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生涯轉眼就結束了,吃完了最後一頓漢堡午餐,幾個小姑娘一人拿著一個信封就興高采烈的逛街去了。別人都興奮地討論這錢該幹什麼,葉想卻在一邊兒盤算著這版的貨幣放到自己那個年代可以升值幾倍。
從店裡離開的時候是眼鏡哥哥給她們送出來的,他自己說要有始有終,小方也跟著送了出來,看著她拉著林燕有說有笑的,眼鏡哥哥立刻又鬱悶了。
從那天見了林晃和孫國輝之後,小方就一直拐彎抹角,旁敲側擊的打聽林晃的事情。表妹小朱早被她問了個底兒掉,大咧咧的魯佳心眼兒實,更是有什麼說什麼,上次跑去英雄團那一路上就聽林燕誇她大哥了,而且把林晃這回演習的英雄事跡說的是天花亂墜。兒子差點逮到老子,這事兒已經傳遍師大院了,魯佳自然知道,小方則聽的是心花怒放,在她心裡已經刷了層金粉的林晃立刻開始放金光。
一開始眼鏡哥哥還酸溜溜地說些風涼話,什麼當兵的都很凶啊,(這是因為後來他把眼鏡戴好,終於看清楚孫國輝那張黑臉之後得出的結論)死腦筋啊,沒情趣啊,沒文化啊等等等等。
小方原本只當耳邊風,可最後被他嘮叨煩了,水靈靈的杏眼一瞪,人家怎麼凶了,你看那天他多有紳士風度!沒文化?人家是軍校的高材生!沒情趣?人家打籃球是校際冠軍,會彈吉它會唱歌,你會嗎?喔,對不起,我忘了,你五音不全。
辟里啪啦幾個人家怎麼樣就如同子彈一樣,把眼鏡哥哥那顆脆弱的純情少男心打成了篩子,四處漏風,瓦涼瓦涼的。結果剩下那幾天,林燕老是覺得自己前面發熱後面發涼。前面熱是因為小方什麼時候看見她都是一臉笑容,特熱情,然後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眼鏡哥哥就在她背後玩憂鬱。林燕覺得自己很冤。
好在沒兩天打工就要結束了,林燕私底下跟葉想嘀咕我招誰惹誰了,葉想倒笑了,說難得看見有能讓你林妹妹覺得頭疼的事兒。林燕無奈地說,那兩天哥哥在家,自己也順嘴問過他對小方的印象如何,人林大少就說了句長得還行吧,多一句話沒有。說這話的時候林燕看著葉想的表情,葉同學嘴巴一咧,我說你哥眼夠高的呀,人小方姐長得像林心如似的,他還說一般?
林燕看著沒心沒肺傻樂的葉想,只能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然後問林心如是誰?這回換成葉想翻白眼了,噎了半天才說,就是一台灣女演員。林燕說那我怎麼從沒聽說過?演過什麼?呃,還珠格格,葉想心說。她開始撓頭,她還沒什麼名氣呢。沒名氣的你都知道?林燕正追問,魯佳跑過來說,小方買了糖炒栗子請咱們吃,快來!
雖然後來林燕沒再追問,葉想卻一拍腦袋瓜子,自己琢磨著以後是不是可以干個星探什麼的,絕對的慧眼識珠!估計現在N多明星還住地下室吃盒飯在北影廠外面蹲著等群眾角色呢,章子怡還是藝校學生吧?羽泉也還在地下通道裡賣唱呢吧?當時看人物採訪,他們說在哪條通道來著……這要是自己隨便挖掘出幾個來套上關係,那可就發了。
「笑什麼呢,跟撿了錢似的,不就發點兒工資,看把你美的,」魯佳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正在幻想著自己人前風光,人後數錢的葉想。「人燕子問你這條褲子怎麼樣?」葉想趕緊看了一眼,然後點頭,「挺好的,顯得你腿更長了。」站在試衣鏡前的林燕一笑,爽快地對服務員說「我買了,」服務員麻利兒的去開票了,生怕林燕反悔似的。
「葉子,你怎麼什麼都沒買,」小朱抱著兩個鼓鼓囊囊的紙袋子,裡面裝著一些剛買的高級毛線,她的愛好竟然是織毛衣,刺繡什麼的,絕對的居家型小女人。看著小朱織毛衣時的靈巧,葉想很羨慕,自己能把兩根細棍子運用自如的,除了筷子就沒別的了,手笨的很。
「我想買套護膝,再買條圍巾,」葉想邊說邊順手從小朱懷裡拎出一個紙袋幫她分擔一下。「你買那個做什麼?」魯佳對穿衣打扮沒什麼興趣,她喜歡吃,所以買了一些零食,這會兒正「咯崩,咯崩」的嚼著開花豆。
這時林燕也交完錢,拎著袋子走了過來,她從魯佳手上的袋子裡抓了幾個豆子都來,遞給葉想和小朱,然後關心地問葉想,「你膝蓋不舒服嗎?」「不是了啦,」葉想把豆子扔進嘴裡,「護膝是給我爸的,圍巾是給我媽的,她現在圍的那條都洗薄了。」現在的父母對自己真的不錯,變溫柔的媽媽就不用說了,連嚴肅的葉師長也嘗試著跟自己溝通,而不像以前那樣,關係很生硬,對女兒跟對自己的兵差不多。
林燕,魯佳和小朱面面相覷,魯佳伸脖子把嘴裡的東西嚥了下去,「那我們是不是也得買點什麼啊?」葉想一笑,「也不是非買不可,不過如果你用自己掙的錢買點東西給長輩,他們一定很高興。」
「葉子說得對,「林燕點頭,」那我看看錢夠不夠,」小朱開始翻錢包,「不夠我借給你,」葉想大方地說,除了打工掙的這仨瓜倆棗兒,過年的時候葉媽媽給了她個紅包,在那個年月錢就不算少了。之所以給的多,一方面是好幾年一家三口沒團圓在一起過年了,二來葉同學這幾個月的表現實在是好,還有那個給父母長臉的學習成績,所以一貫主張節儉的葉師長,也默許了老婆的大方,就當不知道。
「我的錢也夠,我爸腿沒什麼毛病,乾脆我給他拎兩瓶二鍋頭回家算了,他最喜歡那個了,」魯佳想了一下說。「我爸也喜歡,」小朱跟著點頭,「我爸也是,」林燕舉手,葉想眨眨眼,「我爸…也是。」「哈哈……」幾個女孩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地大笑了起來,旁邊經過的人都看她們,她們也不管,年輕真好,無所顧忌。
以前葉想對於當兵的愛喝酒這件事很不感冒,覺得這人吧,酒後無德,往往失了分寸而不自知,十分沒品。可最近這段時間接觸軍隊多些了,才發現當兵喜歡喝酒固然是男人豪氣和交心的一種方法,可有的時候更是出於現實需要。
就像現在,天寒地凍三九時節,那些在山溝裡值勤上哨,甚至是出去野外拉練的兵們,要是不帶著壺白酒頂著,入夜的刺骨寒風,人根本就受不了。野外生存的時候,沒有什麼帳篷,兩人一組用大衣搭出個窩,就算抱一塊兒睡也凍的跟冰塊似的,有口熱辣的白酒,自然好一些。所以很多不會喝酒的兵到了部隊,也變得有酒量了。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但葉想對於喝酒這件事確實看開了一些,當兵的沒什麼錢,九幾年時更是如此,一點可憐的口腹之慾也就體現在抽煙喝酒上了。笑完之後,幾個丫頭跑到商場裡買了白酒,葉想也買了一付不錯的皮護膝,那年月也沒有打折侃價這一說,明碼實價。
林燕她們咂舌說,你真捨得給你爸花錢,葉想就樂,倒不是她有多大方,第一羊毛出在羊身上,既然花錢就得值,何苦去買次品,那次品也不是白給的;第二,葉同學總是不自覺地拿這會兒的價格跟十年後比,一看價簽兒就覺得怎麼這麼便宜啊,不買都對不起自己個兒!
等買圍巾的時候,聽著魯佳她們嘰嘰喳喳地討論,林燕只是微笑著看並不說話,葉想都看在了眼裡。趁她去廁所的功夫,葉想拉過魯佳和小朱低聲說了幾句,兩人都點頭。林燕快要出門時才發現自己裝褲子的袋子裡多了一條精巧的圍巾,眼睛一轉,看魯佳她們偷笑的樣子,就問,「你們買的?給我的?為什麼?」
魯佳和小朱笑著把葉想推了出來,葉想瞪了一眼這兩個沒義氣的,一摸鼻子,特真誠地說,「燕子,平常你最會照顧人,還經常做飯給我們吃,跟媽似的,所以我們決定也送你一條。」林燕剛開始還愣著,後來反應過來,笑著撲了過去要掐葉想,「說誰呢?!你才跟媽似的!」
哈哈,魯佳和小朱在一旁拉偏架外帶起哄,沒一會兒就變成了葉想和魯佳對著撓癢癢。林燕覺得心裡暖洋洋的,剛才買圍巾看著別人為媽媽認真挑選,自己多少有點難受,可現在看著鬧騰在一起的葉想她們……她又笑著衝上去和她們抱在了一起。
該買的買了,該鬧的也鬧完了,魯佳開始嚷嚷肚子餓,葉想建議去吃西蜀豆花莊,說是便宜又好吃。大夥兒沒異議,就拎著戰利品上了公共,朝西單進發。其實除了對這家飯館有著深刻感情之外,葉想有自己的算盤,那邊離自己原來的家不遠,就算不能找個轍過去,遠遠的看一眼也好,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在93年,那片家屬樓特顯眼,因為四周大都是平房。
「葉子,到站了,下車了啊,」林燕拉著一直伸頭往車窗外看的葉想下了車,順著記憶中的方向走過去,走了沒一會兒,葉想的心開始發涼。樓是有,但決不是自己家那紅磚房。
「就是這家吧?咱們進去嗎?」魯佳仰頭看著裝修的古香古色的門臉兒,「葉子,你又不是本地人,怎麼知道這犄角旮欄兒的地方啊。」「啊?啊…以前探親的時候來過,」有些恍惚的葉想隨便找了個理由。「葉子,你沒事兒吧?」敏感的林燕覺得葉想自打下車就不太對頭。「沒事兒,咱們進去吧,」葉想整理了一下心情,領著三個女孩兒進門。
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一直懷著希望,可現實告訴她,這兒並沒有她存在過的痕跡。可反過來一想,要是真的看見了自己的父母,沒有孩子還好說,要是有了別的孩子,或是再看見另一個自己,那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不管心裡怎麼想,葉想不想讓其他幾個女孩兒看出自己有什麼不對來,尤其是精明的林燕,就命令自己放下心事,主動跑去買了飯票。還好,這家店的價錢跟自己的記憶一樣,麵條是兩塊五,酸辣粉是一塊五,哪像現在啊,一裝修就漲價,一碗麵條變成了八塊,加點兒乾巴巴的雞絲就十塊,份量卻越來越少。
吃的非常滿意的幾個姑娘出了飯館趕緊往家趕,現在天黑的早,大人們也不放心,畢竟師部大院那邊相對荒涼,公車也少,晚了就沒車了。進了院子大家分手各回各家,葉媽媽做好了飯菜正等著,結果葉想說吃過了,葉師長就有點不滿意,眉毛一聳,還沒來得及開口教訓,葉想掏出一條暗粉色的圍巾遞給了葉媽媽,「媽,給你的。」
葉媽媽怔了下才接了過去,摩挲了一下,「喲,真暖和,這顏色也好,哪兒來的,你買的?」「嗯,我買給您的,今天發工資了,您那圍巾太薄,這個暖和,圍圍看,」葉想順手從桌上捻起一塊兒拌黃瓜放進嘴裡。葉媽媽就覺得自己眼眶一熱,趕忙低頭戴圍巾,藉著這個動作揉了一下眼睛,然後笑說,「哎喲,真是太暖和了,又柔軟,哎,老葉,你看怎麼樣?」
葉師長掃了一眼正臭美的葉媽媽,含糊地應了一聲,「唔,還行。」「什麼叫還行啊,這多好啊,真沒眼光!」葉媽媽嗔了他一眼。葉想嘿嘿一笑,想起了林晃對小方的評價,是不是這當兵的誇人都用還行來概括呀。
被白眼的葉師長心裡有點不舒服,這孩子知道孝順媽了當然是好事,可把他這個爹放在什麼位置呢。雖然知道自己跟老婆吃醋很無聊甚至可以說是幼稚,可葉師長還是覺得不痛快。
葉媽媽一看老公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有點好笑,又有點埋怨葉想,你說你這孩子知道惦記媽,怎麼就不知道哄你爸爸高興呢。正想著說點什麼緩解一下,葉想一抹嘴,跟她說,「今天天兒夠冷的,」葉媽媽一愣,趕緊接下茬兒,「可不是,你爸腿又疼了。」
葉師長的腿是在自衛反擊戰的時候受傷的,雖然不影響行動,但是天一冷,他的膝關節就疼,葉想也是知道這個之後,才從心理上跟他更親近了些,或者說是敬佩,戰鬥英雄,不是誰都能當的。葉師長那兒正運氣呢,聽葉媽媽這麼說,哼了一聲,「誰說我疼了,我好的很!」
葉想眼珠一轉,「喔……」拉了個長聲,然後從袋子裡把那付護膝掏了出來在兩人眼前一晃,「媽,那我這個白買了,回頭你有空幫我退了吧。」葉師長的眼神好使,一眼就看出來是護膝,心裡這個美啊,可又不能笑,只乾咳了一聲,葉想就看他嘴角抽啊抽的。
葉媽媽笑了起來,這爺倆兒,逗什麼悶子啊,「這個哪有退的,要不,我先收起來,回頭咱送人就是了,」她也跟著調侃,葉想配合著點頭,娘倆兒就樂。葉師長的黑臉有點掛不住了,一揮手,「餓死了,開飯!」等晚上葉想洗完澡回屋,葉媽媽悄悄地跟她說,你爸在書房那兒把那個護膝帶上了,還以為我不知道呢。葉想躺在床上的時候,覺得心情好了一些,雖然沒有找到那邊的父母,可還是讓這邊的父母開心了。這邊,那邊,那邊,這邊……葉想迷糊著睡著了。
寒假總是特別的短暫,葉想又背上書包上學堂了,高考在即,班裡的氣氛也開始變得緊張起來。那會兒不像現在,只要你想讀,肯定有大學讓你上,就算考不上普通高校,有錢的您可以去國外,錢少的還能讀民辦。雖然北京的高校多,分數線低,可錄取率也只在百分之三十左右。
半邊天也開始熱血沸騰,原本班上學習好的,能考個好大學的非邵煒莫屬,朱寧寧也不錯,現在又來了個葉想,要知道班主任的業績甚至晉陞那就是看高考合格率和考上名牌大學學生有多少。葉想這所部隊子弟學校的教學質量只能算中等,跟市裡的重點高中不能相提並論,因此能考上大學,乃至名牌大學的真不是很多,反正很多學生高中一畢業,就被父母送去當兵,曲線救國去了。
半邊天還特意把葉想叫去鼓勵順帶摸底了一番,葉想對考大學這事沒有半點激動或緊張,想當初考場衝殺了多少回了,絕對老鳥,而且現在考試又相對簡單些,真沒什麼可著急的。聽半邊天的意思,最好報清華北大,葉想苦笑,心說你以為這是文革喊口號呢,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這點自知之明自個兒還有,就算是十年前的清華北大,自己也沒那個水平。
林燕就不用說了,魯佳的學習成績也不錯,四個女孩身上都背負了各自班主任的殷殷期待,所以都被迫跟著有考試任務的同學一起加班加點的複習。順帶一提,文理班的兩個班主任貌似面和心不和,都等著那最後的考試成績叫板呢。
就這麼一折騰,有些身體素質兼心裡素質弱的同學就開始生病,而且好像還傳染似的,一串串的。學校領導一看這不是辦法啊,還沒上陣全倒在後方了哪兒行啊,乾脆放了週末的假,讓學生們放鬆一下。
魯佳正在教室外高呼萬歲,小朱跑過來說,昨晚表姐小方打電話,邀請大家週末去二外玩玩,順便親身體驗一下大學的氛圍。魯佳一聽有的玩,又是帶著些神秘色彩的大學校園,她立刻攛掇著林燕和葉想答應。
林燕早就知道,小方不知從哪兒搞到了林晃的通信地址,這些日子沒少去信可都沒得到回音兒,這回說是讓大家過去,其實也有探探林燕的意思。葉想倒是無所謂,看著小朱和魯佳都很想過去,也就同意了,這些天做題做到噁心,除去散散心也好。林燕一看三比一,也不好說什麼,就點頭了。
回去跟家長一說,大人們也沒什麼意見,去見識見識好,二外是好大學,孩子們去了看見人家的學習條件和生活,對自己努力考上大學那也是個督促不是。四個丫頭隔天一大早就踏上了征程。
小方早就在校門口等著了,帶著她們登了記就往校園深處走,一路指指點點,那是教學樓,那是圖書館,那是食堂,那是研究生樓。不時的有各種膚色的外國學生或老師,嘰裡咕嚕講著鳥語和中國學生從一旁經過,看著交談自如的大學生們,魯佳她們眼中難掩艷羨。
葉想對這些花花綠綠的不感興趣,只在心裡比較著自己那所大學和二外的差距。現實告訴她,就算是十年前,二外的樓看著也比自己那所二流大學的條件要好,不禁有點酸溜溜的感覺。
「哎,對了,一會兒我們有個講座,你們要不要一起聽,本來我想逃課的,燕子這麼一說,乾脆帶你們去聽課,提前感受一下大學課堂,怎麼樣?」小方興致勃勃地說。方才林燕請教了她一些關於課程方面的事情,她靈機一動,想到了今天的選修課,本來逃課也不好,正好一舉兩得。
林燕她們自然都感興趣,葉想沒興趣也得有興趣了,轉悠了一陣,時間差不多了,小方就帶著幾個小姑娘殺往電教室。其實今天的課就是一門湊學分的課,總得選修幾門非主流課程已達到學校的要求,小方選的是門心理課,跟法語沒半點關係,但是跟畢業成績有關係。
本來今天沒課的,教授臨時有事,調到了週末上午,大學生們雖然不樂意好好的週末還得來上課,但是能來還是來了。這老頭對成績要求一般,可是對出勤率看的很嚴,幾次缺課,你就得歇菜重修了,誰願意重修選修課啊,浪費時間一次就夠了。
三三兩兩的學生都在往教室裡走,女生居多,還有人跟小方打著招呼。臨要進教室,葉想突然想去廁所,小方指明了方位,就帶著林燕她們先進去了,說是晚了好座位就沒了,葉想一聽就明白,好座位就是指最後一排唄,點點頭,趕緊跑去廁所。
這教授的習慣是遲到十分鐘就算你沒來,小方也沒跟葉想說,反正她又不是學生。葉想本身又對聽什麼課毫無興趣,本來嘛,之前已經聽了六年了,磨蹭了一會兒才從廁所裡出來,準備進教室。
今天這教授的心情實在不好,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學生一會兒進來一個就沒個完,倒都沒超過十分鐘,教授也不能算人家沒來,可自己就在黑板上寫了個題目,而開場白斷斷續續的到現在還沒說完呢,心裡鬱悶壞了。正怒呢,我們的葉想同學一推門也準備溜進來了,教授一看表,剛好十分鐘,你故意的是吧,把書往講台上一放,「那位同學。」
葉想一愣,站住了,傻呵呵地看著那教授不說話。教授更不高興了,遲到了還不知道趕緊道歉,盯著我幹什麼,伸手一指黑板,「同學,這個命題是我上次留的預習作業,你來給大家說一下自己的看法。」他知道這些學生絕大部分都是來混分的,認真看書的沒幾個,像這種遲到的更不可能了,就想殺雞給猴看,給這些不上心的學生們一個教訓。
「啊?」葉想長大了嘴,啥預習作業啊,她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坐在最後面風水寶地的小方她們,小方也有點急了。學校是不允許外校學生來聽課的,本來想著這種週末選修課沒人管,所以才領著這幾個小姑娘來,誰想到今天教授發神經,還偏偏逮到了葉想。
林燕她們也著急了,忙張大了嘴無聲地念著黑板上的選題,葉想的眼睛就算是2.0的,隔這麼遠她也只看清了好像是什麼感,什麼論?「後面的同學不要說話!這位同學,請你回答,」眼尖的教授沖林燕她們一皺眉頭,葉想趁機歪頭飛快地瞄了一下黑板,看得不是很明白,聽小方說了,她選修的是心理學,不過這題目自己還真說不出來。
「同學!你叫什麼名字,怎麼回事?」教授見葉想不說話也不動,好像存心叫板,心裡越發生氣,就想把她的名字記下來,這門課讓她重修。葉想也急了,乾脆實話實說吧,「那個老師,這個題目太難了吧,性感與性理論,這個,我沒……」
她話還沒叨咕完呢,就覺得教室裡的氣氛一變,很詭異的安靜,教授的臉則開始變形,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哈,」一個人笑了出來,「哈哈哈哈」,整個教室頓時笑得是鬼神變色,葉想傻了,看著坐在最後笑得前仰後合的小方她們發愣,魯佳竟然還誇張的捶桌子。
哭笑不得的教授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站到黑板正前方來,葉想手腳僵硬地走了過去。教授無聲的一指黑板,葉想看了過去,這回看清楚了,她汗也下來了,黑板上龍飛鳳舞幾個大字寫著《論理性與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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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因為是週末,食堂裡的人不像平常那樣擠成一團,小方拿著飯票兒帶魯佳和小朱去買想吃的飯菜了,林燕和葉想被留下來佔位子。林燕看著表情依舊帶著些尷尬的葉想,忍不住又笑了起來,葉想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乾脆埋頭趴在了桌子上。
之前在課堂上,那些大學生們笑得差點掀翻了屋頂,竟然有男生擠眉弄眼地說,今天算沒白來,上了這麼久的心理學,第一次體會了其中的「樂趣。」
原本很憤怒的教授也被葉同學這一出鬧得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好不容易讓狂笑的學生們安靜下來,就問葉想的名字和班級。小方頓時笑不出來了,還好這回的葉同學反應不慢,就說自己是xx學校來參觀校園的高考生,因為從沒聽過教授講課,所以來溜進來想見識一下云云,這也算是實話,因而說得毫不含糊,但是小方的名字她隻字不提。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葉想還特意把教授兩個字強調了一下,臉上難掩崇拜地看著那教授,好像那教授不是教授而是孔子二世。教授也是人嘛,看著那表情特單純熱血,再看葉想也是一小孩兒,不是自己的學生反倒不好計較了,而且再折騰下去這課就別上了,乾脆就坡下驢,讓葉想找個地兒趕緊坐下。
其實教授心裡也有譜兒,肯定是有學生帶著這個小丫頭進來的,既然你說是來聽課的,那好啊,管你聽得懂聽不懂,喜歡不喜歡,你得給我老老實實地坐這兒,聽完這一個半小時的課再說。於是翻開書,開講。
雖然葉想鬧了個笑話,好在二外的教學風氣相對開放一些,學外語的嘛,接觸西方的東西更多些,思想也活泛。而且這門課講得又是心理學,葉想同學看反了的那個命題在書中也不是沒有涉及,雖然就豆腐塊兒那麼一點點,所以還好,大家只當個笑話兒聽,沒把葉同學定性為「流氓份子」,直接送去保衛處聽課了。
好不容易撐完了這堂課,葉想一馬當先地在教授和同學們玩味的目光中溜出了教室,身後又傳出了陣陣笑聲。小方她們出門找了半天,才看見正躲在水房裡探頭探腦的葉想衝她們招手。
見了面自然又是一番調笑,連性格豪爽的魯佳都有點臉紅地說,「葉子,你可真敢說,那個什麼感什麼論的。」葉想趕緊做羞澀狀,「那不是看錯了嗎,那教授一瞪眼,我就懵了。」「我不是給你做口形了嗎,沒看見嗎?」林燕好笑地說。葉想苦笑,「這位同志,我這是眼睛,不是望遠鏡,就你們坐那風水寶地,再往後挪挪就進下一個教室了,我能看清什麼啊!」幾個女孩兒咯咯地笑了起來,小方笑著領她們去了食堂。
「喂,葉子你看,」林燕推了一下趴在桌子上裝死的葉想,葉想一抬頭,就看林燕給她使了個眼色。順著她眼光往身後看去,倆男女大學生正親親我我地靠在一起餵飯,寶貝你吃這個,親愛的你吃那個,十分肉麻。
這種情況葉想在讀書的時候見多了,一撇嘴轉回了頭沒啥興趣。林燕從小一直生活在部隊,念的也都是部隊學校,家教甚嚴。在部隊這地方,別說男兵女兵,就是軍屬們也沒人敢當著外人面這麼幹的,別人的吐沫星子還不把你淹死,更別說那些帶著紅箍,神出鬼沒的糾察哥哥們了,所以林燕不免有些好奇。
「天啊,」林燕在葉想耳邊悄聲說,「剛才那女的偷偷親了一下那男的,」「是嗎?」葉想打了個哈欠,「虧她不嫌油膩,這學校做菜夠捨得放油的。」林燕不自禁回頭掃了一眼,那男生油光發亮的嘴唇正嚅動著,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麼呢?」小方帶著魯佳她們回來了,葉想和林燕趕緊幫忙,湯和米飯是免費的,小方大方地買了不少肉菜,魯佳她們吃的是津津有味。葉想的味覺早就被學校的食堂搞麻木了,因為小方的面子在,她也只能跟著魯佳她們說好。
按照小方的意思,下午本來應該帶她們去宿舍參觀一下,偏巧學生會的人臨時找她有事,小方可是學生會的副主席,而且正在爭取入黨,對於群眾們的請求是不能隨便推脫的。
魯佳和小朱有點遺憾,葉想不遺憾是因為沒啥好看的,亂起來的時候也跟豬窩似的,林燕則是因為可以躲過小方若有似無的「逼供」而不遺憾。小方打從見了她,就一直想方設法地提到林晃,林燕已經有點疲於應付了。
「真遺憾,本來打算帶你們玩個痛快的,晚上還可以請你們吃飯,我們學校附近有一家飯館,吊鍋子做的特別好,」小方是真的遺憾,折騰了這麼半天,她還是沒弄清楚,林晃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可要讓她直接問,又覺得不太合適,只能再找機會了。
「沒關係,我玩得很開心,」葉想客氣地說,小方樂了,「葉子,你也讓我很開心,」「哈哈,」魯佳她們就笑,葉想一摸鼻子。「那個,燕子啊,還有你們,我們要常聯繫啊,對了,你們要是有什麼考試上的問題,可以隨時找我,不是吹牛啊,我當初可是第三名的成績考入二外的,要是你們能考入我的學校就太好了,我還可以照顧你們,」小方眉眼之間都是自信。
「好啊,謝謝方姐,」幾個姑娘同時道謝,等公車的工夫,小方又想往林燕身邊湊,林燕不落痕跡地把葉想擋了出去。葉想不明所以,林燕悄悄地使了個眼色,葉想明白了,林燕不想被小方抓住談林晃。
螃蟹似的一橫,擋住了小方,順便問了一個英語中關於語法方面的問題。小方一愣,這問題專業啊,看著臉上寫著求知慾三個字的葉想,卻也只能無奈回答,誰讓她剛才信誓旦旦地說,有問題,找小方的。
等公車來了,小方那語法問題還掰持不清呢,哪有時間去跟林燕說話啊。葉想趴在車窗口假模假式地說,回頭給方姐你打電話啊,你接著給我講!小方就剩下苦笑著揮手道別了,車一開,林燕就趴在葉想的背上笑了起來。
葉同學雖然不是外語專業的,好賴也是英語六級證書拿到手的人,想當初講這個複雜語法的時候,老師就說了,一天一夜都說不完。這會兒別說就是等公共汽車這屁大點兒的時間,等著上飛機都夠了!還是延遲進港登機的那種。
一路上談笑風生地回了家,分手之前葉想同學鄭重警告,回家不許和父母提那個理論。自己老爹可不是二外畢業的,某些思想還處於封建社會呢,要是讓他知道自己女兒嘴裡居然敢跑「黃賭毒」的資本主義火車,非突突了自己不可!你們別笑,要真是這樣,我先突突了你們,拉個墊背的!
幾個丫頭嘻嘻哈哈地一哄而散,見葉想進門,葉媽媽有點吃驚,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不是說了晚上才回來嗎,忙問她去大學玩得如何。「還行啊,挺好的,就是那個小方姐臨時有事,我們就沒再麻煩她,提早回來了,」葉想脫了外套正往衣架上掛,書房的門開了,葉師長站在門口,「想想,你來一下!」說完轉身進了屋。
葉想嚇了一跳,不會吧,這麼快就知道了。看葉想臉發白,葉媽媽走了過來,搓了搓女兒的臉,微笑著說,「今天你們班主任給我們打了個電話,討論你的志願問題,你爸爸想聽聽你的意見。」
「喔……這樣啊,」葉想長出了一口氣,「這半邊天真夠敬業的,週末還打電話。」「什麼半邊天,不許給老師起外號,你媽我也是女老師,人家要是這麼叫我你高興啊,」葉媽媽嗔怪著,眼中卻依舊是憐愛。
葉想嬉皮笑臉地說,「哪能半邊天啊,咱楊老師這麼能幹,起碼多半個!」「嗤!」葉媽媽忍不住笑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嗯哼!!」葉師長重重的咳嗽聲從書房裡傳了出來,葉想一吐舌頭,「第一次警告來了…」葉媽媽輕輕拍了她一下,葉想趕緊去了書房。
「坐,」葉師長坐在了書桌後面一點下巴,葉想乖乖地坐下了,不知道為什麼,坐在書桌後的葉師長和坐在飯桌旁葉師長好像不是同一個人,一股無名的壓力傳了過來,葉想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
看見葉想僵直的坐姿,葉師長努力讓自己的表情溫和一些,「想想啊,你想好沒有考哪個學校啊?」葉想點點頭,報上了幾個學校的名字,自己以前的專業是財經,可從小的理想是當編輯記者,搞搞文字什麼的。
學財經是老媽的主意,說是這樣畢了業好找工作,也適合女孩子干。現在不管做夢與否,有了第二次的選擇機會,葉想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幾所以新聞專業出名的學校,例如人大,廣院等等,以自己現在的水平,應該有把握。
「唔……」葉師長一搓下巴,「你們老師說,你有希望可以考清華北大的。」葉想瞄了一下葉師長的表情,想猜測一下他的想法,可葉師長毫無表情,只是平穩地看著她。
「嗯,爸,那只是有點希望,也許我放個衛星考上了,可我不覺得自己適合那裡,人總要看清自己的位置,」葉想很鄭重地說。自己在這裡最大的變化是眼神兒變好了,身體變靈活了,可智商並沒飆到180去,估計到了北大清華那種抬頭狀元低頭榜眼的地方去受罪,還不如踏踏實實地去實現自己的新目標。
葉師長對女兒的這句話很滿意,人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並且上進,名牌大學不是考上了就管你一輩子不是,還是要靠自己。可惜葉想沒有透視眼,她不知道葉師長的這個想法和自己那個九級鉗工的老爸如出一轍。
可葉師長也有不滿意的地方,這丫頭說了三四所學校,怎麼就一所軍校也沒有呢,自己戰友也有要考大學的孩子,人家怎麼就知道報軍校呢,譬如說老魯的女兒魯佳。這幾個孩子不是要好得很,難道就不想在一塊兒讀書,女孩子不是都喜歡扎堆兒抱團兒嗎,連上個廁所都一起,捨得分開?
「唔…」葉師長沉吟了一下,看著有些忐忑的葉想,「你有沒有想過報軍校?」「軍校?沒有!去那兒幹嘛?」葉想特爽快地否定了,爽快的葉師長差點沒吐血。
心裡有點火,自己當了一輩子的兵,部隊給了他一切,他覺得沒有什麼比當兵更好,更純粹,更能鍛煉人,他堅信這一點。原本就想把女兒送入軍隊去粹淬火,現在有了這樣好的機會,這丫頭居然一口回絕。葉師長的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看來自己做的後備計劃要派上用場了。
「是這樣,爸爸當然相信你的實力,但是也不能不防備有個萬一,不打無準備之仗嘛,我是覺得你最好報一所軍校,萬一考砸了,還有個墊底的不是,那個解放軍xxx大學的政委是我戰友,好說話兒不是,」葉師長一邊說,一邊打量著葉想的神色。
葉想皺著眉頭,顯然對這個提議不太感興趣,但是葉師長說得很誠懇,也很溫和,考砸這種事可能性小,但並代表沒有。葉想看了一眼葉師長,算了,就當是討老頭子高興吧,反正自己有信心不會考出漏子來,「行吧,我無所謂。」
「那好,你出去吧,我打個電話,」葉師長不動聲色地把葉想打發走了。由此可見,葉向小朋友還是太天真,她不想想葉師長是會走後門的人嗎,就算是親娘老子都不行!「啪噠」一聲,門關上了,葉師長摸著下巴笑了起來,「嘿嘿,丫頭,這可你自己答應的,爸爸也是為你好。」
複習進入了倒計時階段,半邊天把志願表發給了即將上爐的烤鴨們,一式兩份,大著嗓門叮囑,黑藍色鋼筆工整填寫,我這兒可沒有第三份給你們糟蹋,看清楚了再填!葉想把裝著志願表的文件袋帶回了家。
這些日子林燕她們一直在討論考哪所學校好,魯佳是鐵了心要考軍校,小朱想考小方的學校,林燕則說想考取母親曾經就讀的那所學校,葉想也早早表明了態度。大家可能會分開,不免都有些傷感,但是有彼此發誓說要做一生的朋友,這樣的誓言可能只是一句空話,但在那個時候,確實安慰幾個女孩兒的心。
回家跟葉媽媽一說,麻利的填好了志願,又給葉師長看了一眼,葉師長啥也沒說,一點頭同意,葉想把志願放回了文件袋封好,塞進了書包裡,第二天早自習的時候上交給了半邊天。
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志願表最終被人給偷梁換柱了,葉想就讀的是部隊子弟學校,每年教委給的那些錢根本不夠,部隊就是大金主。葉師長用了點手段,把葉想的志願在送到招生辦之前給改了。很簡單,第六志願鹹魚翻身,直接改第一了,教務主任曾是他手下的兵,一點都不多問,悄麼唧的就給辦了,不假他人之手。
葉想哪知道啊,就是聽半邊天說了句,要考哪個學校也不想清楚,事到臨頭還變卦,可那個時候她旁邊好幾個同學,哪兒會想到半邊天是在說她啊。眨巴了一下眼,葉同學接著回去跟數學搏鬥去了,根本想不到自己的命運發生了又一次決定性的改變,僅次於做夢亂穿。
七月流火,三天大考似乎讓人從心裡燒了起來,煩躁的要命。林燕和葉想經過三天大考,感覺都還不錯,魯佳自我感覺更是良好,就是小朱有點麻煩。她考試前一天開始發燒,打點滴降下去點兒溫度,可人還是跟螃蟹似的進了考場,三天考完,人也快虛脫了。這不,剛一考完最後一門,小朱就被等在門外的焦阿姨,就是小朱的老媽給弄上車,直奔醫院。
終於考完試,學生們不管考得怎樣都歡呼終於解放了,原本想著要好好慶祝一下,可因為小朱的事情也沒了這個心思。三個女孩兒商量了一下,乾脆直接回家,放下東西去陪小朱。「哎,你們看,」走在前面的魯佳站住了腳,指著不遠處正在敲鑼打鼓的一個單位門口,那邊停著幾輛大解放,上面站滿了掛著大紅花的新兵。
「有什麼好看的,這回的春季兵因為某些原因招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林燕沒什麼興趣,葉想好奇地看了兩眼。「我不是說這個,你看第二輛車最外邊那個男的,不就是上次在飯館跟咱們打架的那個嗎,快看!絕對是!」
葉想瞇眼一看,嘿,還真是他,只不過臉上表情不想上次那麼痞,繃著臉,好像便秘一樣。林燕點了點頭,「還真是他,」三人一邊看一邊往前走。
康軍正不耐煩地站在車上,看著四周那些毛頭小子跟家裡送別的人哭天抹淚沒個完。他不想當這個兵,可他更不想讓自己的母親難過,媽媽說了,以他的客觀條件,當兵根本沒他的份兒,要不是那個在部隊當倉庫協理員的繼父放下臉面找了戰友,他哪能穿上這身馬甲。
可康軍一點兒也不感激那個男人,他從不喜歡自己,不知道這回發什麼瘋,竟然會這麼做。但是母親的淚水讓他無法拒絕,只能默然地任憑她給自己收拾了薄薄的行李,然後在出門前,悄悄塞了些錢在他兜裡。
「哎,軍子,你看,那兒有仨妹妹,盤兒真亮,」牛子是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發小兒,也是屬於再混下去就成社會問題青年的那一類人。家裡人沒辦法,他舅舅在工商局,就托人把他也弄到了部隊。
康軍無所謂地掃了一眼牛子指的方向,一愣,林燕秀麗的臉龐頓時映入眼簾。那天他走了之後,聽人說起,小玉找姓吳的去報仇,結果被一幫當兵的給教訓了。小玉他也懶得再管,任憑她哭鬧也沒再理她。以為這事兒都過去了,可今天一看到林燕,才發現自己一直沒忘記她。
「哈,軍子,看傻了吧,也對,趕緊看吧,我聽人說咱們要去的地方是個山溝,這三年你就別想看見個母的,更別說這麼漂亮的了,」牛子說到最後已經是哀歎了。「扯淡,」康軍一扯嘴角,強迫自己回過頭來,這樣的女孩兒,跟自己根本不是……
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偷偷地往那邊看了一眼,剛好葉想她們從馬路對面走過,康軍的目光碰到了林燕。林燕衝他點頭一笑,點完頭自己也有點愣,可能是看他穿了那身軍裝,不自覺的就表達了善意,林燕好笑地搖搖頭,接著和葉想說笑著往前走。可康軍完全地愣住了,就死死地盯著林燕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
且不說去山溝裡當兵的康軍,就在小朱徹底好了沒幾天之後,分數下來了,林燕和葉想一看都笑了,跟自己估的分沒什麼差別。魯佳卻有點暈,自己感覺很好,可是這個分數要考上自己心儀的大學可有點懸,心情一下子壞的要命,葉想和林燕只能安慰她,葉想甚至惡毒地預言今天報那所學校的人全部考砸,魯佳被她逗笑了。
小朱更要命,因為燒到天昏地暗,考試成績雖然不是一塌糊塗,但是也比她平時的摸底成績差遠了,小朱看了成績調之後,就一直擦眼淚。葉想她們也沒辦法,魯佳那個還是有希望的,可小朱的這個別說考二外了,一類大本都懸得乎。
就這樣,拿了成績自然是幾家歡樂幾家愁,葉想本來一直都在替小朱難過,替魯佳擔心,可等到她拿到錄取通知書的一剎那,她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反過來復過去的看那封通知書,火紅的八一兩字分外刺目。可看了半天,最重要的還不是軍校這兩個字,這封錄取通知書明確的寫明,她,葉想,居然考取了軍校地方生!!!
在軍校當地方生是啥概念,人家軍校生去了有軍籍,吃穿學費都由國家養著;你地方生沒軍籍,還得另外交錢;都穿軍裝,可你沒銜兒;全軍事化管理,跟著喊號兒,跑步,疊被子,可畢了業人家風光去部隊,你得自謀出路沒人管!按照葉想以前一個讀軍校但也是地方生的同學的話說,「地方生在軍校,那就是一個二等公民!!!」
「怎麼會這樣!」葉想徹底傻了,難道自己又做上夢了!暈頭脹腦之際,葉師長那天的話突然飄上了腦海。葉想同學腦子嗡的一聲,轉身就往家裡沖。進了門,正在端水果的葉媽媽被她嚇了一跳,就看見葉想精確制導的直奔書房而去,她趕緊開口說,「想想,你爸那兒有客人……」
她話音未落,就看見葉想勇猛無比地衝進了書房,然後一聲大喊傳來,「葉老頭!這是不是你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