
一道黑色的人影竄出半敞的窗,身手俐落的踏著月光而去,足不沾塵如草上飛,攀簷走壁地踩著瓦礫飛上屋頂,坐在屋樑上端看墨跡微暈的黃圖。
那是由血玉蟾蜍裡經月光透出所仿畫的圖形,山陵、平原、河川一一細描,繪製成一張舉世無雙的藏寶圖,僅一人得知。
一人獨行了千山萬里,好不容易得到一點線索,怎麼可以前功盡棄的束之高閣,不當一回事地承受眾家姊妹們的訕笑。
山不就我,我來就山,她就不信自己一個人摸索不出快活林的方位。
賊性難改的羅菊衣在楚天魂的一再失約下,她決定獨自去闖一闖不依賴別人,就像她以往獨來獨往的行動,君子菊不需要任何援助便能一舉盜來。
不過她還是依戀的往已熄燈的窗口一瞟,腳步略顯遲疑的延滯了一下,心想著他是否已睡了,她特地偷來的養生藥丸吃了沒?
她承認是有點捨不得他,欲走還留諸多牽掛,雖然經她多方打探快活林就是柳月山莊的後山,她只要腳程快些,天亮之前就能趕得回來,可是她依然放不下心。
「不是我不守信用不等你,是你先違背我們的承諾不想履約,我只好一個人獨闖龍潭虎穴了。」
什麼快活林又叫斷魂林,生人一入九死一生,魂斷快活無人生還,留骨成山路不歸,日裡獸吼夜鬼啼,投胎再生此捷徑。
哼!那個包不群可以去當說書的了,說得活靈活現似確有其事,他曾親眼目睹嗎?
道聽塗說之言大都誇大其實,真有人九死一生的逃出來又有何其可怕,根本就是喝阻宵小之輩進入,以免寶物落入他人手中……
呃!她好像就是人家防備甚嚴的「宵小」。
臉上一訕的羅菊衣以黑布蒙面,不再逗留的縱身一躍,足音輕如貓踏瓦而行,身疾影快的越過一座又一座的屋簷。
柳月山莊的腹地極廣,光是家眷的住所就蓋了十幾棟屋,其中還不包括主屋和僕傭的下人房,繞一圈下來至少要一個時辰。
不過以她的卓然輕功和平時對莊內地形的熟悉,只要半個時辰就能到達後山。
要不是要避開巡視的家丁和護院,速度會更快。
「咦!有賊?」
一說完她不覺一笑,她本身就是賊還喊賊,不是自打耳光。
一道有些顛簸的身影從眼前晃過,說他是賊還不如說是酒鬼,腳步虛浮搖搖晃晃,東倒西歪走不好路,撞著樹還低聲道抱歉地說擋了仁兄的路。
說來奇怪,那個抱著酒瓶不放的背影好生眼熟,好像是……
「阿爹?!」
看似醉茫茫,分不清東南西北的男子忽地轉身,眼神清亮地不像醉酒之人,朝著蒙面的她咧嘴一笑。
「三丫頭,你又出來犯案了。」瞧她這身夜行衣穿得多像個賊呀!
羅天行天性好酒,嗜飲杯中物,以前尚未遇見妻子前是六扇門的捕頭,因為奉命逮捕陰風怪盜俠小小而與之結識,因而一見定情。
既然一家老小都是賊,他這捕頭當得也沒意思,乾脆辭官放逐山林,帶著妻子遊山玩水遍尋好酒,一償所願當個酒中仙。
「爹,你怎麼認得出我,我蒙上了面呀!」看來他醉得還不是很厲害。
越醉越清醒的羅天行放聲大笑,「我這幾個女兒就你和四丫頭會叫我阿爹,而竹兒迷糊成性肯定不敢認我,也只有你敢放膽一試。」
至於精明過了頭的梅丫頭鐵定會先挖苦他兩句,然後嘲笑他落魄得像乞丐,無法給一家老少溫飽,用銀子砸他叫他買酒喝。
而老二蘭衣只會冷冷的喚一聲爹,然後如同孤魂野鬼地走過他身邊不回頭,易容術高明得他都不知道哪一個是他女兒。
「噓!小聲點,你想叫全莊的人捉賊呀!」原來阿爹還是醉了,醉得讓人想拔他的鬍子。
「捉你這個賊是吧!你又想偷什麼東西?」柳月山莊富可敵國,埋地三尺都是寶。
尤其這醇狀元紅釀得醇厚呀!口感十足又餘韻猶在,叫他飲過後念念不忘,自個來挖省得主人費心,裝滿一瓶夠他飲個過癮。
「是你來偷酒吧!幾時你也跟我們同流合污當起賊來?」羅菊衣盯著他手上的酒,氣惱他的「沉淪」。
誰家的酒不好偷偏來偷楚家的,明兒個人家發現酒少了,她還真沒面子承認是她阿爹的傑作。
「好酒難得,當賊又何妨,何況是自己女婿家的酒,阿爹拿個幾壇充當你的聘禮不為過吧!」自家人就不用客氣了。
「阿爹到底在胡扯什麼,誰是你女婿來著?你別見了樹搖就喊鬼來了。」她又羞又氣的直跳腳,拉著他往草叢一躲。
做賊的怕見光,而且還人贓俱獲,阿爹手上的酒瓶就是鐵證。
羅天行好笑的指指女兒藏在胸前的羊脂白玉說道:「你都收了人家當家主母的信物了,還能容你毀婚嗎?」
「當家主母?信物?」她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唉!糊塗也好、糊塗也好,成親那日阿爹一定來喝喜酒。」這丫頭算是傻人有傻福,撿到寶咯!
不過他那女婿身子骨真糟糕,得找些老參、雪蛤給他補補氣,別讓他女兒還沒享到福就上天上老君那下棋,一局百年過。
「什麼叫你也來喝喜酒,我若成親你可是坐大位,又不是一般鬧酒的賓客。」真被她阿爹氣死,說話顛三倒四,故意說些禪機。
「也對,也對,阿爹得受你們大禮,多喝幾壇不會有人阻攔。」他都忘了自己是長輩,小輩理應孝敬他。
「阿爹——」除了酒他想不到其他了嗎?
「好了、好了,你娘還在山月居等我,你快去做賊吧!阿爹不陪你聊了。」手一揮像在趕飛蚊,他一頭仰灌進一口酒。
什麼嘛!江南第一神捕叫他女兒去做賊還說得如此順口,以前嫉惡如仇的個性哪去了?全給外公偷去了不成?更少也問一聲她現在好不好。
羅菊衣不滿的瞪著親爹的背,想著他若遇到冷血的大姊一定會被她凌遲至死,然後叫娘節哀順變,不必為他守節終身。
哭墳三天就夠了,她們姊妹四人會幫著吹乾墳上新土,好讓娘另覓良婿。
「接著,丫頭,這是五毒丸,帶在身上能驅五毒,毒蚊猛獸不敢近身。」
一隻白色瓷瓶從天而降落在她掌心,她還來不及感動的說些什麼,下一句她差點做出慘絕人寰的弒父舉動。
「對了,七天內你沒走出快活林,我會通知你大姊去收屍。」算是一盡人父之責。
聽聽,這是為人父該說的言詞嗎?難怪羅家四姊妹對外口徑一致死了爹親,全當他入土為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