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戰穿著黑色長大衣,蹲在一角抓頭,在頭皮屑飛舞中看著面色鐵青的烏侉:「我也覺得這裡挺好啊,就算等一會血嘩啦啦飆得到處都是,也嚇不到什麼人。」一隻巴掌大的小白貓,從高大的郝戰的手掌縫中鑽出,好奇地看著紳士。
烏侉緩緩點頭。
「你有兩個兒子,卻只看見一隻貓,就知道你早有心理準備。這樣很好。」胡求也找了個位置坐下,一根手指按在磨石子地上,微微用力,競生生鑽進了地板裡。
手指旁的地板漸漸往旁裂開,像蜘蛛網一樣緩緩擴散。這已不是純粹的「力」可以形容,而是摻雜著怪異能量的「透勁」。
胡求已經不帶靈貓很久了。嚴格說起來,胡求並不是一個獵命師。自從三十歲那年他將奇命「斬鐵」完美地嵌進體內修煉後,胡求就是一個單純的武咒家。他的手寫上斷金咒後,就是完美的超凶器。
烏霆殲哼了一聲,對這些大人說的話並不感興趣,更對胡求展露的那一手不屑一顧。
但烏拉拉已經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他並不覺得胡求是那種隨便展現力量的人。
「烏侉,你隨時都可以開始了。」尤麗也坐下,將大腿上的兩把三叉戟拿在手上把玩,一時流光四洩,身旁她養的靈貓也瞇起了眼。
J老頭鍛造武器的技藝已不是「登峰造極」所能形容,脾氣更是怪到捉摸不定,他肯為尤麗量身打造最稱手的兵器,可見尤麗有過人之處。
「不介意我換上命吧。」尤麗嘴巴問,但手一瞬間已完成了取命封印的動作。
「請便。」烏侉冷冷道。
這時烏拉拉已發現,三個前輩所坐的位置大有學問。
乍看之下尤麗、郝戰、胡求僅是隨興而坐,實則巧妙地佔據控制整個月台與通行隧道的四個方位之三。最後的第四個位置,則由父親剛剛緩步補上。兩兄弟不知不覺,已在四位大獵命師的合圍之中。
更不妙的是,烏拉拉驚覺尤麗剛剛放在身上的命格,竟是極富攻擊性的「殘王」。
一陣怪異吹旋的風突起,在尤麗危險的三叉戟縫中嗚咽。
一雙厚實大手拍拍烏拉拉的肩膀,是哥。
「沒什麼了不起的,這些大叔大嬸只是在開開玩笑。」烏霆殲環顧四周。
烏拉拉感覺到,哥的手心正滲著冷汗。
「開開玩笑?」郝戰莞爾,「……的確像是一場玩笑。我想這樣的開場還是得由你們的父親詳加說明,是吧,各位?」郝戰撥著頭髮,他的小小貓津津有味吃著掉落在地板上的頭皮屑。
「擔任始作俑者烏家的祝賀者,等於欣賞最棒的秀,我不介意多等。」胡求用連自己都不習慣的嘲弄語氣,說道:「這兩個小朋友有權利瞭解自己的老祖宗幹過什麼蠢事。」
尤麗倒是露出厭惡的神色,卻也不能多說什麼。
畢竟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太過殘忍,讓死者闔上眼前瞭解這樣的命運為何會纏繞住所有獵命師,也是無呵厚非。
何況就如同胡求所說的,烏家的人最有資格在彼此廝殺前,知曉詛咒的起源。
「爸……他們在說什麼?」烏拉拉的焦躁全寫在臉上。
「我對什麼老祖宗的陳年往事沒有興趣。烏拉拉,我們走。」烏霆殲淡淡說道,拉著烏拉拉便往郝戰的方向走去。
郝戰喉嚨裡「哦?」的一聲,緩緩站起,高大的身材擋住了烏霆殲的去路。
「這樣做好嗎?即使是傳說中的天才……也是有英年早逝的可能喔。」郝戰看著手上的頭皮屑。
郝戰鼓起嘴輕輕一吹,白色的「雪花」全噴在烏霆殲越來越難看的臉上。
烏霆殲冷不防一拳揮將過去,郝戰不閃不避,就這麼硬接住烏霆殲重若崩山的鐵拳。碰!空氣震動!
烏拉拉瞪大眼睛,這簡直是不可思議。郝戰輕輕鬆鬆就用他的手掌牢牢鎖住哥哥巨大的拳頭,雙腳沒有移動分毫,另一隻手甚至仍捧著他的小小貓!
烏霆殲微微皺眉,眉心、鼻樑、太陽穴瞬間湧出冷汗,呼吸也變得短暫急促;郝戰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看著小小貓吸吮自己的手指。
「傳說中的天才,我還沒使用命格喔。」郝戰咕噥著,象徵性輕輕咳了一下,烏霆殲競被往後震退了一步。紳士跳下。
「你得了看別人眼睛就會死掉的病嗎?」烏霆殲的額頭上爆起青筋,一咬牙,腳下起勁,卻無法往前踏步。
兩人的身上都發出可怕的氣勢。但強弱已有了明顯的分別。這也難怪,郝戰的評價本就與烏侉不分伯仲,而哥一次也不曾打贏過爸。
但烏拉拉心中泛起一陣奇異的感覺。
哥哥,應該沒有這麼弱吧?
「夠了,烏霆殲,你的對手不是郝戰。」烏侉說道,褐色的靈貓自他的腳邊走過。
父親已經換上他修煉再三、幾乎要完成了的奇命:「居爾一拳」。
「對手?」烏拉拉一驚。
「你們兩兄弟,在這個月台上,殺死對方吧。」烏侉淡淡地說,就像在說著與自己毫無干係的話。
烏霆殲愣了一下,郝戰已鬆開掌,任脫力顫動的烏霆殲的拳放下。
烏拉拉無法理解父親的話,腦中一時煞白。
「不需要你老爸再說一遍吧,把你們的拳頭用力砸在對方身上,直到自己的兄弟用可怕的吊白眼看你。就是這麼簡單。」胡求旁白。
烏侉怒視胡求。儘管他能理解胡求的憤怒為何而來。
十幾年前,胡求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彼此廝殺的那天,自己正是見證儀式的祝賀者之一;而胡求其中一個女兒被兄長震飛出限定的圈子時,自己按照執法的「規定」,毫不留情出手擰碎了她的頸骨。胡求一直念念不忘那份「恩德」。現在正是他回報的時刻。
「……」烏霆殲用可怕的眼神一一掃視四位長者。
「爸,我不懂。」烏拉拉往後退了兩步,紳士跳到他的鞋子上。
烏拉拉內心彷徨焦躁,雙腳居然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烏侉閉上眼睛,像是在調整情緒。
烏霆殲深呼吸,與烏拉拉相互看了一眼。
「別想逃,逃走的代價你們不會想領教的。」尤麗認真警告,她並不希望這件事情有脫序的演出,她只想趕快解決,然後走人。
「誰活了下來,誰就是我們的新夥伴,我們都是這樣走過來的。」郝戰脫下黑色長大衣,鬆開領帶,解開白色襯衫上兩顆鈕扣,說:「在那之前,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烏霆殲的鼻子噴氣,冷笑:「這就是你們千里迢迢趕來給我弟弟祝賀的禮物?讓我們兩兄弟殺掉對方?」但氣焰已不若以往。
烏侉緩緩睜開眼睛,又恢復了平日堅毅的眼神。
「還記得爸跟你們說過,烏禪先祖單槍匹馬殺進東瀛血族皇域的故事嗎?」烏侉。
烏拉拉倉皇點頭,烏霆殲雙手環抱前胸。
「那個故事,我一直沒有說完。」烏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