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可是朝中有幾隻不安分的小蟲子過膩了太平生活,愚蠢地想以螢火之光和皓月光芒一較長短,讓他又氣又惱地出手。
這些人延誤了他救人的時機,這點令他相當不快,他們需要更沉痛的教訓才會學著不碰觸他的逆鱗。
「是左相那件事嗎?他當真膽大妄為到想要把持朝政?」已位居一品宰相之職,他還有什麼不滿,真要改朝換代,以管氏為主才甘心不成?
石忍墨笑臉溫柔地以指鬆鬆她眉心,「沒的事,管相年紀大了想告老還鄉,陛下再三挽留仍未果,只好忍痛允了,以皇家儀隊送他返回故里。」
「他願意?」鳳棲嵐愕然。
向來貪戀權勢的左相怎肯放棄經營多年的仕途,他深耕朝廷,拓展勢力,就是巴望著更進一步,哪會放開咬在嘴裡的肥肉?
他目光驟地一冷。「管相樂意得很,連連向陛下致歉,說他年老力衰,無力再為陛下分憂,望能歸老鄉里,做個合怡弄孫的清閒老人。」
敢不走,一口棺材等著他。
他的柔和嗓音明明清朗如昔,可鳳棲嵐竟有陌生的感覺,她似乎不認識打小對她照顧有加的石忍墨了。「忍墨哥哥,你究竟是誰?」
不經意問出聲,她才明白她還是有點在意。
他輕笑,笑聲幽遠而孤寂,「不就是你的忍墨哥哥,你這丫頭傻了呀,連我也認不出了。」
有時,他也會忘了自己是誰,希望他是原來的他,茫然得連未來何去何從都是個謎。
「你瞞了我很多事,而我竟然不知道該從哪裡問起。」他手上竟握有兵符,能輕易調動她所不知情的五十萬大軍,他隱藏的豈只是勢力。
「忍墨哥哥可曾傷害過你?」
她搖頭。「不曾。」
「那就什麼也別問,只要記得我永遠是你的靠山,當你需要我時,我就會傾全力支持你。」他低柔的嗓音中隱合一絲壓抑的情意。
「得月姑娘呢?她是你的人吧。」她不認為石忍墨身邊只有一個暗衛,恐怕是一個秘密組織,應該不只一人。
他先是一訝,繼而失笑出聲,「你怎麼發覺她是女的?得月擅長易容和變聲,似男又似女。」
「不是我發現的,是那個跟在我身邊的孩子。」面對如同兄長的童年玩伴,鳳棲嵐有孩子似的頑性。既然他有事瞞著她,她也要有個小秘密,不告訴他小三和騰龍玉朝攝政玉的父子關係。
石忍墨瞭然地額首,「那孩子不簡單,日後這天下只怕將任他為所欲為,沒人管得住他。」
「這很難說,說不定就有那麼一個人是他一輩子的剋星,讓他無法撒野,甘心受縛。」如同她的心也因為那人而悸動,不再因曾被退婚的陰影而躊顯著不前。
愛一個人,心會變得柔軟,時時刻刻想著那人,一心一意等待長相廝守的那一日。
看她眼中柔光漫漫,石忍墨的心口暗抽了一下,「你的那個人已經出現了,你認定了是他嗎?」
只要她否認,他會不顧一切帶她走。
「是呀!你也認識的,老闆著一張冷面的墨大將軍。不見他時,想得心慌,見到他的時候又巴望著不要分離,輾轉難眠。少了他,我的心也像淹沒在湖裡了。」整日泡在淚水裡,不淹水也難。
果然是他,她向來是認死理的,除非有人負她,否則她不負人。可即使如此,石忍墨也不希望她遠嫁,「蘇相的人品我信得過,你不妨考慮考慮。」
聞言,鳳棲嵐雙眸瞪大,小嘴也微張,「蘇無策,那個食古不化的大書獃?忍墨哥哥在開我玩笑吧!我多次拒婚還不明顯嗎?他不是我要的情郎,如果我要他,不需要任何人開口,我是堂堂的邀鳳公主,直接把人搶了有誰敢說不行。」
一想像她當街搶人情景,他不覺莞爾,但又沉聲說:「墨盡日他有哪裡好?我看他不過是個莽夫。」
會打仗又如何,無禮又冷漠,冷峻神情教人看了生厭。
她俏皮地一眨眼,「好在我愛他呀!只要我愛他,他樣樣都是好的,沒有一處是我不愛的,我可以盲目地接受他的所有,不論好的或是不好的。」
「你呀!小女孩長大了,你就像斷了線的風箏越飛越遠……」飛離他的身邊。
石忍墨有看感慨和失落。一心呵護的小桃花果熟落蒂,掉落自桃花樹下走過的男人手中……
「抱歉,這是我的女人,你佔據她太久了,該還給我了。」
看他合情脈脈的看著鳳棲嵐,墨盡日再也受不了,語氣兇惡地上前,一掌拍開他撫摸烏亮長髮的手,長臂一伸撈過猶在發怔的女人,足下一點,就飛縱至十餘丈外,不讓有心人觀襯自己的心頭肉。
他運起輕功,落地之處是綠波蕩漾的湖畔,楊柳輕垂,風送暖意,魚兒在荷葉底下優遊,盛放的荷花佈滿湖面,一支粉紅露出水面,搖曳生姿,湖水映照著成雙的人兒。
「你這人是土匪出身嗎?太無禮,好歹讓我和忍墨哥哥把話說完,你匪氣十足的把人搶了就走,可真威風呀,大將軍」她還有很多事要問忍墨哥哥,不想自己是最後一個知情的人。
「我想你。」一句話說明了一切。
俯下身,墨盡日封住嫣紅小口,蠻橫而霸道的強奪芬馥甘津,輾轉重壓合吮水亮嫩唇,狠狠地,又急切地闖入檀口,勾住柔軟的丁香舌。
他迫不及待的想深刻感受她的存在,明明是短暫的分別他卻感覺像是一輩子,焦慮、憤怒、不安、自責,他害怕失去她,從未有過的煎熬如烈火焚心,他的人在軍營,心卻飛向她,千山萬水難阻滿腹的思念。
如今她終於又回到他懷裡了,完好無缺,他等待太久太久了,這折磨人心的公主。
「我也想你,阿盡。」沒有他,她活著也等於死了。
「你喊我什麼?」他喘著氣,親吻緋色香唇。
「阿盡。」她獨有的稱呼,不會有人分享。
墨盡日發出低啞的笑聲,將她摟得更緊,她的頰貼近他心窩。「我喜歡你喊我阿盡,我很喜歡,真的,這是我聽過最好聽的聲音。」
多少年了,除了「小墨子」三個字,他沒再聽到其他稱謂,「小墨子」代表的是師父、七兒,八兒師弟及他家的小立了這些他視為親人的牽絆,如今,又多了一個她,用她輕輕柔柔的嗓音喊他一聲「阿盡」。
「阿盡。」她彎唇輕喚。
「多喊我幾聲好嗎?我的嵐兒。」他眼神情意深濃,合笑帶憐地凝視偷走他心的佳人。
「阿盡,阿盡,阿盡,阿盡,阿……。」她低喚著,滿心滿眼是濃得化不開的甜蜜,充滿他與她糾纏的身影。
「嵐兒,我的嵐……。」情人間的呢喃令他臉上的冰霜融化了,只有對她濃烈的愛。
戀人間的綿綿情話從不嫌少,也許有點傻、也許有點笨拙,但全是情難自持所致,他們眼中只看得見彼此,容不下第三人。
「阿盡,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害怕那一次爭執是我們的最後相聚,待在北蠻軍營的每一夜我都很想你,我想哭卻哭不出來,睜看發紅的眼一夜無眠。」她有很多話想說,但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只有一聲歎息,他的懷抱溫暖得令人想落淚。
「不怕,我在這裡,以後我會保護你,不論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你想哭就哭吧!我會擋著你難看的哭臉不讓旁人瞧見。」他守著她一生一世,不再有別離。
「你還取笑我醜,想讓我為你流幾缸淚水呀,你這人沒良……。」鳳棲嵐紅看眼,淚光浮動,「呱!等等,你剛才說我在哪裡你就在哪裡,是我理解能力出了錯,還是真的是我想的就是那個意思?」
她不敢表露出太多驚喜,忍著一絲期盼,眸子裡水光盈盈。
墨盡日一張冷顫有了笑容。「當初我接下護國將軍一職是為了討伐來犯的北蠻軍,讓你、讓鳳瑤國、讓騰龍玉朝百姓不受蠻子侵擾,我如今,無愧於朝廷,不辱墨氏先人,不負天下蒼生,對我來說,足矣。」
「那你接下……。」她神情是緊繃的,難得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心裡直打鼓,惶惶不安。
「要我老對著那些在朝堂上爭權奪利的臣子,看久了也會煩,倒不如灑脫的放手,讓他們去爭個你死我活。而我眼不見為淨,回家抱娘子暖被窩。」權力鬥爭的事永遠沒完沒了,他不想牽扯在內,成為某一方想掌握的勢力。
「抱娘子暖被窩?」鳳棲嵐兩頰飛紅,羞報地一眨長長羽睫。
「公主,我的嵐兒娘子,你何時願嫁一介草民?」她是他的,唯一不願放手的人兒。
她笑著落淚,「你的護國將軍一職呢?」
不是說丟就能丟的,皇恩浩蕩,由不得臣子任意妄為,她是皇室中人,最明白皇家恩典難辭,輕者入獄流放,重者打入天牢,等候秋決。
「拖個一年半載也就沒了,別忘了我有個比狐狸還狡猾的師弟,讓他和皇上好好聊聊。」這些年喬灝也利用他利用得夠本了,他討點利息回來不為過。
在書房裡打著算盤,核算上季收支的喬灝忽地背上一涼,他往後一瞧沒瞧見什麼,又繼續和賬本奮戰不休,心想著該把兒子捉來算賬,繼承家業,免得他真混成大魔玉,為禍天下。
「你真捨得?」她免不了有女子的小心眼,總不放心,想聽到更確實的言語。
墨盡日撫著她嬌嫩粉頰,貪戀不已。「和你一比,什麼都捨得。」
「真的?」她臉上的笑意藏不住,清麗嬌顏染上些嫵媚。
他輕笑,「無法質疑的真,我墨盡日一言既出,絕不反悔,名聲、地位是身外物,我已盡了國家大義,那些東西留與不留都與我無關,我只在乎百年之後和我同葬一穴的女人是誰。」
聞言,她不禁動容,「其實在北蠻軍營裡我已打定主意,若是能活著逃出這魔窟,天涯海角我也要跟著你,我不當公主了。」
他一聽,笑了,眼底儘是深濃暖意,「我的嵐兒是臼環萬民的好公主,不能辜負百姓對你的愛戴,等收下北蠻軍的降書後,我親上鳳瑤國向女王提親,請她將公主下嫁我為妻。」
鳳棲嵐眸子含淚地笑望著他。「可能不太容易!忍墨哥哥好像比較中意我朝右相,他要我考慮考慮,好男人多得是,不必急著吊死在一luo樹上。」
一提到那個令他如芒在背的石忍墨,墨盡日黑眸一瞇,迸出冷芒無數,「你叫他回家抱孩子,『後宮』不干政,容不得他插手。」
北蠻退兵,龍心大悅,小皇帝沈子熙從喬翊口中得知,墨盡日與鳳棲嵐一段驚天地泣鬼神、可歌可泣的淒美愛情後,決定成全這對佳偶,命令大將軍親自護送公主回鳳瑤國。
其實有多驚天動地,那也只有當事人最明白,皇上聽到的那段纏綿憐憫的戀情是喬翊自行加油添醋過的版本,把後宮佳麗眾多的小皇帝唬得一楞一楞的,還一不小心就允了墨盡日半年後一樣保有護國將軍的封號卻不用入朝為官,只要敵軍再犯時領軍出擊,仍享有高官厚祿。
事後沈子熙一想懊惱不已。他根本就虧了嘛,把不可多得的人才送給鳳瑤國,卻要他養人家一家老小,怎麼算都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