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加上先前採集到數枚模糊的指紋,在高科技電腦掃瞄下無所躲藏,已鎖定特異份子準備加以逮捕。
敢恐嚇司法人員,當真以為無法可治,他偏不信邪。
站在檢察官的立場,一定要做到毋枉毋縱,絕不讓歹徒逍遙法外,他們必須接受應得的刑罰。
"白檢察官,恭喜你要結婚了。"
"謝謝。"
這是另一件令他喜不自勝的事。
"聽說你的未婚妻秀麗可人,原本是你繼妹?"這是好奇而非八卦。
"嗯,我們認識十幾年,最近才定下來,記得來喝喜酒。"
"一定一定,檢察官好福氣。"
收發室的陳主任寒暄一番,才想到自己來這理是要拿一些寄給他的賀禮過來,連忙拿出來。
白向倫一時不解,"這些是……"
"大概是知道你要結婚,以前受過你恩惠的朋友寄來祝賀你的,要不要拆開看看?"
大約小山一般高的大小賀禮林林總總,白向倫不好拂逆陳主任的好意,一個個拆封,將禮品暫擺在桌子上。
適合擺在辦公室裝飾的用品他收人身後的櫃子,一些夫妻適用的情趣用品他巧妙地掃人抽屜,至於高檔的禮物他打算退回。
突然,一個三寸高、十寸長的紙盒封口劃傷了他的手。
"哎呀,怎麼黏上刀片,是誰這麼缺德?"陳主任立刻抽了張面紙壓住冒出的血。
"你別忙,不礙事,一個小傷口而已。"白向倫依然笑著,眼底有抹深思。
"你是不是得罪人?這種惡作劇太要不得,你別再拆了,我叫人來處理。"說完,他撥電話到警衛室。
"幹我們這一行鮮少有不得罪人,不陪他玩玩倒顯得我氣度狹小。"白向倫眼神冷沉。
"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唔,這是什麼鬼東西?"
他還來不及阻止,白向倫已小心的拆開上層封口,一股惡臭味溘出,盒底是一堆血肉模糊的不明物。
書記官王國希巧從門口走過,聞到如此臭的味道,掩鼻上前探視。
"哇!誰要請你吃鱉,你的朋友未免太風趣了,至少寄只活鱉來,他不知道切開的鱉肉在運送過程會腐爛?"
"這是……鱉?"白向倫大感驚訝。
"對呀!"王國希曖昧的眨眨眼。"鱉肉很補哦!小嫂子會幸福得似神仙。"
陳主任敲了這糊塗的小子一下。"小伙子,你當是野營大會呀!"
"會痛耶!陳老,有什麼不對嗎?"他瞧瞧兩人的神色不太好。
"當然不對,這是人家寄來恐嚇白檢察官的東西,你沒看到封口的刀片沾了血嗎?"
王國希一改輕浮口氣,十分認真的翻察,終於在盒底找到剪報貼成的幾行小字————放棄手上的案子,否別後果自負。婆羅神
讓你吃癟!
他挑挑眉道:"這個人挺有創意,智慧應該不低,檢察官可有腹案?"鱉與癟的音十分相近。
白向倫搖搖頭,讓警衛將東西送到警局鑒識科。
"我想是少女姦殺案惹來的,先前我就被警告過一次。"想跟他作對?癡人說夢。
他絕不會和惡勢力妥協,誓要將歹徒繩之於法。
"報警了嗎?"
"當時我以為可以自己解決,但是看情形對方沒學乖,存心挑戰公權力。"
"需不需要調派兩個貼身警察?這個人絕對是危險人物。"王國希憂心地建議。
白向倫一笑。"我剛訂婚,後面跟著兩個電燈泡豈不殺風景。"
"這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至少在歹徒落網前,你是主要目標。"這事不容等閒視之。
王國希對他的崇敬是有目共睹。
他曾是地方上的小混混,因加入幫派漸殺而受傷垂危,是路過的白向倫將他送往醫院急救,並付清了龐大的醫療費用和住院所需的一切。
在他出院後更幫他安排好學校和寄宿家庭,讓他有重生的機會,所以他在畢業後選擇成為書記官。
好人不一定是善人,惡人不會一直無可救藥,只要他們走對正確的人生方向。
"國希,你的關心我心領了,他傷不了我。"這點,白向倫有絕對的自信。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果不小心波及小嫂子呢?"王國希提醒他這一點。防人之心不可鬆懈。
他沉吟了一會。"你和警方聯繫一下,請他們派兩個便衣刑警在暗處保護我的未婚妻。"
"那你呢?"
"我?"他笑得極為冷酷。"讓我來當餌吧!釣出這條惡鱉。"
"可是……"
白向倫心意已決地舉手一比。"我自有主張,此事不可宣揚。"
"陳老,你幫忙勸勸檢察官,他太一意孤行了。"王國希向陳主任求援。
陳主任摸摸半禿的頭,"他們父子都是這副德行,固執得要命。"
意思是不聽勸。
"你要看他去送死?"
"呃,這……"陳主任頂為難的。
"你們不用多費心思,要相信正義與公理,勝利女神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白向倫強調信念。
陳主任無奈的拍拍前額,他早知道勸說是多餘。
但是不死心的王國希繼續遊說他接受保護,寸步不離地當起地縛靈,賴在他的辦公室不走。
☆ ☆ ☆
"白檢察官,請留步。"
好不容易擺脫王國希的"跟監",正要鬆一口氣時,背後傳來白向倫最不想聽到的聲音,那就是仍困在感情迷宮中走不出來的沈雲。
"我知道此刻你最不想見的人是我,但是請你勉為其難撥幾分鐘時間給我。"她的口氣十分理智。
基於禮貌,他停了下來。"你有什麼事請快說,我的時間有限。"
"好吧!長話短說,聽說你收到歹徒挑釁的包裹,是不是有這回事?"
"是誰告訴你的?"他一再要求保密,哪個人饒舌?
"誰告訴我並不重要,而是你打算以身涉險誘出歹徒的做法我不贊同。"她無法不關心他。
看著他撕去斯文表棉,表露出冷峻的男人本色,沈雲對他的迷戀又加深了幾分。
當年分手後,她為了療傷飛往英國留學,這一別就是七年餘,兩人不曾再見過面。
後來回國參加高等考試,正式成為第一法院的檢察官之一,她才在無意中與他重逢,那顆以為死寂的心如山洪爆發,只想淹沒他。
一開始她不敢表露愛意,以同事的身份接近他,盼能日久生情重拾舊意再續前緣。
但是他有意無意的疏離,絕不和她單獨相處以免落人口實,讓她滿腹的愛慾無從宣洩日積月累竟累積出一股不甘心的怨。
尤其是聽到他訂婚的消息,她在前兩天就不顧一切地將心底的話全數傾出,甚至無視自尊只求與他一夜溫存。
可是,他絕情的拒絕了。
"沈學姐,你的贊同與否不代表我的立場,我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
"包括你的小女人?"
一提及心上人,白向倫冷硬的線條柔和些。"她會支持我。"
"支持你去送死,她的血是冷的嗎?"你的溫柔應該是我的。沈雲在心底吶喊。
"你沒有資格評斷她,她的心不若你醜陋。"他不許任何人污辱心愛的女子。
"我醜陋?"她淒涼的笑起來。"至少我比她愛你,不願你去送死。"
"你的愛我承受不起,更何況又具有毀滅性。"
"我毀滅了你嗎?我連自己都毀滅不了要人施捨,你很殘忍。"她的愛居然被冠上"毀滅"兩字。
白向倫望向沈雲冷靜的雙眸,心中沒有愧疚。"那是你自找的。"
她刻意的接近、討好,他不是毫無所覺,唯一能做的是冷漠以待,希望她能早日看破,不要癡纏已心有所屬的他。
這對兩人而言都是折磨。
可是愈高傲的女人愈不能忍受失敗,她自信擁有智慧和理性,足以打敗空有容貌卻無內涵的琉璃娃娃,因為真正的男人需要和他實力相當的伴侶。
她的錯是高估自己,不認為美貌與智慧並存。
胸大無腦便是她第一個認知。
而她錯得離譜。
"我們不是在開檢討大會,我希望你收回不當做法,接受警方保護。"沈雲不願他出事。
"抱歉,辦不到。"
"你非要害死自己才甘心嗎?你的小菟絲花不夠堅強,她會崩潰。"其實她說的是自己。
白向倫沉穩地一笑。"茉莉沒有你想像中柔弱,她不是一朵菟絲花,她是暗自吐香的堅強茉莉。"
"是嗎?"她眼底有深沉的痛。"再堅強還是一個女人,她需要男人強壯的手臂支撐。"
"你錯了,真正的女人是禁得起風雨淬鏈,就算沒有男人支持,一樣挺直腰桿。"他想起倔強的黎紫苑。
一個二十一歲的小女人挺著肚子離國打拼,她靠的是一股不服輸的精神,在無人支持的情況下打造出自己的王國。
她站在金字塔頂端,接受底下眾人的喝彩,誰知道背後的她付出多少辛酸和代價。
女人才是世界的強者。
"向倫,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我不能失去你。"沈雲忍不住心中的激動。
白向倫眼一冷。"請叫我白檢察官,還有記住你的身份,從來不曾擁有的東西何來失去。"
"我愛你呀!"她悲切的一喊。
"我不愛你。"
沈雲淚水盈眶。"我配不上你嗎?"
"不是。"
她再逼問:"接受我真的那麼困難嗎?"
"對。"
"不念舊情?"
白向倫不耐地看看表,"我們有舊情嗎?自始至終都是你自願,我可不曾勉強過你。"
"她會比我好嗎?"是她作踐自己、是她放不開,明知他別有所愛。
"愛情不需要附加條件,我就是愛她,無可救藥的愛她,只要她快樂。"茉莉是他的陽光。
"不,你需要的是我,一個能在事業上輔佐你的搭檔,我們有共同的愛好,共同的話題、共同的生活圈,而且同樣熱愛工作。美麗是會消退的,唯有知識和智慧愈陳愈香,你迷戀的只是一張面孔。"
沈雲的理念是:認真的女人最美。
但是她狹隘的認為只有她的工作才是最崇高、最受人尊敬的,其他人的工作不值得一提。
國內外的審美觀念不同,在英國她是熾手可熱的東方美女,高眺的身段和西方男子體型相得益彰,所以養成她自視過高的態度。
她認為自己是出色的知性女子,足以配得上任何一個她想要的男子。
結果她忘了中國的傳統美德————謙虛。
"你很偏激。"白向倫淡然的指出。
"我偏激!?"。
"你是用你自己的觀點看男人,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男人不需要一面鏡子。"
"什麼意思?"沈雲不解。
他仰望著天空說道:"一個男人在外面工作累了,他會想回家尋找溫柔的慰借,他需要一個水一般的女子,而不是把辦公室搬回家,繼續一成不變的工作。
"茉莉是個溫柔、害羞的女孩,她讓我想去保護、愛憐,剛好她擁有美麗的臉孔,娶個影子妻子的男人最可悲。"
沈雲的自尊受到極大的打擊。"我不夠溫柔嗎?"
"溫柔的定義隨人而變,在認識你之前我就愛上她,她的一顰一笑在我眼裡便是溫柔。"
"你讓我想恨你。"
不以為意的白向倫眉心一挑,"我曾將和你的一段過去告訴她,問她嫉不嫉妒,結果她說:'我不想嫉妒,那會使我的心變醜。"'
就這麼一段話,沈雲豁然開朗,她讓自己的心變醜陋了嗎?
但是心口仍有澀澀的感覺,她想她做不到如此大智慧。
"呼呼呼……白……檢察官,你可真會溜。"被擺脫的王國希氣喘吁吁地追上來。
白向倫苦笑道:"你還有耐心追著我跑呀!"
"嘿嘿!你忘了我的耐心就是被你磨出來的?"他大言不慚的說道。
"看來我多了個跟班。"
王國希嘻皮笑臉地雙手抱拳,"以後請多指教。"
他們兩人有說有笑的走離,獨留沈雲仍陷在自己的思緒中。
☆ ☆ ☆
夜幕低垂,失意的人獨行在冷清的街。
天氣是炎熱的,而沈雲的心卻是極地冰寒,凍得幾乎聽不到心跳的聲音。
在她身後同樣跟著一個人,他的眼中閃著淫邪之光。
沈雪落寞地走著,抬頭望見前方的小招牌,那是一間沒沒無聞的小酒吧,破落的油漆門畫上一隻KITTy貓,由外向內瞧去,客人零零落落。
可見生意不是很好。
"本是天涯淪落人,就讓你賺點酒錢修修門。"她苦澀的笑笑。
一踏進門,她直接往空曠的吧檯走去,點了杯清淡的粉紅佳人。
她不想好奇,但是店就那麼點大,眼一抬就一目瞭然,店主是個四十開外的原住民,額頭有道小疤,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擦著同一隻酒杯快十分鐘了。
左側角落裡有個老兵,他居然在酒吧喝……米酒。
再過去一點有個像是未成年的少女,十指全塗成黑色,她是整瓶白蘭地猛灌,桌上根本沒有杯子,喝得像個酒鬼。
另一個看不清表情的背影,桌上一杯威土忌的冰塊全溶化了,還不見他沾唇一口,似乎瞪著酒發呆。
"還要一杯嗎?小姐。"
沈雲微怔了一下,才知老闆是在跟她說話。
原來杯底空了。
"給我調杯紫色夢幻吧!"
原本是來買醉,她卻愈喝愈清醒,開始且怨自艾,神情沮喪極了。
一看就是失戀的模樣。
"小姐,夜路走多會撞鬼,小心點。"老闆平板無波的說道。
"哈,鬼?我倒想會上一會。"她是無神論者。
沈雲一連喝了十幾杯調酒,不理會老闆的警告,有些暈眩地把皮包裹的現金全倒在吧檯上,略微顛了顛地走出店外。
"唉!人類就是不聽勸。"老闆手一揚,所有的鈔票化為烏有。
"判官,她命中注定該道此劫,你別費心機了。"
說話的是喝米酒的老兵。
"讓她去受苦吧!見了真鬼不怕,等到色鬼欺身,她欲無淚。"大口喝酒的少女一臉猙獰。
而安靜的背影依然安靜無語。
老闆望望不甚醒目的招牌,上面明目張膽地寫著"鬼店"。
☆ ☆ ☆
跌跌撞撞的沈雲出了小酒吧,她的神智很清楚,只是手腳不太靈巧。
刺目的路燈讓她有些看不清,捨棄尚有行人走動的大馬路,她打算繞小路回辦公室,她的小喜美還停在法院的停車場。
四周靜得有一些詭異,叩叩叩的高跟鞋聲音特別響亮,顯得更加陰寒。
酒精腐噬了她的警覺性,絲毫沒察覺幽暗的小巷道多了道頎長的黑影,一步步走向她身後。
突然,一隻手伸出————
沈雲掙扎著要攻擊,可是手腳卻使不上勁,軟趴趴的像失去知覺。
想尖叫的嘴被充滿腐屍味的手摀住,她聽到衣服撕裂聲……
☆ ☆ ☆
他抽身用床單拭了拭,獰笑地扣住她的下巴,惡狠狠地吐了口充滿怪味的口水在她臉上。
"你也很爽吧?,流出那麼多淫液。"他插了根指頭到她體內挖出一團黏液抹在她唇上。
沈雲沒有被強暴的悲痛,面無表情地盯著床頭一包洋煙,因為心已死的人是不會有感覺的,唯獨身體背叛了她。
"你會有報應。"
"臭婊子!"他反手賞了她一巴掌。"我有婆羅神保佑,誰都動不了我。"
婆羅神是印尼某個山頭部落崇拜的邪神,意思是殺之神。
侍奉婆羅神每月要送上一名年輕的少女,供邪神享用和吸取少女年輕的生命。
沙那郎在印尼因崇拜婆羅神過火,自詡是婆羅神轉世,每月必姦殺一名少女來滿足他變態的性慾,在奪走十多條人命後被印尼警方追捕而偷渡來台。
他是中印混血兒,在台灣念完大學才回印尼,所以他的中文十分流利,在逃亡中選擇台灣為落腳地,繼續殘害少女以修邪法。
"台灣是有法治的地方,你早晚會落網。"沈雲的聲音空洞,失去了生氣。
"哼!笑話,我連你這個高高在上的檢察官都抓來,還怕他們不妥協。"
"我算什麼,賤命一條。"她愛的人不愛她,活著有何意義。
沙耶郎點燃香煙朝她一吐。"享你跟姓白的檢察官談條件,不信他不聽話。"
沈雲一聽,咯咯地笑了起來,笑聲淒厲。
"臭婊子,你笑什麼?"
"我笑你愚蠢。"她感到太可笑了。
"你死到臨頭了還敢嘲笑我,不讓你學點規矩不乖。"他將燒紅的煙頭往她右臉一燙。
她微微抽動了肌肉。"我是他急於擺脫的女人,他巴不得我離他愈遠愈好,怎麼可能救我。"
"你不是他的女人?"沙耶郎一詫,不太相信她的話。
"原來我是替死鬼。"
這一刻,她的心變醜陋了,眼中迸出凌厲的恨意,為什麼所有的好事都落在"她"身上,而她只有代"她"受罪的份?
這份恨像毒蛇的牙,冷血地咬住任何一個溫熱的生物,除非死亡,誓不鬆口。
要下地獄大家一起來吧!一個人太寂寞。
"你想知道那個全心逮捕你的檢察官,他致命的弱點在哪嗎?"
"你有那麼好心肯告訴我?"他不信任女人,女人是騙子。
他最愛的女人就是騙了他,偷走他所有的財產和男人私奔。
"被棄的女人沒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她要大家陪著她痛哭。
"你的確不漂亮,難怪你的男人不要你。"不過這身體倒是極品。沙耶郎淫邪的撫上她的霜背。
沈雲恨意更濃。"你到底想不想扳倒他?"
"說吧!我在聽。"他的雙手再度不安份的抓她的胸。
"他有一個在婦女機構當社工的未婚妻叫白茉莉,他們這個星期日打算在藍晨拍婚紗照,我可以幫你……"
命運的轉輪飛快地向前,白色的燭火忽隱忽滅,地獄的大門正緩緩開啟。
"好、好!太妙了,你是我婆羅神的女人。"
沙耶郎在大笑中進入她,沒有憐惜和前戲。
於是,沉淪的靈魂多了一個。
天空泛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