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十點左右,一對出色的儷人走進青風企業,引起所有員工的側目,紛紛傳出細碎的討論聲,猜測他們是哪家的主事者,或是公司的新客戶。
  尤其是那位優雅女士洋化的外貌,更讓人懷疑他們是來自外國的廠商,特地來台洽談合作事宜。
  直到——
  「二哥,你來了,爸在辦公室等你,這位一定是准嫂子嘍!」秦日軍老早就等著他們大駕光臨。
  一干臆測的員工當場像被雷劈到般傻愣愣地看著他們眼中不苟言笑的副總裁,居然有孩子氣的一面。
  「珍妮,他是我小弟日軍。」秦日陽簡單的為兩人介紹。
  「你好,聽說你滿苦命的,一肩挑起兩位兄長的責任,現在你可以忘掉尊卑,好好地罵他一頓。」
  秦日軍怔了一下,隨即露出個好大的笑容調侃秦日陽,令眾人忙著在地上找眼鏡碎片。
  「二哥的眼光是鑲鑽,我喜歡這位二嫂,一眼就看穿我的心事。」他扛得真的很累,好想換人坐坐副總裁的位子。
  秦日陽不以為意地挑挑眉,「這麼委屈,想罵二哥哦?」
  「呃……我怎麼敢罵二哥呢?我是說二嫂英明,知道我代『兄』出征的辛苦。」私底下,他是十分尊重秦日陽。
  自從兩位兄長先後拋棄家業不管,令他得理所當然擔負起公司職務,龐大的產業壓得他幾乎快累垮,還得成天板著臉,免得老員工欺負他年少沒尊嚴而不服從他的指令。
  「是嗎?我看你做得很順手,連家都捨不得回。」他覺得秦日軍沒必要這麼拚命。
  山上的作息已固定,所以他們兄弟倆昨夜錯開了,連帶著也沒機會和父親說上一句話,所以被「下令」來報到。
  「甭提了,我沒有你的商業頭腦,只好用勤能補拙的劣法,讓自己變聰明點。」秦日軍謙虛地說著。
  「少吹捧我,這招不管用,裡面的氣壓指數是……」秦日陽揚起下巴,指向總裁辦公室。
  秦日軍做了個拇指下垂的手勢,「低到頂點,你自己要多保重。」
  「我最近沒招惹什麼事,不應該是這種氣候。」仔細想想,他不知道父親在氣惱什麼。
  「對你而言,裡面有兩位不速之客,穿好你的棉襖,小心受凍。」秦日軍幸災樂禍地準備看好戲。不是他沒有手足之情,只是他覺得有些事當個旁觀者比較幸福,以免無妄之災上身。
  不速之客?秦日陽好奇地問:「是誰?」
  「我是聖誕老公公,負責送禮物而已,至於拆閱是你的權利。」側著身,秦日軍便扭開總裁辦公室的門。
  沒好氣的秦日陽斜睨他慇勤的態度,摟著珍妮的腰從他身旁走過,直接朝秦正德的辦公桌前進,眼角餘光瞧見了他口中所說的「不速之客」。
  「你可真大牌,捨得移尊就駕從山上下來,探視行將就木的老父啦?」秦正德口氣嚴厲卻帶著一絲不容忽視的縱容。
  三個孩子當中,他最重視這位正室所生的兒子,不管在外表、工作及行事作風都與他類似,連驕傲都無一絲偏差,完全不受管束,若不是發生那件憾事,他會有三個頂尖倨傲的兒子,而不是只有日軍一人。
  「爸,你老當益壯、生龍活虎,兒子我自歎不如,羞愧到不敢下山見人,你老就不要再打擊我的自信了。」
  「還耍嘴皮子,我以為得在自己的葬禮上,才能見到你回來上炷香。」他為有子如此感到心痛。
  「你這是說哪話了?我不是在你一聲令下,就乖乖來朝拜了?」說實在話,他的確有點懶得回家。
  朝拜?當他是神呀!秦正德正色地道:「收起你的嘻皮笑臉,我有正經事要問你,先見過你世伯和小媚。」
  秦日陽轉過身,朝沙發上的兩人頷首,「歐世伯、歐小姐。」
  「什麼歐小姐,你以前不是叫她千媚?」秦正德不是沒看到兒子身側的大美女,只是此刻他能做的事是安撫故友。
  「以前大家年紀小不懂禮數,總不好增了年歲還不長進,這會遭人非議的。」
  秦日陽冷笑在心中,不屑歐氏父女拿兒女情事當話題,在他父親面前搬弄是非。又不是小學生,受人欺負回家哭訴,再帶家長上門理論,老虎懶得發威,他們當他是快斷氣的病貓啊。
  「秦伯伯,你看看他是什麼態度,不知悔改還帶著女人公然出沒?」沉不住氣的歐千媚出言指責。
  「千媚,有規矩點,不要失了大家閨秀的風範。」歐長正明著教訓女兒,暗著嘲貶珍妮沒有家教。
  「爸——」歐千媚使著性子,不高興地扁扁嘴。
  「乖,有爸爸在,一定不讓你受委屈,你要聽話才不會教人看了笑話。正德兄,你怎麼說?」臉上帶著和善面具,眼底閃著豺狼目光,他是看準了秦家這塊肥肉,才緊咬著不肯放,這是為了女兒也為自己。
  商場上的聯姻是常事,偶爾逢場做做戲,他都可以睜一眼閉一眼,只要不損及他的利益,他是不會出面干預。
  「小孩子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我老了,管不動他。」自己能怎麼說?強壓著一肚子水的牛喝水不成?秦正德露出一抹苦笑。
  「這麼說就不對了,凡事要有個先來後到,總不能叫我女兒退讓,你可別護短才是。」歐長正臉色微變地說道。
  兒子是自個的,他豈會不知脾性?秦正德面露無力之色,「現在的父親不值錢,他不懂勸,我也沒轍。」
  金山銀山擺在他面前都不屑動,偏要跑到窮鄉僻壤去種蔬果,有權有勢又怎麼?不如那些蔬果幼苗來得有價值。秦正德自嘲地想著。
  「你太放縱他了,難不成要千媚平白受辱,遭受商界朋友的奚落?」歐長正老臉一沉,十分不悅。
  兩個女兒之中,他最寵愛這個小女兒,人不僅漂亮、嘴甜,還會撒撒嬌,直教他疼入心坎,恨不得把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給她,而她想要秦日陽當老公,他當然樂見其成,耍盡手段也要滿足她。
  「我……」秦正德被他的話堵得不知該如何回答。
  「歐世伯,小侄好像沒對令嬡做出什麼逾禮之事,你憑空而來的指責十分荒謬。」干他何事?為人子的秦日陽不想父親難做人,便開口止謠。
  「你想推卸責任?千媚三番兩次上山探望你這位未婚夫,可你是怎麼對待她,你心裡有數,我只是隱忍不說罷了。」
  「做人要有良心,不要喜新厭舊,我是看在秦、歐兩家的交情份上,才不想大家扯破臉難看。」
  拜託,是他在隱忍她的大小姐脾氣耶,遇著這對自以為是的父女,連聖人都會甩掉道德經四目噴火。秦日陽義正辭嚴地問:「敢問世伯一句話,我幾時和令嬡訂過婚?我有強迫她上山嗎?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負她?」欲加之罪,他不會傻得去承擔。
  歐長正臉色剎那漲成紫肝色,「這……這是大家口頭上的約定,你……你休想抵賴。」
  「歐世伯,虧你是商界老將,所謂生意人講究的是信用,白紙黑字才算論定,你拿兒時戲言做文章,有失你的身份。」
  眼見他太過不馴的態度,歐長正將戰場轉回來,「正德呀!你教出的好兒子,對長輩說話竟這麼不敬。」
  「你別生氣,是咱們不該替小輩下決定,他們有自己的想法,你就由著他去吧!」
  「你說得倒簡單,我家千媚哪點不好,要承受你們反覆無常的鳥氣,我歐長正的女兒不是好欺負的。」
  「你……唉!」秦正德頭痛地歎了一口氣,「有事好好說,不要氣壞了身子。」他不知自己是招誰惹誰。
  兒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見,而不想被不愛的女人綁死一生,做父親的總不能枉顧他的意願,強逼他娶歐家丫頭,何況自己早就放牛吃草,不管他的事了。
  「我也不想生氣,可是聽聽你們父子倆的話,教人不生氣都難。」歐長正知道他分明是有意推托。
  「爸,一定是這個狐狸精慫恿日陽悔婚,你要好好教訓她才是。」歐千媚無法冷眼旁觀。
  始終不語的珍妮看得正在興頭上,忽然被點名,錯愕了半刻才恢復本色。
  她一向不主張介入別人的家務事,而樂見別人在她面前廝殺血流一地,然後再若無其事地踩著他人的「屍體」吃晚餐。
  狐狸精的名諱她愧不敢當,能修練成精的狐狸,她想全世界也只有她家那只血狐狸才有資格冠上,她豈敢僭越這角色,不過蛇是冷血動物,不適合太有溫度,有時候也需要磨磨牙,釋放過剩的毒液。
  「請你不要侮辱成精的狐狸,這樣有損你的大家風範,好女孩是不說令自己難堪的字眼。」
  聽珍妮這麼一說,秦正德及秦日軍心頭一震。好個鋒並不露於外的超凡女子,談笑戲謔人而不帶半字髒語,眉宇間儘是不容忽視的高雅氣度,猶如一位尊貴的公主。
  而歐長正則是眼神一冷,重新評估眼前女孩的談吐、風度,稱稱她暗藏多少實力,足以危及自己的利益。
  「千媚,你要學學這位小姐的氣度,好女孩是不做損人利己的事。」他語帶玄機地凝著眼前黑髮女郎瞧。
  「爸,你不會要我跟她學勾引男人的把戲吧!我可沒有發浪的狐騷味唷!」
  哼!學她?!歐千媚示威似地朝她抬拾下巴,眼中是輕視意味,語氣酸得滿室斂眉。
  「收回你尖酸刻薄的譏誚,不要把我的珍妮和你畫上等號,她不會倒追男人被拒絕還哭回家找家長出面。」
  「秦日陽!你不要欺人太甚,被我看上是你的福氣,你不要給臉不要臉,隨意污蔑。」她氣極了。
  上次在山上被騙吃一大堆噁心的食物,害她足足三天不敢碰和動物有關的食物,吃了整整三天的素,腸胃差點打結抗議。
  到現在她上餐廳不點魚、不點雞肉類,甚至看到意大利麵條都想反胃,更不敢吃法式田螺和包蛋黃的酥餅。
  為一個不識相的男人,她自認已犧牲太多,結果他不領情也就算了,還以鄙夷的口氣令她下不了台,實在是可惡到想捉破他的臉。
  「我說的是事實,而且這種福氣不是人人有命享,我敬謝不敏。」福氣?他看是霉氣。秦日陽不屑地冷哼一聲。
  歐千媚氣得跳腳,圈著父親的上臂怒嗔,「爸,人家不管啦!你看他當著你的面欺負我,一點都沒有把你放在眼中。」
  「日陽,好歹你們也算青梅竹馬,留點口德,千媚可是伯父捧在手心的寶貝,不容許你出言傷她。」
  「世伯,這句話你該說給令嬡聽,是她先出言不遜侮辱我的女友,我也不許任何人傷害我所愛的人。」
  空氣中有著濃厚的火藥味,似乎只要有一絲火花,就會完全引爆,將大廈炸成一片瓦礫碎土,不留半寸活口。
  兩面都幫不得的秦正德撫著發疼額頭,「你們停一下戰火好嗎?」天呀!誰來救救他,一個是從大學時代相交至今的老友,一個是自己最器重的兒子,他實在不想兩人因此事而交惡。
  珍妮唇角含波地走到歐長正面前,「歐董,我以為你比較關心土地訴訟案的結果。」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臉色一緊,接著他虛偽地笑笑,「我想是日陽告訴你的。」
  「什麼土地訴訟案?」秦正德不解地問。
  「伯父大概不知道吧!前些日子有人放火燒了日陽山上的一處果園,『聽說』和歐氏企業有牽連。」珍妮說得事不關己,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可是每字、每句都影射是歐氏企業縱的火。
  這麼嚴重的事,秦正德不能不瞭解一下,「長正兄,此事和你有關連嗎?」他暗忖,放火燒山,可不是小事耶。
  歐長正清清喉嘴,鬆掉胸前的領帶,他沒想到王奕民那小子給他搞出這麼一個大麻煩,害得警方從早到晚都在查他的底,連國稅局的人都特別注意他。
  哪個大企業不逃逃小稅、請些長官喝喝花酒、花點小錢打通關節,這是現今社會的弊相,他當然不落俗套的演練再三,才有今天的地位。
  歐長正狡猾地說:「這件事我先前並不知情,是我手底下的人太急於表現,所以……我一定會照價賠償,不然高價買下也成。」
  「那不正好順了你的心意,放火燒山以取得土地所有權,蓋你的豪華別墅度假山莊。」這點老鼠可沒漏查。珍妮道出他心中的計劃。
  瞪著她,歐長正努力地拭去額上汗珠,「我已經說過要賠償,你不要再造謠了。」
  「是嗎?」珍妮笑得很嫵媚,卻讓人罩了一層霜,「你的資產不是被凍結,根本連喝涼水都有問題嗎?」
  「還有你的電腦不是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全部的資料都被鎖了十道密碼而解不開嗎?」
  這下子歐長正不僅要擦汗,他連背都濕了,這是公司最高的機密,經理級以下的職員都無法得知,她一個外人怎麼知道內部機密?
  原先他打算藉著找秦正德理論的機會,希望他兒子能撤消控訴,把一切當成意外,順便促進兩家聯姻,從中撈點油水好暫緩燃眉之急。
  沒料到有人技高一籌,把他的難處點出來,存心要他顏面盡失,斷他唯一的生路。
  「小姐,你在我公司安插了密探不成?」歐長正一張臉變得有點猙獰。
  沒理會他的珍妮看向秦日陽,「你記得吉蓮愛玩電腦吧?」
  「你是說……這一切是她?」秦日陽訝異萬千,「我以為她是上網聊天。」
  「沒錯,上網和歐氏企業的電腦聊天。」
  「原來是你在背後操控一切。」歐長正恍然大悟地指著她。
  「不,我沒那麼大的本事,是你們的手段太卑劣,惹惱了我朋友。」她們才不受她控制。
  歐長正趕緊撇清,「是王經理自作主張,與歐氏企業無關。」反正王奕民已被警方收押,一切的法律責任該由他負,誰教他要夾私怨以燒山做為報復。
  「上樑不正下樑歪。」哇!她會說中國俗諺?珍妮愈說愈上口,「一人犯法,九族同罪,你認命吧!」
  「你……唉,正德兄,你可不可以幫我向這位小姐求個情,求她不要再玩弄歐氏企業的電腦網路。」
  為難的秦正德看看好友再看看兒子,頗感無奈,「這件事你們自己處理,我無力插手。」
  求人不如求己,歐長正擺出市儈的嘴臉,「好吧!小姐,你開個價,我一定照付。」他打算要收買她。
  「歐董,我想我父親銀行存款的零錢,就可以買下十個歐氏企業吧。」拿錢來砸有錢人?有病。珍妮不屑地冷嗤一聲。
  他真的被嚇住了,「令尊是誰?」
  「我父親只是個年收入百億美金的小小商人,實在上不了檯面。」而且「才」操控小小的歐洲市場罷了。
  百億美金?!這下所有人訝異得全該去收驚,除了早已熟知她身份的秦日陽外。
  ※※※
  杯觥交錯,賓客雲集。斗大的六十壽辰紅布高掛在大廳正中央,壽星微笑著和商界朋友寒暄,心裡卻在氣惱自己三個兒子竟還不出現,存心要他獨撐場面。
  其實就在埋怨兒子的不孝時,秦日陽和秦日軍已經在人少的角落邊聊天,而話題中的女主角就依在心上人懷中,接受桂冠。
  「二嫂,你真厲害,三、兩下就搞得歐家父女灰頭土臉,夾著尾巴坐太空梭逃到火星去了。」
  「幽默,但不好笑,請你不要張口、閉口都是她的掛在嘴上,她是我老婆耶。」秦日陽在嫉妒。
  他開始發現自己體內的暴力因子在滋長,而第一個倒霉的對象是他惟一的弟弟。
  從辦公室那場機智之戰後,珍妮贏得秦家另兩位男人的好感,全拿她當「神」來膜拜,尤其是以緊跟不捨的秦日軍為甚。
  害他減少和珍妮親熱的機會,有時母親會突然冒出來,不說一句的就把人「借」走,教他郁卒得要命。
  「是,二哥。」秦日軍是前恭後倨,立刻變臉,「二嫂,你的朋友也像你一樣厲害嗎?」
  「秦、日、軍,你眼中到底有沒有我這個二哥存在,你沒看見我頭頂在冒煙嗎?」他覺得這種兄弟不要也罷。
  秦日軍意思意思地瞄了一眼,「二哥,火氣太大,我建議喝黃連湯退火,二嫂,一定樂意為你煮黃連湯。」他包證二哥定會苦到忘了要生氣。
  黃連?珍妮不以為然地說:「我認為拳頭最退火,你要不要試試看?」敢在老虎頭上拔毛!
  「我最近身子虛,你的好意,我心煩了,對不對,二嫂?」他三句不離嫂。
  珍妮單手抱胸,懶懶地瞅著他瞧,「你的身子虛不虛我不知道,如果你再叫一聲二嫂,我的拳頭會比你二哥還快。」
  左一句二嫂,右一句二嫂,成天「嫂」字掛在口上,她都聽到耳朵長繭,精神頻臨崩潰邊緣,何況她尚未點頭允婚,被他這麼一攪和,她更有理由排拒婚姻。
  「二嫂,你和二哥一樣暴……哎——唷喂呀!你們夫妻……真……狠。」還真下手!秦日軍慘叫一聲,二哥拳頭重是正常,怎麼二嫂的花拳也不輕,全都痛到骨子裡,他五臟六腑八成也移了位。
  「人不要太自以為是,世界末日前的昭告一定要聽,不然搭不上諾亞方舟。」活該,長舌。珍妮暗罵。
  「二……珍妮。」還好他轉得快,兩隻鐵拳沒落下,「反正你早晚要嫁給二哥,我不能預先練習嗎?」
  「『反正』代表的是不一定、可能、也許、再說,在沒成定局以前,這兩個字是禁忌。」
  「噢,是嗎?」秦日軍瞧秦日陽泛紫的臉,「我想二哥不同意你的說法。」
  「從現在起,你大可喚他二嫂,我是娶定她,絕沒有不一定、可能、也許、再談,而是絕對。」他已放不開手,這一生非和她綁在一起不可,他不接受任何拒絕理由,她只能嫁他。
  有了他的聖旨,秦日軍可襆了,「二嫂,我有免死金……啊!你怎麼又動手了?」秦日軍只神氣三秒鐘。
  原以為有了二哥的保證,他可以大膽地直行,結果竟是淒慘下場,換來狗皮膏藥一帖,他會被二哥害死。
  「你二哥平常在山上被我照三餐打,這個事件是警告你,以後要找對靠山。」
  「二哥,我同情你。」秦日軍搭著兄長肩膀,無限愴然地拍拍他受創的身心。
  渾小子。秦日陽斜睨他一眼,「你該進去招呼賓客。」
  「是你的責任吧!二哥。」想推他去當炮灰,門都沒有。秦日軍暗忖。
  珍妮左右手分別挽著他們兩兄弟,「是你們的義務,走吧!我看伯父在瞪你們嘍!」
  「女人。」兩兄弟有志一同地輕喊。
  「女人是生養你們的媽!來,乖兒子,快叫聲媽。」珍妮可是女權維護者。
  聞言,秦日陽和秦日軍無奈地翻翻白眼,連忙一左一右把她帶進會場裡。
  ※※※
  「老維尼,多謝你撥空來參加我小小的生日宴會。」笑容大大的秦正德高興地迎上前。
  一頭棕髮銀眸略微發福的男子不滿地輕捶他胸口,「你叫卡通裡的熊呀!是維特。」
  「你真計較,你本名就是維尼嘛!」明明父母取的好名,他偏彆扭得很。秦正德不解地輕搖頭。
  「那我是不是該改口下跪,叫你一聲風流皇帝?」他口中指的是西元一千五百零六年繼位的明朝皇帝正德。
  「愛挑剔。」秦正德無奈地輕笑。
  兩位異國好友,用著旁人聽不懂的法文交談,因為維尼·坎特·弗羅倫只會英、法兩種語言,而秦正德曾旅居法國,對英文則有些生疏,所以就用而人皆通的法語談天。
  「你不是說你家老二帶準新娘子來了,怎麼還沒看見人?」他覺得現在的年輕人,愈來愈不懂得尊重老人家。
  「快了,小倆口八成又窩在哪兒說情話。」死小子,還不出現,想把他的老臉皮抹上黑炭才甘心嗎?不孝。秦正德暗罵道。
  「聽說你媳婦長得很漂亮,是哪裡人啊?
  「和你一樣,法國人。」
  法國女孩?維尼不以為然地說:「一定沒有我家珍妮漂亮。」在他眼中只認為自己的老婆、女兒才是全法國最美麗的女人。
  「我媳婦也叫珍妮,不過長得可不像你喔!」他看過維尼家的家庭相片,沒聯想到珍妮和他有何關連。
  「我女兒像她母親一樣出色,不過法國叫珍妮的女孩有一大堆呢!」維尼覺得還是他女兒好。
  他一向深以自己的兒女為榮,長子在綠色組織工作,長女是聯合國反恐怖組織的一員,小兒子也正在攻讀少年福利法,打算傚法泰瑞沙修女,幫助需要照顧的失學少年,而他在工作之餘,還兼顧世界展望會的救援行動,老婆比他更忙,因她喜歡管閒事。
  「我媳婦更出色,能文能武,腦袋瓜子是一流的。」秦正德很滿意這個女孩。
  「哼!有我女兒出色嗎?」瞎了眼的老頭。他暗罵。
  秦正德不服氣地說道:「當然有,不信你瞧,在我兒子身邊的漂亮女娃就是我媳婦。」
  維尼一看,眉毛自然往上一挑,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秦正德見狀以為是自己的媳婦把他女兒比下去。「她不錯吧!」
  「是很不錯,不錯到可以賤價出售。」可真巧,送上他跟前找罵挨。維尼泛起一抹詭譎的笑。
  秦正德向兒子揚揚手,「日陽呀!過來,我幫你引見一位老朋友。」
  秦日陽微笑地摟著佳人,沒注意到她神色有異,「爸,生日快樂,祝你禍延千年。」
  「沒規矩。」他是暗爽在心,「這是維……特先生,我兩個兒子日陽、日軍,還有准媳婦珍妮。」
  維尼就維尼嘛!裝什麼酷。珍妮在心裡想著。
  大概有聽到她的心語,維尼擺出笑面佛的表情,「『您』媳婦真不賴,她的父母一定很『欣慰』她要嫁人。」
  「我的父親不知雲遊到哪個墓穴裡,也許你可以在某個棺材裡找到他。」哼,不肖的父親。珍妮冷嗤一聲。
  「我的女兒若是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辭,我會像小時一樣,把她關到閣樓反省、反省。」真是太不孝。維尼斜睨她一眼。
  關?沒機會了。珍妮揶揄地說:「可惜她已經大到會自行開鎖爬窗戶,她已經不把父親放在眼中了。」
  「嚇,那你把父親往哪擱?」維尼開始變臉了。
  「我放在……心裡嘍!」都一大把年紀,還問這種小孩子問題。她噘嘴地想著。
  除了秦正德聽懂他們的對話之外,秦日陽稍微可以聽出大概意思,而秦日軍則向仰天求雨的青蛙般一臉茫然,因為他們是用法文在溝通。
  「二哥,他們在說什麼?」秦日軍輕扯兄長的衣袖。
  說?他倒覺得是父女吵架。秦日陽簡短地道:「法語。」
  廢話,他當然知道是法文。秦日軍沒好氣地說:「我是問內容。」
  「內容是……不告訴你。」
  於是秦日軍只好洩氣地改問父親,豈料卻得到一句,少開口。這太沒公理了,父子、手足不同心,他真是十分「哀怨」。
  「維尼……特,你幹麼欺負我媳婦?」他以為自己嗓門大,就可任意欺人嗎?
  秦正德忿忿地想著。
  「我欺負她?我看是她爬到我頭上灑尿才是真的。」沒長眼呀!他哪敢欺負她。維尼不屑地瞪他一眼。
  「我明明聽見你對她大吼。」秦正德不甘示弱地回道,心想,他還敢狡辯,真是有失風度。
  他吸吸氣,用著非常難看的表情問:「我在教訓女兒不成嗎?」
  「女兒?!」
  這下連聽不懂的秦日軍也從父兄的大吼聲,聽出一點端倪。
  「我是這只維尼熊的女兒,你們用不著同情我投錯胎。」還好她長得像母親,父親的臉型不僅圓圓胖胖的像維尼熊,連身材都圓滾滾。珍妮慶幸地吁口氣。
  「你是弗羅倫家的女兒?」秦正德看看維尼,再看看除了五官外完全東方風味的珍妮。
  突地在這一場鬧烘烘的場景下,一位被白衣看護推進來的冷峻男子開了口,「看來沒有我,你們還是一樣開心。」
《情鎖藍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