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由王府大門往內走要過兩進院子,列隊迎接的僕從、奴婢排成兩列,「傷勢甚重」的南懷齊由於芊芊扶著,另一手是搭著他手臂的南方瑾,三人同行往前。
「王爺……」
瞧著走近的挺拔身姿,羞紅臉的錦心故作嬌態地一福身,她看似卑微地垂著頸線纖細的螓首,盈盈笑眸羞中帶媚,眼波輕勾地一拋,媚態橫生,說有多誘人就有多誘人。
誰知南懷齊看也不看她一眼,視若無睹的越過腰肢輕彎的她,臉上溫柔的笑意給了淺笑低眉的於芊芊。
錦心錯愕,手上繡著並蒂蓮花的錦帕握得死緊。
「爹,你休息,我幫你倒杯茶來。」進了屋子,南方瑾很勤快,他難得當個不和親爹頂嘴的孝子。
「不用了,我的傷不能喝茶,你先回院子,我躺一下閉閉眼,晚點再一塊用膳。」他也知道見好就收,再裝下去就露餡了,這小子精得很,不先打發走,很快就會發現上當了。
「好,爹,我先回去了。」欲走還留的南方瑾很不捨的一再回頭看向於芊芊,很大人的歎了一口氣。
「芊芊姐姐,我明天再去你院子找你玩,你要等我喔!我養了一隻隻會睡覺的烏龜。」明天她會睡在我床上,你找不到。
南懷齊頗為惡劣的暗暗得意,對耍了兒子一記毫無愧疚,他裝虛弱地咳了兩聲。
南方瑾依依不捨的離開了,暫時旗開得勝的晉王爺哪有,絲傷重的模樣,他反手摟住正要走開的小女人,薄唇放肆的吻上殷紅色檀口,似是怕人來搶的吻得她喘不過氣來。
「王爺,你的傷……」真亂來,他當是蚊子叮的傷口嗎?大力拉扯還是會讓傷口繃開,加重傷勢。
「小事。」不能抱著她才是大事。
「小事?」於芊芊水眸一瞇,施展一指神功,朝他左胸一按,擁著她的雙臂驟然僵硬無比。
「是小事,戰場上誰沒受過傷,我還活著不是嗎?」咬著牙,他額上的薄汗已經滲出。
本來還想按得重一點,狠狠地教訓他的不自愛,但是聽見他略帶自嘲地說完最後一句,她頓時心頭發酸地環抱他。
「王爺的傷不是小事,在我看來比天還大,你傷身,我傷心。」身傷有藥醫,心痛無法解。
身軀一震,化為繞指柔,「芊芊,累你傷神了。」她搖頭,整個人埋在他懷裡,身子微微抖著。
「我不怕傷神,就怕你不肯睜開眼,你的身體好燙,臉色白得沒有一點血色,我惶恐的趴在你胸口,聽著你微弱的心跳聲。」那時候,她很怕很怕他再也醒不過來,旁人在耳邊說了什麼完全聽不到,她也不知是哪來的堅持,運用僅有的醫學知識幫他降溫,一次又一次,直到雙手都僵直了還不肯放棄。
她心中只想著,救活他、救活他、救活他……非救他不可,她不能眼睜睜地看他就此沒了氣息,她的心好痛。
若非這一遭,她也沒想過自己早已對他動了心。
當了兩世人,她這才體會到什麼是愛,非要到生死關頭她才能看見自己的心,原來她早已深深淪陷。
「都過去了,別怕,我不是正看著你嗎?」察覺她是真的害怕,南懷齊心口一暖,將她抱坐在榻上,殺敵無數,令人驚懼的粗厚蒲掌以難置信的輕柔拍著輕顫玉背。
於芊芊鼻一吸,酸澀的哽著音,「哪有過去,它在我心中生根了,你不曉得你那時有多凶險,他們催著趕著是讓我來見你最後一面,想讓你走得了無遺憾……」一想到他當時命懸一線的模樣,她還是有些後怕,差一點她就失去了他,錯過了一生摯愛。
什麼時候愛上他的,她也說不出來,只知道使著小心機和他鬥智時很快活,她避著他,他尋著她,兩人你追我躲的樂在其中,她還以為是緊張生活中的一點小樂趣,誰知早在不知不覺中對他上了心。
他低笑,輕吻她嘴角,「我是了無遺憾呀,你不就來到我身邊了,讓我心裡歡喜。」「你歡喜我不歡喜,你胸口開了那麼大的一個洞,你就不痛嗎?日後就算痊癒了也會留下猙獰疤痕,讓人一瞧見就心驚你曾經和死亡那般接近。」他算是死過一回的人了。
「你嫌棄嗎?」南懷齊撫著她柔順秀髮,心窩漾著暖意,此時的他心中並無稱帝天下的野心,唯有滿滿的她。
她氣惱地捶了他沒受傷的肩,「嫌棄,嫌棄,非常嫌棄,誰會喜歡一個滿身坑坑疤疤的男人,夜裡見著了會嚇死。」「偏偏你中意得很。」他握住她捶肩的小手,不想她捶痛了手。
「那是我一時瞎了眼,被豬油蒙住了……啊!壞人,你套我的話……」她怎麼就嘴快,沒給縫緊了。
沒防備地說出心底話,於芊芊那個懊悔呀!比吃十個臭雞蛋還嘔,恨不得嘴巴上多個蓋子,像水井蓋頭,不用的時候上蓋封井。
不同於她的沮喪,相較之下南懷齊就顯得意氣風發,眼角是上揚的,唇畔的笑意滿得關不住,濃得叫人無法忽略的愛憐從眼中溢出,他只覺得滿心均是這嬌艷女子的身影。
「芊芊,我心如你心,情深不相負。」
這是他的承諾,永生不忘的誓言,她是他今世最深的牽絆。
忸怩了一下,她面若紅霞。
「你不負我,我就跟著你一輩子,若是君有二心,我便……」「休」字未出口,他的修長食指已點住她水艷朱唇。
「絕無二心,信我。」
此時此刻,愛戀滿懷的南懷齊的確並無二心,他甚至暫時忘了因母妃遭皇后毒手,故而自己有意謀取天下,用人人趨之若鶩的帝位來羞辱戀棧權勢、高位的皇后之事。
然而他也忘了帝王無家事,家事即國事,他的個人情感取決於朝上眾臣,他們是國家的中流砥柱,士人的諫言重於男女間的情愛,總有一天他必須面臨要守住真心所愛有多麼困難的考驗。
「心包在肉裡瞧不見,誰曉得你有幾顆心,我不相信天長地久……聽我說,不許打岔,我的心裡只有你一人,你的心裡也只許有我一個人,多兩個、三個都太擠了,我心眼小,不能與別的女人分享你,哪天你身邊不只我一人時,我不會留下。」她會走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痛。
一夫多妻的觀念她怎麼也接受不了,寧可錯過也不願心碎,十步之內必有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不論有多愛,心還是自己的,碎了就沒有了,回不到原來的完整。
「芊芊……」她的話令他心疼。
「對了,你的兵符到底藏在哪裡,你先前怎麼說我看過好幾回?」對於始終偷不到的恥辱,於芊芊一直念念不忘。
滿腹深情被驟然打斷,南懷齊哭笑不得地望著懷中的小女人。
「你還想偷不成?」
她咕噥著,就是想看看嘛!
「你答應幫我的事要做到。」
於芊芊的不甘心只能吞回肚子裡,她是不會偷兵符,可是想到偷兒生涯中唯一的敗筆,堵在胸口的那口氣就消不了。
「我已經吩咐下去了,不日便有消息。」
她的賣身契,以及一名十三歲大的少年,她的親弟於青松。
深銅色赤鐵臂環牢牢地套在南懷齊的左臂上,於芊芊一隻白皙小手正著迷的輕撫著環上古文字浮印,一下一下地順著紋路撫摸。
「紅……紅蕖,你會飛?!」
太叫人驚訝了,她居然親眼看見武俠功夫中的草上飛、飛簷走壁,人的足尖可以不落地,藉物踩物的飛在半空中,違反地心引力的跳來蹦去,身輕如燕的在一壓就彎的草枝間行走。
她是怎麼辦到的,一株,甚至是一大叢草也絕不能承受一個人的體重,別說是踩著草飛了,光是一隻繡花鞋隨手一扔,韌草便難支撐,隨即彎腰,俯首埋土。
於芊芊看著紅蕖的緋紅色身影如流虹劃過天際,輕巧若絮的翩然而落,她心裡實在羨慕,簡直可以用眼饞來形容,心想著自己要練多久才飛得起來,若有這門輕功,哪裡攔得住她去光顧?
「屬下緋衣。」紅蕖……不,一身火艷勁裝的緋衣恭敬地拱手一揖。
「緋衣?」她眼底的困惑一閃而過。
她有個身懷絕技的丫頭?
「主子,紅蕖姐姐為何自稱屬下,她不做主子的奴婢嗎?」好奇怪,紅蕖姐姐好像變了一個人似,怪不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