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悲憤的高吼聲直衝雲霄,刺痛了每一個人的耳朵,他們愧疚地低下頭,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事情的過於成功,他們萬萬沒想到結局竟是這樣。
司徒太極面色沉痛地抱著雙眼緊閉的女子,為她的輕率,為她不顧一切的任性而憤怒,他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卻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她為生死存亡而掙扎。
為了讓他相信名為曼陀羅的花含有劇毒,並會令人產生幻覺,做出一些想像不到的舉動,歐陽春色將其汁液擠出——當他的面一口飲盡。
更怕他不相信其效果,她讓其他人也喝了,只是份量不多,不及她的一半。
結果正如她所言,的確出現了意想不到的反應,有人手舞足蹈地唱起牧民情歌,有人抱著柱子嚎啕大哭,有人宣稱看見死去的親人,有人竟然拿刀子往身上戳,血流一地不知痛,還有人不管別人在耳邊說什麼,就一定照做,沒有二話。
大家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以自身所發生的事證實他娘是中了毒,而非刻意追殺他,他誤會自己的親娘了,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而一天過去了,所有人都恢復神智,對曾做過的怪事毫不知情,隱約自己知道在哭或是在笑,然後便是一片空白。
唯獨歐陽春色仍無動靜,她在一陣狂吼狂叫之後全身抽搐,接著手腳發麻,狠狠咬下司徒太極一口臂肉便厥了,過了一天一夜尚未清醒,而且氣息越來越微弱。
難怪司徒太極要發狂了,撂下狠話若是她從此一睡不起,參與此事的同夥都別想有好下場。
「要不要先讓她躺平?你一直抱著她也不是辦法,你會累,她也會不舒服。」齊丹飛看不下去的出聲道。
「滾,不要讓我瞧見你。」為什麼有事的人是她,為什麼?!
悲痛萬分的司徒太極無法諒解他們的做法,竟拿性命當賭注,毫不在乎他的感受,以如此激烈的手段逼迫他屈服。
看著一張朝氣勃勃的嬌容失去生氣,紅潤的臉色漸成灰白,而活躍的四肢冰冷僵硬,他怎麼能說服自己原諒他們的所做所為?
最不可接受的是,當他們一個個轉醒,恢復知覺,除了仍有些暈眩的不適感外並無大礙,但帶頭者卻堅持要絞斷他的肝腸,不論他呼喚她多少次,就是不願睜開明媚水眸看他一眼。
如果這是對他的懲罰,也應該足夠了,他相信娘親絕非蓄意追殺於他,一切皆為名為曼陀羅的毒液所致,她沒錯,錯的是他。
「呃,兄弟,歐陽姑娘之前曾說過,她的什麼體質跟常人不同,若是她一直昏迷不醒,就讓她大量喝水,或是羊乳、牛乳之類,能清毒。」
她說了很多,可是他記得不是很清楚,腦子現在仍一片渾渾噩噩,覺得很累,好像全身氣力全被抽光似,她說水能自然循……循環身體,排出毒素,乳製品則能固胃,減少毒素的吸收。
很多怪詞他聽都沒聽過,要全記得住真的很難,而他又忘了一大半,勉強記得的幾句,看能不能派上用場。
「你為什麼不早說——」居然讓他心愛人兒多受苦。
「我也剛清醒沒多久,身子還在轉……」齊丹飛一臉無辜的道,其實他的臉色也很糟,不比歐陽春色好到哪兒去。
「快叫人拿水來,還有牽幾頭母羊、母牛,快點,不許再發愣。」只要有一絲機會,他都會嘗試。
莊主的狂吼聲一傳出,底下的人立即動作起來,抬水缸的抬水缸,拖拉母羊的拖拉母羊,牽著牛鼻子的被牛鼻頂了一下,跌個四腳朝天,一時間又是咩咩聲,又是哞哞叫,整個院落到處是牲口。
水,不斷的灌,腥羊乳、生牛乳一口口哺育,歐陽春色平坦的小腹漸發脹,她的眉頭也因積太多水分而隆起,看似十分痛苦的頻頻呻吟,冷汗直冒,不想再喝地扭頭掙扎。
突地——
她像痙攣般弓起上身,嘩啦啦地吐出一肚子穢水,惡臭的酸氣令人掩鼻,可在場的人無人迴避,只關心她會不會連腸子一併吐出。
「你……你們在灌蛐蛐,還是在灌……灌牛肚,準備那麼……一大紅……想……想撐死我……我老爹幫我算……算過命……長命百歲……你們可別害我……早夭……」
她能開口說話,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雖然她的話有氣死人的嫌疑。
「你……感覺怎樣,還好嗎?」司徒太極的胸口仍繃得很緊,不敢掉以輕心。
「不好。」天哪!這種事她絕對不要再來一回,太痛苦了。
「不好?」
一句不好,大伙的心口又往上吊,氣息凝窒。
她虛弱的睜開眼,想坐直又沒力地倒向身側的男子。「我喝得太撐了,肚皮快脹破,是誰一直灌我水……和稠稠的怪東西?」
「羊乳和牛乳。」一旁有人在竊笑,小聲地說道。
「生的?」
「生的。」
「……」她忍了忍,終於忍不住地狂吼,但身子實在太虛了,吼聲如貓吶。「你們不曉得羊乳、牛乳要先殺菌嗎?我喝了要是拉肚子怎麼辦?」
可惡,這些化外之民,竟拿她的命開玩笑,要是她狂拉不止,瀉到虛脫,一定找他們算帳。
殺菌?什麼意思?聽不懂的眾人面面相覷。
齊丹飛開口道:「救人如救火,誰還顧得了其他。」只要她沒事,再拉十頭駱駝來擠奶也成。
「是呀!歐陽大夫,你不知道我們有多心急,莊主說要我們陪葬……」嚇都嚇死了。
「幸好你沒事,我們才逃過一劫,不然……」後果堪慮。
「對啦、對啦!以後別再讓我們亂喝東西,還說喝了會快活似神仙,我頭快痛死了……」恍若被鎯頭敲頭,出聲的小廝手一摸還真腫個包。
大伙七嘴八舌地抱怨著,一副劫後餘生的恐怖樣,你一句我一句說得熱鬧,渾然沒發覺司徒太極的神色越來越陰沉,眼底的利光也越加凌厲。
看出他快冒火的齊丹飛連忙將多餘的人趕走,只留下柳繡娘以及一、兩位手腳伶俐的丫鬟,什麼牛呀羊的全都牽走,頓時清靜了許多。
不過陣陣的豐騷味還在,幾堆新鮮的牛糞冒著熱氣,兩者混雜的氣味著實不好聞。
「你……你的臉色真難看,青髭都冒出來了……」本來就不是柔逸絕塵的美男子,怎麼把自己搞得更醜了?
明明一身狼狽,憔悴得令人嫌棄,她怎會心跳加速,口乾舌燥,覺得他略帶落魄的滄桑特別有男人味。
「身子好多了嗎?頭會不會暈?」司徒太極問得很平靜,好像她不過剛踩死一隻螞蟻,無傷大雅。
「想吐,頭有點暈,手腳還不太靈活,大致上……應該沒事……」吐太多了,胃很難受。
「好,很好,那表示我現在活活掐死你也是理所當然。」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兇惡,皆目燃焰。
「嗄!這……」歐陽春色連忙裝虛,癱軟在他懷中。「太極,我可能不行了……氣……氣上不來。」
「要我渡口氣給你嗎?」他口氣冷硬得似要殺人。
「不……不必了……反正沒救了,你就任我自生自滅,安靜地死去……」哇!要爆筋了,肯定氣得不輕。
快裝死、快裝死,一「死」天下太平。
「安靜地……死去……」黑瞳倏地轉冷,陰鷙狂猛。「歐陽春色——」
平地一聲雷,震得她差點一躍而起,不敢再裝死地睜開驚恐雙眸,怯生生地瞅著他。
看來她真的做得太過分,徹底惹毛他,瞧他陰冷的神情好像快翻臉了,她是不是該自求多福,祈求自己還能吃到潭中的銀魚。
不是她貪嘴,而是不甘願,每次是她辛苦做魚線、魚鉤、挖餌,再非常辛苦的釣起、宰殺、烹煮,白白便宜那些人,叫她怎能甘心。
「你居然敢用這種方式向我叫囂,你有幾條命,活膩了是不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以為我會十分樂意看你在我面前死去,你……你要再說一個死字,我一定捏爆你的頭。」
「與其讓你自尋死路,不如由我親自動手,送你一程,黃泉路上你獨行,我會燒很多紙錢,讓你舒舒服服地當個鬼……」
呃,有必要這麼毒嗎?居然不讓她活,她也才剛好轉一點,他就兩眼皆張地發狠,怕她真沒死成還來當幫兇,祝她早登極樂。
她也很怕醒不過來好不好,曼陀羅的汁液有多毒她並不知情,逞勇地一杯飲盡她已經很後悔了,偏偏她的愚蠢又不准她反悔,即使頭皮發麻也要咬牙硬撐,讓毒在體內發作。
咦?下雨了,怎麼有水……驀地一怔的歐陽春色盯著落在手背的水珠,內心掀起一陣狂風巨浪,她鼻頭微酸地紅了眼眶。
她錯了,她不該以身試毒,為什麼她會天真的以為自己的愚行不會傷害任何人,無形的傷口也是傷,她竟忽略了他也會受傷,任性地胡作非為。
「……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恨,讓我恨你又愛你,你知道最大的煎熬是什麼嗎?那就是等待,等著不知會不會再醒來的人,你……你讓我的心都擰成一團,痛得麻木……」她要敢再嚇他,他真的會,真的會……陪她去死。
他已經愛得這般深了,怎捨得讓她獨赴幽冥,若再有下一次,由他先走,叫她也來體會心如刀割的痛苦。
「……以後不會了,我不走,留下陪你一生一世,不論一千多年後的世界多麼便利,我也不離開,我要和你在一起……」是呀!他是有諸多不好,可他愛她,真心地深愛著她。
歐陽春色在昏迷時,魂魄曾短暫地離開軀殼,飛回二十一世紀的台灣,和關心她的師兄相談甚久,他告訴她八月十五的月圓之夜,拿著銅鏡對著月光,她便可以從鏡中聽見他的召喚。
而她只要回應便能回家,不會再停留過去的時空,一切都會回歸最初,她仍是獸醫系二年級學生,期末考快到了,她該溫習功課。
但,真的還是一樣嗎?
此時她才明瞭在那當頭她為何猶豫,遲遲不願肯定的回答,因為她愛上這個無禮又粗魯的莽漢,想留在有他的朝代。
「什麼一千多年後的世界,你這次非要給我說清楚,為何你老說些古里古怪的話。」他非要逼問出她所有的秘密。
看他氣急敗壞,又狠不下心傷害她的痛惡表情,歐陽春色忍不住笑了。「唐、宋、元、明、清、民國,那是一段很長的故事,我用一輩子說給你聽好不好?」
「你……你究竟是……」他不敢問,怕問出令他害怕的事。
前朝是李唐天下,如今是趙姓大宋,元、明又是什麼,難道她看得到未來的朝代更迭……
「我先聲明,你要娶就只能娶我一個,要是你想妻妾成群,我就一紙休夫狀休了你,再嫁給你最好的兄弟氣死你。」反正她那個時代女人一嫁再嫁實屬平常,一生不一定只有一個男人。
原本聽得正起勁的齊丹飛笑咧開嘴,可聽到最後就笑不出來了,臉色大變地往後退……退……退到門外,頭也不回地溜了。
他不就是司徒太極最好的兄弟,要是他真要了兄弟的女人,不被活活打死才有鬼。
這女子呀!根本是禍水,害人不淺,二十餘年的交情真要盡毀於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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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青衣死了?」
白幡飄動,竹青招魂,肅穆的一片白籠罩一室哀傷,一具上好棺木置放廳堂後方,兩尊紙紮的金童玉女一左一右護棺,香煙不斷,裊裊上升。
紙鈔燒成灰四處飛散,披麻的奴僕、帶孝的丫鬟,莊嚴的祭拜儀式,灰袍道姑的助禱經咒,人手三枝香跟著跪拜,為助芳魂早登西天,伴佛歸仙籍。
哀樂陣陣,泣聲低切,誰也想不到長年宿疾剛治癒的司徒青衣竟又無端染病,半夜急症發作,連大夫都來不及看最後一面便暴斃,全身灰白,雙目未閉,屍斑浮現,料是身亡已久而未被發覺。
莊內眾說紛紜,有一說惡鬼索魂,討去當鬼妻。二說是被人下了毒,毒急攻心無法搶救,故而死不瞑目。三說痼疾未癒,治標未治本反加重病情,導致病來如狂風,一掃成空。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就這麼死了,我記得放下的份量並不多,頂多重病不起罷了,怎麼會……怎麼會……沒氣了……」
一道素白的身影緩緩靠近半掩的棺木,纖纖素腕搭放棺上來回撫摸,似震驚,又似憤怒地敲了棺尾兩下,隨即又困擾地撫過敲擊的地方,彷彿這動作能消弭心中的不安。
白燭垂淚,映照出棺中人兒栩栩如生的面容,一如生前般帶著一絲輕愁,她安詳地睡著,穿著一身新嫁娘的喜服,只是大紅艷色被綢白取代,她雙手交握置於胸前,一點也不像死了。
是的,一點也不像,誰說她死了,一定在做戲,吃了十幾年的毒都沒事,哪有可能多加了一些就魂歸離恨天,肯定是假的,她沒死,絕對不會死,她不能死……
「青衣,你醒醒,娘來看你了,別再貪玩呵!快起來瞧瞧娘,娘給你煮了你最愛吃的蓮子燕窩湯,你趕快來喝一口,滋陰降火,讓你的病快快好起來。」
一臉慈祥的左驚虹撫著女兒冰冷的臉龐,十分憐惜地輕哄著,見她髮絲有些凌亂,順手撥了撥,面露淺笑地叫女兒起床。
可是深睡不起的女兒不肯理會她,不論她如何哄騙輕斥,她依然相應不理,靜靜地閉上眼睛躺著,再也聽不進任何聲音。
當一口蓮子燕窩湯從氣息全無的人兒口中流出,慈愛的面容忽地一變,齜牙皆目地浮現出怨懟,妒恨,陰恨,對著一動也不動的女兒拚命搖晃,甚至想把她拉出棺木,不許她再裝死。
「你起來呀!沒有我的允許你怎麼敢死,我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你,不是讓你比我早死,你馬上給我活過來,活過來呀!我只是要你幫我做一點點小事而已,你為什麼不聽話,你想害娘失去現在的地位嗎?」
「……可惡的臭丫頭,你再裝死呀!我打醒你、打醒你,娘餵你吃毒也是不得已的,你要是不病懨懨地躺在床上,他們就會知道那件事是我做的,然後把我趕出莊,你也不想當個沒娘的孩子吧!」
左驚虹一邊驚慌地念著,一邊拍打女兒的臉,絕美的容顏在燭火閃動下竟顯得妖異,飄浮出淡淡的詭魅邪肆和陰寒。
但是女兒的不理不睬讓她怒氣加劇,她用力捶打起屍身,人如著了魔,雙目赤紅,開始由低咒轉為高聲咆哮。
「……你曉得我費了多大的勁才從魏知秋手中搶走她的兒子嗎?他們都太愚蠢了,被我玩弄於股掌之間,我不過使了個小小的手段,你看看她的兒子有多恨她,把她當成惡鬼一樣,一步也不敢靠近,我贏了她,我終於有一件事贏了她,我贏得她兒子全心的信任和尊敬……」
「……青衣,你要是兒子就好了,娘絕對不會對你下毒,如果你是兒子,該死的就是司徒太極,娘會幫你毒死他,讓你成為隱月山莊的莊主,以後這一切都是我們母子的……可惜你不是兒子,不是兒子……」
左驚虹說著說著竟仰頭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她趴在棺首拉出女兒的長髮,她一小撮一小撮地慢慢拔,有些近乎瘋狂。
當兩手放滿女兒的頭髮時,她直接丟入火裡燒掉,行徑怪異得不像常人所為,她口中唸唸有詞卻不知在說些什麼,接著竟然要拔女兒的指甲。
「虹姨,你究竟還想幹什麼?青衣死都死了,你連她的屍身都想毀損。」那是她的女兒,不是客死他鄉的陌生人。
「誰?」她倏地回頭,猙惡的面容無所遮掩。
白幡後走出一道剛猛的身影,燭光照不到的陰暗處讓他的臉孔變得模糊,但光底下的昂藏身軀卻不容錯認。
眼含沉痛的司徒太極一把扯下治喪的白布,他臉上的難以置信和驚駭明明白白地表現出來,叫人輕易地感受到從他身上迸射出來的悲傷和冷厲。
他對她從不曾有過懷疑,每每只要一想起她為了救他而差點命喪幽泉,他的感激之情便源源湧出,連自個的親娘都不如她在心中的重要。
可是她對他做了什麼?她的好是有目的,慈愛的笑容後竟是一連串的算計,若非親耳聽到,他怎麼也不相信她會對自己親生的女兒下毒。
「咦!是極兒嗎?你也來看青衣呀!她睡得很安穩,不吵也不鬧,你看,她氣色變好了。」左驚虹笑得平和,絲毫不見慌張。
他目光沉了沉,冷言道:「我聽見了,虹姨,青衣的毒是你下的。」
怔了怔,她又笑了。「青衣是病死的,怎麼會中毒?你耳根子軟,又聽誰胡說八道了。」
她言下之意,就是指醫死女兒的大夫。
「是不是中毒,拿根銀針試試你端來的蓮子燕窩湯不就見真章了。」歐陽春色由司徒太極背後閃身而出,手中拿著細長銀針。
「你……又是你……」一瞧她,左驚虹眼中有著難掩的恨意。
因為她,她的計劃才一再失敗,因為她,她的極兒才和她越來越不親,因為她,魏知秋不用再受苦,甚至有可能搶回兒子,因為她,她的女兒死了。
「要不要我效勞呢?不然青衣死得太冤了,連死在何人手裡都不知情。」歐陽春色做勢要以銀針試毒,卻被一股外力狠狠推開。
「不要碰我的女兒,她死都死了,你還想對她做什麼。」一轉身,她的怒容竟成哀容。「極兒,你把她趕出去好嗎?她留在莊內只會讓人傷心,看到她,虹姨就會想到我短命的女兒。」
她以為她還能像以前一樣操控他,讓他為了維護她而乖乖聽從她的話,他的命可是她救的,此恩大如天。
「夠了,虹姨,不要再做戲了,你剛才說的話全傳入我耳裡,一字不漏,你真的認為我還會被你所騙嗎?」不了,他不再讓謊言蒙住雙眼。
「你寧可相信一個外人而不信虹姨?」她表情傷心地捂著胸口。
黑眸閉了閉,又睜開。「告訴我,你怎麼下得了手,青衣是你的女兒呀!」
「你被她下了蠱,神智不清了,虹姨幫你找人來解,你等著,很快就沒事了。」他怎敢質問她,她是他的長輩。
「虹姨——」司徒太極氣憤地一吼,震住她舉步欲離的身子。「事實俱在眼前,你想逃嗎?」
左驚虹冷冷地咧開一笑,目光不再平和。「我做了什麼事得逃?青衣明明是她害死的,你不殺了她替妹妹報仇,反而指責我這當娘的,天理何在?」
「叫你一聲虹姨,是因為我還尊敬你,你想要連這一絲敬意也從我心裡拔除嗎?」他看她的眼神是充滿哀傷,不願相信她是狠心的人。
「你……哼!你要我說什麼?你不是已定了我的罪,青衣體內的毒是我下的,那又如何,我從沒想過要害死她。」是她自個福薄,怨不得人。
「為什麼?」這是他一直想問的一句話。
「為什麼?你居然問我為什麼……」她忽然覺得可笑,月眉一挑發出輕笑。「你該問你爹司徒長空,為什麼他對我甜言蜜語一番,說要愛我一生一世,哄騙我跟他回家,卻忘了跟我說他已娶妻生子,我在這個家的身份只是個妾,妾呀!」
她恨他,好恨好恨,她是那麼一心一意地愛著他,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為了和他在一起連爹娘都不要了,離鄉背井地跟著他。
孰知他家中早有明媒正娶的美麗妻室,他要她喊他的妻子大姐,並無恥地笑著說要她們服侍他一人,一夫二妻蔚為美談。
「你娘見我的第一面是狠甩我一巴掌,叫我滾出去,她說她寧可死也不與我共事一夫,我要不走,她就一刀殺了我。」
哈!她以為她願意和她共有一個男人嗎?她失去一切來到這裡可不想一身狼狽地滾回家鄉,受人恥笑。
「所以你陷害她?」司徒太極問得沉痛。
「也不算陷害,要不是我懷有身孕,她早就把我攆出莊了,我只是不想坐以待斃,讓她太得意罷了,幾滴迷魂草的汁液她就任我擺佈了。」
「迷魂草?」歐陽春色問道。
她瞟了她一眼,滿是不屑。「我從家鄉帶來的白色花朵,全株皆具有毒性,魏知秋連服了一個月便上癮,之後便瘋了似想殺人。」
「我唯一沒算計在內的是我會突然絆了一跤,跌在一個孩子身上,那一刀沒殺了他反刺入我腰腹,致使終身不能受孕。」
這是最可恨、最莫名其妙的錯誤。
「你不是要救我?」而是不小心跌倒,誤打誤撞地救了他。
「是也,非也,因為你爹就在一旁看著,我要真是見死不救,怎麼可能取代魏知秋當上司徒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