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久,一批士兵疾奔而來的腳步聲震住了穆松,眼看他們將現場圍住,他已無意再逃。大小姐既已被迷亂了心智,他再逃也沒用,若要死,他也只能選擇死在她面前。
    海連琪也傻了,在徒單飛昏迷的情況下,她只能眼睜睜看著穆松被帶走,想阻止卻無從阻止啊!
    緊接著徒單飛便被一群人給扛走,帶進一處營帳內,而她則被隔離在另一處,連見他一面都不准!
    就此,她失去了自由,滿心擔憂他的安危卻無法得到正確回應,想問旁人卻有口難言,況且來的亦只有送飯的哲大娘,而她什麼也不知道啊。
    就這麼日復一日,也不知過了多久,海連琪覺得自己仿若已遭人遺忘,沒人來解開她心底的迷團,難道她真要懷著這份擔心到老、到死?
    她憂惱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徒單飛呀!
    突然,她的帳幕被開啟,走進兩位上次前來伺候過她的姑娘。她們對她恭敬地福了福身,道:「海連姑娘,請隨我們來吧。」
    雖不明白她們要帶她去哪兒,可海連琪還是跟著她們走了。
    一到外頭,在強烈的陽光照射下,她幾乎張不開眼……可見這一關,她已經不能適應外面的亮度。
    接著她被帶到一處帳內,眼熟的知道這裡就是徒單飛的營帳。
    她忍不住心頭一急,快步奔了進去——
    直到她進入帳內,卻赫然停下腳步,因為她看見了……看見他已完好如初地在案上書寫著,見到她時嘴角還勾揚起迷人笑容。
    「嗯……」她想問:你沒事了?卻苦於發不出正確的聲音。
    「看見我很開心嗎?」徒單飛撇嘴笑了笑,隨即放下毫筆。
    她害臉地點點頭,但仍不放心地直望著他受傷的左臂。
    「既然不放心,就走近一點看看。」
    徒單飛熾熱的眸光遙遙凝睇著她那張白嫩紅沛的容顏,濃密的黑髮透過帳外日陽的灑落,在他頭頂形成了道光圈,更彰顯出他的高貴與遙不可及。
    海連琪雖很想知道他的狀況,但仍不敢跨前一步。
    「琪兒,難道你不想看看我是否真的痊癒了?」他帶笑的臉孔宛如撒旦,既英挺又如此危險。
    他的一聲「琪兒」凝住了她的心,仿若微溫的河流,暖洋洋地流過她心扉……
    禁不住誘惑,她慢慢走近他,就在他一步之遙處停住,他卻突然伸出似鋼鉗般的臂膀圈住她柳腰。
    「別……」她緊張地發出聲音,卻像磨刀石般難聽。
    「好現象,已經能開口說話了。」他眉一揚,似乎有點兒詫異。
    海連琪看著他好久,終於克制不住拾起桌上的毫筆,在空白紙上寫下:
    為何軟禁我?
    他挑起她的下顎,細望著她,「不為什麼?只怕你再次被人拐走了。」
    我不是有意跟他走,只是希望可以弄明白自己究竟是誰,所以想跟著去看看。她隨即低下頭,又寫。
    「你想過嗎?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相信我卻信任他。」
    「不是……」她急急喊道,卻因為那嗓音的破啞而紅透了小臉。
    「好,那麼向我保證,從今而後別再離開我半步,行嗎?」他溫文爾雅地談笑風生。
    她點點頭,可心底卻仍惦記著穆松說過的話,於是又寫——
    能否答應我,放過那人?
    「不行。」他連考慮也沒,便一口回絕。
    可是……
    「行了,別再寫了。」他奪下她手中的筆,擱在一旁,「我不喜歡你老在我面前談論著其他男人。」
    說著,徒單飛已將她抱上大腿,近距離探究著她的眼。
    如此親暱的肌膚相觸,讓她心頭漸漸發熱,皮膚也發燙了!
    也就在這剎那間,海連琪身上衣物已被扯下……
    「呃……」她身子一僵。
    「別緊張,雖然我不知道你過去是否有過這種經驗,可現在……在你失憶的腦中我是你第一個男人。」
    他灼燙的眸光逐漸往下移,指頭利落的捲住她的抹胸絲帶,輕輕一扯:
    「咿……」她嚇得張大了眸子。
    「好美的身段!」他輕歎了聲,毫不遲疑地握住一隻滑熱的胸脯。
    海連琪忍不住扭動起身子,企圖躲開他的掌控。
    「我的琪兒,別抗拒,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否則那天你也不會在我受傷時眼露倉皇與擔憂,是不是?」
    「呃!」她倒吸了口氣。
    「你心底有我嗎?」他柔聲誘哄,「如果有,就接受我。」
    她停止了掙扎,可身子還是硬邦邦的,然而注視他的眸光已不如之前那般驚慌與失措。
    「要我就點點頭。」他眼底掠過一道幽沉的合影。
    海連琪羞赧地點了下頭,緊繃的身子已放軟。
    「好,只要心想你是我的,永永遠遠都是我徒單飛的女人。」
    見她雖軟化,卻因經驗不足而無所適從的模樣,他不禁哂笑出聲,「放軟點,享受我的愛撫,這樣是不是很舒坦?」「嗯——」她深吸口氣,卻怎麼也無法如他所說,將身子放軟,因為那實在太困難了。
    「好,我不碰你,瞧你繃成這樣。」他瞇眼調笑,嘎聲說著。撤手後,果真見她緩緩的放鬆繃緊的身子。
    「……」她想喊他的名卻無法出聲。
    「叫我飛。」他貼著她耳畔說,音律裡載滿了深沉的慾望。
    「飛……」
    ***
    「還好吧?」
    徒單飛瞇起閃亮的眸子,細細觀察她臉上的表情。
    「嗯。」她點點頭。
    「你那兒真小,倘若真疼的受不了,去找哲大娘要點兒藥油來搽搽。」他穿上長靴,那語調邪佞得很,又帶著幾分冷淡。
    海連琪怔忡地看著他,心頭竟有點兒茫然……他為何又變得這般冷漠?還是他心底對她有了鄙視,鄙視她是個不知羞恥的女人?
    向哲大娘要點兒藥油——言下之意,他常遇上這事了……
    「怎麼?看你的樣子,不高興了?」徒單飛站起身,正好瞧見她那副垂眸思考的模樣。
    她黯下眼,搖搖頭,逕自爬起身,拿起桌上紙筆寫著:你有很多女人嗎?
    「咦,你怎麼會這麼想?」徒單飛雙眼輕閃一道狹光,玩味十足地問。
    海連琪搖搖頭,又寫:我想知道,到底是不是?
    「你還真倔強。沒錯,我身為東部大人,身邊怎會沒有幾個女人供我發洩慾望呢?」他咧開嘴笑,沒意思瞞她。
    況且瞞一個失憶的女人,根本沒那個必要。
    他相信,依她目前的情況,可依賴的人唯有他,她……是跑不掉的。
    有了這層把握,他已無意再對與她軟語應付。
    海連琪恍神了下,驚退了步,沙啞著聲音說:「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他挑起一眉,盯住她那張泛白的小臉,突地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既然有其他女人,為何還要碰你是不?」
    她虛弱地點點頭。
    「這個嘛……」他揉了揉眉心想了想,「應該說我被你的嬌柔所迷惑,因為你與我身邊那些豪放女人不太一樣,所以有了想……更進一步瞭解你的衝動。」
    衝動!
    她一時之間竟難以消化他這兩個字,胸臆間傳來了陣陣疼痛。
    「別難過,相信我也是喜歡你才會這麼對你的,嗯?」他走近她,大掌輕柔的撫弄著她纖細的肩膀。
    「別……」破啞的嗓音連帶推拒的動作,讓他心生憤怒。
    「怎麼?就這麼一句話你就把我當退拒不掉的惡蟲那麼難忍嗎?我是可以欺騙你,可我沒有,便可證明我對你的心是真抑或是假了。」他冷峻地對她低喝,駭得她抖聳了下雙肩。
    海連琪垂下腦袋,暗自掩斂下眼底的情殤。
    她愛他,可他卻……他卻將她這份感情看得如此輕渺?
    徒單飛眼神半闔,逸出一串淺笑,「別這樣,至少目前我這裡只有你一個。」他伸出食指指著自己的心坎處。
    她回過頭,望著床上凌亂的墊褥,及上頭的斑斑血跡,依舊不發一語,不作任何表態。
    他循著她的視線望去,突地諺笑道:「是要我負責嗎?」
    抬眼望向他,海連琪眼瞳蒙上一層凝霧,輕輕搖了下頭。
    「不是?那!」
    「我累了。」她沙著嗓說。隨即轉首面向另一頭。
    「哈……有意思。」
    徒單飛彎起嘴角,清瞿的俊臉出現一絲不懷好意的詭笑,「難得有女人敢以一臉冷淡挑釁我,這讓我想起那個……」想起乍見她的時候,那個精神煥發、拗氣固執的小女人。
    她疑惑地蹙起眉,即便心底有太多疑問,但她放棄再追問。
    事到如今,她的身、她的心既都隨他而去,又還能強求什麼呢?
    「又不說話了?」他瞇起眸子,發出冷笑。「好吧,你就歇著,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就等心情好點兒再回去吧。」
    徒單飛低下頭,輕瞄了她一眼,大笑地轉身走出營帳。
    海連琪望著他洒然離去的挺拔背影。心底驀然產生一絲迷惘,他……心底究竟有沒有她?
    ***
    歧卓再度被派往嶺東,十天後終於得到消息,於是連忙快馬加鞭返回,一到達此地,他便迅速前往徒單飛的營帳。
    徒單飛見他來的這般匆忙,於是心有所感地問道:「是不是有消息了?」
    「是的大人,屬下已經查出來了。」歧卓拱手道:「我們安排在拓天身旁的眼線來報,拓天近日就要舉兵進攻我們這兒了。」
    「他這麼急。」徒單飛揚起眉毛,唇畔隱約帶著笑容,那笑似獵食者終於等到攻擊時機到來的得意。
    「沒錯,我想拓天已是迫不及待想攻佔咱們東都了。」
    「他人現在在何處?」徒單飛不以為意道。
    「已領兵接近芹溪橋處。」歧卓又道。
    「好,我們半路攔截,好會會他。」徒單飛沉吟了會兒,遂下命令。
    「什麼?大人!」歧卓嚇了一跳。
    「相信我,會有轉機的。」徒單飛非常有自信地笑了笑,並拿起桌上茶盅淺啜了口。
    「這……好,我這就去準備。」歧卓雖然覺得不妥,但大人既然胸有成竹,他再遲疑也是多慮了。
    歧卓領命離去後,徒單飛便直接走向海連琪的帳內,一掀開帳簾,正看見她攬鏡梳頭。
    「好美的烏絲。」他輕手輕腳地走近她,趁其不注意之際掬起她的一絡髮絲湊到鼻間親吻。
    「嗯!」她嚇了跳,「是你。」
    「你的嗓子好多了。」徒單飛細望著她那月眉桃腮,唇角泛開一抹薄薄的笑意。
    「是好多了。你命那麼好的大夫為我治療,我是該感謝你。」她眨著煙青黛眉下的翦水雙瞳偷望了他一下。
    「羅大夫是位好大夫,所以才會與我成為莫逆之交。」他順手拿起一支結著小狐皮的髮簪,為她插上。
    她臉兒一紅,沒料到他會對她做出如此親密的動作。
    想想這數天來,他對她不再有任何不軌或過火的情形,倒是讓她安心不少。況且他對她是如此的殷殷問候,表現出的全是一股真與愛,令她心底暖烘烘。
    「聲音恢復了,對於過去的事可想起了些?」
    徒單飛淺淺緩緩地勾勒出一抹笑痕,精銳的黑眸瞬也不瞬地凝住海連琪那一張沉魚落雁般的絕麗容顏。
    她兩道柳眉輕皺,緩緩搖著頭,「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都沒有,我是不是永遠記不得過去,將一輩子過著沒有過去的生活?」
    「千萬別亂想,這事急不得,我想終有一天你會憶及過往,別再給自己壓力了,否則看你這個模樣,我有多心疼你知道嗎?」他眉宇的幽光更熾,唇瓣勾畫著一抹莫測高深的痕跡。
    她紅著雙頰,點了點頭,「我懂,我會順其自然的,這你放心。」
    「只要你記得無論處境再怎麼差,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他溫柔的語氣像和風般溫柔的拂過她心頭,掃去了她心頭的蕭瑟,也讓她心底那日漸凋萎的希望又悄悄地萌了芽。
    「對了,我今天來找你主要是想告訴你,我得出一趟遠門。」他坐在她身旁,突然說道。
    「你要出遠門!」她秀眉一蹙,不知為什麼,聽他這麼說,她心底竟漸漸地升起了一股不安定感。
    她怕……怕沒有他在身邊的空蕩,更擔心他們倆之間的距離會因而拉遠。
    「對,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他歎了口氣。
    「有急事嗎?為何要出遠門?能不能帶我——」
    徒單飛搖搖頭,玩味著她那驚愕的表情,「這趟旅途遙遠,而且危機重重,我不能帶著你,更無法看著你跟著我深入險境,我寧可一人遇險,也不願意連累你。」
    他邊說,邊撫觸著她那張嬌弱堪憐的雙腮,「不過琪兒你放心,你的一顰一笑將會永遠深嵌在我心底深處,即便我回不來,也不會忘了你。」
    海連琪聽他這麼說,心頭更是驚慌,她連忙握住他的手,喃道:「我不怕危險,讓我跟著你好嗎?」她神情嚴肅,非常認真地說。
    倘若他不告訴她這些,或許她不會急著跟隨,可是他既然說了,她又怎麼能放他一個人去冒險?
    「你想仔細,這一趟旅途是很崎嶇的,我們極可能遇上兩路的敵手?」眼看她已漸漸走上他鋪好的路,徒單飛心底不禁漾起一抹得意的笑。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海連琪大膽地在他面前允諾,「相信我,我絕不會影響你,如果到時候你嫌我是累贅,可以不用管我。」
    「你這傻丫頭,我怎麼會不管你呢?」一絲溫柔輕勾在他陰邪的嘴角。
    「那麼你……你是答應了,答應帶著我了?」海連琪逸出了一絲興奮的笑,眼底還聚滿了淚。
    那淚水代表著她心底的釋然,這麼一來她就不用離他太遠!還是可以跟著他,經常見著他了。
    雖然出遠門對她這麼一個沒有過去經驗的人來說,是非常不安全的,而她身邊就除了徒單飛外,誰也無法給她這份她所要的篤定。
    「好,我答應你,無論去哪都帶著你。不過你得答應我,倘若遇到危險,你一定要聽我的話,先逃才行。」他將她攬進懷裡,眼底閃著惡魔般的邪詭光芒。
    但海連琪卻倚在他懷中,心底漾滿了對他的信任。
    「琪兒既是你所救,就該跟著你,無論上天下海,怎能棄你先逃?」她偎在他的胸膛,緩緩說道。
    「除非你答應我,要不我可要收回對你的承諾了。」他低下頭,表情挾了抹狡猾的弧度。
    單純的她卻看不出徒單飛表情中的異樣,她一味地感動,以至於眼中產生了霧氣,霧氣凝聚砌成了淚水,而後緩緩落在她潔皙的雙頰。
    「這問題到時候再說,別逼我……」
    「唉,我說琪兒,你真是個讓我心疼又無奈的女人啊……」
    徒單飛嘴上抹甜,這甜言蜜語還真是哄得海連琪一愣一愣的,就算是要她將命交給他,她也無怨無悔啊!

《攫心狂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