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許久之後,輕軟女聲響起一
「去找小三兒,讓他爹派兵來圍剿北蠻士兵,國師是內應,一併拘拿,速速去報,不得有誤。」
「什麼,找到公主了?」
是呀!找到了,兩位姑娘用不著太激動,辛苦的人是他,他差一點被北蠻人逮到,餵了刀子。穿了一身道士袍的龍七頗為稀吁,他出生入死的救人,深入險境的尋人,怎麼沒有大英雄的歡迎儀式呢?
龍七是土生土長的百姓,從小淪落為乞丐,從南到北四處行乞,騰龍玉朝士地幾乎沒有一處不熟悉。
飛鵝山的山勢他更是瞭若指掌,不然他怎會安排自家頭兒和鳳瑤國公主在那來個不期而遇,想看兩人擦出火苗有個好結果。
誰知飛來橫禍,出現一群攪局的黑衣人,逼得他也得展現江湖兒女的俠氣,和頭兒兩人護著三個女人逃,最後還讓頭兒斷後,護他們一行人周全。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山道上居然還有一支伏兵,他一咬牙打算先護住公主,誰教他看她順眼,認定她是嫂子,只是意外再次出現,侍女雲排因護主被射中一箭,公主情急之下叫他先把人帶到安全的地方藏好,回頭再領他們離開。
而在他看來命無貴賤,所以當公主開口求他時,他看了看她身後浴血的親兵考慮了一會,他想還有人護衛,速去速響應該來得及,附近有個隱密的山洞足以藏下一人。
哪曉得侍女中的是毒箭,讓他折騰了大半天,等他回去尋找公主的蹤跡時,已不見她人影,只有一堆橫七豎八的屍體,他還順手救起了腹上被砍了一刀的另一名侍女。
為了防止黑衣人來清點死屍時發現少兩具,他從山腳下的義莊拖來兩具女屍,換上侍女的衣服再將她們的臉砍得稀巴爛,教人無從辨認。
本來該早點下山通知京裡的人,但是兩個侍女一下子毒發,一下子高燒不退,忙得他不眠不休看顧看兩人,這才把她們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加上山上連日大雨衝垮了山路,他一時也無計可施。
後來兩個侍女才一清醒就急著找尋公主的下落,走三步喘兩步也敢逞強,害他一時熱血上湧,拍拍胸脯當起俠士,允諾代為尋人。
可他做這麼多,兩個女人怎麼連一聲謝都沒有?
難道這是小人物的悲哀,注定只能當跑腿的,渺小如沙礫,永遠是被忽略的那一個?
「不能耽擱了,快帶我們去救公主,這些日子公主肯定吃了不少苦,我們真是太失職了……」公主的安危勝干一切,半刻也耽誤不得。
「等一下,兩位忠心侍主的侍女姊姊,你們一個病、一個傷怎麼跟人家廝殺?當日健健康康的都負傷而逃了,現在要死不活的樣子,是要人多砍幾刀嗎?」別又來了,他不想救了人又幫她們收屍。
「就算拚個一死也要保公主平安,她是我們鳳瑤國的希望。」雲排義正詞嚴地說。兩國聯盟迫在眉梢,個人生死置之度外。
煙霞附和,「沒錯,北蠻大軍已逼近我國邊境,為今之計是兩國共同出兵才能力挽狂瀾,公主為使者,無她不可。」死不可怕,怕的是家中父老無處安生。
雲緋說沒兩句話就喘著氣,煙霞則發著燒,兩人拖著不堪的身子妄想救主,絲毫沒想過自己這樣只會添亂。
「哎喲!我的姑奶奶呀,你們也行行好,別給我阿龍添亂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不會說,也不懂什麼救國救民,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只知道命只有一條,丟了就沒了……」
正當雲緋和煙霞想指責他心中無國,茍且偷安時,龍七把道士袍一脫,露出乞丐裝扮,樵兒似地瞪上高椅。
「何況救人的事哪需要你們出面,我朝禁衛軍可不是擺著好看的,我正要去搬救兵呢!你們偏硬要攔下我。」他多可憐呀,辦件事還被人叫他來喝去
「你有辦法救人?」兩人眼睛一亮,表情欣喜。
阿龍得意地掏出一面小金牌在她們面前一晃。「看到沒,攝政玉的通行令牌,我們在街上走著不怕官兵盤查,還能去找攝政玉。」
其實使臣侍女不怕盤查,反而能趁此機會表明身份,讓騰龍國官員加快救人的行動,龍七得意忘形,沒想到這一點,不過這金牌還是引起小小驚呼和騷動。
「攝政玉?」
一瞧兩人驚訝的表情,龍七想起他有件事忘了說,心虛不己的往後退了幾步。
「小三兒的另一身份是世子,攝政玉是他老子。」
「什麼?」
「你怎麼不早說一」
若是能向攝政玉求助,她們何必待在丐幫分堂養傷,直接上門求救便是,哪需要在這愁眉苦臉的!兩名侍女怨忍地瞪他。
「公主遇襲之事朝廷已知,滿城官兵都在搜查可疑人士,我總要比他們先找到人,不然口說無憑,就算我有金牌也沒人會理我這衣衫檻樓的叫花子。」
喬家八爺很忙的,日理萬機又要當奸商,想找到他不容易。
「那還不走,楞著幹什麼?」煙霞脾氣沖,口氣不善。
龍七有苦說不出,朝天一翻白眼。「你們不會也要跟著去吧?刀劍無眼,傷了我可背不動兩個人。」
想起背她們去隱密處躲藏時的辛酸,他眼淚往肚裡吞呀!
可即使龍七拚命攔阻,苦苦哀求,雲緋和煙霞仍堅持己見,硬是和他去了攝政玉居所。
喬灝並未設王爺府邸,仍以喬家子孫自居,一家幾口人住在喬家大院,有令牌在手,他們上斗並未受到太多的阻礙,一路順行到喬家書房,見到了小皇帝見了都會抖兩下的攝政玉。
聽了龍七帶來的消息,他立刻派人去調禁衛軍,並且做了龍七不敢做的事一
他笑容溫潤地走到兩個說要一起去的侍女身旁,一眨眼間手起手落,不帶半絲心軟的將兩人劈暈。
「礙事。」他輕哼,盼咐下人把兩人搬到客房。
哇!八爺英明,果然是礙事的女人,早該讓她們閉嘴了,兩個女人比一樹的麻雀還吵。龍七佩服得五體投地,同時畏怯地撫撫後頸。八爺的手刀劈下去很疼吧,幸好倒霉的不是他。
在龍七的帶路下,五百名禁衛軍悄聲地前往玄清觀,一同前去的攝政玉下的命令是救人優先,其次是擒住通敵叛國的國師及其弟子,最後才是北蠻探子,一個也別放過。
能生擒是最好,日後兩軍對陣時可在陣前祭旗,一顯國威,二令北蠻膽怯,若生擒不了就是提頭來見,一顆蠻子頭顱賞銀百兩,若是領頭者再加一百兩。
喬灝就是有錢,能用重賞來激勵士氣。
「就在道觀最左側的小屋子裡,外面堆滿了柴薪很好認,可是要小心點別磨出火花,我有聞到煤油的氣昧,老東西可能想送走公主後,再燒死敝幫幫主,你們救人時千萬要謹慎再謹慎……」
龍七的嘮嘮叨叨不知道有沒有被聽進去,但重點「煤油」倒是讓人記牢了,訓練有素的禁衛軍找著遮蔽物掩護身影,在大統領柳雲風的帶領之下,逐漸逼近玄清觀。
但五百人不是少數,怎麼可能不驚動道觀的人,更沒料到北蠻人還布了暗哨,他們一到道觀外頭就被發現,一群黑衣人如蝗蟲般湧出,且有不少道觀弟子,有幾個身手還不錯,迎面就以刀劍相拚,似乎對身為國師的師父忠心不二,以命相護,霎時之間刀劍交擊鏗鏘作響震天。
「咦!你有聽見聲音嗎?」耳力靈敏的鳳棲嵐忽地坐直身子,朝闌上的門板望去。
看似氣定神閒,其實有幾分憂心的墨盡日燮了下眉又快速鬆開。「應該是救兵到了。」
「是皇帝派來的人嗎?阿龍把我們在這裡的消息送出去了?」就要脫離險境,為何她毫無欣喜之意?
是過於歡喜以致無法反應,還是因為想到自己的現狀,沒法以這副模樣見人?
她要以什麼方式告訴騰龍國皇帝她就是邀鳳公主,因為種種不明原因而和男人交換了身體?
若非親身經歷,就連她都不可能相信,又如何說服一國之君呢!只會被視為茉誕,蔑視騰龍國國威吧。
她是該高興被救出去,或是該難過必須面對他人異樣眼光,雲緋和煙霞能認出她嗎?皇姊交付的使命是否能達成?
鳳棲嵐內心惶惶不安。她要一輩子以男人的身體活下去嗎?那墨盡日呢?
她不僅擔心自己,也顧慮墨盡日的感受,身為男子的他更難以接受凡事不便的女兒身,他不能忍受自個兒變弱,不喜歡任何人都能輕易將他擊倒。
「鳳棲嵐你怕嗎?」看出她眼底的慌亂,他反而鎮定下來,胸口升起一絲憐惜和保護欲。
「怕。」不想瞞他,因為他們共同經歷了不少事,對他,她比對自己還信任。
聞言,他先一怔,繼而輕笑出聲,「過來,把手給我,我以為你的驕傲不容許你說出『怕』這個字。」
大手與小手差距甚多,她看著墨盡日用兩隻小小的手包住她一隻大手,眼眶莫名熱燙。「瞞得了你嗎?你一眼就能看穿我的想法。」
「別怕,鳳棲嵐,有我陪著你,要生一起生,要死我死在你前面,絕不讓你先行。」她比他想像中堅強,果敢又富有仁心,不因畏俱而退縮,再害怕也要逼自己面對。
而這樣的她令他好想陪伴,成為她的助力。
眼泛淚光,她卻璞味一笑,「死的是我的身體,你說的可簡單,等我死了,也許你就會回到你的身體。」
「口亨!什麼死不死的?你是禍害,墜了崖還死不成,肯定會長命百歲。」他心口忽地一揪,不喜歡她滿口言死。
「你在說自己嗎?」他同樣大難不死,福星高照。
靶覺她大手回握,墨盡日垂眸低語,「我無牽無掛,孑然一身,沒有人等著我回去,死了也不會有太多人惦記著。」
「誰說沒有?我一定會記得你,我鳳瑤國邀鳳公主命令你不許說喪氣話,我們都會活看出去,誰也不準死。」他要是不在了,她肯定心痛而死……
咦!她為他……心痛而死?
鳳棲嵐忽地臉色微變,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心微微抽痛。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習慣了他在身邊。
原來,在不知不覺問他已住進她心裡。
她會因為他一句話而開心、生氣、感動,原來,他那麼重要。
「不怕了嗎?」他露出一口貝齒,取笑她太過恐慌。
「咦!你是為了安我的心才故意……」她失笑地抹去眼角淚滴,心情平靜了許多,躊躇了好一會才下定決心似的開口,「墨盡日,這件事了結以後,你我也換回各自的身體,你願不願意……」
她想說願不願意陪她回鳳瑤國見她皇姊,定下終身,這世上再也沒有旁人比他們更熟悉彼此,她願托付一生,與君比翼雙飛。
但是她話尚未說完,上鎖的門忽然被踢開,臉上帶著斑斑血跡、一身狼狽的劉又玄衛了進來,一把捉起墨盡日的纖弱臂膀,拂塵一翻露出另一側的利刃,窮凶極惡的抵在白哲皓頸上。
屋外是越逼越近的刀劍交擊聲,有喝斥聲、有痛呼聲、有頑強抵抗的怒喊聲,還有跪地求饒的棄劍聲,但這些聲音交迭出一個事實,權傾一時的國師大人己走投無路,被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他僅剩的生機是挾持公主為保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