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主子,你看,是一堆書信。」一等春兒走了,耐不住性子的紅蓮第一個衝進屋裡,她熟門熟路的掀開枕頭。
  那是一條繡著纏枝牡丹的煙紫色鳳綾繡帕,方方正正的折迭成豆腐狀,將繡帕展開,裡頭包著約十封左右用泥金宣紙書寫的書信,一封封依前後次序排列得整整齊齊。
  不過因緊張的緣故,信紙上有些抓皺的折痕,抬頭寫著「靈兒卿卿,吾之所愛」,以下是洋洋灑灑、文情並茂的才子佳人互訴情衷,遣詞用字何其深情,纏綿慵懶。
  「這黃文俊是何人,他寫艷詞的造詣倒是自成大家。」不來寫幾篇艷本太可惜了,他有大才。
  以於芊芊的現代眼光來看,這幾封信文筆流暢,把花前月下的偷情描述得十分含蓄,若能再露骨些,添點情不自禁的動作,那就更加刻骨銘心了,令人難忘。
  「住王府後第三條巷子深處的二進院子,一個屢考不中的落第秀才。」緋衣向來清冷無波的聲音重了些,尤其是那一句「屢考不中的落第秀才」,幾乎是咬牙切齒。
  「咦!緋衣,你還真清楚,你去偷看人家深夜讀書嗎?」唇紅齒白美相公,佳人暗傾情……西廂記啊。
  緋衣面一冷,「能與王府比鄰皆良民,王爺曾命緋衣查探過近鄰一二,知其品性。」「他仰慕我哪!我該不該小有得意一番?」住在深閨也有人攀牆送情書,可見她美名在外。
  美人家中坐,玉郎折春杏,莫不是一枝紅杏出牆來。
  「姑娘,這是在壞你名節,其心險惡,若是王爺瞧見了這些書信,姑娘百口也莫辯。」明擺著陷害,想毀人清白。
  「喔,是嗎?」兩眼忽地一亮的於芊芊搓著雪白下顎,嘴角露出一抹令人心驚膽顫的賊笑。
  「主子,奴婢把這些下流東西通通拿去燒掉,王爺看不到就不會生氣了。」氣呼呼的紅蓮漲紅臉,急著湮滅證據。
  於芊芊素手一揮,「留下,別動它們。」
  「姑娘?!」
  她暈頭了嗎?這害人的玩意兒怎能留著?
  「……真想看看王爺的表情,他是信我呢,還是相信眼見為實?」男人的真心不是看他說了什麼,而是怎麼做,她興奮了,充滿期待,迫不及待地等著看南懷齊到時的表現。
  緋衣不贊同的搖頭,「姑娘,有些事開不得玩笑,王爺他……呃,和前頭王妃鬧得不太愉快。」其實她是知道一些內情的,深閨寂寞的王妃趁著王爺領兵在外時與人私通,甚至讓那名男子穿房入戶,在錦繡閣顛鸞倒鳳,行雲雨之事,被突然有事回城的王爺捉姦在床。
  因此王妃難產而亡,所產之子的身世遭受質疑,小孩子眉眼未開時看不出肖誰,只看了一眼的王爺便將小主子丟給錦心照顧,從此不聞不問,也不曾有過探問。
  「她是她,我是我,即使王爺的身份再尊貴,我也只想知道他值不值得我傾心相戀。」她也怕愛成絕情,一夕成空。
  「你說什麼,芊芊的屋裡有男人?!」
  暗自得意的錦心不敢表現得太張揚,她一臉沉重地佯裝怒不可遏,又是心痛春泥院那位的不自重,又是難過王爺被**女子所朦騙,錯信了口腹蜜劍的小賤人。
  她的表情隱忍悲傷,看似真為王爺的被辜負感到憤怒,好似她是絕對不允許王府內有人仗著王爺的寵愛恃寵而驕,做出令王爺顏面有損的不堪醜事,那是當誅的污穢。
  但是只要稍微留心,便會發現她激憤的面容上,紅如朱丹的唇微微上揚,眼中得意且帶著隱隱笑意。
  「是的,王爺,奴婢親眼所見兩人正在那屋內行yin穢之事,奴婢駭然,不敢有所隱瞞,急忙來稟告王爺,請王爺速速將姦夫yin婦擒拿問罪,不容他倆視王爺的尊嚴於無物。」於靈兒,這次你還逃得掉嗎?不死也要教你終身成殘,垂眉低視的錦心眼中迸出狠毒冷意。
  一驚過後,南懷齊黑瞳微瞇,目光銳利地看向不見慌亂的女子。
  「你親眼所見?錦繡閣與春泥院相隔甚遠,你如何得見,莫非能目視千里,穿牆透壁?」沒料到王爺並未怒火中燒的抽劍衝到春泥院,一劍砍殺了背著王爺偷歡的兩人,反而平靜地詢問她經過,心頭一慌的錦心差點回不了話。
  「奴婢去請示靈兒姑娘春衫的裁製,出了正月便要春遊,不知府裡的定制是否有無變更。」她說得合情合理,找不出破綻,每年王府會裁製一年四季的衣衫,依品級各有二至四套,布料也略有差異。
  下人們依次遞減,管事以上才得一、兩疋錦緞,主子自是不在其中,另有霓裳閣的師傅裁製。
  「管好錦繡閣是你分內之事,本王說過內宅之事由芊芊接手管理,你竟敢擅自違抗本王的命令插手後院事宜,春衫一事是你能過問的嗎?」她還不安分,妄想興風作浪。
  南懷齊心中不是沒有懷疑,當年趙小憐偷人確實是他心底難以抹滅的恥辱,但是他沈住氣,冷靜的想一想,便發現錦心的語氣和神態不太尋常,透著一絲興奮和迫切,好不歡喜。
  這些年在戰場上的磨練,他早已不是當年青澀易怒的錦衣少年,一個人話中的真假不難聽出,她的表現太正常才引人疑竇,一院子下人都沒發現的事為何被她正巧撞見?
  這個「巧」用得太玄妙了,讓人不得不疑心。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心愛之人的為人,芊芊面上隨和但骨子裡比誰都剛直,寧折不屈,除非有人負了她,否則她絕不相負,一旦愛了就不回頭,傾其一生,相伴相守。
  思及心上人,他眼眸一柔,但是看到濃妝艷抹,不時暗送秋波的錦心,柔和的目光驟地一冷,眼露厭惡。
  未料會被指責,錦心面色驚慌,「那是靈兒姑娘遲遲未告知春衫的裁定,奴婢院子裡的姐妹紛紛來問,奴婢身為她們的領頭人,自是責無旁貸地該問清楚了好辦事,並未逾矩,誰知……王爺現下似乎不應忙著責備奴婢,而是揪出辱及王府聲望的下作蹄子予以嚴懲,端正門風。」錦心不達目的心不死,她一再將歪風吹向春泥院,口口聲聲是不留餘地的懲罰,以王府名聲為由促其嚴辦。
  「放肆,本王需要你教本王如何行事嗎?本王的顏面還輪不到你來擔心。」她一再生事,還敢算計到芊芊頭上,看來留她不得了。
  被一頓痛斥,略微收斂的錦心雙目低垂,兩手的指尖因憤怒而戳入掌心。
  「王爺何不親自走一趟春泥院,便知奴婢所言非虛,句句無假,王爺不該遭受親近之人蒙蔽。」「你說你親眼所見?」他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是的,奴婢確實看見了靈兒姑娘與一名陌生男子摟摟抱抱,他們全無顧忌的在大白天宣yin。」她設下的陷阱不可能出錯,當年的王妃不就一步步走入了她的算計,再也翻不了身。
  「你最好仔細斟酌了,別往歪路上走,本王絕不容許有人行陰私之舉。」想找死,他成全她。
  南懷齊臉上殺氣畢露,心一驚的錦心遲疑了一下,但是能一舉除掉令人痛惡的眼中釘的誘惑太大,她一咬牙,立下重誓。
  「奴婢若有妄言,寧可身死。」
  「好,如你所願。」
  以為計謀得逞的錦心在心裡笑開了,她難掩喜色地起身在前頭帶路,身姿娉婷,細腰擺動,多少風情盡在嘴角的一笑中。
  很快地,一行人到了春泥院。
  怪的是,一個守門的婆子也不見,院門大開,灑掃、修花澆水的丫鬟也不在,一院子空寂得很。
  不過也因為無人留守,一陣男子的粗喘與女子的嬌吟聲特別清楚的傳出,靠得越近,呻吟聲越明顯,甚至還聽得見肉體交迭的撞擊聲,一聲高過一聲,讓聞者面色漲紅。
  聽到這一聲聲激昂yin聲,錦心更樂了,腳下像踩著雲朵飄飄欲飛,那開懷的笑聲差點溢出唇畔。
  「王爺,你聽,奴婢並未騙你,靈兒那賤人當真與人私通,全然不顧她是王爺的女人。」她連姑娘都省了,直接喊賤人,一個勁地想著如願以償,王爺的後院此後又是她一人獨大。
  「賤人嘴賤。」南懷齊一巴掌抽向錦心的面龐。
  「啊!王爺……」撫著發腫的面頰,她兩眼驚瞠。
  她哪裡做錯了,為何王爺動手怒摑她?
  「你在高興什麼,又在笑什麼,本王的女人,本王會聽不出她的聲音?你的親眼所見是不遺餘力的抹黑本王的女人,讓本王來看一場不堪入目的鬧劇。」他對錦心的忍耐已到達極點。
  不是那女人?
《巧婢上龍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