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長!電話。」
「好,轉到我房間裡吧!」
承宇接過職員遞過來的文件夾,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2003年5月4日,下午5點左右。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承宇拿起聽筒,眼睛性習慣性地掠過備忘錄上的日程。
「喂,我是金承宇。」
「承宇!你好嗎?是我。」
「啊……是許前輩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大教授居然給我打電話來了!」
承宇的表情一下子興奮起來。前年去釜山醫科大學任教的靜嵐很久沒有來電話了。去釜山頭一年,她每個月打兩次電話到家裡,跟姝美通話,但後來不知道是不是太忙了,電話慢慢少了,最後一次通話是去年聖誕前夜打給姝美的,已經隔了將近半年了。
「哎呀,怎麼張口就責備我呀?你就不能給我打個電話嗎?聽說你已經創辦了自己的公司,可是為人怎麼一點兒都沒變呢?」
「哈哈哈!真的很對不起!這都怪我心胸狹窄,聽說前輩正在轟轟烈烈地戀愛,我心裡翻江倒海的,可不是個滋味。」
許靜嵐交男朋友的消息,承宇是從別人那裡聽說的。從去年開始,靜嵐跟漢城J報社文化部那個一直鍥而不捨地向她展開愛情攻勢的尹敏洙交往密切。尹敏洙每月至少開車去釜山一次,兩個人還一起去過濟州島旅行。據周圍的人說,他們倆請大家喝喜酒的日子不遠了。承宇聽說後,打心眼裡高興,雖然他沒有見過尹敏洙,但聽那個報社的熟人說,一提尹敏洙,就讓人想起懂生活情趣、知識淵博又有教養的人。承宇真心真意希望溫柔善良的許前輩能找到稱心如意的伴侶,因此聽到消息那天,一整天都感覺心情好極了。他暗自決定,靜嵐前輩結婚時,不但要送給她美姝結婚時她送的那種500升的大冰箱,還要送她一台壁掛式平面電視機。她是讓姝美平安降生的人,是因為美姝的不幸而極度傷心的人,比起她的恩惠,自己能做的不過是略表心意罷了。
「什麼轟轟烈烈呀……姝美好吧?」
「當然了,我們姝美一天比一天漂亮了,我像是在撫養未來的韓國小姐呢!哈哈哈!」
「真的那麼漂亮啊!」
「前輩您也知道,她媽媽就是個大美人,女兒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打個比方,姝美的臉上每天都盛開不同的花,有時候是水菖蒲,有時候是喇叭花,有時候是滿天星,有時候是玫瑰花……一天一個樣兒,看到她花一樣的小臉兒,就覺得整個屋子裡都香噴噴的,根本沒必要買什麼鮮花了。」
「得了吧,美姝可沒有那麼漂亮。不管怎麼說,聽你的聲音,姝美真的讓你很幸福呀!唉,嫉妒死了!」
「哈哈哈!所以呀,許前輩來玩吧,來欣賞一下會走會動的花壇吧!我們姝美最近也常常提起靜嵐阿姨呢,您跟她媽媽一起照的相就掛在我們家客廳裡,想忘也忘不了啊!」
「是嗎?姝美還常常提起我?哎呀,真感動啊!我還擔心她把我忘得一乾二淨了呢。太好了,看來我決定回來是對的。」
「啊?」承宇吃驚得瞪大眼睛,「這麼說您現在打電話的地方不是釜山,而是漢城?」
「是啊,我剛到漢城火車站,現在在車站廣場……給你打電話是想在上出租車前瞭解一下你公司的位置,對了……事先沒跟你聯繫,不知道你晚上有沒有時間?當然,我的主要目的不是看你,而是看姝美,真想好好親親她的小臉。」
「哈哈哈!這樣的話,您快來吧!就算有約會我也會取消的,許前輩您大老遠來了。我們住在江南區清潭洞,您跟司機說到清潭洞畫廊街盡頭處就行了,那兒有個賣進口車的汽車賣場,旁邊是珈山畫廊,從那個畫廊往右拐,就會看到我們公司———M-JM,白色的兩層樓,距離畫廊街盡頭處不到50米。您下了出租車一定會很容易就找到的,要不就到附近後給我打電話,我出去接您。」
承宇快活極了。
掛斷電話,他翻了一下檯曆,不禁發出一聲慨歎:
「哎呀,時間過得真是太快了!明天又是兒童節1了。」
他想:許前輩顯然是為了姝美特意在兒童節前一天回漢城來的。
承宇瞅著工作日程,沉思了一會兒,拿起話筒:
「啊,李專務!我是M-JM的金承宇。啊,是的,當然了,我一定會在期限內漂漂亮亮地把活兒幹好。是……是,當然……對了,要是您可以的話,把今晚的會面推到後天怎麼樣?是的,我想再完善一下,讓方案更完美。是的……主要的曲子最終定了三個候選方案,當然了,我們會先做好工作,使三首曲子都能跟畫面聯繫起來。哈哈哈!您別擔心!一定會讓您滿意的。好,好,那就後天晚上8點見。好……謝謝!祝您休假愉快!」
一個問題解決了。
承宇又看了看備忘錄,看一眼手錶,接通了內線電話:
「雲青!請金代理進來一下。」
他趁等待部下的空閒,伸手拿過擺在桌子一角相框裡的美姝的照片吻了吻,默默地說:
「你的朋友要來了,就是靜嵐前輩呀!我好像已經有一年多沒見過她了,應該不會有很大變化吧?對了……明天就是兒童節了,我該送姝美什麼禮物呢?我真是不知道這種事該怎麼處理呀,給她買衣服還是買圖畫書、熊寶寶?要是買衣服的話,是買褲子還是買裙子?買連衣裙還是短裙?買什麼顏色、什麼花紋的?上次我給姝美買了條帶點點的百褶裙,結果她說太土了,不喜歡上面那麼多水珠,又說自己穿了就會變成一條魚,嘴巴會變小呀什麼的,找出各種借口不穿,實在拗不過我就穿了一次,但再也不肯穿了。可我覺得,那條裙子挺漂亮的呀!要是你在的話,這些事根本就不成為問題嘛。這麼看來,獨自撫養孩子的過程似乎就是一個越來越多地發現你留下的空白的過程……
「您叫我了?」明振打斷了承宇的沉思。
「啊……明振!你跟蘇珊·鄭通過電話了嗎?」
「是的,她說對方已經同意見面了,她下個週末去一趟美國,進一步瞭解一下具體情況。」
「是嗎?對方要價多少?」
「鄭小姐說還沒談到那麼深,但她的看法很樂觀,因為她本人跟金屬樂隊(MetallicaGroup)有些淵源,跟那個樂隊的經紀人也關係不錯,見面以後把我們的情況說清楚,應該能取得比較好的結果。但她也提醒我們,金屬樂隊是世界超一流的組合,也未必不會提出我方難以負擔的高價。」
「是嗎?嗯,那倒是。不管怎麼說,我們太麻煩蘇珊·鄭了,事情結束後一定要對她適當地表示一下。明振,你先瞭解一下她的日程安排,替她預訂機票,要公務艙的。還有,那個樂隊現在是在紐約嗎?」
「說是正在洛杉磯演出,本周之內回紐約。」
「哦,據我瞭解,蘇珊·鄭的父母就在紐約,但如果業務需要住飯店,飯店的事也由你安排吧!」
「嗯,我猜到社長會讓我這麼做,在電話裡也跟鄭小姐說過我們替她預訂機票和賓館的事,但她說這些事都不用我們操心。」
「嗯,為什麼?」
「她說那也跟她自己的工作有關,讓我轉告社長,促成金屬樂隊的韓國演出是她今年最大的目標,跟這件事相關的一切費用M-JM都不必費心。」
哦,她的用心和體貼真是讓人又感謝又不好意思。承宇把手伸向話筒,考慮是否要給慶恩打個電話表示感謝,但最終還是放棄了。慶恩送他葡萄酒向他求婚已經10天了,他不僅沒有喝完,就連瓶塞都還沒打開,依然放在客廳的酒櫃中。工作中一旦攙入個人感情,心情就不可避免地變得複雜起來,承宇發現自己竟然在下意識地躲避慶恩,不由得吃了一驚。應該說,在美國和英國認識不少音樂人並具備演出策劃經驗的慶恩,對承宇來說是事業上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夥伴。這次的事情也是一樣,現在的燃眉之急就是盡量爭取獲得金屬樂隊的音樂在韓國廣告中的使用權。
當今世界上,美英兩國是流行音樂的兩大巨擘,而其有代表性的搖滾樂隊分別是金屬樂隊和Radiohead樂隊,就像過去美國出身的「搖滾皇帝」貓王和英國出身的傳奇性的甲殼蟲樂隊一樣,這兩大樂隊對世界流行音樂的影響也是巨大的。通過具體的數據也可以看出這一點:金屬樂隊在全世界40個國家取得了唱片銷量超過百萬張的白金唱片榮譽,總共賣出了8500萬張唱片。在流行音樂排行榜上,曾經80多次佔據第一位,6次獲得美國流行音樂的代表性獎項———格萊美獎,這是足以令人驚羨的成績。
承宇聽了他們的第6張專輯Load、第7張專輯amM和四年磨一劍的第8張專輯St.Anger後,得出一個結論,即得到這個樂隊的音樂使用權將對自己的事業發展大有幫助,因為金屬樂隊的吉他演奏技法和快節奏鼓點主導的旋律令人印象深刻,而且非常具有畫面感。此外,主調變幻莫測的Frantic、旋律狂野的SomeKindofMoter、歌詞自嘲的MyWorld、搖滾民謠色彩濃厚的SweetMember等歌曲,體現出金屬樂隊為回歸自然而進行的多方努力,具有緊緊抓住人心的力量。也就是說,是否能把他們的音樂用於廣告中,對承宇的事業能否成功具有決定性意義。
由於最近有關著作權和版權的法規越來越完善,不簽訂合同就擅自使用別國音樂人的音樂,無異於摘掉自己公司的招牌。即使盜用一部分,也會立刻接到國際律師通過互聯網發來的寫著天文數字的賠償訴訟文件。如果承宇不認識慶恩,像M-JM這種規模的小公司做夢也不敢想像跟金屬樂隊簽約的事。儘管他對誰都不能坦誠相告,現在還沒有完全步入正軌的M-JM公司有很多令人頭痛的地方,但是缺少雄厚的資金卻是明眼人一看便知的事實。
今年國際國內的經濟都在走下坡路。物價上升,消費萎靡不振,不用說經營企業的人,就連一般市民在生活中感受到的也是冷清暗淡。在這樣的形勢面前,承宇的公司雖說小生意不斷,但要想發展,就急需一個大的突破,如果能獲得金屬樂隊或Radiohead樂隊音樂的使用權,這個大的突破就有可能實現。承宇由於太苦悶了,有一次在喝酒的時候偶然提到這件事,當時慶恩就說自己認識金屬樂隊的人,可以試著替他聯繫一下。
「鄭小姐說無論如何她都會竭盡全力,讓我轉告社長不要太擔心。」金代理在走出承宇的辦公室前留下了這句話。
這真是令人振奮和感動的話語呀!當年對美姝,承宇曾捲起袖子竭盡全力地幫助過,現在他正從一個從未想到過的女人那裡得到巨大的幫助。如此看來,愛情……就是竭力幫助自己喜歡的人得到想要的東西嗎?
這段時間,即使是自己應該跟慶恩通話的事情,承宇也交給金代理做了。這不是有關接受她的幫助的自尊心的問題。他之所以迴避跟慶恩的直接接觸,是因為「愛情」這種非常熟悉但又非常陌生的感情。承宇發現自己越來越難以隱藏心中那種把她當做一個女人來喜愛的感情了,這並不難,單單是她魅力四射美麗非凡這一條理由就很充分了,而且她待人接物十分細緻周到,在很多方面跟承宇心有靈犀。承宇發現自己跟她見面越多,越被她吸引,除了當年對美姝,他還從未對別的女人產生過這種嚮往之情,這讓他極度苦惱,又害怕又心動。
承宇用雙手使勁搓了搓臉,似乎想把憔悴的表情擦掉。他緩緩搖了搖頭:嗯,用不著很久,我一定會拿起葡萄酒杯的,聽著葡萄酒落進體內的聲音,自問自答關於生活和愛情的問題。我心裡依然熊熊燃燒著對美姝的思念,但對身心都可以接觸到的慶恩的愛也並不遜色,我到底會選擇哪一方,這個問題是我早晚要面對的。
「你是誰呀?」姝美歪著頭端詳著靜嵐。
「啊呀,姝美!不認識阿姨啦?我是靜嵐阿姨呀!以前姝美經常跟我一起玩,我們還通過好幾次電話呢!」
「什麼時候?我不記得了。」
「天哪!」
靜嵐轉頭看著承宇,目光似乎在責問他:承宇,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姝美想我嗎?難道你說謊了嗎?
「姝美哪能記住兩三歲的事呀!呵呵,就算我們姝美的腦瓜再好使,那也要求太高了吧?」
「什麼?就算是那樣,你也該定期給姝美講講我的事才對,一週一次。哎呀,瞧那孩子眼睛轉來轉去的樣子,完全是第一次見到我的表情。」
「嗯,對呀,就是第一次見面。大嬸是誰呀?」
「大嬸?氣死我了!嗚嗚,我太傷心了,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姝美呀,你真的不認識靜嵐阿姨嗎?」
「嘻嘻,不認識,我不認識。」
「真的?我這麼傷心你也不認識?」
「不認識,真的不認識。嘻嘻嘻!」
靜嵐裝出要哭的樣子,姝美反而覺得很有意思,格格格笑著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承宇接過保姆削好端來的果盤,放在靜嵐面前的茶几上,搖著頭咂咂嘴說:
「嘖嘖!所以呀,許前輩,誰讓你跑到釜山那麼遠的地方去呢?姝美兩年才見你一面,不認識也是難免的。」
「難道我想那樣嗎?真是的,這麼久不見,承宇和姝美都變得一點兒同情心都沒有了。尤其是姝美你!我還以為你變成了長翅膀的天使呢,結果你變成了個小魔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阿姨傷心得流眼淚,你反倒覺得有趣?」
「嘻嘻,我不喜歡天使,我喜歡小魔女。」
「哎呀!」
靜嵐握緊拳頭,作勢要敲一下姝美的頭,結果卻把姝美一下子抱到懷裡,不由分說地親起她的臉來。
「哎呀,討厭!討厭!」姝美手腳亂揮大喊大叫著想從靜嵐的懷裡掙脫出來,正好這時候家庭教師來了,姝美乖乖地跟著老師進了自己的房間。
「哎呀……那個小傢伙!太狠心了!她讓我傷心難過,以後我一定要報仇。」
「報仇?哈哈哈!靜嵐前輩,您去釜山以後變得強悍了呀,連這樣的話也會說了。」
「只要經常去粗聲粗氣、方言橫飛的水產市場買生魚片吃,誰都會變成我這樣的。呵呵,真的……姝美真的長得又漂亮又開朗,個子也長得飛快。」
「是吧?我每天看她還沒覺得,有人一個月見一次,總吃驚地說:『哎呀,又長高了!』」
「孩子都是這樣的,一天一個樣。現在看來,姝美越長越像美姝了,眼睛和嘴簡直跟她媽媽一模一樣。」
「嗯……」
承宇回答的聲音有點兒低,聽上去很含糊。美姝在姝美的臉上長大……還有比這句話更讓他高興又悲傷的話嗎?他瞥了一眼窗外,拿起一塊梨放進嘴裡嚼起來。
「吃點兒吧,許前輩!梨很甜。」
「嗯……」
靜嵐讀出了他雙眼裡依舊如前的思念。失去了這個世界上惟一深愛的人的傷痕,即使歲月流逝又如何能夠癒合呢?直到生命盡頭一直要背負前行,這是失去了愛人的生者的義務吧?但靜嵐總覺得承宇跟以前有所不同了,儘管她也說不清楚究竟是什麼地方不同。是因為他開始了自己的事業嗎?似乎有一種活力蘊藏在承宇的動作和表情裡,那是自美姝死後靜嵐一直不曾見過的。
「你們看上去都不錯,真是太好了!」
「嗯?」
「承宇你看上去比以前好多了,公司和家安在一起,也不用那麼擔心姝美了,似乎現在才算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是的,那倒是真的。現在也有時比上班的時候累,但總的來看,還是變好了。可是……許前輩!我聽說了您的好消息了,是不是現在冷不丁地就會遞給我一張請柬呢?」
「哎呀呀,怎麼會呢!光有個男朋友我也滿足了。」
「別再猶豫不決了,快點兒出嫁吧!那樣我才能送您禮物呀。」
「呵呵,要不就照你說的辦?說實話,的確有一個讓我快點兒出嫁的方法。」
「什麼方法?如果是我能做到,一定為您效勞。」
「憑你的能力綽綽有餘……嗯……這個辦法就是……承宇,你先結婚!那樣的話,我第二天就結婚,我可以向你發誓。」
「哎呀!前輩怎麼能這麼說呢?這哪裡是美姝最好的朋友說的話呀?別提這麼荒唐的條件,快點兒結婚吧!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有時變化很快的哦!」
「我的事你沒必要擔心!可是,真的……直到現在還沒有能讓你動心的女人嗎?」
靜嵐的話使承宇的目光游移起來,一絲慌張的表情掠過他的面孔。
靜嵐心裡禁不住一聲輕歎:啊!有了!曾對美姝緊追不捨,在美姝死後依然那麼全心全意地愛她的承宇終於有了新的心上人了!這種直覺像一把劍一樣插在靜嵐的腦海裡,讓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在她的目光的注視下,承宇為了掩飾內心的尷尬,又拿起一塊梨塞進嘴裡。
「前輩!好不容易見一次面,您怎麼光問這些問題呢?真是的,以前那麼文靜的前輩怎麼變得不依不饒了,似乎非要挖出點兒什麼來不可。唉,就算是人會隨著環境改變,也不能變這麼快吧?」
「哎,這話該我說才對呀!不正面回答問題還淨挑別人的刺的人明明是老兄你嘛!」
「老兄?怎麼叫我老兄呀?要不我給尹先生打個電話?打不打?『喂!尹先生!你到底怎麼管你女朋友的?她剛才叫我老兄了!』怎麼樣?我現在就打?」
「哎呀,承宇你怎麼越來越幼稚了呢?真讓人吃驚!哎呀,我還從來沒見過你說出這麼誇張的話,做出這麼誇張的表情來呢!」
「哈哈哈!是嗎?看您的表情,我又失敗了。因為工作的關係,最近我正在努力培養幽默感呢,卻每次都得到這樣的結果。很彆扭吧?不管我怎麼說別人都不笑。」
「得了吧!最近老有人說什麼自嘲精神、幽默感之類的,真的,那些東西跟你太不相配了,決不要再那麼做!不然我會嚇得大聲慘叫的。」
「那麼糟糕嗎?」
靜嵐似乎還沒從剛才的衝擊中緩過來,用一隻手捂著胸口,誇張地點了點頭:
「當然了。唉,好久沒到漢城來了,我認識的人似乎都變得面目全非了。」
「哈哈哈!看來我對您的打擊夠大的。」
「沒事,別擔心,你不管我,我很快就好了。」
「哈哈哈!原來是許前輩更懂得幽默呀!」
可是,不管你怎麼努力隱藏,你的秘密也已經被我發現了。呵呵,承宇這個人天生不會騙人,天生做不出那種表情,也不具備那種心機。
真好奇呀,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樣子長得像美姝嗎?性格跟美姝相似嗎?或者是跟美姝完全不同的類型?
儘管心裡這麼想,但靜嵐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轉向了別的話題。不過,靜嵐心裡有一個角落一直覺得酸酸的,麻麻的。雖然現在她也有了喜歡的人,但尹敏洙那個人與其說是戀人,倒不如說是朋友。眼前這個曾讓自己愛到心碎的男人,他的心不是完全被對美姝的思念封起來了嗎?什麼時候閃開了縫隙讓一個女人鑽了進去?那個女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靜嵐也希望承宇遇到一個好女人,營造新的生活和新的愛情。35歲的男人獨自在這個世界上生活,讓人聯想到一匹穿越廣闊的撒哈拉沙漠的駱駝,那份艱辛,那份孤獨,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如果承宇愛上了身邊的某個女人,那是值得祝賀的。不僅靜嵐一個人希望那樣,承宇身邊所有的人都希望那樣。但靜嵐心中,對於他的變化,還是有一種失落感,對美姝的憐憫和對自己的悲哀混合在一起的複雜感情縈繞在她的心頭。
「承宇,明天你打算怎麼安排?」
「嗯?安排……」
「明天不是兒童節嗎,你跟姝美去哪兒?」
「這個嘛,就算想去什麼地方,一想到堵車的事,也沒勇氣出門了。看看附近電影院有沒有姝美喜歡的電影,要是有的話就去看電影吧。」
「是嗎?那……也不錯。」
靜嵐心裡暗暗歎了口氣,沒讓承宇覺察。她打算明天去美姝沉睡的地方。如果是過去的承宇,一定毫不猶豫地說:「明天?當然去看美姝了,好好跟她炫耀一下姝美長得有多漂亮!」
是啊,生者總要活下去。生者要好好活下去,就要盡可能遠離死者。靜嵐雖然能夠理解,但仍然無法按捺心裡的悲哀。
人心的改變……是因為歲月流逝的緣故嗎?是啊,一切都會改變。不是有人說過嘛,活著就是隨著萬物變化的節奏改變自己的過程。
而且,自己的心不也是一樣善變嗎?就在見到承宇之前,自己還真心希望他能遇到新的愛人,但現在,一發現事情真的是那樣,自己心裡就充滿了不快。
「前輩的日程怎麼安排?明天就回釜山嗎?」
「嗯,傍晚的時候……」靜嵐似乎在心裡緊緊閉了一下眼睛,接著說下去,「走之前我打算去看一眼美姝。既然已經到了漢城,麻石近在咫尺,總得抽時間去看看她。」
「是……」
「對了……我已經看到了姝美健康的樣子,也看到你過得不錯,現在我得走了。」
「這麼快就走?吃了晚飯再走吧!」
「我也想那樣,但明天是兒童節,我除了給姝美禮物,還要給三個侄子侄女送禮物。怎麼辦?現在他們全都眼巴巴地等著我呢!」
「哎呀!我怎麼把您的侄子侄女給忘了呢?」
靜嵐把正在跟老師一起看圖畫書的姝美叫出來,抱著她親了親,走出了承宇的家門。承宇跟了出來。
出租車很快來了,靜嵐微笑著上了車。
「承宇,什麼時候來釜山玩吧!帶上姝美。」
「好。」
「一定呀!來看看海,釜山的海也很漂亮。」
「是呀,夏天挑個日子去吧。」
靜嵐乘坐的出租車很快從承宇的視野裡消失了。
看著靜嵐的車迅速遠去,承宇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下意識地點起一支煙。靜嵐的心他並不是不明白,對人的心情和情緒非常敏感的承宇不可能覺察不到靜嵐的心理變化。他知道,靜嵐心裡一定覺得惆悵和淒涼,甚至心痛。因為美姝的關係,他們曾經是那麼親密無間的朋友,但現在卻明顯地疏遠了,這都是因為承宇有了別的女人的緣故,這一點承宇又何嘗不明白呢?他也猜測到了,許前輩希望明天跟自己和姝美一起去看美姝。
但是,那對他來說確實是難以承受的,他不希望自己以現在這種不明不白的心情站到美姝墓前。美姝一定會借助風來問自己,而自己現在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恐怕只能支支吾吾的。如果他去那裡,會給美姝沉睡的地方帶去模糊或尷尬,他寧可不去。
承宇去美姝的墓地少說也有一百多次了,曾經每週去一次,有時候想她想得太厲害,就放下手頭所有的事趕去跟她說會兒話。現在他雖然去得少了,但並不說明他不那麼愛她了,只是因為他對另一個走進自己心裡的女子———鄭慶恩———還沒有作出明確的決定,他覺得,至少要在喝光了慶恩送給自己的葡萄酒以後才能去見美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