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有著很美月色的夏夜,窗戶外吹來宜人的晚風,也帶來新鮮的青草味道。
「你最後救了子晴?」我問。
我替他難過,這實在不是個美麗的愛情故事。
他坐在樹上,看著我遞給他的香煙。
他並不抽煙,他戒了好幾年了。
他只是把煙放在樹枝上,就這樣放著,默然看著它將自己給燒死。
「我死後,我腦袋裡的M晶片自然停止運轉,子晴腦中晶片的自動鎖定系統偵測到我的腦波消失,便停止運轉,慢慢回復到子晴原本的腦波。」他欣慰地說。
「子晴沒事吧?」我問,躺在籐椅上,敲著PowerbookG8.
「嗯,休息兩個月後就出院了。」他閉上眼睛,彷彿又回到了從前。
他的手中反覆玩弄著一條朱紅色的綿線,打了個結,又解了開來。
關於他手中紅線的故事,我記得在二十幾年前曾經寫過一個。
「所以你當了月老,從此為子晴尋尋覓覓好男人?」我問。
「恰恰相反。」他說。
「嗯?」我停止敲鍵盤,好奇地看著他。
「我是個不負責任的叛逆月老。」他若有所思地說:「沒有任何人可以決定愛情的方向,沒有任何人有權力控制愛情,人不能,M晶片不能,月老也不能。」
我懂了,畢竟我是個小說家。
「因此你剪斷每一條綁在子晴身上的紅線,只為了讓她享有完全純淨的愛情。」我看著他腰上的斷情刀。
「沒錯。」他笑了:「不只如此,我還剪斷所有我看見的紅線。這就是我當月老的目的。」
「反正你不打算投胎,是嗎?」我哈哈大笑。
「也不是。」他深深吸了口氣:「我在等子晴,希望下輩子我的人生地圖裡還是有子晴陪著我。」
我的眼睛濕濕的。
「子晴現在過得怎樣?」我問。
「上個月剛生了個女兒,很幸福。」他說,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
「真好。」我笑。
「真好。」他笑。
「也許下輩子的你,已經學會了祝福。」我說,將這句話敲進電腦裡。
「再見了。」他起身,向我揮別。
「再見了,記得幫我向他們問好。」我大聲說道,他點點頭,隱沒夜空中。
我趴在窗戶上,看著遠方屋頂上坐著一對正在聊天的月老。至今戀愛的掌控權還是綁在月老界。
我有些懷疑,當年SONY衛星無端墜落,是否會是月老界搞的鬼?月老們為了跟人類爭奪戀愛的控制權,所以索性將搭載M晶片電波的衛星給踹了下來?
而前野呢?是否會發明不需要衛星定位的晶片,繼續搜羅一夜情?
Ken呢?他最後解救了半瘋半睡的嘉玲了嗎?
「這會是另一個故事?」我自言自語著,盤算著要將他與子晴之間,寫成淒美的愛情故事,還是陰森透骨的恐怖愛情故事?
夜已深了。
樹枝上的煙依舊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