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楊西籮興奮的心情簡直筆墨難以形容。
    她完全沒想到,迫於親情而無奈放棄的賽車夢,竟然可以在這裡實現?直到現在,她仍然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就像在做夢一樣……
    此刻,她對紀沙舟的「偏見」,不但消失的無影無蹤,更生起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好感。
    對著鏡子做了幾次巡禮之後,她才滿意地走出了浴室。誰知,才推開門、迎面站立的人影卻令她呆愣在原地。
    千萬別以為她看到了什麼不尋常的異樣,她只不過是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換穿了不同衣服的人。
    雖然佇立在眼前的,仍是那個如假包換的紀沙舟,但換上一身勁裝的他,在她的眼中卻完全變了樣。
    緊身的賽車裝襯出了他修長挺拔的身形;他手抱頭盔斜倚在桌旁的模樣,充滿了豪邁不羈的灑脫味兒,更增添一股令女人無法抗拒的叛逆氣息;而陽光透過百葉窗照射在他的臉上,折射出一股魅力,一股她形容不出卻強烈震撼她心頭的邪魅之光!
    這還是她第一次對他的長相有感覺,她從來沒發現,原來紀沙舟長得挺好看的,此刻的他不僅帥,簡直就是帥呆了!
    她就像個花癡般呆若木雞地愣在原地:
    「怎麼了?」他被她的目光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你……好帥!」
    她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令他一怔,但隨即恍然大悟地笑了出來。
    「你到現在才發覺到這點?」她呆愣的模樣,更讓他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從來,他就知道自己有張令女人無法抗拒的臉,就因為這張超級「吸焦」臉,讓他從小到大飽受無數女性的追逐與愛慕。
    只是,他沒想到她竟然到現在才注意到他這項「特質」,真不知是該難過自己魅力退化,還是慶幸自己遇到個「與眾不同」的特殊女孩?
    他哭笑不得的表情讓她稍微收斂「驚艷」的目光。
    「喂!你很臭屁喔!!」
    「不臭屁的男人很少。」他走到她面前,用純欣賞的眼神看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一眼。「你也很吸引人!真的……不過,我沒你那麼遲鈍,打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有這種感覺。」
    坦白說,這種直接的讚美從小到大楊西籮不知聽過多少次,但,卻從不會像如今這般,讓她羞紅了臉與如此地手足無措。
    「當然,你臉紅的模樣更吸引人。」
    他促狹的話語讓她的臉更加羞紅。
    「你……」她半喔半氣地跺了下腳,躲過他那雙戲謔的眼眸。
    茶几上的電話在此時不知趣地響了起來,原來是技工來電通知車子已準備妥當,目前停在跑道起點。
    「走吧!我帶你去體驗一段驚險又刺激的越野之旅。」說完,他自然地拉起她的手。
    掌心的碰觸讓楊西籮心弦跳了一下,本能讓她想抗拒,卻被他握得更緊。
    ***
    吉普車驚險地穿過一個又一個特意設計的路障,高速急駛處,黃沙漫漫。
    這全新的體驗讓楊西籮興奮地大叫著。在轉過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後,車子刷地一聲漂亮地停在一處休息站前。
    「喂!讓我也玩玩好不好?」「乘客」身份再也無法滿足楊西籮,她拉開頭盔的面罩,一雙眼充滿了躍躍欲試的神采。
    卻不料,她的提議立即遭到否決。
    「不行。」紀沙舟取下頭盔,露出一張雖汗涔涔、卻依然氣質獨具的臉龐。
    他從後座取出兩瓶礦泉水,一瓶遞給她。
    「俱樂部規定,除非是會員,而且具有越野車協會所核發的駕駛技術認證執照,否則,基於安全的理由……」他對她抱歉地搖搖頭後,旋開了蓋子,仰頭灌了幾口礦泉水。
    眼中的蠢動雖被澆了益冷水,但楊西籮仍不放棄地,「通融一下不行嗎?」
    「對不起,規矩不是我定的,我不想被取消好不容易才拿到的會員資格。」
    楊西籮的熱情頓時冷卻。
    「真的不能通融一下?」
    紀沙舟仍對她抱歉地搖搖頭。
    「那要怎樣才能成為會員?」她一臉懊惱。
    「很簡單,台幣兩百萬元的入會費,以及五位會員的聯名推薦,再加上一張越野車協會頒發的執照,俱樂部就可以『考慮』接受申請。」
    「考慮而已?」她咋舌地道。
    這麼嚴苛的申請程序之後,只得到「考慮」兩個字?
    紀沙舟點點頭。
    楊西籮眼中的光芒慢慢被澆熄,失望明顯的寫在臉上。他說的那些條件,她沒有一樣可以摸得著邊的。
    「你真的很想成為會員?」她眼底的失望,他看在眼裡。
    她雖沒有回答,但那雙哀怨的眼無異已說明一切。
    「我可以幫你。」
    「真的?你願意幫我?」一簇希望的光芒又迅速自她眼中燃起。
    紀沙舟笑著再點點頭。「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快說!」
    「幫我拍一個廣告。」
    「廣告?」
    看著她疑惑的眼,紀沙舟眼露玄機地又點了下頭。
    ***
    拍廣告要具備什麼條件,楊西籮是完全沒有概念。但拍完廣告之後,有一張「會員證」當酬勞的誘惑,卻讓楊西籮做夢也會笑。
    是以,當紀沙舟提出他的條件之後,楊西籮想也不想地就答應。
    而為求慎重,當天晚上,紀沙舟便帶著合約書到了楊家,向楊老爹與巧姑媽說明廣告合約的內容,以及拍攝方式。
    想當然爾,當大家知道紀沙舟竟然是ATM台灣公司的副總裁時,皆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目光,那種不可思議的眼神完全無法掩飾地全寫在臉上。
    一旁的楊西籮更不用說了,瞠目結舌的表情看來寫滿迷惑,「ATM台灣公司的副總裁」背後所代表的權勢地位,她有些模模糊糊,但聽來蠻像是個正當的工作,而不是她一直以為的游手好閒的富家少爺。
    當下,紀沙舟的身份就取得了楊家人的信任。
    前置工作就緒,廣告正式開拍。
    在這段長達六十秒的廣告中,楊西籮飾演一個老被主管挑剔,卻仍樂觀進取的上班族。
    而她樂觀的原因是因為:她有項秘密武器,也就是這部ATM即將進攻市場,強調可以進人虛擬實境境界的電腦遊樂器。
    在片中,為了強調虛擬實境的功能,楊西籮將幻化成各種造型,成了虛擬實境世界中的老大,在自己設定的劇情中,痛扁那個老愛挑剔她的主管。
    這廣告的賣點,光想起來就很過癮,因為,這產品無疑讓平日那些遭惡性主管處處挑剔,折磨到不成人形的受氣包,有了發洩的管道。
    在這個廣告中,楊西籮足足有七種造型,一會兒是復仇的女主管;一會兒是有法力的魔女,一會兒又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起初,從來沒拍過廣告的她,對自己的造型感到相當新鮮與好奇,因此,對導眼的要求配合度頗高。
    但幾天下來,一個造型要花幾個小時化妝,而同樣一個動作被要求重覆好幾次後,急性子的她終於嘗到了苦頭。
    不過,只要一想起苦頭的代價,是一張夢寐以求的越野俱樂部執照,所有的不滿立即被一種異樣的興奮所取代。
    這幾天,只要有空,紀沙舟都會親自到廣告拍攝現場,關心拍攝的進度。
    只要一見到他來到片場,導演一喊OK,她總會立刻飛奔到他的身旁,以一種興奮又期待的目光「提醒」著他,不要忘記答應她的報酬。
    兩人之間自然又毫無距離的互動模樣,看在旁人眼裡,卻懷疑在心裡,片場已有人開始臆測兩人的關係。
    「喂!這女主角到底是什麼來頭?她跟紀先生之間的關係好像很不尋常?」終於有人忍不住心中的八卦,不吐不快。
    「豈止不尋常?依我看,他們兩人的關係肯定匪淺,聽說,紀副總裁就是為了她,才否決掉廣告公司所提供的女主角人選。」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還聽說,副總裁特地要求廣告公司更改企畫案,為的就是要完全針對她外型的特點來量身訂作。」
    「哇!好羨慕喔……看來紀先生這次真的動了幾心了,唉!要是我能被紀先生看上,那真是死也甘願……」「得了吧你!憑我們這種長相與身份,還是只配當人家的小妹替人家跑腿,認命吧,工作去,別做夢了!」
    這些流言加油添醋地傳到後來,是愈來愈曖昧離譜;而這些,更隨著廣告進度的順利,慢慢地傳回ATM總部,自然,對某些有心人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瑟娜就是第一個沉不住氣,而趕到現場關切的八卦探尋者。在聽到流言的隔天,她就忍不住心中的震懾來到了廣告拍攝現場。
    一開始,對這樣的八卦流言,她是抱持著懷疑不信的成分居多。以她對百Max的瞭解,他是一個私生活相當嚴謹之人,與他往來較密切的女性,除了自己之外,就只有那個討厭的葉書晴,所以對於那個突然憑空冒出的女主角,她當然不信兼懷疑。
    不過,傳言言之鑿鑿,而在得到行銷部經理趙大生的證實之下,那可信度就不免令人心驚。
    直到她來到片場,知道了傳言中的女主角竟然就是那個在精品店遇到的女人之後,原本心中的懷疑變成了打擊,而這種打擊漸漸變成了妒嫉,源源冒上她的理性神經。
    那一天在精品店中,Max前所未有的反常行徑,著實讓她不舒服了好幾天。雖然,她不止一次質問過他與對方之間的關係,但他始終沒有正面回應問題,她縱使懷疑也無從證實。
    如今,傳言中的女人竟然是她?兩相印證的結果表示了什麼?流言是真的,Max真的愛上了她?
    想到這兒,一股揉合了不甘、妒嫉、不平的情緒,讓她毫不猶豫地走向正在一旁休息的楊西籮。
    而她這副明顯找碴、善者不來的氣勢,讓楊西籮立刻察覺。乍見到這個似曾相識的洋女人,她雖疑惑,卻也立刻想起,她就是那天在精品店中對自己凶巴巴的那個洋婆子。
    「你就是楊西籮?」
    「沒錯。」
    瑟娜的中文雖別腳,卻足以讓楊西籮聽懂她的意思。然而,對方口中濃濃的質問意味,卻讓她不由自主地皺了下眉頭。
    「你跟Max到底是什麼關係?」洋人較不懂耍心機那一套,單刀直入便問。
    這沒頭沒腦的問題讓楊西籮先是一愣,本想反問Max是誰,心中卻突然靈光一閃,倏地,她立刻明白了她故意找碴的理由,當下,一道詭譎的笑浮上了她的嘴角。
    「你說的Max該不會是沙舟吧!」
    瑟娜雖未回話,但那默認的表情讓楊西籮先是露出了一個狐媚的笑,接著,又掩嘴咯咯一笑,風情萬種盡在不言中。
    「你難道看不出來我跟他的關係嗎?我叫他Hones,他叫我Babs,你說,我們可以是什麼關係啊?」她故意用極盡挑逗的聲音表情誘導對方。
    果然,涉世未深的瑟娜立刻中計。
    「你亂講!Max怎麼可能會看上你這種沒氣質又沒修養的女人?」她臉色大變。
    死洋婆子!
    雖然心中氣得要命,但表面上,楊西籮卻絲毫不動氣。
    「這位小姐,我想你也是沙舟的愛慕者之一吧!我瞭解你那種幻滅後的痛苦,但,事實就是事實,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她用眼角科光瞟了對方一眼,後者臉上那愈來愈難看的臉色,讓她心中大樂。
    好,一不做、二不休,要做就要做的徹底」點,誰教這個自以為是的洋女人自已送上門來。
    「我只能告訴你,沙舟真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好情人,這幾天,我們所共度的浪漫夜晚,實在令人銷魂蝕骨、終身難忘……」只見她以更狐媚的語氣嬌聲說道。
    終於,她刻意營造出的假象,讓瑟娜完全被妒嫉沖昏了頭,雖然她一向伶牙利齒、得理不饒人,但縱使她想扳回頹勢,但有限的中文程度,讓她只能想到一個罵人的形容詞——
    「你……你不要臉!」
    楊西籮心中卻更樂了,因為她知道這個洋婆子已完全中了她的計。
    正想再胡扯些火辣刺激的話來打擊她,卻瞥見瑟娜的眼神越過她,落到了自己身後;原本那雙怨恨的眼神已不復見,換上了一種委屈與幽怨。
    見狀,她也忍不住好奇地回過眼——
    不料,臉才偏過一半,在看清楚站在她身後的人是誰之後,她立刻嚇得趕緊回頭,並舉起手搖住了自己的嘴。
    老天!他站在那兒多久了?
    雖只是驚鴻一瞥,但她好死不死的瞥見那道要笑不笑的怪異笑容,讓她立刻明白,他已經一字不漏地聽到了她所說的話。
    當下,一種謊言即將被當場拆穿的尷尬與心虛,讓她心中的得意頓失,接著,腦袋因不知所措而攪成了一團,殘餘的鎮定力只讓她想到一個字——
    逃!
    還好,在她還沒想到怎麼逃之際,導演在此時喊了她的名字。
    她以最快的速度答應了一聲,然後又迅速的回頭丟下一個乾笑後,拔腿便跑!
    她夾著尾巴逃走的模樣,讓紀沙舟嘴角的笑意更深。但,他的眼光卻無法追逐她倉皇離去的背影,因為,瑟娜阻住了他。
    「Max,你真的和那個凶悍又沒氣質的女人在一起?」委屈、不甘揉合著強烈的不可置信,讓她不顧一切地提出抗議。
    相對於她的激動,紀沙舟只對她笑了笑,既不解釋也不辯駁,態度曖昧不清且令人懷疑。
    見狀,瑟納僅存的一點風度完全崩盤——
    「Max,你真是令人失望到極點!」說完,她用力跺了下腳,不顧旁人異樣的眼光,奔了出去。
    對於瑟娜的強烈反應,紀沙舟看在眼裡,卻沒放在心裡。
    因為,此時的他,一顆心早已被不遠處,那一抹揉合了活潑、俏皮、嬌憨、性感等多種特質的身影所吸引。
    ***
    廣告拍了幾天,當導演喊出「收工」兩個字時,楊西籮第一次沒有那種解脫的感覺。
    原因無他,因為,下了片場,她就必須面臨一個尷尬的場面。
    剛剛對著那個洋女人大放厥辭之際,她腦中所想的,只是要如何重挫對方的銳氣而已,完全沒想到這一番胡謅瞎扯的話語被當事人聽到的後果……
    回到片場後,雖然自己很專心的聽著導演講解明日的拍攝進度,但她就是可以感受到背後那道緊緊追逐的目光。
    是以,收工後,她草草地卸了妝,匆匆地換了自己的衣服後,拔腿就跑。
    原以為她的腿夠長,溜得也夠快,卻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早就等在她的休旅車旁,一臉氣定神閒地等待她的自投羅網。
    「嗨!」紀沙舟露出一個平和的淺笑。
    但,這樣的笑容看在楊西籮眼中,一顆心簡直要虛到太平洋的尾端去。她回個乾笑後,想越過他跨上自己的車。
    誰知,他卻左移一步擋在車門前:
    「『Baby』,這麼急著走,莫非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虧心事?」他的笑容依舊,卻多了份促狹。
    「虧心事?哈哈……哪……哪有?」她又心虛地乾笑了幾聲。「很……很晚了,我……只不過想趕回麵館幫忙……」
    「是嗎?」他挑了挑眉,看著她的深邃眼眸透著一絲詭異。「如果我記得沒錯,麵館今天應該公休才對。」
    「對……對喔……」楊西籮臉上的笑容更加尷尬。
    她滿腦子只有「逃」這件事,卻沒想到今天是星期三,麵館固定的公休日。
    她的反應,紀沙舟是完全看在眼裡。他似乎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她,只見他上前一步,學著她的語氣曖昧地道:
    「Baby,想不想再跟我共度另一個浪漫又纏綿悱惻的夜晚?」此刻的他,完全一改員工眼中那個氣質不凡的主管形象,倒像個流連花叢的調情高手。
    但,楊西籮根本沒時間去察覺,這番戲謔的話語讓她頓地羞紅了臉,也讓她明白他是一字不漏地聽到了她對瑟娜胡謅的話。
    「不……不用了,我……我……還有事!」此刻的她只想逃開他。
    紀沙舟卻更逼近她,近到鼻子幾乎碰到她的鼻子。
    「『Baby』,這麼急著走,可是會傷了我的心喔!坦白說,我可是迫不及待想當一個今人銷魂蝕骨的好情人喔!」說完,他快速地啄了下她的唇,接著,輕輕地拿走她手上的車鑰匙,逕自往前走去。
    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讓楊西籮失神了好一會兒,才想到自己應該追上去。

《西籮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