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路可去的烈兒,並沒有投靠亞森的打算,因為她沒臉見他。
憑著外文系畢業,且有著英文高級檢定的執照,她在南部順利找到一份工作,那是在安親班內教授小朋友英文。
她很喜歡這份工作,不但能和活潑的小孩在一塊兒,工作也不算太累,可讓她在生產前存些錢。況且班主任也說了,她產後可以繼續任職,讓她安心了不少。
「時間差不多了,你們該準備回家了。」烈兒對著台下的小朋友說道。
「哇……回家了、回家了。」小朋友們個個歡天喜地地去收拾東西。
走到門外,將他們一個個送上家長的車後,她才鬆了口氣,可才轉身,卻發現前方巷口似乎有個人影。
她疑惑地朝那裡走去,可到了巷口,卻不見人影了!她蹙起眉搖搖頭,而後再緩步朝安親班走去。
這時,人影緩緩從角落再度現身,只見跟在他身旁那個人,急切地問:「總裁,你費盡千辛萬苦找到她,為什麼不喊她?我都——」
「你沒瞧見她的肚子……她懷孕了。」古昊東語音哽咽。
「對呀,我怎麼沒注意到呢?」張揚抓抓頭髮。
「我想上前緊緊摟住她,可是我不行……真的不行。」
「那麼她當初不告而別,該不會是移情別——」
「別說了,我不知道。」他重重地歎了口氣,「算了,我們走吧。」
可才剛走出巷口,就瞧見烈兒在安親班門外,與一位男子輕笑交談。
「烈兒,等一下一塊去吃個飯好嗎?」
「不用客氣了,我要去買便當。」她柔柔一笑。
「就算賞個臉,陪我吃頓飯吧。」他是安親班的王主任。自從知道她是未婚媽媽,並且是遭人遺棄後,便對她心生愛憐。
「我……還是……」烈兒有些不知所措了。
「烈兒,我是想——」他上前抓住她的手。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煩,她說不要你沒聽見嗎!」本來要離開的古昊東,終於忍不住走了出來。
烈兒當下狠狠震住了。
多久了……他們多久沒見了?如今久別重逢,她才發現自己念他、愛他的心從沒變過。可他為何要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是他對不起她的呀!
含淚的眸望向他那雙含怨的眼,而後像是為了捍衛自己的權利一般,她居然伸手抓住王主任,「我……我們去吃飯。」
「好,我們這就去。」王主任正準備帶她離開,冷不防地,卻遭古昊東揮了一拳。
「啊——王主任!」烈兒扶住他,轉向古昊東罵道:「你這是做什麼?別以為你有錢,就可以任意欺負人!」
「我欺負人?!」古昊東握緊拳頭,「是誰欺負誰?當初又是誰不告而別?」
「我!」烈兒笑得苦楚,「我若不走,就等著一再的被你踐踏,直到毀滅!」
「你說什麼?當時我完全不知情,雅嵐究竟跟你說了什麼?」他知道雅嵐當初搞了鬼,可她就是不肯說出原委。
「她對我說什麼?」烈兒搖搖頭,「沒有,應該問你對她說了什麼?」
她一把勾住王主任的手臂,「我們走。」
「好。」王主任這才轉首,和烈兒相偕離去。
古昊東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已寸寸泛疼,想挽回卻無能為力。
「你怎麼不追上?」張揚上前催促。
「怎麼追?她都有他的孩子了。」他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為何她說你對雅嵐小姐說什麼?你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嗎?」張揚問道。
「我哪記得我說什麼?你忘了嗎?當時你我全住進醫院了呀。」他激動地喊道,突然,他抬起頭,「雅嵐!老天,我怎麼疏忽了……莫非當時的情況全是雅嵐設計的?我去問她。」
「總裁……總裁……」張揚急得追了過去,「雅嵐小姐早回到美國去了,你去哪兒找人呀?喂——」
◎◎◎◎
昊東回到飯店整理行李,準備立刻赴美找雅嵐問個清楚,可沒想到才離開房間,就見一臉狼狽的她已經站在門外。
「雅嵐!」他震驚地望著她這副樣子。
「昊東,我對不起你。」她掉下了淚。
「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好好說。」古昊東扶著她進房,一塊兒坐在沙發上。
「吉米……他出賣我,在美國將我的裸照布出來了,我……我爸媽知道後氣瘋了,把我關起來,我受不了……所以拿著護照就逃了出來。」她掩面痛哭。
「什麼裸照?」昊東聽得一頭露水。
雅嵐閉上眼,將當初她與吉米合力陷害他的事說了出來。
「天!你竟幹出這種事!」古昊東難以置信地怒瞪她。
「對不起,請原諒我。」如今她的裸照已在上流社會流傳了,她什麼都沒了,也明白古家不會接受她了。
「你要我怎麼原諒你?」他冷冷地睇視著她。
「求你幫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蹙起眉,「我好生氣,真的恨死了吉米,所以在離開前我買通黑道去殺了他。」
「你說什麼?」古昊東倒吸了口氣,趕忙拿起電話。
「你要做什麼?」
「打回美國報警,我猜吉米現在應該還在美國。」他執意這麼做,也惟有這樣才能救她,只是不知道現在還來不來得及。
「我要他死,你不要報警,不要——」雅嵐一激動,就這麼昏了過去。
「發生什麼事呀?」聞聲從隔壁房趕來的張揚一看見這情況,頓時一愣,「雅嵐小姐……她怎麼會在這兒?」
「她就交給你了,你送她去醫院吧。對了,她還涉嫌教唆殺人,不能讓她跑了,我得讓她回去自首,減輕刑罰。」丟下這句話,古昊東便急急衝出房間,打算再去找烈兒。
如今既已知道癥結何在,他又怎能讓她繼續誤會下去!
「喂,總裁……」張揚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眼躺在沙發上的雅嵐,喃喃念著:「教唆殺人……天呀,我現在跟一個殺人犯在一起……」
可又不能見死不救,他只好撥電話請來救護車了。
◎◎◎◎
第二天一早,古昊東又一次趕到南部,並在安親班門口等著烈兒。
可當所有學生都離開了,他還是等不到烈兒。奇怪,她今天請假嗎?
就在他懷疑的同時,便見那位班主任從裡面走出來,還邊走邊對其他老師說:「我等下得出差,沒時間去看林老師,你們有空的話去看看她,她一個人一定需要旁人照顧的。」
「是的,主任。」
聽著他的話,昊東鬆了口氣,原來他沒和烈兒在一起,可突然又想起他說她很需要人照顧,她是怎麼了嗎?
於是等王主任一離開,他立刻衝上前問著裡面的小姐:「請問……林烈兒小姐在碼?」
「烈兒呀,她請假。」
「她怎麼了?」古昊東急急的問,「你能告訴我她住哪裡嗎?」
「先生,請問你是哪位?」櫃檯小姐可不敢隨便將老師的地址洩露出去。
「我是她的老朋友,好不容易找到她,正擔心著她。」古昊東想了想,只能這麼解釋。
「老朋友?那太好了!烈兒總是獨來獨往,沒什麼朋友,你是該去看看她。」她笑了笑,「等等,我找她的地址給你。」
「謝謝。」他心急地等著,直到櫃檯小姐遞上住址,他連聲道謝後,便迫不及待地衝進車內,依循地址找到烈兒的住處。
到了目的地,他加快腳步爬上位於五樓的頂樓,發現這裡真是悶熱不已,更無法想像烈兒是怎麼住下去的。
敲了敲門,沒想到門沒鎖,再推開一瞧,赫然發現烈兒就倒在地上!
「烈兒!」昊東急急扶起她,心臟差點停住了。
她緩緩張開眼,「昊東……我摔了一跤……肚子痛……」
「肚子痛!」他因為緊張,眼睛都泛紅了,「別怕,我送你去醫院,別怕……你要撐下去。」
抱起烈兒,他立刻飛奔下樓,這時他才發現,她還是那麼輕。她是怎麼照顧自己的?
開著快車趕往最近的醫院,恰巧這也是烈兒會來產檢的醫院,於是在認識的醫生檢查下,確定她是營養失調又感冒,因此產生血壓太低的現象。所幸孩子沒問題,但需留院觀察。
「醫生,她真的沒事?」昊東急急追問。
「真的沒事。」醫生笑了笑,「對了,你是她丈夫嗎?」
「我?!」昊東卡住聲,完全不知該怎麼回應。
「對了,你太太第一次來產檢的時候是八月二十二號。」醫生一邊翻著病歷一邊說,「那時候我就跟她說她血壓太低要多注意,改成一個星期來一次,可是她不聽話,就沒再來過,所以才會發生這種情形。」
「八月二十二?」古昊東整個人震住了。想他展示會是在二十號,她二十二就來產檢,這麼說……孩子是他的!
「對,你該不會達她何時受孕都不知道吧?據估計應該是在七月底。」醫生知道做丈夫的都不關心這些。
七月底!那時正是他與烈兒熱戀的時候,如今他更可確定孩子是他的了。
「那她什麼時候會醒來?」古昊東急切地問,他有好多話想跟她說。
「應該快了,你可以去病房陪她。」醫生點點頭。
「謝謝。」古昊東急急道謝後,便疾步衝進病房,來到烈兒身邊。
瞧著一臉憔悴的她,心頭直被悔恨所衝擊,他恨自己沒盡到照顧她的責任,更氣自己沒提防處心積慮的雅嵐。
「烈兒、烈兒……那個人不是我,我沒有對不起你,你聽見我說話嗎?」他輕輕喚著她的名字。
「我被人敲昏了,完全不知道,烈兒……你聽到沒,我不知道……」他握緊她的手,眼中出現一層薄霧。
「烈兒,我知道你或許聽不見,可我還是要說,你要相信我,真的要相信我……」他緊抿起信,強忍心頭的酸澀,將她的手抵在自己的唇畔,哽咽不已。
「東……」在他的呼喚下,烈兒像是被感動般地張開了眼。
「烈兒!」見她張開眼,他欣喜若狂,「你還好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你放心,醫生說了,肚子裡的小傢伙好得很。」
「昊東,真是你!」她咬著唇,望著他那張她日夜思念的臉。
「是我,這個我才是真的;上回你在立風廣場看到的人,只是一個假冒我的聲音與長相的人,他不是我,烈兒,他真的不是我。」他認真地訴說,希望她能夠相信。
「不是你……」她疑惑地想了會兒,接著又問:「那你……早就知道我就是三年前被你趕出展示會的女人嗎?」
「我……」他重重地點點頭。
「你知道?」她合上眼,轉頭凝向另一方,「我真傻。」
「不,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之所以不告訴你,是我不知該怎麼跟你說,我絕對無意欺瞞你。」他趕緊繞到另一邊,絕不容許她閒遊他的目光。
「那你那時愛我嗎?」她掩下眼,痛心地問。
「我……」
「不愛是不是?」烈兒心一痛。
「不是,我愛你,只是我一直無法瞭解什麼是愛,可當時我對你是完全真心的。」他再度執起她的手,卻被她甩開。
「我猜你就是蒙面俠蘇洛了。」她張開眼望著他。
「沒錯,你猜到了。」古昊東沒想到她還記得蒙面俠蘇洛。
「可你的聲音……」烈兒愈想是愈疑惑。
「念大學時,因為好玩,我參加了配音社,經過訓練可以改變自己的聲音,這沒什麼。」事到如今,他已不想再對她多作隱瞞了。
「原來如此,所以你就抱著戲弄我的心和我在一起?」說著,她再也忍不住流下淚,激動地喊道:「你走!走——」
「烈兒,你別激動,聽我說,你一定要再相信我一次,我真的沒騙你。除了三年前的錯誤外,我從沒欺騙你。」他扶著她的肩,不希望她傷了自己。
「我已上當一次,絕不會再受騙了,你說的理由太可笑,我……我……」她突然喘不過氣來。
「好,我走,你別生氣,我去請醫生過來。」古昊東連忙衝出去找護士。
醫生和護士立即趕了過來,終於得以讓她平靜不來。
可昊東擔心她見了他,會再次受到刺激,便不徹再進病房,只能在房門外守著她,數天都不曾離開。
◎◎◎◎
當張揚找到古昊東時,已是一個星期後的事了。
「總裁,你果然在這裡!我找了你幾天,後來猜想你可能會來找林小姐,到她安親班一問才知道她住了院。你……就一直待在這裡?」
古昊東疲憊地點點頭。
「都不曾離開過嗎?」張揚看得出來。
他又搖搖頭。
「那麼多天,你怎麼受得了?」張揚靠近他說:「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這陣子你說什麼也不肯回舊金山掌管公司,老爺、夫人可急壞了。」
「不,她一天不原諒我,我就不走。」古昊東執意道。
「可是總裁——」
「別說了。」他惱火地對著張揚怒咆,「你別煩我,先回舊金山吧。」
「我坐了好久的飛機呢,不能歇會兒呀?」張揚耍起賴。
「你!」古昊東拿出身上的鑰匙扔給他,「這是我住的隔壁那間亞東旅館的房間鑰匙,三七○號房,你去休息吧。」
他接住鑰匙,想了想又說:「可是瞧你這樣,一定好些時候沒回旅館洗澡了,你先去洗個澡,等你洗好我再去休息,好嗎?」張揚試著勸他,他現在這副樣子,滿臉鬍渣不說,還精神萎靡,任何人看了都不會相信他是Lavc
JU總裁。
「總裁,若是林小姐想見你,看見你這副樣子會怎麼想呢?女孩子總是喜歡乾淨清爽的男人吧。」
古昊東低頭看了看自己,這才說:「那好吧,烈兒就麻煩你了。」
「總裁,你放心。對……你的鑰匙。」
將東西交還給古昊東,又看著他離開後,張揚便回頭看了下病房,內心掙扎許久,才舉起手敲了下房門。
原以為是護士前來量血壓的烈兒直接道:「請進。」
張揚推門進入,烈兒一見是他,立刻提氣喊道:「出去……是不是他叫你來的?你——」
「總裁不知道我進來見你。」張揚立刻開口澄清,直到烈兒不再激動,他才說:「你或許不知道,總裁一直都持在這間病房外面守著你,不當離開過。剛剛若不是我勸他回旅館洗澡,他還不肯離開。」
烈兒閉上眼,別開臉,未置一詞。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們總裁,可他真的不曾欺騙過你。那天你見到的人真的不是他。」張揚又說。
「你們都當我是傻瓜嗎?」她冷笑。
「我知道你不信,可是——」
「別說了,這事與你無關,你走吧。」烈兒深吸口氣,「如果你再不走,我就要按鈴請護士小姐來了。」
「好好,別按,我走就是。」
張揚頹喪地轉身,正要走出房門時,突然想起他身上有一份報紙,於是趕緊回過頭看著烈兒。
「你可以不相信我們,總可以相信這個吧。」
這份報紙本來打算帶給古昊東看的,沒想到現在正好能派上用場。
烈兒看著他手上的報紙,遲疑了會兒才拿過來,可當看見報紙頭條所刊登的消息,還真是讓她吃了一驚!
原來……原來昊東沒騙她,那天她所見到與他一模一樣的男人竟是雅嵐勾結吉米找來的,事後吉米又拿裸照要脅雅嵐引起雅嵐的殺意,沒想到最後殺手失手,吉米被救後便抖出了這整件事!
「就是這男人,他是全球著名的易容仿聲專家。」張揚指著報上那幀照片。
「是我誤會他了?」烈兒顫抖地問。
「你真是誤會我們總裁了,自從三年前你離開,傳出發生車禍生死未卜的消息後,他就內疚至今。」張揚直為總裁叫屈,「他知道對不起你,於是透過各種管道找你,但由於不知道你的姓名與確實長相,所以一直沒消息,你信不信?」
「我……」她坐直了身子,然後下床,「他在哪兒?我要去找他……」
張揚綻出笑容,趕緊扶住她說:「他就在隔壁亞東旅館的三七○號房,我扶你過去。」
「嗯,謝謝。」
於是在張揚的攙扶下,烈兒立刻向醫院請了假,快步朝旅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