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是誰的誰

  「彭」的一聲,米陽的腦門砸在了桌面上,「嘶……」從夢中驚醒的他齜牙咧嘴地揉著腦門,再看看四周,恍惚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派出所的休息室裡。
  一清醒過來,米陽趕緊低頭看,一個挺肉乎的小臉兒在微弱的檯燈光芒映襯下顯得很紅潤。沉睡中的孩子緊緊地握著自己的小拳頭,嘴巴略張著,呼吸細微的如果不靠近,都沒辦法感知。
  「呼,」米陽長長地出了口氣,這小祖宗可算睡踏實了,轉頭看看牆上的掛鐘,指針正指向凌晨兩點。之前自己給她換尿布的時候是幾點來著,好像是一點半,這麼說自己也算睡了小半個鐘頭了。
  米陽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悄麼嘰兒的起身,踮著腳一步步蹭到門口,只敢開個門縫兒,然後擠出去了。沒辦法,這門板歲數估計比米陽都大,只要稍微用力,吱呀的聲音能把人牙都給酸倒了,他生怕把孩子給弄醒了。
  別看這孩子個頭還沒個暖壺大,那嗓門敞亮的,都讓米陽懷疑她是不是她娘和高保真音響生的,哭起來愣帶著回音兒!米陽在廁所裡放著水,小便稀里嘩啦地砸在了便池裡,他突然覺得很痛快,今天一天,他幹什麼都跟做賊似的輕手輕腳,這會兒總算可以幹件能整出響動的事兒了。
  輕鬆下來的米陽正準備回休息室,一瞥眼發現值班室大放光芒,他溜躂過去一看,鼻子差點沒氣歪了。口口聲聲說讓自己好好休息他來值班的周亮,蓋著警服在床上睡得那叫一個香,小呼嚕打得窗戶玻璃都產生共振了,米陽用力磨了磨牙,個死胖子!
  這事兒要從今天上午說起,米陽和周亮去居委會做例行交流的時候,剛到門口,就聽見辦公室裡猛然傳來一陣高吭的哭聲,周亮和米陽剛要邁進門去的腿都給鎮住了,愣同時懸空五秒沒動彈。兩人對視了一眼,周亮問,「霍,帕瓦羅蒂的孫子來了?」
  不等米陽說話,居委會主任大媽迎頭撞了出來,正好跟周亮碰個正著。老太太向後一個趔趄,米陽趕緊扶住,「劉主任,您小心!」劉大媽一定神,看見是米陽,跟看見救星似的一把拉住,「你們可來了,我打電話給所裡,牛所長說你們出來了,正說迎你們去呢,趕緊的,趕緊給帶走吧!」
  周亮笑嘻嘻地問,「劉大媽,又給我們帶啥好吃的呀,是不是您醬的肘子啊,您可太客氣了!」「你個臭小子就知道吃,這個我可不會醬,要是能生吃你就吃!」老太太沒好氣地白了周亮一眼,然後一招手,另一個居委會阿姨走了上來往周亮懷裡一塞,笑說,「給,吃吧!」
  周亮低頭一看,一雙哭得有些紅腫的眼睛正盯著他看,然後就看見那小嘴一咧,周亮剛叫,「別,別價…….」他話音未落,那尖銳的哭聲又響了起來,看著手忙腳亂的周亮,居委會阿姨好笑又好氣地過來幫忙安撫。
  「大媽,這怎麼回事兒啊?」米陽問。「你問我,我問誰去?今兒咱們那老王頭上廁所的時候,在牆根兒那磚堆旁邊發現的,身上的衣服就這身兒,還有一個裹著的小被子,」劉大媽邊說邊走過去拎了一個小花被子過來,「其他就沒了,我搜了,也沒留個話兒,生辰八字都不知道,估摸著也就剛滿月。」劉大媽說完,把被子遞給了米陽。
  米陽翻看了一下小花被,很普通的面料,倒是挺乾淨的,看樣子這孩子被拋棄沒有多久。「大媽,王大爺撿這孩子的時候,周圍有人嗎?」周亮好不容易把孩子又交還給了阿姨,趕緊走過來問,順便接過那個小被子檢查著。
  「我也問了,老頭子說一開始他沒注意,旁邊幾個都是來上廁所的鄰居,再後來圍過來看熱鬧的人多了,他也不認得了,你們也知道,咱們這兒外來人員多,流動性大,這人想認全了還真不容易!」劉大媽回想著說。
  「很可能那人堆裡就有這孩子的父母,」米陽說了一句,這是經驗,有些遺棄孩子的父母,不管是出於愧疚還是其他心理,總想知道自己的孩子被誰撿走了,尤其是把孩子遺棄在那種比較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的。
  「是啊,這孩子有問題嗎?看著可不像,中氣這麼足,」周亮看米陽過去看孩子就問。「我們打開看了看,也沒發現什麼毛病,對了,是個女孩兒,」劉大媽找補了一句。「重男輕女?」米陽眉頭一皺,那孩子現在叼了個奶嘴,倒也安靜,看著眉清目秀挺好看的。
  「那可不一定,原因多了去了,這今年第三個了吧?」周亮咂吧了一下嘴,看劉大媽。「可不是嘛,造孽啊!」劉大媽邊說邊搖頭。「咱們這兒最近那些外來戶有沒有懷孕生產的?」周亮又問。「有是有幾個,可一般到生的時候她們就離開咱們這兒了,知道北京管得嚴,她們大多是超生,所以都躲了,」劉大媽說。
  「行,大媽,那我給您做個報案記錄,大米,你把孩子先帶回所裡吧,走訪什麼的我來做,」周亮沖米陽揮揮手。米陽這段日子一直跟老胡和周亮一組,雖說他是「上頭」下來的,可論基層經驗,他連周亮都不如。儘管心裡一直憋著一口悶氣,可米陽還是認真學習,努力工作,堅決不給人說閒話的機會。他就想讓「上頭」那些人看看,老子走到哪兒都是好樣的!
  經過半個月的相處,雖然所裡的人對他的態度還是有些生疏,但是一開始那些充滿了懷疑,不信任的眼神倒是淡了不少。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大家也都知道了米陽之所以被下放,是因為他確實犯了錯,但卻倒霉地撞上了領導換屆內鬥的槍口上。
  老胡是個熱心腸兒,他能感覺到米陽並不情願來到這裡,但他不像一些年輕警察,覺得米陽看不起基層所,被分到這裡就是跌份兒了什麼的,而是理解他一個優秀刑警不能搞刑偵卻被迫做基層工作的「痛苦」。
  所以他對米陽挺關照的,知無不言,再說米陽腦子好使,工作努力,學歷高見識多,寫起報告來一套一套的,就是比自己強,也樂於和米陽多交流。至於周亮,因為那天發藥米陽有保護他的舉動,後來接觸多了,知道了米陽倒霉的原因之後,他倒有點義憤填膺的感覺了,因此老胡主動要求把米陽分到跟他們一組的時候,他並沒有反對。
  「那成,」米陽小心翼翼地把孩子從阿姨那兒接了過來。「喲,小米,看你這動作挺熟練,你結婚了?有孩子了?」阿姨好奇地問。「哪兒啊,前段日子我表姐生了個閨女,抱過一次,」米陽微笑著說。
  「是啊,那就好,那就好!」劉大媽鬆了口氣的樣子,「我回頭還打算給你說一個呢,人姑娘可好了!是老師!要不我現給你說說?」老太太來了情緒.米陽趕緊笑笑,「別別別,這還一孩子呢,那什麼,周亮我先回所了,你有事兒就打我電話啊,大媽我走了啊!回見!」說完他逃命似的出了門。
  「你說這孩子,一說介紹對象就跑,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老話兒可說了……」「哎喲我的劉大媽,咱先把正事兒干了成嗎?」周亮趕緊打斷了老太太的絮叨。
  這劉大媽的外號就叫「鴛鴦蝴蝶夢」,最喜歡給人做媒,也成功了幾對。自從見了米陽就特待見他,老想給他說媒拉線兒。搞得米陽在電話裡跟釘子哀嚎說,好不容易躲開了那個嬌滴滴,這邊又冒出來一個劉大媽,我上輩子是不是殺過媒婆兒?!
  等米陽抱著孩子回了派出所裡,警察們這種事兒見得多了,也沒當回事兒,都是各忙各的,老胡給附近小學講安全教育去了,米陽只能直接報告給所長。牛所看見那孩子只搖頭歎息了一聲,就讓米陽送孩子先去醫院檢查,然後再通知福利院把孩子接走。
  去醫院這一路上把米陽給折騰的,孩子又哭又鬧又叫,整的那回頭率是百分之一百二。要不是米陽穿了一身警服,看著也正氣凜然不想人販子的樣兒,非得有人報警說這孩子是他拐賣的不可。
  等折騰了個夠,醫院也出具了報告,回來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米陽趕緊打電話,人福利院管這事兒的卻下班了,「你明天再打吧!」一大姐說完就把電話給撂了,震得米陽的耳朵嗡嗡的。這才幾點啊就下班?什麼官僚作風!!
  沒辦法,這孩子只能暫時留在了所裡,正好今天是米陽和周亮值班,一個上半夜,一個下半夜,牛所就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了他倆。可周亮卻說自己不會照顧孩子,乾脆辛苦一下替米陽值下半夜的班,讓米陽就專門在休息室照顧孩子。
  米陽一琢磨自己好像不吃虧,反正把孩子哄著了就完了,還可以睡個踏實覺而不用值夜,因此他挺痛快地答應了,卻根本就沒注意到周亮竊笑的臉,還有周圍同事憐憫的眼神。
  等到晚上哄孩子睡覺的時候,米大警官才知道了厲害。你讓我睡我就睡啊,美的你!孩子根本不睡,不管米陽是做鬼臉,還是拍撫,她就瞪著倆大眼睛看著米陽,偶爾還咯的笑一聲,跟看耍猴的一樣。
  米陽最後沒轍了,只能唱著跑調到姥姥家的搖籃曲給她聽,最後唱得他自己都開始犯困了,那小丫頭非但不睡,反而開始哭!哄了半天也不見效,米陽正想給自己老娘打電話咨詢一下,突然發現孩子一直在扭動,拆開包裹一看,原來是尿了。
  他趕緊找出下午買回來的紙尿褲給她換上,這是所裡大姐教他的,可人家沒法幫忙加班照顧,她自己家裡還老的小的一屋子人呢。好不容易換好了,孩子累了,也安靜了,吧嗒吧嗒嘴,終於睡了。
  米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他不敢上床睡,怕翻身壓著孩子,就乾脆趴在旁邊的桌子上睡了。覺得也就是剛睡著,一聲尖銳的啼哭劃破了夜空,米陽猛地驚醒過來,看著嘴巴咧得跟瓢一樣嬰兒,米陽覺得自己也快哭了。
  又是一番折騰,最後的結論是這位小姐餓了,麻利兒的把沖好的奶粉熱過之後,按照大姐說的方法一點點的餵她吃。等米陽又出了一身白毛汗之後,孩子打了個飽嗝,滿意地睡去了。又累又乏的米陽再度趴倒,朦朧睡去……「啊~啊~」嬰兒哭聲在他耳邊轟然炸響。
  米陽掙扎著爬了起來,「祖宗!您又怎麼了?!」小孩兒拚命嚎,米陽著急麻慌地檢查了一遍之後不禁慾哭無淚,個倒霉孩子,她又拉了……
  經過一整夜的尿屎屁攻擊之後,早上來上班的警察們都看見了米陽臉上那兩個巨大無比的黑輪,人人都笑,喲,國寶早啊。孩子已經被所裡的張大姐接手了,周亮那傢伙還嬉笑著說,「小米同志,這經驗是怎麼來的,都是從前輩那兒學來的!」
  米陽聽完這句話,立刻跟所長說,下次例行格鬥練習,請讓我跟周亮老同志一組,我要好好跟前輩學習一下!牛所長笑咪咪地點頭答應說好呀,然後背著手走了。周亮立刻哭喪了臉,前幾天抓賊,那倆妄想跟警察叔叔練一把的小偷被米陽錘的直叫爹……
  「大米啊,你回去休息一下吧,這孩子的事兒我來辦,所長批了,快回家吧,這樣快中午了,走吧!」老胡笑咪咪地推米陽出去。米陽確實困的不行了,腦子都是木的,邊打哈欠邊說,「成,胡哥那我走了,有事兒打我電話!」老胡連連點頭。出門騎上車,米陽盤算著回家要先去感謝一下老娘才能睡覺,這帶孩子忒不容易了!!媽我崇拜你!
  米陽搖搖晃晃的騎著,眼前迷糊著看什麼都是虛的,正伸手擦眼屎,突然一個中氣十足且高亢的女聲在自己身上炸響,「賜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米陽差點一個跟頭從車上栽下來,他趕緊兩腳踩地支住自行車,手忙腳亂地去摸兜。
  原本熱鬧的馬路突然寂靜了起來,路旁行人的各色眼光全都落在這個小警察身上。「這警察真逗,」「真可愛,長得也挺個性的」幾個高中女生竊笑著從米陽身旁走過,眼神就大喇喇地落在他身上,回身嘀咕幾句,又是一陣笑聲,米陽登時漲紅了臉。
  下了車緊走幾步,在一犄角旮旯裡米陽開始找手機。越著急越找不著,都快憋出一身汗的時候,他終於把手機從外套裡兜給摸了出來,不知道那兒什麼時候破了個洞,手機竟然滑到內襯裡去了。
  昨兒這手機還好好的hellomotor呢,那個缺德的給換了彩鈴了?對了,好像早上周胖子借充電器來著,自己的手機正充電,就給他指了個地方米陽咬牙切齒地看著屏幕上的電話號碼,所裡的,周亮桌上那部米陽惡狠狠地按了接聽鍵,手機的塑料殼子被捏的嘎吱直響。
  「賜予我力量吧!!!我是希」「希你個頭啊!死胖子你丫找抽是吧?!!!」米陽一聲狂吼。「」電話裡一片寂靜,還沒等米陽罵第二句,一個猶豫地聲音傳了出來,「大米,你怎麼知道是我?」
  米陽愣住了,低頭看看手機號碼,沒錯,是所裡的啊,他奇怪地問,「肥三兒?你去派出所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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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君,偶崇拜你,怎麼什麼事兒到了你那兒都那麼容易呢?」韋晶滿眼都閃爍著看偶像的小星星。亞君呵呵一樂,「你要是幹這個快三年了,你也會覺得特容易的,」她一邊說手一邊飛速地在鍵盤上敲擊著,鼠標左移一下,右點一下,一個漂亮的Powerpoint圖表就出現了。
  「Ok,save一下就行了,」亞君點擊了一下保存鍵,然後一個熟練的側滑,轉椅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拿起杯子慢慢地喝水。旁邊看著的韋晶把椅子褪回自己的辦工桌前,趕緊在本子上又記了幾筆,省得一會兒把人教她的給忘了。
  「亞君,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可死定了,」一切都搞定之後,韋晶長出了口氣,從包包裡掏出韋媽媽早上給她帶的兩個蘋果,分了一個給亞君,亞君毫不客氣地接了過去就啃,「唔,真甜……行了,別一臉舊社會的樣兒,誰也不是天生就會做,你來這兒還不到一個月呢。」
  韋晶咧了咧嘴,笑的依舊是愁眉苦臉,「說真的,我最近挨的說,比我之前那二十五年加起來都多!我現在每天起床,就覺得自己心裡跟塞了個鉛塊兒似的,又硬又堵又沉!上班跟上刑場也差不多了!」
  「哈哈,」亞君噴笑了出來,伸手抽張紙巾擦了擦嘴又說,「你這可真沒必要,不就是一份工作嗎,願意幹就干,不願意幹拉倒唄!再說那個Amy本來就事事兒的,沒事還得雞蛋裡挑骨頭呢,她再說你,你當她放屁好了!」亞君不屑地撇了下嘴。
  韋晶忍不住一笑,自打來了BM公司,除了認識了亞君這個朋友,其他的就沒覺得順心過。八百年前就已經被她下飯吃的英語現在無處不在,跟以前單位截然不同的工作方式和環境,還有那超級複雜的人際關係,是誰說的外企人際關係簡單,不像國企,工作主要靠能力?簡直就是扯淡!!
  來了小一個月之後韋晶才大概明白,雖然都是在BM公司工作,但是也分三六九等。最好的自然是Regular,那算是正式工,五年一簽合同,什麼福利都有;再其次是contractor,一年一簽,雖然福利工資待遇沒有前者好,那也算是占公司編制的,是自己人。
  最次的自然是如韋晶之流的饅頭們,三個月或六個月一簽不說,還是簽給人力中介公司,例如Fesco或者CIIC之流的,工資低沒福利不說,最重要的是被人看不起,出入證上連照片名字都沒有,就一白板,每次刷卡進門的時候,韋晶都有種低人一等的感覺。
  可能BM公司覺得你就是一臨時工隨時可以走人,沒必要那麼講究了,用亞君的話說,咱們連掃地的阿姨大姐們都不如,人家還和保潔公司一年一簽呢。
  亞君是三年前加入BM的,哈爾濱人,特豪爽,比韋晶還小兩歲呢。當時是大專畢業,後來通過自考拿的大本文憑。按照她自己的話說,活兒幹得再熟練,還不是個做饅頭的!跟她同時進公司的Amy已經轉為正式員工了,這點讓她尤其不爽,因為論工作水平,Amy比她差遠了,可誰讓人家會討老闆喜歡呢…….
  「你沒聽人說,在BM就得幹活的時候像頭驢,被罵的時候像頭豬,見到老闆像條狗的人才能有出息,你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亞君故作嚴肅地說,韋晶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喲,你們還挺高興的啊?我給你的工作都做完了?」說曹操,曹操到,Amy突然冒了出來。韋晶趕緊坐正了身體,亞君卻故意把椅子轉向了另一個方向,根本不看Amy。
  Amy暗自咬了咬牙,就似笑非笑地對韋晶說,「Ivy,ST圖表你做好了嗎,中午就Deadline了,還有客戶的信息你也得趕緊update,我已經把Jane的Emailforward給你了,對了,別忘了給一品江山打電話定位子,12點,要一個八人左右的包間!」
  「這個表已經做好了,信息那個我一會兒做,一品電話我也打了,人家說今天中午定位的人特多,要是11點半之前不能過去,包間就不能保證,」韋晶眼瞅著Amy抱著筆記本要走,忙急急地說。
  「今天這個客戶很重要,咱們三線要親自招待,這點小事兒你自己想想辦法吧,我得去開會了,就這樣!」說完Amy轉身就走。「哎……」韋晶看著Amy苗條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了轉角處,只能鬱悶地靠回了高背椅中。
  「切,」亞君冷哼了一聲,「明明是Jane吩咐給她工作,就會往外推!」韋晶苦著臉說,「那飯館又不是我開的,我讓人等人家就等啊?」「那有什麼呀,你早點兒去不就完了嗎?」亞君輕鬆地說。「我?」韋晶眨眨眼。
  「對呀,你定上位子,11點半之前就去把座位佔上,這樣就不會耽誤事兒了!」亞君聳聳肩。韋晶恍然大悟,做抱拳感謝狀之後,趕緊去定位子。
  「小姐,可以點菜了嗎?」餐館服務員彬彬有禮地問。「再等一下,人馬上就到,」韋晶客氣地笑笑。「好的,」服務員又給韋晶的杯子裡添了些茶水,這才轉身出去把包間的門給帶上了。
  「呼……」韋晶長出了一口氣,看看手機,上面清楚地寫著13:18分,「到底什麼時候來啊,」韋晶巨無奈,她已經從11點多等到現在了,服務員進來添茶都六回了。「咕嚕……」韋晶的肚子又叫了一聲,她到現在也沒吃飯呢,而且這茶水是越喝越餓。「我靠,搞什麼呀!」韋晶低罵了一句。
  一個人傻了吧嘰地坐在包間裡一坐就是兩鐘頭,又不點菜,要是再不來人,估計飯館還以為自己是來騙免費茶喝的,再說外面還有等位的呢,這不是佔著茅坑不那啥嘛……韋晶煩躁地站起身來走到門邊開條縫兒往外張望,她也知道這沒什麼作用,可就是坐不住,給Amy打電話,她也總是說,馬上就到了。
  「是這間嗎?」Amy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韋晶大喜,趕緊把門打開,「你們可來了!」「喔,今天的會開得時間長了些,」Amy淡淡地說,自己進門找個地兒坐下了。「唔,是嗎……」韋晶心裡很不舒服,卻又說不出什麼來。
  「小姐,可以點菜了嗎?」服務員微笑著問韋晶。韋晶剛要張嘴,「小妹,把菜譜拿給我看就行了,」Amy沖服務員招招手,小姑娘立刻反應過來正主兒是誰,趕緊笑著把菜譜用雙手奉上,又蹲下身介紹著自家店裡招牌菜。被晾在一邊的韋晶只能訕訕地坐了下來。
  「是這間吧,Amy發message給我了,我再看一下啊,」Jane一邊看手機一邊推開門,「不用看了,人在這兒呢,吳行長,於主任,兩位快請。」她一眼就看見了Amy。
  幾個西裝革履的男士跟著走了進來,韋晶只認得那個有些歇頂的男人是自己大老闆,也就是Jane的老闆,她趕緊站了起來。「喲,Ivy也在啊,David,您見過她吧,咱們Team新招的,」Jane微笑著介紹說。David風度翩翩地沖韋晶一點頭,「見過一次啦,你好!」他是香港人,韋晶恭敬地點點頭,「您好!」
  「你等很久了吧?」David微笑著問,韋晶剛要點頭客氣一下,就聽一旁的Amy帶點兒撒嬌的口吻說,「是啊,你們要是再不來,我就餓死在這兒了。」韋晶吃驚地轉頭去看Amy,自己沒幻聽吧?她什麼時候等了?
  「辛苦了啊,你挑個你愛吃的好了,」Jane輕輕拍了下Amy的肩膀,然後問韋晶,「Ivy,你是有事兒找我嗎?」「呃……」韋晶有點暈,不知道該怎麼說,亞君說,一般這種情況,誰等座位,老闆都會帶著一起吃飯的。剛才韋晶看著菜譜流口水呢,可現在……
  「喔,是這樣,廖美來公司的路上好像出什麼問題了,她說一時半會兒過不來,讓咱們過去一個人把您要的那些材料先拿回來,我正說讓Ivy去呢。」Amy插了一句,又轉頭對韋晶微笑著說,「麻煩你跑一趟吧,地址和她電話我剛發你手機裡了。」
  那正滴滴作響的手機都快被韋晶捏出水來了,「既然這樣,Ivy,那你趕緊打車去吧,先把材料拿回來,回頭開會還要用呢,謝謝啊。」Jane笑著衝她點點頭,然後又笑著去招呼客戶,一時間屋裡談笑風生。
  近乎於透明的韋晶只能假笑著沖屋裡人點點頭,「那我先走了,你們慢用,Byebye。」其他人都禮貌的點點頭,只有Amy加了一句,「這事兒挺急的,可別耽誤了!」韋晶一出門,門口的服務員問,「小姐你是要去洗手間嗎?」「啊?不是,我有點事先走了,讓他們吃吧,」韋晶特尷尬地笑了笑,趕緊轉身走了。
  又餓又窩火的韋晶好不容易打了一輛車,直奔目的地而去,一路上她就在給陶香寫短信,可氣的發抖的手總是按錯鍵,簡單的一行字她就連著打錯了三遍。可惡!韋晶把手機扔到了一邊,強自作了個深呼吸,讓自己鎮定一下。
  那個女人怎麼那麼無恥啊,睜著眼睛說瞎話也就算了,不知道姑奶奶沒吃飯啊!!到她那兒什麼都是急事!「急你媽個頭啊!」韋晶忍不住低罵了一句,然後就覺得不對勁,一抬頭就發現司機正從後視鏡裡看著自己,兩人眼光一碰,司機師傅若無其事地把目光挪開了。
  韋晶臉一紅,還從沒當著陌生人的面罵過髒話呢,她從包裡掏出紙巾了,掩飾地擦著額頭,臉頰,剛才打車的時候出了一身汗,熱的也是氣的!怪不得亞君那麼討厭Amy,什麼Amy,不就是叫劉彩春嗎,土死了!
  「咕嚕……」肚子又是一聲哀號,韋晶皺著眉頭用手按住胃部,以壓制那因為飢餓而帶來的燒灼感。「小姐,就要到了啊,那邊都是小胡同,而且是單行線,我這車可進不去,」司機偏頭說了一句。「喔,行,您給我停外面就行了,對了,打票啊!」韋晶掏出錢包。
  臨下車的時候看見司機有點怪怪的,好像想說什麼又猶豫,韋晶也懶著管他。剛才淨顧著生氣了,這一下車才發現這邊離自己家不遠,六間房派出所?韋晶看了一下手機,按照手機上說明的地址找去。
  「從這胡同穿過去,向左過條小路,再右拐彎就是了,」韋晶一邊念叨著,一邊往裡走。一路上她發現這個地方明明是中午,卻挺安靜的,N多理發館卻沒幾家開門的。
  偶爾有幾個穿著拖鞋,散著頭髮的女人從那屋裡出來潑水什麼的,看見韋晶也都打量她。白襯衫A字裙高跟兒鞋,也許是自己的這身打扮跟這地方有點格格不入的感覺,韋晶覺得不太舒服,趕緊加快步伐往裡走。
  可按著那短信所指的方向韋晶越走越暈,到了一個胡同口,她站住腳掏出手機想給那個叫廖美的同事打個電話問一下,「139…1261……啊!!!」正低頭撥手機號韋晶一聲尖叫就跌坐在了地上。
  「哎喲,同志,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兒吧,我太著急了,沒看見你,實在對不起!」一個低沉的男聲急促地在韋晶耳邊響起。被自行車刮倒的韋晶有些暈,抬眼茫然地看了那半蹲著的男人一眼。
  兩人一對臉兒,急匆匆從部隊趕來的高海河一愣,這女孩兒看著有些眼熟,在哪兒見過呢。剛才接到電話,說是剛下火車的妻子和小姨子都在派出所裡,妻子在電話裡只會哭,小姨子只會罵,警察最後就說讓趕緊過來。不明所以的高海河只能跟政委請了假就往這邊跑,好在部隊離這裡不遠,借了輛自行車他就趕來了。沒想到在胡同口拐彎的時候竟然撞到了人。
  「同志,我們是不是見過啊?」高海河忍不住問了一句,剛醒過味兒來的韋晶下意識回了一句,「你是誰?」接著轉頭找自己的手機,「我的手機!」她大叫一聲,想從地上掙扎起來去撿已經像前蘇聯一樣解體的手機。「哎喲,」剛一動就覺得屁股疼,再低頭一看,「我的裙子!!你看!」高海河一瞧,果然,好好的灰裙子印上了幾道髒痕。
  「實在對不起,我賠給你,」高海河下意識地想拉韋晶起來,韋晶也條件反射地去躲,自己搖晃著站了起來。「韋晶?怎麼回事兒這是?!」米陽跟停法拉利似的,把自行車來了個甩尾停車。接著他跳下車,也不管自行車嘩啦倒地,一把拉住了韋晶上下打量。
  剛才隔老遠就看見這有一對男女正在「糾纏」,那女的特像韋晶,緊騎了幾步,發現果然是韋晶,她在躲著什麼,那男人卻還在「動手動腳」!現在一看,韋晶衣服是髒的,臉是黃的,額上有汗,汗上有紙(其實剛才司機師傅就想說,姑娘你擦汗的紙巾粘腦門上了),造型十分的搶眼,米陽的臉立刻沉了下來,盯著高海河,「你誰啊?想幹什麼?!」
  「米陽?」韋晶愣愣地看著如神兵天降一般的米陽,他沒了平時的嬉皮笑臉,正一臉嚴肅地打量著自己。之前做報表的痛苦,看不懂郵件的痛苦,今天被Amy欺負,到現在還沒吃飯,短信都發不出去,剛才又被撞,種種委屈和壓力突然一下子就湧了上來……「啊~~~~~~」韋晶根本控制不住的開始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就會叫,「米陽,米陽~~~~」
  米陽先嚇了一跳,接著心頭的火騰的一下就拱了上來,他一把薅住不名所以的高海河的脖領子,「X!」怒罵之後就是一記憤怒的拳頭……
  「啊」韋大小姐的哭聲頓止,眼睜睜地看著米大俠從自己眼前飛了出去

《我不是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