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好李蒔蔓的情緒,並看著她和桐桐進屋後,何序然才回到家。
一進門,母親便迎了上來,眼裡有些許的責備。
「序然,怎麼這麼晚?芊芊已經等了你一個晚上。」
聽母親這麼說,他才注意到客廳裡的魏芊芊。
「有什麼事嗎?」他對著她道。
縱使已等得失去耐性、滿腔怒火,但礙於長輩在場,魏芊芊將脾氣隱忍著沒有發作。
「一定要有事才能來找你嗎?難道我就不能因為想你而來找你?」
這句大膽而露骨的話語讓何序然皺起眉頭。然,他的不自在卻令紀敏誤會,她用眼神暗示身旁的何慶東,示意他離開,把場地留給年輕人。
這樣的暗示,何慶東當然明白,但,他的表情並不像紀敏般樂觀,憂心地看了兩人一眼後,才搖頭離開。
長輩一離開,魏芊芊的怒火再也無法隱藏,她走到他面前,將心中的不滿全發了出來。
「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你真的很過分你知不知道!」
「對不起,如果你來找我只話質問這件事,那很抱歉,我累了一天,想上去休息。」說完,越過她即往樓梯走去。
魏芊芊攔下他,「你可以一整天都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卻吝於回答我的問題、陪我幾分鐘?」見他默認不語,胸中的妒嫉像蛇的毒液般,快速地侵蝕掉她的理忱。
「何序然,我對你實在太失望了,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腦袋清楚的人,沒想到,你會被一個女人耍得團團轉而不自知,那女人居心叵測,你看不出來嗎?」
魏芊芊話中的鄙視意味,讓何序然反感地厲聲制止,「魏芊芊,請注意一下你說話的態度。」
他護衛的態度更加刺激了她,她揚高了聲音,口不擇言地道:「我說的不對嗎?像她那樣的女人,有什麼廉恥心在,她只不過是覬覦你的身份而接近你,你昏了頭嗎?還是被下了藥——」
「魏芊芊,你太過分了!」他忍無可忍地制止她。
兩人火爆的吼聲傳到樓上,何慶東夫婦急急地下樓察看。
「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吼來吼去的?」紀敏著急地望了兩人一眼。
接連兩次的怒吼,終於讓魏芊芊委屈的淚水落了下來,再也顧不得何氏夫婦在場,她衝到何序然的面前,怒指著他道:
「何序然,你為什麼對我那麼狠心?我到底有哪一點輸給那個不乾不淨的女人?」吼出這句話後,淚水再也不可遏抑地狂落,所有的倔強退去,另一個軟弱的魏芊芊浮了上來。
她迅速地抹去淚水,用婆娑淚眼望著地,「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我也相信,只要我慢慢跟你耗,總有一天可以收服你的心。但……我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你竟然會那麼令我失望,被一個未婚媽媽所迷惑……」講到這兒,她的眼滲出一絲恨意。
「為什麼會這樣?我在你身邊好幾年仍得不到你青睞的眼神,這個李蒔蔓憑什麼?她只不過是個不乾不淨的未婚媽媽,我不平,我——」
「夠了!」何序然臉上出現了難得一見的怒容。「如果你繼續用這種謾罵、不理性的態度侮辱我的朋友,請你立刻離開!我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你!」
像是不相信何序然竟會對她說出如此決絕的話來,她愕了三秒。
最後,屈辱的淚水狂洩而下,她恨恨地瞅了他一眼,迅速奪門而出。
這樣的發展令何氏夫婦錯愕當場,但更令他們震驚的是魏芊芊的話語。
何慶東先從這樣的震驚中恢復,「序然,芊芊的話是什麼意思?你愛上了一個未婚媽媽?」
見兒子竟然沒有否認,紀敏指著嘴叫了聲:「天——」
何慶東面色凝重;何序然卻一臉坦然地來到他們身前。
「爸,媽,聽我說,事情並不如你們所想像般。」父母震驚誤會的神情,讓他明白自己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解釋一切。
他迅速把與李蒔蔓相遇相識的過程說了一遍,以及對桐桐那分不可思議的情感說了出來。
「荒謬,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何慶東顯然不信。
何序然沒有與父親爭論,他拿起了腳邊的公事包,取出一張照片及一份文件。
「這是桐桐的照片,以及我跟他之間的血緣證明書正本。」
何慶東狐疑地接了過去。然而,夫婦倆一看到照片上的桐桐,就像受雷擊般呆在當地,許久無法言語。
好半晌,何慶東才緩慢地抬起手,將照片交到紀敏手上,接著,翻開文件,內容再次震驚了他。
閱畢,他合上文件,困難地轉過頸骨,「這孩子……現在在哪裡?」
望著父母,何序然心中一塊大石悄悄地落了地,因為從父母急切的神情中他知道,他們已相信了他。
一夜無眠讓李蒔蔓顯得有些憔悴。
大哭一場後,雖然心中舒坦許多,但一些現實層面的問題也陸續地浮了上來,令她輾轉難眠。
她不否認,她的心因他的柔情而感動;她也不否認,他給了自己始終追求不到的安逸與溫暖。
然而,紛紛亂亂的一切真的就能劃下一個完美的句點?她的家人……他的家人,又能夠接受這荒謬的情節嗎?
每想到這兒,魏芊芊的話語就會浮現腦海,霎時,所有勇氣頓失,內心又混亂一片,她與何序然之間又浮起一道她永遠無法跨越的牆……
唉!
最後,總以一句輕歎結尾。
惶惶一夜的心並未隨著黑夜的退去而消弭,反而更加地不安。她乾脆起身,為一天的開始作著準備。
突然,刺耳的鈴聲響起,為免驚擾桐桐,她立即接起了它。
「是我。沒有吵醒你吧?」
一聽見何序然的聲音,李蒔蔓的心劃過一絲溫暖。
「沒有。」她緊倚著話高低低地道。
「心情有沒有好一點?我很擔心你。」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話筒彼端傳來一絲靜默,似乎有些猶豫。
「我主要想告訴你,不要想太多。」最後,顧慮戰勝心中的猶豫。「不管發生了什麼事,記住,一切有我,知道嗎?」
他的聲音似乎有種魔力,掃掉她心中的黯然與顧忌;而他最後那句「晚上我會過去接你下班」讓一切重新變得有希望,也讓她忐忑不安的心暫時被一絲隱隱的期待所覆蓋。
在這一刻,她決定,要拋開一切顧慮,完全順應自己的心,不再隱瞞起自己的情感。
帶著桐桐來到店裡時,汪雅菲還沒到。安頓好桐桐後,她張羅著開店時的事宜。
本來,桐桐今天該到保母那兒去的,但由於一種說不出的原因,讓她今天想把桐桐帶在身邊。
店門叮地一聲響起,她以為進來的是汪雅菲,因此,沒有任何防備地做著先前的事。誰知,來人卻一直沒有發出聲音,正當她察覺有異回過頭時,臉頰已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
「你以為你的詭計可以成功嗎?」魏芊芊雙眼發紅、頭髮凌亂,像個凶性大發的巫婆。
而彷彿一巴掌還不足以洩恨似的,跟著,又舉高手想揮出第二個巴掌,不過,她沒有成功,跟在她身後進門的汪雅菲擋下了她的手。
「你這個瘋婆子,怎麼亂打人呢!」
魏芊芊擰開擋住的手,又氣憤地想甩出耳光。
情急之下,汪維菲站到李蒔蔓面前,用力推開了魏芊芊的手。
「你這個瘋婆子鬧夠了沒有?你憑什麼打人?」
「她本來就該打!任何勾引男人的狐狸精都該打!」
「你——」
李蒔蔓拉開了正想破口大罵的汪雅菲,站到了魏芊芊面前,靜靜地道:
「我終於知道何序然希什麼不喜歡你,」她冷笑了一聲。「任何一個只會罵人、打人,而不知反省檢討為何物的潑婦,的確讓人相當厭惡。不過,我原諒你的粗魯與無知,因為,我同情你是個失敗者。」說完,她昂起下巴,轉身做著自己的事。
「好……好……」魏芊芊氣的青筋暴現。「李蒔蔓,算你狠,我告訴你,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會把序然搶過來,你等著看。」
她一離開,汪雅菲立刻關心地來到李蒔蔓身旁,「小蔓,你沒事吧?這個凶女人實在有夠潑辣,不曉得她的父母親怎麼教的。」一陣批判之後,她轉擔憂地道:「小蔓,你跟何序然之間……到底怎麼樣了?」
聽到何序然的名字,李蒔蔓倏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沒有回答,只吐出一串長歎。
魏芊芊的鬧場,原來只是個開始。
下午,當她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情之後,兩個意料外的客人出現在店中,再次讓她的心蒙上一層陰影。
何慶東夫婦來的時候,她剛好帶著桐桐上廁所。是以,當她再次回到大廳時,汪雅菲即著急地迎向她,並對她使了使眼色。
她不解,正想問,還未開口,便看見一對光鮮亮麗的中年男女朝她走來。
「對不起,你就是李蒔蔓小姐?」
對方一開口便準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這讓她有些訝異地抬高了目光。
她遲疑地望著對方點了點頭後,問道:
「不好意思,請問你們是……」她的話戛地停止,因為她發現,對方的目光越過自己,牢牢地釘在她身旁的桐桐身上,這讓她更加疑惑。
突然,她眼前的中年女士踐下來,激動地抓住桐桐的手,用發抖的聲調問道:「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這突兀的舉動有些嚇到桐桐,只見他立即甩開她的手,躲到媽媽的身後,只用一雙骨碌碌的大眼警戒地望著對方。
「對不起,他見到陌生人就是這個樣子。」雖知兒子的反應正常,但她還是禮貌性地向對方道了聲歉。
「沒……沒關係!」看得出女士極力想把眼光放在她身上,卻似乎有些困難。
一旁的中年男士也是如此,除了一開始之外,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桐桐,眼裡也有著相同的激動。
察覺到他們異乎尋常的目光,一股警戒慢慢自她心中升起,她不自覺地將桐桐的手握得更緊。「對不起,你們到底——」
這一次,她的問題立刻有了答案。
「我姓何,何慶東,是何序然的父親,旁邊這位是內人。」何慶東不愧是商場老將,初見桐桐的激動雖仍迴繞心中,但再面對她時,眼裡已多了份冷靜與犀利。
「何序然的父親」這幾個字,令李蒔蔓大大地震了一下,她驚慌地望了兩人一眼,慌亂地招呼道:「請……請坐!」
何慶東夫婦沒有拒絕,隨意在一處靠窗的位子上坐下來。
李蒔蔓立刻放開桐桐的手,快速走回吧檯,拿了水壺為兩人各倒了杯水。
「請問你們……想喝點什麼?」她想送上Menu,何慶東接下來的話卻阻止了她。
「李小姐,我們可以談談嗎?」這話雖是徵詢的語氣,但他眼神中卻有股不容他人拒絕的氣魄。不知怎地,這目光讓李蕩蔓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然而,心中的不安雖如排山倒海般襲來,她還是依言坐了下來。
她一坐下,何慶東便道:「對不起,我是一個商人,不喜歡拐彎抹角,有話我就直說,希望你不要介意。」給了個歉然的笑後,他的眼神變得銳利冷漠。
「昨晚,序然跟我們說了一個荒謬無稽的故事,坦白說,一開始我跟內人都無法相信,因為,莫名其妙多了個孫子,相信沒有多少人可以接受。」
沒料到對方一開口竟是這樣的事,又一絲完全沒有準備的驚慌掃過她眼中。她籍著撫弄額前的髮絲掩掉心中的震驚,然而,這樣的舉動卻被對方誤解為心虛。
只見何慶東冷冷一笑後,又接著道:「序然雖然從小就被鑒定出是一個天才,但他畢竟是一個學音樂的人,思想單純又沒有心璣,外在世俗的險惡,我想,他並未學著如何去防備。」
見話題突然轉到何序然身上,她有些不解地望著對方。
何慶東又一笑,「李小姐,我不清楚你和序然之間究竟有什麼瓜葛,但你可以在序然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壞了他的孩子,就一個商人的立場而言,說真的,我很難相信你沒有動機。」
聽到這兒,李蒔蔓有些錯愕地抬起頭。
望著何慶東冷漠中帶著懷疑與防衛的不屑目光,她恍然明瞭了他們出現在這兒的理由,原來,他們並不是抱著「承認」的心態來到這兒;原來,他們根本認為她是一個投機分子,為了貪圖何家財產故意生下桐桐,巴著何序然。
弄清楚一切後,一種人格嚴重被污蔑的氣憤讓她臉色立即變得凜冽。
「何先生,你認為我有什麼動機呢?」
似乎沒料到她會問得如此直接,何慶東挑挑眉後,笑容慢慢斂去,目光添上一股寒氣。
「不管你有什麼動機,你都不會成功。」他直瞅著她,一會兒才道:「不過,話說回來,孩子既然已透過科學儀器證實是何家的血脈,我也不會讓你吃虧。」說到這兒,他自西裝口袋中掏出一張支票,並在上面寫下幾個字。
「一仟萬,絕對不能算是一個小數目,我希望你拿了這筆錢後,可以跟序然劃清界線,並打消你心中所有的動機,讓孩子認祖歸宗。」他將支票推到她面前。
李蒔蔓沒有動,憤慨的目光仍緊瞅著何慶東,只不過,慢慢添入一點悲哀。
原來,這才是他們真正來這兒的目的嗎?為了解決掉一個威脅何家的「麻煩」
一道苦笑自她嘴角緩緩吐出,她慢慢地收回目光、落在眼前的支票上。一會兒,苦笑變成冷笑,再抬起頭時,目光高傲坦白而凜然。
「為什麼你們一口咬定我對何序然一定懷有不良動機?如果我說,我生下桐桐只是單純想擁有一個孩子,而何序然只不過是恰巧被我選中的倒霉鬼,你們一定不相信對不對?」
對方明顯不信的質疑目光,讓她又自嘲地一笑。她搖搖頭,將支票反推到對方桌前。
「收回去吧!我並不缺錢用,再說,這筆錢你們花的一點都不值得,因為我從來就不曾想過要和孩子的父親有任何瓜葛,我恨不得能逃得遠遠的。」
接著,她輕輕一笑,「更何況,區區一仟萬也買不起我的人格,更買不起我的孩子,我心領了。」她起身。「對不起,如果你們沒有別的事,我店裡還有別的事要忙,不能陪兩位了。」她微欠了欠身,轉身就要離開。
「李小姐——」何慶東皺著眉頭喊住她。「如果你覺得一仟萬太少……」
「慶東!」紀敏在何慶東取出支票簿前按住丈夫的手,她起身,匆匆來到李蒔蔓面前,並握住了她的手。
「李小姐!很抱歉,如果我們的舉動傷害了你,請你不要介意,也請你體諒為人父母的心情。」她望著李蒔蔓,真誠地道。
先前,在還未見到李蒔蔓前,她也和丈夫一樣,在主觀意識中便認定她是個心璣深沉的投機分子而充滿反感,但透過剛剛的應對,她立刻發現到事情似乎與他們所想像的有出入。
很奇怪,與李蒔蔓相處也不過十多分鐘,對她的觀感卻幾乎全顛覆過來。雖然聽的只是她的片面之辭,但她卻有種感覺他們做錯了,他們傷害了她。
她這番善意的言語,李蒔蔓卻反應冷漠,只是默默地瞅了她一眼,抽出了自己的手走回吧檯。
何慶東夫婦一離開,李蒔蔓所有強裝的堅強在剎那間崩盤,雖想控制住情緒,但不爭氣的淚水卻還是悄悄濕潤眼眶。
還好,不斷上門的客人逼退她悲憤的淚水,強顏歡笑讓她暫時抽離了難過的情境。
她的狀況,汪雅菲雖有所察覺,卻無力付出關懷,因為一個接一個上門的客人讓她忙得連停下來的機會都沒有。
所幸錢建宇在最忙碌的時刻適時出現,她才得以稍稍伸出一點友誼的手。
「小蔓,何序然的父母來做什麼?」
「沒什麼!」李蒔蔓只黯然地瞅了她一眼,隨即將手中的杯盤收回吧檯。
汪雅菲跟上去,想進一步追問,入門處卻叮噹一聲,又有一大群客人上門,她只好暫時拋下心中的疑問,迎了上去。
不料,卻在距離打烊還有兩個小時前,李蒔蔓突然向她要求提早下班。
她的舉動雖突兀,汪雅菲卻不驚訝也沒問半句話,只關心地道:「早點回家休息也好,今天可真有你受的了。」她不疑有他,只以為她心情不好,想回家沉澱一下。
汪雅菲沒有料錯,只是,出了綠地的李蒔蔓並沒有立即回家,她帶著桐桐來到附近一家麥當勞,對著熙來攘往的人潮發著呆。
經過一下午的沉澱,她的心情已從悲憤中平復,卻變得更加紛亂不已。
她不懂,為什麼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紛亂的境界裡,這完全偏離了自己原先的設定,她該怎麼做才能讓一切歸於平靜?
呆呆地凝視著兒子如天使般的容顏,下午,何慶東離去前的那一句話無聲無息地飄進腦海——
對於桐桐的未來,我們絕對會極力爭取。
她倏地跳了起來。爭取……他是什麼意思?他們要不擇手段搶走桐桐嗎?
想到這可能會有的場面,一絲冷汗涔涔地竄出她的背脊?
不!只要她有一口氣在,任何人都別想搶走她的孩子!
對,離開這兒,她必須離開這兒,她要逃得遠遠的,她不能失去桐桐……
思及此,她衝動地想抱起兒子,卻在髑及兒子那酷似何序然的側面時停頓,她的心一陣痛。
她能這樣一走了之嗎?在好不容易想敞開心胸接受他以後……
頓時,衝動化為一種深切的疲憊與頹然,她重新倒回椅子中,用手支住突然疼痛欲裂的太陽穴。
時間彷彿就這樣停頓,她維持同樣姿勢動也不動地,直到一雙溫熱的小手覆上她的額。
「媽媽……桐桐呼呼……痛痛不痛……」只見桐桐不知何時爬到椅子上,伸出小手輕撫著她緊攏的眉心。
這樣的舉動,讓李蒔蔓立即熱淚盈眶,她緊緊地將兒子攬在胸前。
如何選擇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失去她的兒子……
噙著淚,微微發抖的手找出皮包裡的手機,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後,才動手撥號。
一聽到何序然的聲音,淚水又有點忍不住,但她強遠自己的聲音聽來平靜沒有異樣。
「我和桐桐現在在XX路的麥當勞裡,你……現在有空嗎?可不可過來一下?我——很想見你。」她的主動,何序然顯然有些訝異,但更多的是驚喜。
「給我二十分鐘,我立刻到。」
這鏗鏘有力的承諾,終於讓她的淚水落了下來。
何序然果然沒有讓她等太久,二十分鐘不到,便已找到他們。
一見到他,桐桐立即興奮地向他展示兒童餐內附送的玩具;何序然則親暱地摸摸他的頭,抱了抱他後,立刻將焦點放在她的身上。
「吃過了沒有?」
她微笑地搖搖頭。二十分鐘的準備,已讓她成功地隱藏起一切。
「走吧!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
她沒有拒絕地讓他抱起桐桐,並牽著自己的手走出店外。
與他用餐的過程中,她展現了與以往不同的主動與熱絡,且配合度極佳,氣氛在前所未有的融洽中度過。
而用餐完畢後,在回到停車場的路上,挽著他的手的她又主動提出看電影的邀約。
望著與平日表現明顯有著不同的她,他有些敏感地挑了挑眉。
「你今晚……讓我覺得有點反常喔!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用一個俏皮的嬌笑隱藏起心中所有的落寞。
「何先生,你很敏感喔!你不是警告過我不能再逃開你嗎?我照做了啊!」她斜睨著他,有種故意的味道。
雖微微感到有些不對勁,但當下,他一顆心卻在她撒嬌似的眼神下滿溢,失去了平日的細微。
選擇看愛情喜劇片,是她的決定。
雖然劇情有些老套,但整場電影中,她卻緊緊地靠在何序然身上,專心一意地盯著螢幕,雙眼卻靜靜地淌著淚。
可是,由於光線的阻擋,何序然並未發覺。他一隻手護衛著已經睡著的桐桐,另一隻手則緊緊地攬著她,胸中漾滿了幸福與滿足。
看完電影,她讓他陪著自己一路來到家門前。
「謝謝你陪了我一個晚上,我……很愉快,真的。」她深深地凝視著地。
「你——」這番告別似的話語,讓他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想質疑,所有的話卻被突然覆上的紅唇堵住。
一開始,她的主動讓他詫異挑眉;但後來,全化為一股熱情的回應。他們吸吮著彼此,彷彿迫不及待地想將對彼此的愛注入心中。
「我愛你!」
他的話引起她心中一陣顫慄。她慢慢地離開他的唇,將臉緊靠在他的胸膛。
「你知道嗎?此刻的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沒有任何言辭可以形容我現在的感覺。」
她沒有回答,只緊倚著他,又淌下了淚。
彷彿有感應似的,從來不早起的汪雅菲一大早就莫名其妙地醒了過來。
她翻了個身,想再入睡,竟然一點睡意也沒有,為了不吵醒身旁的錢建宇,只好納悶地起身。
打開門,原是想把信箱上的報紙拿進來,一封信卻隨之掉了下來。
狐疑地撿起並打開,映入眼簾的,是再熟悉不過的筆跡——
阿菲,我走了,很抱歉用這樣的方式告訴你,不用擔心我,我會過的很好。
小蔓
信雖只有短短幾個字,她卻睜大眼來回看了好幾遍,終於,混沌的腦袋完全弄清楚狀況,她捂著嘴暗叫了聲:「天!」顧不得從她腋下滑落的報紙,立刻衝入屋內。
在客廳團團轉了兩三圈後,才想起,她應該踢醒錢建宇。
李蒔蔓出走的消息幾乎震垮了何序然;尤其,透過汪雅菲,在知道逼走她的,竟然是自己的父母後,情緒的潰決讓他忘掉了長幼尊卑,立刻衝進家中,打斷正在用餐的父母。
「爸,媽,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無禮的態度令何慶東皺眉,他放下筷子瞅著他,「發生了什麼事?」
一旁的紀敏卻隱隱有些瞭然。
何序然心痛地瞇起眼道:「爸,為什麼要逼走她?你們到底瞭解她多少?為什麼要用你們自己的世俗觀去衡量別人?」
何慶東立即瞭解兒子怒為何來。他的眉頭舒展開來,接著,用一種長輩式的關愛語氣道:
「你還年輕,不瞭解外面世界的險惡,我跟你媽,只是怕你受到傷害。」
「怕我受到傷害就不惜自私地去傷害別人?」他低吼一聲。「爸!我對你們很失望,你知不知道,你們的做法毀掉了我好不容易才獲得信任的感情!」
面對這樣的指責,何慶東不以為然地想反駁,紀敏的手卻按住了他。
「序然,我承認這件事我跟你爸的做法的確有瑕疵,你先冷靜下來,這件事並不是全無轉圜之地。」
母親真誠的目光,阻去了何序然胸中所有激動的言語。
他坐了下來,將頭理進掌中。在母親鼓勵的目光下,他開始說著與她之間不可思議的種種過程。
「雖然我不知道她用什麼方法有了我的孩子,但,我並不在乎……」他一頓。「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跟我有任何瓜葛,她並不在乎我的家世背景,她只想偷偷養著孩子過一輩子,是我處心積慮介入他們,逼她接受我。」
紀敏陷入了怔忡;何慶東卻始終揪緊眉頭,不發一語。
「爸,如果我說的,還無法消除你們對她的疑慮,你大可派人調查她,她的身份背景會讓你們知道,她對所謂世俗的名和利有多麼不屑一顧。」
說完,深深地望了父母一眼,他頹然地起身,上了樓。
何氏夫婦沒有動,似陷入各自思索中。
良久,紀敏才似有所悟地道:「或許,我們真的做錯了。」
一夜無眠的痕跡再次出現在何序然的眼中,佈滿血絲的目光望著窗外亮的天空,幾天來未曾舒展過的心再次揪了起來。
她到底在哪裡?她真的可以如此狠心地一走了之,而不顧他任何的感受?
想起那一天,她出乎意料的主動,他的心又一陣自責的痛。為什麼該死的自己竟粗心地未發現到她的預謀?
四周靜悄悄的,回應他椎痛的心的,是同樣的靜默,他雙手緊握成拳,落地長窗映照他頹然而憔悴的身影。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找到她,就算翻遍台灣每一個角落!
充血的目光透過長個,瞪著在遠方,變成了一個堅定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