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扭頭四目相對,然後轉過頭,高興地咧嘴笑,異口同聲:「謝謝夜靜姐!」說完,回辦公室拎起各自的包包,便一溜煙地跑了。
裴夜靜站在門口,望著她們兩個遠去的背影,莞爾一笑,果然還都是年輕小女孩啊。
她緩緩收回視線,開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玩具及各式各樣的小物品,她耐心而仔細地擦拭一遍,然後把它們一一放回原來的位置。一個小時後,她終於把所有的物品都放回了原處,盯著一排排整齊的玩具,裴夜靜的心微微一緊。
她的天天應該也像那些孩子一樣大了吧,他會不會也把玩具扔得到處都是呢?她真的好想她的天天啊,她不是個好母親,沒能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
眼眶慢慢濕潤了,淚珠一滴一滴地落在手中的玩具上。
看似早已癒合的傷口,其實只是被時間掩蓋了,它終究還是在那裡隱隱作痛。
許久,她抹掉眼角的淚水,甩了甩頭。
這時,走進教室的蘇荷問:「夜靜,妳昨天說的是真的嗎?」
今天一整天都很忙,蘇荷一直沒有找到時間跟裴夜靜單獨說話,好不容易現在人都走了,剩她們兩個,她不問清楚,她今晚一定又會睡不著了。
「嗯。」知道好友的性格一定會打破沙鍋問到底,所以裴夜靜也不打算隱瞞。
無意瞥見裴夜靜眼角未干的淚痕,蘇荷心裡頓時有些明朗了。
「妳兒子是不是也跟這些孩子一樣大了?」
蘇荷大膽猜測,裴夜靜是五年前才到這裡的,如果那時她的兒子剛出生,那就跟幼兒園裡的小朋友差不多大了。
「沒錯,他今年五歲了。」裴夜靜一臉的思念,「不知道他現在長得怎麼樣了,過得好不好?」
「願意跟我談談嗎?」蘇荷拉著她坐到旁邊的小沙發上。
裴夜靜點點頭,然後慢慢地向她娓娓道來……
許久,蘇荷才問她:「妳還愛著妳的前夫嗎?」
「沒有。」裴夜靜答得又快又急,想要掩蓋什麼似的。
蘇荷瞭然的一笑,「夜靜,妳有,我幫妳介紹不少的男人,可是妳一個都看不上,最近我逼著妳去相親,妳也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可見妳的心裡一直都沒把妳的前夫放下,否則就不會到現在還是孤身一人了。」
「我……我只是習慣這樣的生活了,跟放不放下沒有關係。」裴夜靜狡辯道,她絕不承認自己沒有再談戀愛是因為邵琛的緣故。
「妳騙得了我,但騙得了妳自己嗎?」蘇荷一針見血,「更何況,妳就不想見見妳兒子嗎?」
「想,我作夢都想……」說到這,裴夜靜的眼眶紅潤了起來,「只是,我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資格見他,畢竟我拋下他這麼多年。」說著,裴夜靜掩面而泣。
「妳這個笨蛋,這有什麼難的,妳去日本把他搶回來啊,妳現在有一個穩定工作,而且平時還接一些兼職,收入穩定,有足夠的能力照顧妳兒子了。」
「可是跟邵家比起來,我這些都不算什麼。」
畢竟邵家家業那麼大,錢對他們來說根本不是什麼,而且天天又是邵家的長孫,他們怎麼可能會輕易把兒子給她呢?
「可是妳是他的母親,妳有權見自己的兒子。」蘇荷知道她害怕,「夜靜,妳之所以在幼兒園工作,應該是想慰藉自己的思子之情吧?」
「看著這些孩子,就像看到天天一樣。」只有這樣,她的心裡才會好受些。
「夜靜,妳既然不想再談戀愛,那也不能一個人孤單下去吧,所以妳就更應該把兒子要回來,否則以後妳要怎麼過?」想到好友後半輩子孤苦伶仃,蘇荷就於心不忍。
「我搶不過邵琛的。」當年是她親口答應不再見兒子,如今反悔,邵琛怎麼罷休呢?
「試試看才知道嘛。」蘇荷鼓勵她行動,「妳直接飛去日本一趟,找他談判。」
「這……」裴夜靜心動了,內心在掙扎著。
「無論如何,我都支持妳。」不管裴夜靜去不去,蘇荷都站在她這一邊,只希望好友能開心。
「謝謝。」裴夜靜摟住蘇荷,「讓我想想。」
蘇荷對於她的遭遇感到心疼,伸手抱住她,給她一些安慰,希望老天爺有眼,能讓裴夜靜快點再獲得幸福,她暗暗祈禱。
一棟摩天大樓矗立在東京街頭,顯得十分突兀,讓人忽視不了它的存在。
氣勢恢宏的大樓顯得有些冰冷,但裡面的格局佈置得十分的人性化,可見大樓的管理者是個外冷內熱的人,然而身為管理者,此刻卻在自己的地盤上聽人說教。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唐凌氣急敗壞地怒瞪辦公桌後,那個氣定神閒的英俊男子,「邵琛!」
「我有在聽。」邵琛依舊埋頭處理文件,沒被好友的怒吼聲嚇到。
「那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他都著急得要死,可這位大人物卻一點表情都懶得施捨。
「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我應該有什麼反應呢?」邵琛終於捨得放下手中的筆,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怒氣中的好友。
「拜託!有人想要吞掉你的公司,還叫做不重要的事?那請問對你來說,什麼才重要?」唐凌沒好氣地翻白眼,拿邵琛一點辦法都沒有。
「呵,現在除了我兒子,其他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邵琛滿不在乎地一哼,眸裡閃過一絲哀傷,稍縱即逝,快得讓人察覺不出來。
但唐凌還是看到了好友眼裡閃過的神情了,心裡一歎,「你還是忘不了她,是嗎?」
這幾年來,他一路看著邵琛走過來,離婚的痛苦外加獨自照顧兒子的辛苦,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琛,如果還是忘不了,那就去找她吧。」實在不願意看到他再這樣自我折磨下去了。
「凌,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去找她回來。」邵琛用大掌抹了把臉,神情哀傷,「當年她走得那麼決然,不留下任何屬於她的東西,就說明了她要斷絕與我的聯繫。這些年來,她一直沒有再跟我聯繫,甚至連兒子都不來見一面,可見她還是在怪我。」
邵琛閉上雙眸,靠在椅背上,表情十分的痛苦。
「難道你打算一輩子都這樣子?」唐凌可能無法瞭解好友的心理,但是他實在不願看到邵琛再這樣下去了,「邵琛,你如果覺得虧欠你老婆,那你就去補償她,而不是再這樣要死不活地過日子。」
再這樣下去,不用別人來吞掉公司,邵琛也會先把公司玩完。
「我還有機會彌補嗎?」邵琛張開雙眸,期待地望著好友,彷彿看到一絲希望。
「為什麼沒有?與其你這樣自責下去,還不如把她重新納入你的羽翼中。」唐凌給好友打氣,「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也給她一個機會。」
「五年了,說不定她已經有新的生活了。」這個問題縈繞在邵琛腦海裡很久。
他一直沒有去打探裴夜靜的消息,一方面害怕她的不原諒,另一方面又擔心她已經有新的生活,自己一定會受不了別的男人擁抱她的樣子。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膽小了?」唐凌眉頭微蹙,「先找到她,其他的一切到時再說。」
邵琛沉默了,他該聽唐凌的嗎?他的內心也是極度渴望見到裴夜靜,這五年來,他無時無刻都在思念她,但是膽怯又渴望的複雜心情糾結著,他始終沒有勇氣再向前邁出一步,以致他們失去了五年的聯繫,他再也沒能找到她。
「算了,這個問題在於你,願意不願意也在你。」唐凌不再勉強好友,回到最初的問題:「我來找你是談度假村開發的事。」
煩人的話題,暫時在兩人熱烈的談論中被拋到了一邊。
「說,為什麼跟人打架?」邵琛還沒下班就被幼稚園的老師打電話叫來,說是兒子在幼稚園跟同學打架。
臉上還掛著傷痕的邵天,抿著小嘴,倔強得一句話都不說。
邵琛眉峰不禁皺了起來,從幼稚園領回兒子到現在,這小傢伙一句話都不說。
「你到底為什麼跟同學打架?」邵琛耐著性子再問一遍,兒子的性格他知道,不會輕易動怒的。
「他該打。」小傢伙恨恨地說道,彷彿那個人要是還在面前,他還會衝上前再打一次。
「天天,我是這樣教你的嗎?」兒子不知悔改的態度讓邵琛火了,「就算別人再不對,也不能動手打人。」
「他說我是沒有媽咪的野孩子,我就要打他,我有媽咪……」小傢伙邊說邊癟嘴哭了起來,「爹地,你去把媽咪找回來,好不好?」
邵琛心一沉,愧疚不已,上前抱住兒子,他不知道原來兒子在學校被人這樣嘲笑,真是太該死了,他是個失職的父親。
「天天,對不起,爹地剛才不是故意對你吼的,原諒爹地好嗎?」
「爹地,你去把媽咪找回來,好不好?」邵天期盼地望著他,「你跟媽咪說,天天好想她!」
邵琛在兒子很小的時候就把裴夜靜的照片給他看,告訴他這是他的媽咪,當年他雖然狠心對裴夜靜說不許她再見兒子,可那是他的氣話,誰知這麼多年,她真的狠心不再出現在他們父子面前。
望著兒子渴望的臉蛋,邵琛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愣愣地點了一下頭。
「爹地,真的嗎?你真的要去把媽咪接回來嗎?」邵天臉上頓時,片燦爛笑容。
當初兒子還小,他騙兒子說裴夜靜因為生他的氣所以離家出走了,如今他要怎麼圓這個謊呢?
邵琛不禁感到頭痛,或許,他真的要去找她回來,就像唐凌說的那樣,自己還愛著她,為什麼不找機會彌補對她的傷害呢?
邵琛認真地說道:「天天,爹地會把媽咪帶回來,爹地向你保證!但是,爹地要去比較遠的地方找媽咪,不能帶你去,你要留在家,可以嗎?」
「真的不能帶我去嗎?」小傢伙的臉立即垮了下來。
「天天,爹地要找媽咪,不能分心照顧你。」邵琛知道把兒子一個人留在日本,他肯定會難過,但是實在沒辦法帶著天天,畢竟還沒找到裴夜靜在哪。
「天天,難道你不想快點找到媽咪嗎?」邵琛哄著兒子,「只要找到媽咪,爹地馬上帶她回來見你,好不好?」
「那……好吧,爹地,你要快點找到媽咪哦。」小傢伙勉為其難地點頭,「我會乖乖的,不會再跟別人打架了。」
「乖兒子,爹地一定很快就回來。」邵琛抱緊兒子,向他保證。
那天依偎在父親懷裡,心裡默默許願,希望父親快一點找到媽咪,然後帶她回來。
隔天,邵琛找來唐凌,向他說出自己的想法。
「既然你決定了,那就去吧,天天由我來照顧,放心,我一定會還你一個完整無缺的兒子。」唐凌向好友承諾,「至於公司的事,就交給我和阿司了。」
「謝謝。」邵琛由衷地感激,有好友的保證,他就放心把兒子交給他照顧了。
「可是,你知道夜靜現在在哪裡嗎?」這麼多年沒有聯繫,找個人也不容易。
「我先到她家去找找看,她應該會在那。」雖然當年裴夜靜因為跟他結婚而被裴父趕了出來,但是他們終究是一家人,離婚後她肯定會回去找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