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怎麼樣,找到了沒?我可憐的小春色到底被吸到哪個朝代?離人呀!你得快點找回我的寶貝女兒,不然遲了就找不回來了。」
  如同明眼人般的司徒離人朝老人一瞟,他心虛了一下,以為徒弟真瞧得見他在做什麼,連忙把蹺放在茶几上的腳輕輕放下,還非常小心地將倒了一半的椅子扶好。
  「師父。」
  「呃,是,我在。」怪了,他在緊張什麼勁,手心直冒汗。
  「如果你的語氣沉重點,不那麼快活地偷吃醃蘿蔔,也許我會相信你真的很擔心師妹的安危。」可他的語調太愜意了,丟了個女兒還能像沒事人一樣腳打拍子輕哼曲。
  歐陽不鬼哇了一聲,身子下滑了三寸。「你……你不是看不見?幾時開了眼。」
  不錯、不錯,有天分,他與有榮焉,隨便教教也能教出個奇才,看來他可以開班授徒,當起名師。
  「我是看不見。」這是他成為陰陽師的宿命,有所得,必有所失。
  「可是……呃,你知道我在吃蘿蔔?」快滾、快滾,不要來誘惑我,才吃兩口就被愛徒發覺。
  司徒離人無奈的歎口氣,「我聞到醃蘿蔔的味道。」
  「喔!原來。」嚇了他一大跳,以為徒兒練成天眼通了。
  「那是今年夏天,我和師妹在山裡摘的,她切片,我醃製,我們約好了秋天才拿出來下飯。」東西還在,人卻不在了。
  咬了一口蘿蔔的歐陽不鬼忽然覺得……酸呀!他訕訕然地將醃甕蓋重新蓋好,「吉人自有天相,那丫頭凶得很,沒人欺負得了。」
  哈……他養的女兒他最清楚了,一點也不像她英明威武的父親——他自己,和她蕙質蘭心、溫婉可人的母親更是不同,她根本是頭幼豹,潛力無限,不論到哪兒都能活得下去,佔山為王。
  他比較擔心的是女兒旺盛的活力,不知道會不會把身邊的人全搞瘋了。(請相信為人父親的痛心心語,他便是活著的見證人——欷吁中。)
  「為什麼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師父似乎早就知道她會發生什麼事。」再怎麼樂天也不可能毫無半絲焦急,聽師父的笑聲多宏亮。
  「哪……哪有……」不要口吃,要鎮定,他絕不是棄女兒於不顧的狠心父親。「你看我急得都快哭了。」
  「師父,你心虛了。」司徒離人頓了一下,手撫過光滑的古鏡鏡面。「還有,不用我一再提醒,我真的看不到,是個瞎子。」
  他沒有一絲盲人的自卑,十分坦然的接受無法視物的事實,因為他曉得他擁有的比別人還多,他能看見另一個世界。
  人與鬼並無不同,只在於一個有形,一個無形,鬼看得見人,人不一定能視鬼物,本質上是相同的,鬼未死前也是人。
  別人以為他獨居深山是寂寞的,其實他有很多朋友,山精水靈、花草鳥獸都能與之交談,天地萬物皆有靈性,端看肯不肯用心接近它們。
  「哎呀!我的好徒兒,你的眼睛也不是天生目盲,找對了方式,它還是有機會復明。」不過可能會失去一些能力。
  可能。
  「師父,請不要扯開話題,我們現在談的是師妹。」師父的頑童性格若不制止,他會天南地北說個沒完,可是卻說不到重點。
  「喔!春色。」死孩子、死孩子,一點也不懂得尊師重道,竟敢打斷為師的未竟之語。
  「師父,造口業有損陰德,請別在心裡罵徒兒。」為老不尊。
  歐陽不鬼嚇得從椅子上掉下去。「你……這你也聽得見?」
  太……太厲害了,不愧是他的好徒兒,青出於藍,更勝於藍,他死也瞑目了……呸呸呸!他幹嘛咒自己短命,閻王老爺說他還有三十年陽壽呢!
  「師父,我是你的徒兒。」他在想什麼根本不用費心,他跟個孩子沒兩樣。
  「呵……好、好,以後讓你當我肚裡的蛔蟲。」他不必開口就有人代答。
  「師父——」司徒離人無力地低喚。
  「好啦!好啦!急什麼,人不會弄丟的,頂多找不回來而已……好啦,你又要叫師父了是不是?」唉!當師父真難,他真苦命。
  「其實呀!她在那邊會過得很好,你用不著替你師妹操心,雖然有小小的血光之災……」但總會否極泰來。
  「什麼,血光之災?」司徒離人趕忙掐指一算,果然她有劫難得渡。
  「別緊張、別緊張,我不是說過她會長命百歲,你要相信為師的神算。」別突然大叫,他會嚇到,老人家心臟不好,禁不起嚇。
  「你是說過,但你也常常騙我們。」無數次了,難以細數。
  歐陽不鬼惱羞成怒地用吃剩的果皮丟他。「不肖徒弟,騙你們的事就該自動忘記,記得那麼牢幹什麼!」
  師父是長輩,不能忤逆,這是為徒之道。
  「是,徒兒知錯了。」師父的無賴個性還是沒變,他苦笑著。
  「離人呀!你要記住師父一句話,怎麼去,怎麼來,要是哪天丫頭回來了,你再一腳踢她回去,她的命定姻緣在鏡子的另一端。」他隨便掉兩滴眼淚哄哄他吧!
  「師父。」
  他喂了一聲。「你要問我她什麼時候回來是吧?」
  「不是。」
  「不是?」
  司徒離人的嘴角微微上揚。「窗前的黃雀說它剛在你沾水抹眼的水杯里拉屎。」
  「喔!拉屎……什麼,那只死小鳥拉了一坨屎……」完了、完了,他的眼睛會瞎掉。
  「清水在左手邊。」山泉水在右邊。
  「嗯!嗯!」歐陽不鬼潑了水,臉洗到一半時驀地一僵。「離人,你真的看不見?」
  「第三千五百六十九次,是的,我看不見。」他幾乎要笑出聲。
  歐陽不鬼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我常想帶你進這一行是不是正確的,以前的你是個活潑好動的可愛孩子。」
  「不,我從來就不是活潑好動的孩子,那是師妹。」春色常笑他打小就是個小老頭,不跟狗說話。
  不苟言笑。
  歐陽不鬼一瞪眼。「你讓我稍微感傷一下會怎樣,我失去一個女兒耶!」
  司徒離人無奈的歎了口氣,「師父,你要裝到什麼時候?該是坦白的時刻,不應有所隱瞞,不如從師娘說起……」
  他清楚地聽見椅子翻倒的聲響,以及像猴子一樣跳上跳下的聲響,師娘的話題一向是他們之間的禁忌,提都不能提。
  沒人知道她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如彩虹般只短暫的出現幾年又莫名失蹤,至今乃是個謎。
  而師父一向雲遊四方,混吃混喝……呃,那是春色的說法,鮮少回到竹蘆,有時想聯絡他都聯絡不到,跟失蹤人口沒兩樣,一度他們以為他仙逝了,到哪個世外桃源當神仙。
  但是奇怪得很,師妹一被吸入鏡內不久,將近兩年沒回家的師父突然現身,而且不用他開口便知發生什麼事,要他立即封住鏡面。
  封住?!
  他當然不可能答應,一旦封了鏡,師妹就再也回不來了,而她在鏡的另一端遭遇什麼事也無從得知。
  師父的心態可議。
  「好吧!老實告訴你,這面陰陽鏡又叫鴛鴦鏡,它原本有一對,一陰一陽,你師娘就是從那面陰鏡來到陽鏡,我們也因此相遇了……」
  談論起陰陽古鏡,對歐陽不鬼來說最困難的部分就是他的妻子,他從沒一日忘記她,始終深愛著她,十餘年來總想著如何能找到她。
  「所以每次師妹問你師娘在哪裡時,你總是回一句她是石頭縫裡蹦出來,或是外星人的孩子。」對春色來說,這種答案她還比較容易接受吧!
  不然以師妹的個性,她肯定會想辦法鑽進古鏡,每個朝代亂找,情況更糟。
  「你不要打岔,讓師父回想過去的一切可是很痛苦的。」歐陽不鬼氣呼呼地乾瞪眼。
  「是,師父請說。」
  「你就這點不好,太溫吞、太一板一眼,沒什麼脾氣,要像我們家的小春色才可愛,敢怒敢言,敢勇於挑戰,你呀你……」
  「師父。」說著說著又扯開話題,真拿他沒轍。
  「哼!催什麼催,我說到哪兒……喔!你師娘從陰鏡而來,天仙絕色呀!哈!可惜你看不到,我就把她拐來當老婆……」
  「然後呢?」怕他又東扯西扯扯個沒完沒了,司徒離人趕緊發問。
  「然後……」歐陽不鬼突然哭了,還是嚎啕大哭。「我有沒有說過你的面相剋親,無兄弟姐妹呀?」
  離人、離人,離開親人。
  「有。」因此他一出生,雙親便一一辭世。
  「你來的前一天,你師娘就回去了,她命格輕,禁不起克……哦!別自責,我不是怪你,陰鏡又稱亡靈鏡,是死了的人才能通過,而陽鏡自是活人方能使用。聽過離魂嗎?」
  「嗯。」指人未死,魂魄卻離開肉體,四處飄蕩,幸運一點的魂體會回到肉體而轉醒,反之則一輩子昏迷不醒,直到軀殼死亡為止。
  「你師娘的情況比較特殊,她來的時候是一條生靈,後來不知怎麼地實體化,我們才有了你師妹,可是……」
  興許是陰鏡那邊的軀體清醒了,可魂魄未歸,她的家人找來道法高深的修道者招魂,因此她在萬般無奈下經由陽鏡回到陰鏡,重回軀體。
  「唉!你師娘回去後,陰鏡已被毀,現在世上只剩下你手中那面陽鏡了。」
  「師父,你放寬心,別再憂傷,徒兒在尋找師妹的同時,也會盡量打探師娘的下落,若是可行,徒兒會將她們一起帶回來。」
  「真的?」喜出望外的歐陽不鬼大力抹淚,笑得喜不自勝。
  「徒兒絕不食言。」在他能力範圍內,定不叫師父失望。
  「好、好,好徒弟,不過接你師娘回來就好,春色那丫頭不用理她,你是五月初五正午時分出生的陽男,陽氣太旺,所以克親。」
  「而春色是月蝕時出生的陰女,命格跟你一樣重,但她是帶著鬼氣而來,不僅克親,還會吸走父母的福氣,你的命格能改,一過二十便大不同,而她是一生也改不了,旺夫旺子卻不旺娘家。」
  「難怪你要避著她……」司徒離人頓時了悟。
  「呵……親親吾徒,你的努力師父是肯定的,找你師娘的重責大任就交給你了,老吳找我去摸八圈,今晚不回來了,你一定要徹夜不眠,更加用心去找,我們夫妻的團聚就靠你了……」
  三條黑線滑下司徒離人額頭,他哭笑不得地撫著凸出的鏡面,指尖感受到微溫,但又轉為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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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你好些了嗎?娘來看你了。」
  不知為什麼,歐陽春色一瞧見一身素淨的美婦便覺得不舒服,整個人由腳底涼到頭頂,不自覺地顫慄打哆嗦。
  父親是知名的陰陽師,而她本身具有靈異體質,雖然不像師兄一樣能見鬼,但某些感覺特別敏銳,她可以從第一眼判斷此人是好是壞,該不該親近。
  不僅是不喜歡,且是打心裡排斥,司徒小姐的娘親確實很美,絲毫不見老態,年近四十卻有如二十出頭的少婦,吹彈可破的水膚嫩肌猶勝女兒三分。
  也許旁人不覺得,可是以她長期浸淫在鬼怪魈魎之中,她明顯地感受到二夫人身上透著一股妖邪之氣,甚至有血的味道。
  是她的錯覺嗎?和善到連菩薩都會微笑的一張臉怎會心生惡念,定是她夜裡睡覺又踢被,所以著涼了,影響了感官。
  「就是你救了小女嗎?真是太感謝你了,青衣這孩子打小身子骨就不好,我一直擔心她會比我早離開……」左驚虹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
  美人垂淚,惹人輕憐。歐陽春色腦海中忽然浮現這八個字。
  「沒什麼,我和令嬡有緣嘛!她……哎呀!疼……」咦,又見紅了?
  一聲驚呼陡起。「啊!真是抱歉,我的指片刮傷你了,要不要緊?我幫你上藥……」
  左驚虹連忙趨前,扶起歐陽春色的手心疼不已的吹拂,如同一位娘親不捨兒女受難,從袖中取出一瓶白玉瓷瓶便要往她傷處抹上透明涼膏。
  但是她的指尖才剛碰觸歐陽春色時,後者卻不知感激地甩開,臉色微白地連退好幾步,身體竟無端地顫抖,十分驚恐。
  不是很清楚,但歐陽春色的確又看到一些模糊景象掠過眼前,很快,很急促,讓她心生惡寒,不由自主地害怕起來。
  打她七歲時明白自己有預知能力開始,這是她第一次迫切想開啟與生俱來的力量,她想看得更清楚一點,知曉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事。
  不必師兄在場,她也能感覺到一片烏雲即將靠攏,它帶來雷霆萬鈞的陰寒氣流,令人不寒而慄,比萬鬼鑽動還來得可怕。
  「怎麼了?」她看起來很慌。
  醇厚男音關心地問道,司徒太極攙扶著纖柔細腰,低視蒼白嬌顏。
  「我……司徒大哥……我大概是受了風寒,有些頭暈。」她難得嬌弱地將身子一偎,不敢說出自己看到的詭譎妖異。
  一下子是茶販,一下子是大夫,若是再說出她是陰陽師之女,恐怕人家要說她裝神弄鬼,故弄玄虛,把隱月山莊搞得鬼影幢幢。
  大掌輕撫上她額頭。「是有點燙,自個是大夫,怎麼不好好照顧自己?」
  司徒太極召來丫鬟,要她立即煮碗薑湯,以及熬煮祛寒的湯藥。
  「就是因為自己是大夫才認為不會生病,這些時日我可是吃了不少補品,要是病來才叫冤枉。」她故做開朗的笑道,不讓他知道她手腳冰冷得幾乎無法站立。
  「哼!只顧著貪嘴,食補不是藥,豈能保你身子無恙?」吃得再多也不長肉有何用。
  像是早做了無數次似,他將懷中虛軟無力的嬌軀抱坐大腿上,讓她的螓首輕靠肩頭,口氣雖惡,手勁卻異常輕柔地撫拍纖柔玉背。
  換上女裝的歐陽春色有著不下左驚虹的絕美容貌,但她眼神清明,泛著水漾笑意,更顯明媚動人,清麗出塵,恍若水邊一朵素雅白花。
  兩人旁若無人的依偎著,渾然不知他們的舉動在外人眼中有多麼不合宜,即使是夫妻出了房門也不能過於親匿,何況他們什麼也不是。
  不過看得出兩人已互生情愫,彼此有意,這段日子來縱使仍不時聽見咆哮聲和輕狂笑聲,但越吵,情絲纏得越緊密,情火熱度節節升高,燒得他們無法否認已然動心。
  「咳!咳!極兒,別壞了人家姑娘清譽,快將歐陽大夫放開。」左驚虹輕咳的提醒。
  「啊!對喔!你幹嘛抱著我?」為時已晚的歐陽春色掙扎著要下地,臉紅得有如朝霞。
  「別亂動,小心我再咬你一口。」他輕拍她粉臀,假意威脅。「虹姨,她的清譽我會負責,你大可安心。」
  「你的意思是?」她嗓音輕柔的一問。
  司徒太極神色不甚自在的回答,「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不要再問了。」
  聞言,她不喜反而顰起月眉。「繡娘呢?我以為她才是你要迎娶的妻子。」
  「繡娘?」誰是繡娘?
  乍聞另一名女子的名字,歐陽春色心裡掀起一陣巨濤,感覺很微妙的泛起酸意,很不是滋味。
  「虹姨你聽誰胡言亂語?我從來沒打算過要娶她。」就算他要娶,繡娘也不一定肯嫁。
  「可是她跟了你好幾年,對你一片真心,要是肚皮爭氣點,你都是好幾個孩子的爹了。」唉!男人呀!總是不瞭解女人要的是什麼。
  「虹姨,可不可以不提這個,令人很不舒坦。」他不懂,為何她要在這時候提這些倒胃口的事。
  「不舒坦你也要給我聽進去,虹姨可不准你始亂終棄,要了人家卻不肯給人家一個名分,這怎麼說也說不過去。」她的神情顯得激動,像是自己才是當事人一般。
  「不是始亂終棄,我們一開始就講好了,不要名分,她只想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既然她非報不可,他又何必矯情說不?!
  他是男人,總有需要的時候,他收留她,給她吃住,甚至有奴僕服侍,這樣互取所需的關係,沒有誰對誰不對的問題。
  司徒太極自認為並未虧待柳繡娘,成為他一個人的女人總好過成為任人狎玩的妓女。
  「姑娘家難為情的話語怎能當真,她是怕你不收留她呀!」孤零零的一人,不依靠他還能靠誰?
  「是這樣嗎?」他皺起眉,想著自己是否救錯了,自找麻煩。
  左驚虹若曉得他心裡想的和她截然不同,不知會做何感想。
  她突然感慨的歎了一口氣。「繡娘讓我想到你娘,當年要不是多了個我,你娘也不會因妒生恨而想殺你……」
  「不要再說了,我不想提起我娘。」突地一吼的司徒太極臉色極其難看。
  「好,不提、不提,免得大家勾起不愉快的傷心事。」左驚虹苦笑地搖著頭,看向他懷裡女子。「歐陽姑娘,讓你見笑了。」
  「呃!不,沒關係,我是外人嘛!不管司徒家的家務事。」她自嘲,但也有些心酸。
  「春色——」司徒太極在她腰際施壓,不准她稱自己是外人。
  本來就是嘛!你自個說過的還埋怨。她沒好氣的一瞪,不服輸地擰他大腿肉。
  「自古以來男子三妻四妾,若歐陽姑娘肯接納繡娘,一夫雙妻也不失為美事一樁。」左驚虹說得彷彿多為她著想似,但語氣中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歐陽春色睜圓大眼,連忙跳離司徒太極的懷抱。「我才不要,我們那裡娶兩個老婆是有罪的,大老婆可以告小老婆和自己丈夫通姦,他們會被抓去牢裡關,而且我也不是喜歡他到非他不嫁的地步。」
  言下之意是喜歡,但還不至於愛得死去活來,願為他犧牲,二十一世紀的女性不會認命,勇於追求生命中的美好,不會為了愛而放棄自己。
  何況她還要回家,不可能永遠留在古代,和個古人談談小戀愛倒是無妨,若要論起婚嫁就甭說了,她不想把心遺落在過去。
  「你們那裡是哪裡?」聽起來像是個好地方。
  「南方,很遠很遠的南方,要渡海,一座孤立在海中央的小島……」她越說聲音越小,眼神飄得好遠。
  「歐陽春色,你哪兒也不許去,聽到了沒?」感覺眼前的人兒似乎要消失,司徒太極心慌地勒緊雙臂,將她抱回懷裡。
  她一怔,漾起天地都失色的笑靨。「你抱得我不能喘氣了,我還能去哪裡,不過呀!我不喜歡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所以懇求你千萬不要迷戀我,我怕我會不小心在你的飯菜裡下毒。」
  剛一說完,忽傳瓷器落地的脆裂聲,一看,原來是左驚虹沒拿穩杯子,滑了手。
  「虹姨身體不適嗎?」看她臉色不是很好,好像有一絲慌張。
  「不,我沒事,手滑了一下而已。」她笑了笑,要他別擔心。
  正想說句關心話的司徒太極尚未啟唇,身邊卻傳來一陣低喃——
  「生平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人無愧,心無掛,食子非父母,心毒不過虎,因果台上論因果,種了因果,反食因果,終究逃不過因果。」
  「你在念什麼?嘀嘀咕咕地。」又是老虎,又是因果,聽不出所以然。
  歐陽春色望向左驚虹,「我在說虎毒不食子,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若雙親健在就趕緊去盡孝,人生無常,什麼時候會發生什麼事無法預測,把握當下,別讓一時的怨恨蒙了眼,生你的親娘是不能替代。」
  左驚虹聞言竟站不穩,臉色泛白,緊捉著丫鬟的手才不致搖晃,腦子裡不斷閃過這句話——
  不能替代、不能替代、不能替代……
  真的不能替代嗎?
《好命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