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區的航班到得比較早,大家5點多就登記入住了,吃完自助,7點還不到,眾人按照各自的愛好自由組合,三三兩兩尋快活去了。
梁詩洛跟在孫建冬邊上,兩人情緒都很好,有說有笑地穿過酒店大堂,一轉彎,迎面碰上江波正一個人走過來,孫建冬招呼道「老闆」,梁詩洛更是恭恭敬敬地垂手立住,拿出最東方的溫婉叫了聲「江總」。不料江波板著臉,只對孫建冬冷漠地點了個頭算是打過招呼,眼光望也不望梁詩洛,搭著架子徑直走過去了,就像梁詩洛壓根兒不存在一樣。
兩人沒有一點思想準備,一下愣住了,梁詩洛敏感到江波是在針對自己,她有點委屈地問孫建冬:「老闆,您看江總監剛才的樣子,好像對我有意見,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孫建冬其實也覺得剛才江波的態度不是個好信號,但他想不到有什麼特別不好的事情發生,便寬慰梁詩洛說:「也許他最近壓力大吧。老闆嘛,總是有架子的。你有什麼好讓他針對的,就算真有事,他也該是先責備我。」
江波把大區經理挨個叫到自己房間裡談話。孫建冬把區域的情況大致地介紹了一遍,以為差不多了,不料江波讓他把每個小區經理的指標和費用情況一個一個詳細地過一遍,過到梁詩洛的時候,江波擰著眉頭說:「她的增長率和張凱不相上下,為什麼完成率明顯比張凱這組高出一截?」
孫建冬解釋說:「原先的大區經理在2005年銷售費用的分配上對張凱這組有所傾斜,而且2005年張凱的增長率並沒有比梁詩洛那組高,梁詩洛組去年是做了一定貢獻的,今年我的指標分配方案也是想著讓她這組適當把客戶基礎打好一點。」
江波不同意孫建冬的說法,他說:「從歷史數據看,張凱這幾年的增長都高於梁詩洛,尤其前年,差距很明顯,這樣造成他倆的盤子差距越來越大。而且,我們不要單在南區進行橫向比較,更要在全國範圍內進行縱向比較。你來看,梁詩洛負責的區域和江蘇、浙江等地同級別的區域相比,增長率是不夠漂亮的。同樣的人均GDP,她的貢獻率並沒有比別人高。」
孫建冬皺眉望著電腦沒有馬上回答,江波也沒打算聽他的回答,他直接說:「你回去再看看這兩組之間指標的分配是否需要再調一調?」
孫建冬答應著做了記錄。
江波推開手提電腦,忽然轉了話題道:「下屬無性別。管他是男是女是美是醜,區別只在誰能幹活,誰不能幹活。」
孫建冬有點臉紅,領帶似乎打得緊了點,卡得他喉嚨發乾,他一面尷尬地點頭稱是,「老闆您的意見很對,對我很有啟發,我一定會再好好思考您的反饋。」一面下意識地鬆了鬆領帶。
江波又道:「我建議你們幾個大區經理,下班後少和下屬喝酒泡吧卡拉OK,有事兒上班說,除非不得已,不要佔用他們的私人時間。」
這話挺重,孫建冬忍不住辯解道:「老闆,我很少和下面的人出去喝酒,就算偶爾一兩回,也都是集體活動。」
江波不接他的茬,順著自己的話題說:「咱們中國人,酒喝多了感情也容易跟著加深,就算感情能把持住,距離肯定得拉近,明兒她朝你叫指標高了,你是給減還是不給減呢?所以,上下級之間的這個距離還是要保持好,對你們自己是個保護。」
孫建冬沉默著,江波知道他心裡不服,也不挑破,繼續說:「有的人或許以為,大家本來私交就好,喝酒泡吧的事兒跟上下級關係不搭界——真是私交本來就好嗎?你要是哪天不做這個大區經理了,看她還找不找你喝酒!」
孫建冬暗自琢磨著,聽江波口氣,八成是哪個混賬東西背地裡和他嚼舌頭了。難道是張凱?
孫建冬還在琢磨,江波忽然提高聲音加重語氣道:「孫建冬,大家都知道王偉做生意是把好手,好端端一個少壯儒將,最後就是栽在漂亮下屬手裡,可惜了呀。這些都是教訓。」
江波的語重心長,讓孫建冬徹底憋不住了,他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試探道:「老闆,您為啥忽然想到這些,是有誰說了什麼嗎?」
江波一聽就知道孫建冬沒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說話的內容上,盡琢磨到底是誰告狀了,不由得有些失望,他告誡道:「總之你記住我的話,要珍惜自己來之不易的大好前程。這市場上,能有多少大區經理的位置?在我們這行的銷售中,八十個人才出一個大區經理!要時刻提醒自己保持清醒的頭腦。」
這場談話唯一讓孫建冬有點安慰的,就是江波雖然話說得很重,卻沒有一點打官腔,都是大實話,顯然還是拿他當自己人待。他垂頭喪氣地離開了江波的房間,拿不準主意是否和梁詩洛透點風,她還在惴惴不安地等他的消息。
最終,孫建冬總算是對得住江波的教導,他打了個電話給梁詩洛,簡單地告訴她不關她的事,是一些別的事情讓老闆心情不好。
梁詩洛說還等著他一起出去泡吧,孫建冬推說要完成江波給他的功課,不能出去了。梁詩洛本來就對孫建冬的話半信半疑,他這一推脫,她更覺得不對勁了,但她一時拿不準孫建冬不說實話,是為了讓她少受點氣,還是對她有了戒備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