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誤交損友是什麼滋味?
  相信此刻跌入山坳、叫苦連天的夏碧洛定有一番不凡的見解,滿腹牢騷無人知,一遇到知音人肯定吐個痛快,讓人引以為鑒。
  想她也不過沒主見了些,耳根子軟,禁不起所謂「好友」的煽動,一時意志不堅中了圈套,因此萬劫不復地來此受折磨。
  什麼不要等人來接了,咱們抄近路試試,我的方向感比野兔還精準,包管妳比預定時間早到一、兩個小時,讓大家嚇一跳。
  結果呢!兩人一早趕早班車想給未來僱主一個驚喜,雖然是短期實習也要讓人有個好印象,都市小孩絕不會是難搞的城市佬。
  可是明明只有一條上山的路她們也會迷路,跟著什麼獸徑貪一時之快,越走路越窄幾乎是處處碰壁,然而某個興致勃勃的傢伙仍不死心,堅持她的理念是對的,死不回頭地往前走。
  這到底是固執還是偏執狂,明知是錯的依然將錯就錯,假傳上帝旨意要她們體會不一樣的人生,柳暗之後便是花明。
  「黃泉,妳殺了我吧!我絕不會再屈服妳的淫威之下。」她要自立自強、棄暗投明,不與她同流合污。
  但是短髮的女孩硬是忍下滿腔的笑意,抖動的胸部看得出很辛苦,一起一伏的顫意像剛下完蛋的小鳥,舒暢無比到想拍翅高歌,她半趴半俯身地看著卡在交叉樹啞中的同窗兼黏皮膏好友,想不透她是怎麼掉下去。
  黃家的孩子名字中間都有個飛字,如無意外她應該叫黃飛泉,一股自地底湧現的清涼泉水,飛向天際。
  可在報戶口的那年剛好遇上戶政事務所電腦化初期,正與男友打情罵俏的女職員尚未熟稔電腦的使用法,一個輸入不慎少打了個字,飛字不見了。
  更誇張的是居然沒人發現這個疏失,就這麼錯下去直到她上幼稚園小班,老師為小朋友別上識別名牌,她才一臉好奇的回家問父親。
  錯愕的一家人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若非需要誰會去看八百年用一次的戶口名簿,在大家長的傻眼之下沿用至今,沒人想到去更名。
  「厚!妳還笑得出來,妳算是什麼朋友嘛!這樣吊著妳以為好受嗎?」夏碧洛感覺自己五臟都移了位,一口氣阻塞在胸口難以呼吸。
  是不好受,但很爆笑。「我是一口痰梗住吐不出來,千萬別誤會我在取笑妳的『美儀美姿』。」
  短裙外翻絕不是她的過錯,她就警告過好友山上蚊子多,最好不要為了愛漂亮而捨棄必要的防護,她們是去工作而非遊玩。
  誰叫她聽不進勸言,把一番金玉良言當耳邊風聽過就算了,踩著低跟露趾涼鞋呼應夏日風情,上身是粉色系的小可愛,搭上雪紡紗的名牌裙裝,走這種山路要不受罪都很難。
  以家境來說,兩人的身家都差不多,不過是家中獨生女的夏碧洛就顯得嬌氣、愛追求流行,穿著打扮和台北東區的少女沒兩樣,來這山上民宿像是來逛街遊玩似的,沒有打工的概念、
  反觀男孩子氣的黃泉就清爽多了,偏中性的薄襯衫在腰間打了個結,下身是洗得泛白的牛仔褲,腳下一雙愛迪達登山鞋非常符合工作的需要,沒啥重量的背包就甩在背後,看來十分俐落乾脆。
  「少在上頭看笑話,還不想辦法拉我上去,卡在這裡不上不下很難受耶!」明明在笑還睜眼說瞎話,她覺得全身骨頭部快散了。
  「有什麼辦法好想,荒山野嶺連只小貓小狗沒看見,我懷疑這山裡頭是不是有人居住。」看起來好荒涼,一片原始景致。
  「那是誰的錯?」忿忿然的夏碧洛忍不住大叫,搖動的樹枝讓她臉色發白。
  「我的錯。」她認錯,誠心誠意地。
  「既然是妳的錯就不要說風涼話,底下涼涼的很恐怖耶!」不知道有什麼怪物會突然跑出來咬上一口。
  想到此,她便氣弱地不敢亂動,聲音轉微屏住氣息,仔細聆聽四周的動靜。
  黃泉往下看了一眼,噗哧一笑,「還好啦!妳要不要試著爬上來,我找根樹籐讓妳攀。」
  「攀樹籐?!」夏碧洛失聲尖叫地投以一瞪,對她的餿主意萬分不滿。「妳看我像珍和泰山嗎?」
  萬一樹籐斷了,她不就跌個粉身碎骨。
  「幽默一下嘛!下面的風景應該不錯,涼風為伴,綠茵為伍,怪石林立,小橋流水,氣象萬千……」
  「黃泉--」
  捧著肚子大笑的黃泉直接倒在一堆雜草上,無視好友的怒目相視,一手拍地樂不可遏,好像好友做了一件取悅她的事。
  「妳到底要不要拉我上去?我的肋骨肯定斷了七、八根,全身疼痛不已。」為什麼她會認識這個可惡的同學,甚至焦不離孟的與之攀交?
  非常不滿的夏碧洛嘟著嘴,惱怒地生著悶氣,為自己的識人不清感到深深的懊悔。
  高中時期她們並不同班,是隔壁班的同學,一個是衛生股長,一個是康樂股長,兩人因股長與股長之問的聚會而相識,而在高三那年編成一班。
  夏碧洛的個性膽怯怕事,總是抱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喜歡成為被注目的焦點卻又害怕人群,算是內向又悶騷的類型,性情偏向溫和不躁急。
  而黃泉的性子剛好與她相反,外放又好動,行事爽颯,人家越禁止的事她越想去嘗試,即使不愛成為小團體的領袖人物,但每每發光發亮的神采總會吸引一些跟隨者,莫名地當上暴風圈的中心點。
  以常理來看,如此極端的兩個人不應會有任何交集,兩人的生活圈並無垂迭,商人之女和飛將軍的么女是兩條各自為政的平行線,環境上的差距甚大。
  可是叫人無法理解的是她們居然會好得像親姊妹,不只考上同一所大學還同一科系,形影不離得讓人懷疑她們在搞蕾絲邊。
  「嗯!小碧,肋骨斷了還能開口說話真是神勇,我個人認為求人不如求己,與其要我拉妳上來,我看妳跳下去還比較快。」她的手不夠長,也拉不動她。
  耳際傳來無情的消遣,夏碧洛乍青乍白的臉色好不精采:「妳在說什麼鬼話?!跳下去還能活嗎?」
  「妳不跳怎知能不能活?人要勇於向自我挑戰,以我的目測評估看來,妳生還的機率非常大。」可說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安全無虞。
  「我還沒活膩,妳少用妳的標準來衡量,我……我真的怕啦!」說著說著,她眼眶忍不住蓄滿淚水。
  一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不急反笑的黃泉都快笑得在草地上打滾了,一張可惡的笑臉揚滿陽光的顏色。
  「相信我,拉下妳的短裙給他往下跳,一下子就解脫了。」草莓點點的粉紅色內褲都走光了,她要是知曉肯定叫得更淒厲。
  「是啊!死得更快。」她小聲地說,埋怨黃泉的心很手辣。
  「喂!妳在嘀咕什麼,我哪一回騙過妳了?妳要對我有信心,怎麼說我們都是裙角打結的好朋友,不可能推妳去餵虎養熊。」除非她自己想死。
  唉!禱告呀!信主得永生,阿門。
  笑得張狂的黃泉很無賴的在胸前畫個十字,故做虔誠的雙手互迭,做出十分聖潔的動作。
  若說頑皮心還真沒幾人及得上她,活潑的性情老搞得大家人仰馬翻,苦水直吐大呼受不了,而她依然站在高處大喊人生苦短,要大家好好把握短暫的生命。
  她是朋友眼中的開心果,也是他們惡夢最大來源,既是明亮的太陽,亦是陰了一角的月光,叫人分不清是白天或是夜晚。
  總而言之一句話,她就是矛盾,愛搞複雜,明明簡單的一件事到了她手中,她不去簡而化之,反而搞鬼的加油添醋,讓週遭的人頭痛地想砍她一千刀。
  不過她的人緣的確好得沒話說,只要靠近她的人都能感受到她渾身散發的光和熱,不自覺的忘卻她的可惡之處,樂於與她往來。
  所以說,這年頭的自虐狂還真是不少,明知她頑劣不堪還離不開她,自投羅網地送上門受罪。
  譬如此時正在怨天尤人的夏碧洛。
  「妳不曉得什麼叫信用破產嗎?我要再相信妳一言一語,無異是與魔鬼做交易。山裡處處蛇鼠出沒,山貓浣熊大如虎,妳別以為我真的沒腦子,再傻傻地聽妳的蠢話,一路向太陽的方向走,便會有人經過……」
  嘴一扁,她的表情看來十分委屈,一副想啃咬黃泉一口的模樣。
  「停停停--別再數落了,一切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該誘拐純真的妳來此涉險,我千般萬般的不應該,妳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計較,我給妳行三鞠躬禮。」
  再讓她念下去,耳膜都要長繭了。
  沒誠意。夏碧洛嗤了一聲,「算了、算了,我怕了妳總可以吧!」
  誰叫她口才沒她好,三、兩句話就心軟了。
  「嘻!小碧,妳真可愛,我愛死妳了。」黃泉故做風騷地送了個飛吻,掀掀叫人嫉妒死的漂亮長睫。
  「少發神經了,我感覺這根樹枝快斷了,妳還不快點救我,真要下了黃泉才來說抱歉嗎?」她都快嚇死了,她還嘻皮笑臉的不當一回事。
  黃泉拍了拍前額,大口歎氣,「小姐,麻煩妳往下看一下好嗎?我沒那麼沒良心見死不救,黃泉豈是妳想去就去得了的地方。」
  「看什麼看,反正是萬丈深淵……」咦,臨死前出現幻影?
  怕得要死的夏碧洛根本不敢住下瞧,雙手緊攀著臂粗的樹幹死不放手,唯恐一條可貴的小命就此休矣。
  但是怕歸怕,眼睛還是會不由自主的瞄來瞄去,害怕中渴望有超人出面搭救,讓她免於摔成肉泥的命運,畢竟每個女孩都有個美麗的夢想,希望白馬王子會在危難之際現身,帶她飛向瑰麗的愛情國度。
  不小心地瞄過腳底的位置,一條很寬敞的柏油路似乎就在樹蔭底下,與她的距離不到半層樓高。
  是錯覺吧!要不便是眼花,人在恐懼的極致壓力下容易產生幻覺,她不會被騙,傻乎乎地把手鬆開,那一定是死神的陰謀,見她貌美可欺。
  「小碧,別再做膽小鬼了,把妳的脖子伸出龜殼看清楚,藏頭縮尾是不會有糖果吃的喔!拜託睜開妳的綠豆眼。」就說她的直覺不會出錯,路是人走出來的。
  「看什麼?」夏碧洛不安的瞄了一眼,根本沒有好友的樂觀,她就是天生膽小,少了一絲各為「衝動」的基因。
  「放吧、放吧!像只小鳥般飛翔,兩手張開住下一躍,妳就能得到上帝的恩賜。」黃泉如宣教的牧師鼓勵道,食指往眉心一劃似在道別。
  驚恐萬分的無尾熊可沒她的好心情,夏碧洛氣急敗壞的低呼。「妳瘋了呀!我可能摔斷腿。」
  雖然看起來不高,可是她不像她是只蹦蹦跳跳的野猴子,一、兩公尺的高度對她而言已是危險距離,自找皮痛的蠢行別妄想她會盲從。
  「不會啦!妳又不像我有懼高症,眼一閉、手一鬆就沒事了,妳不會想一直卡在上頭當風景吧!」不可否認,非常養眼。
  思前想後,膽子只有一咪咪的夏碧洛還是不敢輕舉妄動,搖動的樹枝比吃人的巨蟒還可怕,她怎麼能預料手一鬆開就能平安無事,「意外」就是因此而生。
  她眨著小白兔似的垂憐眼神,一副柔弱無助的模樣,看得好笑又好氣的黃泉很想吐她口水,嘲笑她是肉腳林黛玉,只會無病呻吟的葬花,故做風雅。
  好吧!捨我其誰呢?這點高度她還看不在眼裡。
  背包住下一扔,身手敏捷的黃泉就著地勢遇石攀石,遇木攀木,手腳並用順著陡斜的坡度一路下探,絲毫不見阻滯。
  畢竟生性好動又常上山下海,她的筋骨比一般人柔軟,左扭右縮朝好友挺進,自如的行動如山貓般優雅,沒一下子工夫就碰到向她伸出的手。
  只是問題來了,夏碧洛的裙子好死不死的勾住樹枝,一根粗干穿過她後面的片裙,形成吊勾的畫面,想要把人拉開得先撕裙,或是出現鋸子將樹幹鋸掉?
  可惜以一個女孩子的力氣難以與大自然對抗,而黃泉著力的位置也無法使勁撕開昂貴的布料,兩人就這麼僵持著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眼尖的黃泉看見不遠處有個高大的男人走來,她也不管對方是善是惡,興奮得揚起手一招呼。
  「救命呀!大叔,我們卡在樹上了,麻煩你伸出援手,解救我們於水深火熱之中。
  希望,隨時都在。
  如果她不是腳底一滑住下掉,那就更完美了,天空的蔚藍是如此美麗。
                
  大叔?!
  他真有那麼老嗎?老到外地人都認為他有「一把年紀」,橘皮乾枯垂垂老矣,只差沒一腳往棺材裡踏,等著入土為安。
  下意識撫撫剛毅的方形臉,從不在意外表美醜的小陳擰了擰濃眉,五官擠成一團,想不透自己到底老在哪裡。
  頭一回他有老了的感覺,行將就木、枯木難回春般找不回昔日的氣力,悠閒的日子讓人提早老化,懶洋洋地安逸度晨昏。
  從什麼時候開始變老了?為何他毫無察覺,任憑時間一天一天的流逝,猛一回頭竟也滿目滄桑。
  他才三十二歲而已,是人生的黃金時期,離中年還有一大段距離,維持巔峰的體能還能扛個十袋沙包健跑,絕非老邁的下坡期。
  那麼為什麼會有人大聲叫他大叔,理所當然的毫不猶豫,好像他真的已經很老了,不叫大叔會對不起他年長者的智慧,順口又順耳地給予尊敬的稱謂。
  抬起頭正想糾正小女孩不當的稱呼,一道黑影如自由落體從面前三步遠的石堆落下,他不假思索的腳步一移,順利地抱住軟綿綿的物體。
  咦?!等等,軟綿綿的物體?
  視線一低,他慵懶的黑瞳對上一雙清澈如湖泊的美眸,心突了一下閃過一絲邪佞的笑意,不意外好人有好報的善因,隨便一出手便有個精靈似的人兒落在懷中,
  這算不算艷運?雖然懷裡的小妖精一點也不艷麗,而且正直勾勾的盯著他瞧,好像在研究他究竟是哪裡冒出的外星生物。
  「呃,大叔,我是很感激你救了我一命,不過你的手可不可以不要放在令人臉紅的位置,我們這年紀的女孩非常容易害羞。」
  「令人臉紅的位置?」眉頭一揚,他的笑透著一抹興味。
  小陳看向自己「好色」的雙手,失笑的嘴角微彎起,心想著原來他還沒老到不知肉味,身體比人誠實地先討些獎賞,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
  三十二C,在他的手下並不算大,和他以往有過的女人一比實在沒什麼重量,左邊比較大,右邊的肉較結實,感覺讓人心情非常愉快。
  這算不算天上掉下來的禮物?雖然有些受之不恭,不過還滿賞心悅目的,至少他很久沒這麼開心了,意外之喜會讓人笑咧嘴,心口裝滿濃蜜甜汁,
  唉!難得有調皮妖精從天而落,真捨不得放開呀!
  「大叔,你不會是那種高中女生最怕遇到的怪叔叔吧!四下無人是犯罪的好時機。」他看她的眼神很邪惡,叫人很想遮住他雙目。
  他又笑了,頭低得幾乎要碰觸到她的額頭。「妳是高中女生嗎?」
  「不,我是大二的學生,暑期過就升大三。」她有問必答,態度相當誠懇。
  「那就沒關係了,我沒有染指未成年少女的惡習。不過,妳在鼓勵我犯罪嗎?」他很久沒露出猙獰面目,將盤中的美食一口吞掉。此時他的眼中忍不住多了一抹深沉的笑意。
  沉溺於他眸中的黑色誘感,她差點迷失。「最好不要,我爸爸是將軍,他非常寵溺我,軍刀也磨得很利。」
  是的,黃泉有個過於寵愛女兒的父親,在他眼中女兒都是寶,是前世的情人,也是上天給子他最大的福份,誰也別像小偷一樣偷走。
  儘管他捨不得女兒在外吃苦,可是在黃泉軟硬兼施的撒嬌下,一顆鋼鐵的心也化為寸寸柔情,萬般不捨地放她飛行。
  魔鬼將軍笑臉父,父親永遠是女兒們的依靠,不管她們飛得多遠,最終的歇腳處還是溫暖的家庭。
  「天呀!我被一個小女孩威脅了,這是不是很窩囊?!」聰明的女孩。他暗忖。
  小陳的笑意很淡,不急著將人放下,抱在懷裡的感覺真好,這隻小鳥兒真輕盈,若是不捉緊些,她將會隨風飛走,沒入雲端中。
  「不會呀!我爸爸很有當官的架式,很多人都怕他。」她裝得很天真,伸手撫向他看不出年紀的臉。
  但手尚未觸及,他就明顯地避開,似乎不喜歡別人未經允許隨意碰觸。
  「他當什麼官?」
  「司令官。」她回道。
  以為她在開玩笑,他低低發笑,「好職業,我是個殺手。」
  「你?!」殺手?
  「專殺少女芳心的變態魔手,可怕吧!」
  他做了個很帥的挑眉動作,但是不修邊幅的外表讓他此刻看起來像個糟老頭,逗得她哈哈大笑。
  「唉!妳怎麼笑得出來,我不像青春少年兄嗎?憑我長相和憂鬱的氣質應該也是帥哥一枚,妳該迷戀的大喊偶像、我愛你才是。
  難道他放電的功力退步了?
  「那位大叔,你不要誘拐小女生啦!我還在上面,只要你把我救下來,我一定以身相許。」當然是在全世界男人都死光了的情況下,不得不將就。
  枝啞上的夏碧洛沒好氣的呼喚著,白眼一翻求人救救她一條小命。
  小陳頓了一下,非常惋惜有人打斷美好的時光。「原來還有一隻呀!」
  「什麼還有一隻?!你當我們是什麼!」黃泉不滿地發出抗議聲。
  「小豬呀!皮薄肉嫩最滋養,生吃、燉食兩相宜,一隻一鍋剛剛好,夠我吃上大半個月了。」美味可口,滑嫩順喉。
  他做出一臉滿足樣,彷彿一鍋熱騰騰的生嫩豬肉等他品嚐,無限嚮往地吞滾喉結。
  「來路下明的小豬少吃為妙,小心拉肚子,得不償失。」他的鍋子一定得特大。
  一點也不怕他的黃泉挪開他覆胸的大掌,不想歪地一副坦然樣,想她從天極降的姿態看來,他大張雙臂承接她之後很難不碰到敏感部位,事發突然,無從怪起。
  可是在他接到人後又恣意地捏揉兩把,好確定掌中物為何的舉動,那就有點尷尬了,女孩子的身體屬於保護級,不可任意碰觸。
  要不是她的個性向來大而化之,不拘泥在男女有別這點小事上,換做一般歇斯底里的女人,恐怕一個大鍋貼早揮過去。
  「呵呵……小女生,大智慧,前途不可限量呀!」他笑著放下她,輕觸她小麥色的臉頰。
  「不,智者千慮,我寧可當個有得玩就玩的笨蛋,讓別人去做到累死。」粉舌一吐,她笑得特別燦爛。
  一瞬間,小陳的眼瞇了瞇,眸中閃過叫人難解的深幽,噙笑的嘴角泛出欣賞的異彩。
  他沒做回應,抬頭看看上頭那隻小豬,看來平凡無常的面容忽然多了銳利的鋒芒,好像在同一時間分化成兩個人,光的陰影不是冷靜的,帶著幾不可察的狂傲。
  評估了一下樹木橫生交錯的枝幹,一躍而上的身影充滿力與美的張力,猶如一頭野生的獵豹,舉手投足間散發出懶散的霸氣。
  好奇心能啟發智慧,但也帶來未知的危險性,望著他忽地躍起的背影,黃泉怔愕地摩挲著下巴,以研究的眼光探索眼前這謎樣的大叔。
  他似乎不是簡單人物。她想。
  又是……這大叔在幹麼啊?他手上還拿著一個大布袋要幹麼?
  「呃,大叔,我以為你是去救人。」而小碧還吊在上頭頻頻呼救。
  回復原來憨直的笑容,臭老的小陳開心的揚起戰利品。「是蜂巢耶!想想妳們多幸運,沒以身喂針當毒液收集器。」
  冷抽了口氣,黃泉和夏碧洛慶幸逃過一劫,她們剛才落下之處距離蜂巢不到一公尺,若是大力搖動樹枝肯定招來蜂吻。
  不過她們的感激之意在下一刻卻被打散了,無法感動於他的義舉。
  「哈!老闆一定會稱讚我找到免費食材,蜂蜜可以做糖漿,當養顏美容的聖品,蜂巢整個剝下來吃或和其他食材一起煮也不錯,虎頭蜂泡酒能強身健體。老闆看到了會哈哈大笑……」
  兩隻面色一僵的小豬同時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一個在上、一個在下地看他洋洋得意的大談蜂巢的諸多好處,臉皮抽動地用力一瞪。
  「請問你的老闆是誰?」敢僱用這樣的員工,節操非常偉大。
  「老闆就是老闆嘛!等妳見了她就知道了。」小陳語帶保留的眨眨眼,將裝有大蜂巢的布袋往地上一擱。
  而他接下來的牛力就叫人嘖嘖稱奇了,他像是沒施什麼力的輕輕一扳,夾著夏碧洛的樹幹應聲而斷,似乎那只是根蟲蛀的腐木,不堪一折。
  「為什麼我會知道你的老闆是誰?」太詭異了,她覺得自己正走入異次元空間。
  「因為妳們是愛情民宿的暑期工讀生,而我是愛情民宿的司機,我們的老闆是同一個。」終於接到人了,真辛苦。
  「你是司機?」她沒瞧見他的交通工具,除了……呵呵……呵呵……一定是誤會了,沒錯。
  「對呀!我的車在那裡,專門來接妳們上山的。」夠禮遇了,平常只有付錢的客人才有此殊榮。
  「牛車?!」
  「是呀!很特別吧!四輪傳動不用加油,全程手控安全無虞,平穩舒適不必擔心車速過快,任何人都可以駕駛它,完全敞篷可直接觀賞四周的風景,貝殼制的風鈴是添加的福利,風一揚起就發出精靈的笑聲……」
  滔滔不絕的小陳口沬橫飛的說個不停,一副以身為牛車駕駛為榮的模樣,眉飛色舞地介紹他愛車的各項「功能」,牛蹄子到牛尾巴他都能引經據典詳盡解釋,生怕人家不瞭解牛車的好處。
  胸無大志,簡樸過日,他沒有鴻鵠胸懷,甘於當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每日和牛兄相處便是他最大的快樂。
  此刻,他散發出的訊息就是如此。
  「黃……黃泉,拉我一把,我閃到腰了。」同樣是工讀生,為什麼他沒有張臂接住她?
  一路往下滾的夏碧洛呻吟低喚,不敢相信她會被漠視如螻蟻,連小小的毒蜂都比她有價值。
  「妳叫黃泉?」小陳的表情頓時一變,笑容中藏著幽闇的陰影。
  「嗯,我是叫黃泉,有什麼不對嗎?」他的眼神令人覺得毛毛的。
  「沒有、沒有,很高興認識妳,黃泉小朋友。」他趨前在她頰上一啄,動作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她怔住。
《愛我別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