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就像半夜深眠時忽然出現在耳朵邊的嗡嗡聲,美軍的空中支持與重點轟炸非常討厭,日本自衛隊早早安排了五百多門高射炮迎接這些沒有禮貌的客人。
  然而在高射炮部屬前三密集的東京新橋區,卻只擊落了區區兩架雷鳥直升機。
  原因當然不是缺乏炮彈,也不是機器故障。
  高射炮沒有停止過射擊,天空密密麻麻佈滿了黑色的硝煙雲朵,看起來危險異常的天空,實際上卻像是沒有紅燈的大街,任憑那些雷鳥直升機穿梭在新橋區上空,用猛烈的機槍炮火將藏在巷子裡的自衛隊守軍給掀了出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那些炮彈好像自己會閃直升機?!」
  「明明就是看準了才打!這炮的校準是不是出了問題?」
  「王八蛋!就算是閉著眼睛打也該蒙中了吧!」
  每一個在高樓頂端負責操控高射炮的炮兵,都慌到焦頭爛額。
  越是心慌,越是沒有信心,埋伏在週遭的命格「百試不中」就越是驕傲肆虐。
  不過,僅僅打不中是不夠的。
  「看好了!」
  一個魔亂的人影翻上了高樓天台,用耳朵無法承受的尖聲大叫:「你們這一群為虎作倀的狗東西,看好了!通通看好了!」
  什麼看好?在完全沒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之下,守在編號T109高射炮旁的炮兵,就遭到一團殺氣暴漲的劍光給斷了喉,每個人都捧著汩汩流出鮮血的喉嚨跪在地上。
  初家劍法,瘋婆子初十七。
  誰都好。
  只要有人可殺,誰都好。
  於是這瘋婆子上樓下樓,下樓上樓,在怪叫聲中一共殺了四十一個炮兵,若是連平民百姓加在裡頭的話,那她從總攻擊開始一共切開了一百五十三個人的喉嚨。
  「咻!轟!隆!」
  一台高射炮從三十五層樓高處墜落,不偏不倚,砸壞了一台裝甲車,一併殺傷了十幾個人,嚇得底下的自衛隊守軍全將脖子抬得老高,不理解發生了何事。
  一個男子背著巨大的鏈球若無其事地爬上高樓大廈,再徒手拆下數噸重的高射炮,接著,面不改色地將它扔向高樓下的自衛隊裝甲車……
  擁有如此「怪力」的神人,當然是無視地心引力的谷天鷹。
  「沒一個能看的。」谷天鷹傲氣十足地俯瞰亂成一片的地面。
  至於與兩狂同行的老麥,他懶得爬上爬下幫人類對付棘手的高射炮,反正——
  「老老實實待在下面,不就有現成的人可以殺了嗎?」
  說話的,正是剛剛結束一場單方面大屠殺的老麥。
  自衛隊隊員的屍體狀態,正好顯示出燃蟒拳的厲害之處——每個人的胸口都爆了開來,肋骨一根根從裡倒翻,折得歪七扭八。
  人不夠看,機槍也不夠稱頭。
  那麼,試試對「這種東西」使用拳法吧?
  老麥站在一片狼藉的屍體上,正對著孤單單憤怒前進的坦克,堆滿笑臉迎上。
  「不要客氣啊。」老麥肩膀一沉,擺開架式。
  坦克停住。
  「砰!」
  坦克開炮的那一瞬間,老麥往前一個踏步,大喝:「燃蟒拳——無空絞!」
  肩膀啪答啪答鬆脫,肌筋軟化,手臂如飛蛇甩出!
  炮彈即將命中老麥的時候,那滑溜溜的拳尖正好輕輕碰觸到炮彈的邊上,手臂肌肉以神經傳導的超高速扭了起來。
  忽地,一股巨大無比的扭力在老麥與炮彈之間瘋狂旋開,將直直衝前的炮彈整個往旁重重一帶,重心一偏,失控的炮彈飛到了老麥身子左後方才爆了開來。
  坦克車裡的駕駛兵,完全呆住了。
  「真不愧是『石破天驚』,命格的力量讓燃蟒拳的威力提升了至少三倍。」老麥跳到了坦克上,對著從裡緊鎖的駕駛艙獰笑:「得了吧,在我面前,這種高科技的裝甲真的有任何意義嗎?」
  理所當然,厚實的裝甲被怪力絞裂,兩個駕駛兵被硬生生拖出來絞殺。
  遠遠地,老麥看見美軍陸戰隊的陣仗。
  「真想連你們一併做掉。」老麥看著美軍的直升機從頭頂盤旋而過,喃喃笑道:「只是到了晚上,還需要你們吸引一些吸血鬼雜魚的注意力啊。」
  話一說完,老麥感覺到一股淡淡的異樣。
  這股異樣絕非感受到敵意或殺氣,而是……非常普通的腳酸,還有一點也不算罕見的意識恍惚。可這完全不值一提的兩件小事加起來,就是有說不出的奇怪。
  「老麥!你發呆個什麼勁啊!」
  從高樓大吼而下,谷天鷹的聲音依舊聽得清清楚楚。
  「?」老麥抬起頭。
  「爆了坦克後,你就呆在那裡幹嘛!」初十七斜眼看著老麥。
  她都已經上下了一次高樓,但老麥從剛剛開始就呆站在原地。
  老麥皺眉,還弄不懂這兩個暫時是夥伴的瘋子在說什麼。
  雖然根本沒什麼,但終究有點介意啊,老麥抖抖有點肉酸的膝蓋。
  「我剛剛是不是……」
  忽然之間,那股異樣感又出現了。
  這一次異樣感比上一次還要強烈,老麥明顯察覺到自己的意識「中斷」了很大一下,腳有點酸,更奇怪的是,老麥發覺自己所站的位置,不是剛剛所站的位置。
  很像,但不是。
  像是被什麼人挪動過的感覺?
  「初十七?」老麥警覺。
  「有人動了什麼手腳。」初十七惡狠狠地環顧四方。
  這一次連瘋婆子初十七都被那一股「極為普通的異樣」給迷惑住了。
  「老谷!」老麥直覺大喊。
  沒有回應。
  老麥正想再叫一次谷天鷹時,一抬頭,谷天鷹並沒有在剛剛的高樓上。
  不對勁。
  當然谷天鷹很可能正在下樓的途中,但,這幾天谷天鷹身上一直有股濃烈的戰意,好戰的性格下,他平時也不屑隱藏住自己的氣息,遠遠就可察覺。
  此時,老麥卻一點也感覺不到谷天鷹在哪。
  「老谷消失了。」老麥的背脊感到一股涼意。
  「出來!」初十七抽劍,殺氣陡升一倍。
  谷天鷹是確確實實消失了。
  是被幹掉了嗎?
  就算敵人非常強,能在完全不被察覺到的情況下把超實戰派的谷天鷹給幹掉?谷天鷹連吭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做得乾乾淨淨?他用的可是稍微動一下就會發出巨大聲響的大鐵鏈球啊!
  「敵人用的是幻術?白氏?」事情不單純,老麥皺起了眉頭。
  老麥最討厭奇奇怪怪的術法,所以自己修練的還算是純武術一途的燃蟒拳。如果敵人喜歡迂迴的戰略,肯定很頭疼,老麥傾向閃避不打。
  「或者對方是用了特殊結界咒的忍者。」遇到了真正的危險,瘋婆子初十七反而冷靜了下來,手中長劍握得更緊:「不要動,眼睛不要眨,一下也不要眨,這種術啟動前一定有什麼徵兆。」
  兩個人就這麼一動也不動地,一左,一右,警戒了週遭一個多小時。
  除了破爛的坦克與胸口爆裂的屍體,這裡啥也沒有,只有遠處的機槍炮彈聲。
  忽然,熟悉的鐵鏈拖地聲出現在兩人面前。
  谷天鷹拖著大鐵球,充滿疑惑地走向老麥與初十七。
  「你……去哪了?」老麥有點緊張,不曉得谷天鷹是否受到敵人控制。
  無言的初十七眼睛瞇成了一條線,明明就聚精會神地警戒四周,她剛剛,卻根本沒看到谷天鷹是怎麼出現的!
  就好像是憑空出現一顆蛋,但方圓十里根本找不到一隻雞。
  「我剛剛好像……好像閃神了?」谷天鷹愕然,摸摸自己禿了一塊的後腦勺。
  豈止閃神,他連自己是怎麼從三十多層高樓樓頂下來的都沒印象。
  更離奇的是,對谷天鷹來講,閃神不過是電光火石一瞬間的事,但這一閃神,竟閃過了約莫一個小時的時間。
  三個狂人面面相覷。
  腳步緩緩移動,不自覺形成了三人背對著背的集體戰鬥姿勢。
  「我閃神的時候,你們有看到我嗎?」老麥咕噥,視線還是不斷警戒。
  「老實說,沒怎麼注意。注意到的時候,你人還是站在坦克前。」
  是,老麥心想,但位置有點不對。回想起來,那腿酸的感覺就像是一動也不動地罰站。來自敵人,莫名其妙的「攻擊」。
  敵人這種令人閃神的咒術,前所未聞。
  但為什麼己方連兩次……甚至連三次中了招,敵人都放過了確實的攻擊呢?
  不管是擅長幻術的白氏貴族,還是能設結界的牙丸忍者,都沒理由放過他們。
  「無論如何,我們鬥不過這招。」初十七平時再瘋,現在也是一身冷汗。
  「大概只是警告我們吧?」谷天鷹也很厭惡這一類需要動腦的戰鬥。
  「數到三,我們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老麥沉聲……
  「趁我們還沒有閃神的時候!」

《獵命師傳奇·卷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