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氣喘如牛的溫感恩趺趺撞撞的由遠處跑來,一身的白色制服沾滿污泥,形體瘦小得不似一般同齡孩子。平時稍微劇烈的運動都被禁止的他,今日不得不按住胸口拚命向前跑,忍住心臟一陣強過一陣的緊縮痛感,任由豆大的汗珠將衣服浸濕。
他有個愛慕虛榮的母親,老愛和別人比較地專買名牌,不管手頭是否寬裕,瞧上喜歡的東西先刷卡,到月底再來煩惱有沒有錢周轉。
她第一個念頭會先找負責茶莊經營的繼女調頭寸,每借不還的變本加厲,活似人家欠了她似,要不到就大吵大鬧的說她命苦嫁錯了丈夫。
當年她以為溫老頭才是茶莊的主人,百般引誘並趁他喝醉時和他發生關係,然後賴上他不肯放手,直到有了身孕才正式入籍。
可是入了門之後才知自己打錯如意算盤,丈夫根本是茶莊養的一條狗,任勞任怨地仍不夠一家溫飽,真正掌權的是他的丈母娘。
夫妻間的吵吵鬧鬧不曾停歇,幾度差點被老太太趕出去,他們才會暫時的安靜一段時間。
要不是老太太只剩下溫綠菊一個血親,他們早就無處安身只能睡大馬路,沒法子填飽肚子等著餓死。
但她仍不肯認清自己的身份安於本份,老以為自己是茶莊負責人的繼母擁有特權,每每欲插手茶莊的生意撈點油水,做個表裡都風光的大夫人。
其實她並不是一名盡責的母親,一發現小兒子的身體有缺陷居然想掐死他,要他早日去投胎,省得一家都跟他受罪。
若非護士發覺她的意圖及時搶救,這會兒跑得臉色發白的溫感恩早已經不存在了,化成一壞小土堆被人遺忘。
「不許跑,你給我慢慢地走,瞧你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存心讓姊擔心嗎?」
原來發呆的溫綠菊正在想念她捨棄的男子,眼眶略紅的忍著不落淚,她從不知道相思是如此磨人,幾乎要掏空她的靈魂,讓她成為無心之人。
耳中傳來小弟急迫的呼喚,她回神的抹去眼角淚珠,暗自將心底的人影收起,她有更多的人得照顧,無法顧及私人感情。
「姊,我……我沒有事,你快去……看住媽,別讓她又做出……惹老太太生氣的事。」他不想離開茶莊,也不要和最疼他的大姊分開。
「吸氣、吐氣、吸氣、吐氣……胸口有沒有不舒服?慧姨的事我會處理,你把自己的身體先照顧好。」他的心臟由不得他任性。
雖然心室的破洞已經動過手術縫補,但他先天體力比人家差,加上早產兒的緣故,心臟的功能較弱,不能受太大刺激。
「有些胸悶而已,我……我沒事。」溫感恩大口的喘著氣,臉色依舊白得嚇人。
「坐下,先讓呼吸平順再說,把心情放鬆。」看他都冒冷汗了還逞強。
轉身取來一隻香味四溢的小茶罐,姿態優美的溫綠菊不急不徐的以茶勺取茶,七十度左右的茶溫最適合茶葉伸展,淡淡的清香不濃不膩的散開。
有心臟疾病的人不宜喝含有咖啡因之類的刺激飲料,經她多次改良後選擇薰衣草和柑橘與茶葉混合,製成一種能安撫煩躁,平穩血壓的花茶,好讓她最疼愛的弟弟也能喝到自家出產的茶。
「姊,你泡的茶越來越好喝了,以後我們不賣茶葉可以開茶館,生意一定很好。」光是來看大姊的人就會大排長龍,擠都擠不下。
「少討好我,咱們真要不賣茶,外婆肯定第一個拿刀砍我。」她的生命已和茶莊密切結合,怕是難了。
看著那雙純淨的大眼閃著對她的崇拜和孺慕之情,溫綠菊不免感歎繼母的失職,讓長他十多歲的她姊代母職,母子間的感情反而疏遠,不如和她來得親近。
一提到老太太,溫感恩表情明顯的懼怕。「姊,我們不會分開對不對,就算媽一直吵著要錢。」
他很怕姊有一天受不了就不要他們了,像老太太一樣整天繃著臉,看他們有沒有手腳不乾淨,好找借口趕他們走。
「說什麼傻話,我們是一家人怎麼分開,有我在誰也動不了你。」唉!外祖母肯定又說了什麼話來嚇他。
這一家老小倔的倔、病的病、鬧的鬧,哪天才能不讓她煩心。
「可是媽老愛無理取鬧,亂說一些讓人很氣的話,你不氣她嗎?」有時候連他都好氣她愛亂花錢。
但大姊說做子女的不能批評父母的作為,只能勸導,所以年紀小的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看她越來越過份的四處挖錢。
「氣呀!但有什麼辦法,她是感恩和香苗的母親,姊再生氣也要為你們包容她,你們是姊最愛的弟弟妹妹。」
為了他們,再大的苦她也要咬牙硬撐。
身有病疾的孩子常有一顆比常人更體諒的心,溫感恩瘦小的雙臂環著她,十分貼心的說:「我最愛大姊,你辛苦了。」
為了這句「你辛苦了」,溫綠菊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才十二歲的孩子已懂得體恤別人,為什麼大人們無法真心待他好呢?
這年紀的小男孩應該快樂無憂的笑著,在太陽底下奔跑把自己曬得像小黑炭,享受童稚歲月的歡樂。
而他只能看別人玩瘋了,心生羨慕的待在樹蔭底下看書,蒼白的小臉始終帶著病容,擔心著自己幾時會被趕出去。
看來她得和外祖母談談,別在弟、妹面前說些不得體的話,她的年歲畢竟不小了,沒必要和小輩計較千秋萬世,他們也是她的孫兒。
「姊,你怎麼哭了。」是不是他說錯話了,惹得大姊不高興。
她哭了嗎?指一沾臉頰是濕的。
「姊是感動小恩的窩心,一時太開心了。」她綻放恬靜笑容,輕輕撫弄他的發。
「姊,你別哭了,等我以後長大了就可以幫你忙,你不用累得沒時間睡覺。」他一定要讓姊姊過得很幸福,不再落淚。
動容的溫綠菊輕抹淚水,為他小小的關懷感到苦澀,連他都發覺她的疲累,為何長輩們不能多點體諒,將心比心的少惹些事讓她安心呢。
「走吧!小恩,咱們去瞧瞧慧姨又在鬧什麼,要真鬧得過火咱們就不理她。」也該是時候了。
「嗯,不理她。」反正她也很少理他。
小手拉大手,姊弟倆牽著手走向烘茶廠,和煦的陽光打在兩人身上,平和的畫面總叫他們會心一笑的希望此情此景能化為永恆。
一道頎長的身影悄然跟隨其後,腳步放緩的欣賞眼前一幕,心頭漲滿深切的情意不急著打擾他們的安詳。
多喝茶有助品行的湎養,他越來越懂得安步當車的悠閒,人生偷得半日浮閒豈不樂哉,自己有多久沒和山青水綠接觸了?大自然的空氣果然和都市不一樣,微送清新的新草香。
只是,他們到底要走多遠,這天氣熱得叫人汗流浹背,多曬一分鐘都有脫水的可能,他們怎能似沒事人般走過半座山頭,絲毫不見異樣。
突地,一陣連珠炮似的怒吼聲傳來,兩人的步伐才逐漸加快,彎進一幢三層樓高的古老磚房。
**
「你再說一遍試試,為什麼我不能拿自家的茶葉,茶莊裡外看得見的生茶、熟茶都是我家所有,我拿個十斤八斤有什麼了不起,一大堆茶葉放著也是要賣,我替茶莊宣傳,拉拉生意也不成嗎?」張家慧無理取鬧的吼著。
她就不信誰敢攔她,堆積如山的茶葉還不是要賣人,她拿個幾斤是試味道,嘗嘗火候夠不夠,喉韻醇不醇,這也有一堆廢話阻攔。
也不想想她是未來繼承者的後母,茶莊本來就是他們的,幾個低賤的工人不過是靠她家養活,不趁機巴結她還敢拿喬,百般刁難的不給面子。
以為她不懂茶嗎?好歹她以前也是茶農子弟,摘過的茶葉多得可以淹死他們。
要不是她瞎了眼錯把乞丐看成富商,今天她不知是哪家的闊太太,穿金戴銀好不風光,誰還敢給她臉色看,不巴著她施捨個閒差才怪。
「不行就是不行,沒大小姐的同意誰都不能動我的茶。」何況她根本不算茶莊的人。
堅守崗位的制茶師傅非常有原則,不為她的惡言惡語所動,堅持不讓她動一片茶葉,這些都是大家合力完成的心血,不容勢利的她動歪腦筋。
「什麼你的茶,你要不要臉呀?!這是我們溫家的茶,你不過是個領人薪水的奴才,沒資格對我大吼小叫不讓我拿茶,更何況綠菊管得了我嗎?」
綠菊那臭丫頭算什麼,投對胎而已嘛!讓偏心的老太太另眼相待,不然這茶莊也是傳到她丈夫手中,女婿算半子不傳他傳誰?
可是丈夫偏偏礙於女兒的存在才出不了頭,只能幹個小工頭穿得破破爛爛,帶出去也不體面,丟盡她的臉。
幸好他聰明的早早投胎去,在感恩出生的第二年一跤跌入山谷,不然她還得忍受多少指指點點,笑話她鳳凰當不成還不如雞。
漲紅臉的老師傅火氣一升,不甘受辱。「大小姐是懶得管你,不然你以為你張家慧是個人物呀!茶莊是綠菊山莊所有,你若沒有大小姐的照顧,現在早在外面賣了。」
不知誰的臉皮比較厚,不事生產的人只知伸手要錢,門口看門的老狗都比她有用多了。
「你……你居然連名帶姓的吼我,你向天借了膽是不是,我好歹是綠菊的媽,輪得到你來教訓嗎?我今天就是要拿走十斤茶葉,你能奈我何。」
欠下一屁股債不還不行,拿點茶葉換現金貼補貼補,手頭緊做什麼事都不方便。
「你敢動一片茶葉試試,我老吳送你一口『熱鍋子』。」拿她當茶葉下鍋。
氣得嘴角抽動的張家慧指著他破口大罵,「反了、反了!惡奴欺主,老天沒長眼才讓你這惡人橫行,你看我婦道人家好欺負是不是?拿著鍋子就想往我頭上砸,你的良心被狗啃了。」
「你才是不可理喻,明明半熟的茶也要拿,你也不怕澀口!我老吳活著的一天,你休想佔大小姐的便宜。」到底誰無理來著?
若非怕給茶莊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他真想把鍋子往她腦門砸去,看她還能不能囂張。
「哼!你不讓我拿我偏要拿,管他茶熟不熟,人家才不管澀不澀口,只要是綠菊山莊制的茶,外頭一堆人搶著要。」
茶葉如金,論錢論兩的賣,小小一包起碼上萬,她賣個十來斤也有好幾十萬的收入,這個月還怕不好過嗎?上次看上的那件香奈兒她是非要不可。
一想到櫥窗內各式各樣的名牌,盯著茶葉眼睛發亮的張家慧只看見成堆的鈔票,不論誰擋在她面前都阻止不了她的決心,她要擺闊太太的場面。
保養得宜的身材如少女般玲瓏有致,她花在瘦身方面的錢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再加上昂貴的保養品和化妝品,一個月五萬的家用根本不敷使用。
所以她存心豁出去了,和老吳拉拉扯扯的想討些便宜,又吵又鬧不肯罷休,讓一旁看不下去的員工猛搖頭,多次勸阻無效只好任其橫行。
除了在茶莊工作五十年的老吳還有一點份量敢攔她,旁人早讓她的尖酸刻薄氣得不想開口,誰也不想惹一身腥。
爭吵的聲浪一波高過一波,整個瓦蓋的屋頂都快破她掀了,紛紛走避的工人掩耳停工,怕受波及的退到角落聊天。
「怎麼了,大家今天不想領工錢,想讓炒了一半的茶葉發焦嗎?」
一見溫綠菊挽起袖子在大鍋子旁翻炒新葉,哪有人敢偷懶的在一旁休息,連忙接手要她別燙到手,各司其職的開始工作。
「綠菊呀!你來評評理,我不過想拿點茶葉試滋味,這死老頭竟然不給我,還編派一堆理由糟蹋我,你說他可不可惡?」簡直狗仗人勢嘛!靠著老太太撐腰。
惡人先告狀指的就是這種情形,錯的是她還振振有詞的找人理論,黑的硬要拗成白的,滿口胡話當賁理的要人認同。
可是同樣的事一再重演,次數多得叫人無法同情,她臉上的盛氣凌人著實惱人,沒幾人受得了她的跋扈氣焰。
「吳師傅,讓你煩心了,綠菊先向你說聲對不起。」溫綠菊不看繼母,先謙和的一行禮,對老吳的尊敬可見一斑。
搞得老吳不好意思的笑笑,直說沒關係,習慣就好,他又不是第一天上工的新手。
「你幹麼向他道欺,他都爬到我頭上造反了,你還當他是老祖宗供奉呀!」有沒有搞錯,主人向奴才低頭?
沒有一絲愧疚的張家慧仍然擺高姿態,一副不屑和低等工人為伍樣。
「他是茶莊的老祖宗沒錯,我們綠菊山莊的鎮莊之寶,每個人都要尊重他,不可對他無禮,包括你,慧姨。」
溫綠菊的一番話像是狠打了張家慧一耳光,同時也讓受到委屈的老吳感到光榮,欣慰得露出寬容的微笑回以敬意,為大小姐的重視而更忠誠,忠心的拖著老骨頭為她賣命到死。
收服人心不只是金錢上的獎勵,有時口頭上的讚譽反而更能拉攏員工的向心力,以一片真誠來換取他們的努力,相輔相成。
老一輩的人重情重義,他們要的不只是一份餬口的工作,還有來自老闆的肯定和尊重,彼此之間不分貴賤才留住人才。
溫綠菊做到了禮遇師傅,所以他們甘心受她所用從不喊累,恍若一家人似的共同打拚,將茶葉當成子女用心培育,因此製出享譽全國的精品香茗。
「你胳臂肘往外彎,盡幫著外人數落我,他在我們茶莊工作我不能念他兩句嗎?」什麼鎮莊之寶,真是笑死人。
一把老骨頭都快作古了,送他一口棺材還差不多,人老不服老搶年輕人的工作,他以為他還有幾年好活,配讓人家尊重嗎?
「是在我的茶莊工作而不是在我們茶莊工作,綠菊山莊並不屬於你。」溫綠菊冷冷的斂著眉,點明她的地位。
「你是什麼意思,你的茶莊和我們的茶莊有何不同?你別忘了我是你繼母,你的一切也屬於我。」吃她、用她、花她的都是理所當然,她有撫養她的義務。
「慧姨,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我不會一直縱容你為所欲為,茶莊與你無關,你沒有權利為難我手底下的人。」綠菊山莊也不是她的,她只是替祖先守成的子孫,將來還是得傳給下一代。
「什麼叫沒有權利?我是你死鬼老爸的妻子,你養我是你的責任,我不過要你一點點茶葉還要看你臉色,你根本不當我是家人。」
什麼你的、我的她都不管,她只要過好日子,有一群下人好使喚,
溫綠菊在心裡回答:是。「不,你不是我的責任,你有手有腳還能幹活,比你年紀大的阿婆都能在茶園工作,相信你養活自己不成問題。」
「你……」張家慧驚訝得讓口水噎到,氣岔了一下。「你要我去工作?!」
「多勞動有益身心,我只是建議你多做些有建設性的事,別一天到晚找師傅的麻煩。」無所事事容易招惹是非。
她不平的揮動雙臂大聲叫囂,「我幾時找他麻煩,你怎麼不看他用什麼態度對待我,幾個茶葉值多少錢,輪得到他囉唆嗎?」
滿滿的茶葉不拿可惜,她又不是整個搬走。
「敬人者,人恆敬之。一斤茶葉是不值什麼錢,但你三天兩頭搬個五斤、六斤,經年累月下來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一個月拿個二十斤,一年是兩百四十斤,以五年來算是一千兩百斤茶葉,一斤市價八千元起,你一共欠茶莊九百六十萬台幣,麻煩請付現。」
「啊!我……我哪有拿那麼多……我、我沒有錢……」乍聞天文數字的張家慧頓時矮化的囁嚅,少了一份張狂。
她從沒想過她拿的茶葉有多貴,每隔幾天偷個兩、三斤去賣,得款數不超過五千,所以經年累積下來的數字頂多四、五百萬,她根本沒有拿過那麼多錢。
現在經她一算才知自己被人坑了,一斤茶葉一、兩千塊她以為就是高價了,原來真正的好茶價格昂貴,難怪她那些姊妹淘拚命遊說她多拿一些。
「以同行價我可以打個七折,再加上你拿出去的茶葉有些只是半成品或劣質貨,減減扣扣我行個方便,就拿個五百萬整數吧!」
溫綠菊的用意在於遏阻她的奢靡、虛榮,並未真正要她付清款項,她知道繼母花錢如流水,什麼積蓄,銀行內有多少存款她比她清楚。
其實扣除人工和茶葉斤數,以及自種自製自產的工本費,茶莊一年的損失不到一百萬,她是故意以市場的價格來告誡她,好讓她瞭解她「吃」了多少錢。
「綠菊,你曉得我一個月只有五萬塊家用,那些錢就算了,自家人何必計較太多。」把她賣了也湊不出零頭。
明澄的眼眸一瞟,溫綠菊口氣轉為平淡。「好吧!如果外婆同意的話,我可以不當一回事。」
「嘎!那個活像冰塊的死老太婆……」瑟縮的囁嚅,張家慧哭喪著臉猛搓手,「呃!我是說不通情理的老太太,她哪有可能放過我。」
「既然如此我也幫不了你,以後你的家用減半,慢慢扣還,茶莊的茶一斤半兩都別碰,否則你會還到下輩子。」兩萬五夠她一人開銷了,只要少買些名牌。
什麼,這不是要斷她生計?!
自從綠菊掌家之後,她一個月會給她五萬塊,再加上她偷賣茶葉的錢少說有十來萬,這些錢她都快不夠花了怎麼還能減半。
光是買幾雙鞋就沒了,最近她又參加美容課程,一期兩個月要十萬塊,一張會員金卡少說二十萬,還有買GD皮包也要錢。
人家張理事長夫人用的是白金貴賓卡耶!大手筆的付了整整一百萬面不改色,她哪能落於人後不做足面子,最少也要弄張五十萬的白金卡才能和人家比較。
而且她一向習慣拿茶莊的茶販售好當零用金,平時不工作的她沒什麼收入,除了打打小牌和姊妹們逛逛街,要是斷了她這條便路,日後她上哪攢錢?
不行、不行,她不能被綠菊嚇倒,現在茶莊由她全權負責,老太太早就不管事了,只要她通融不告訴老太太,她一樣能從中獲利。
對,就這麼辦,賴到底吧!看她能拿她怎樣。
張家慧的表情由驚惶懼怕轉為愁眉苦臉,但她就像再生能力超強的壁虎一般,尾巴斷了很快又生出來,畏怯的神色又恢復不可一世,吃定繼女不可能放任她不管。
「我說綠菊呀!你賺那麼多錢還不是要孝敬我,我幫你是看得起你,你不想人家說你不孝吧!老子一死就凌虐後母。」在法律上她還得叫她一聲媽。
棄養父母可是有罪的,她在報上看過不少例子,不怕她不拿出錢。
「我只領我份內的薪資,茶莊賺的錢我全交給外婆保管,扣掉你的家用、香苗的學費、感恩的醫藥費,我剩下的並不多。」她不貪不屬於她的那一份。
錢夠用就好,她不會拿茶莊的儲備金填繼母的無底洞,即使她小有積蓄。
「你有毛病呀!老太太都將實權放在你手上,你幹麼有好處不自己留著還交給她?你是蠢到不知變通是不是?那些都是錢耶!足夠我一輩子過得舒舒服服……」
「你?!」溫綠菊輕聲的一睨。
自私的張家慧知道說得太露骨連忙改口,「我是指我們一家人,有好處總要大家分享嘛!哪能獨厚老太太。」
近七十歲的老太婆要錢幹什麼,她能帶進墳墓裡嗎?將來還不是要留給他們……呃!是留給綠菊。
所以繼女的錢等於她的錢,她愛怎麼花就怎麼花,拿兩斤茶葉真的不算什麼,下次她一定要提高價格,不當冤大頭了。
張家慧仍不知悔悟,一心要從繼女身上挖錢。
「慧姨,我已通知銀行停止先前辦給你的信用卡副卡,以後你得學著簡樸過日,我不會再為你支付任何額外的開支。」一家人?很可笑的說法。
她早該大力斷腕除舊埽將她的陋習拔除。
是她聽錯了吧!這個玩笑不好笑。「你……你停了我的副卡?」
「是。」沒卡她就難作怪。
「你憑什麼停了我的卡?!你想所有人都笑話我落魄了,連張卡都辦不起。」她一定會被笑得沒臉見人。
歎了一口氣,溫綠菊恬雅的說道:「自從你嫁給我父親的那一天起你已經落魄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你是依附綠菊山莊生存的一條蛆,早就沒作夢的資格。清醒吧!慧姨,承認自己是窮人並不可恥,打腫臉充胖子還要拖累別人才叫人無法原諒,人家背地裡早笑過你很多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