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哪,話就是不能說得太滿!
向來任性狂妄的赫斯洛,這回總算嘗到了苦果。
「璃,我想吃蘋果……」沙啞著嗓子,男人機械般粗嘎的聲音迴盪在屋內,連自己聽了都嫌惡的皺眉。
龐大的身軀虛弱地窩在沙發中,雖然室內暖氣不斷強力放送,但身為大病號的赫斯洛身上還是裹著毛毯,白色口罩更是遮去了大半張俊臉。
不過,即使身為病患,他孩子氣的任性卻一點也沒改善,反而有愈趨囂張的態勢。
「璃,我頭好痛!」
「璃,我肚子餓!」
「璃,我想玩X-BOX遊戲機!」
「璃璃——」
「姓赫的你夠了沒?」沒好氣地瞪了眼不知悔改的他,藍璃嗔道。
「人家生病很難過嘛!你又都不理我……」像條做錯事被主人罵的大型犬,他一臉無辜地哀怨道。
「我正忙著幫你煮瘦肉粥,你一直吵是想餓肚子嗎?」揮舞著手中的鍋勺,她不客氣地教訓,絲毫不因他臉上可憐兮兮的神情而有心軟的跡象。
「璃你還凶人家,我會生病全都是為了你耶!」他瞪大了褐眸,一臉心碎地控訴著。
「所以我現在不是在照顧你了嗎?」被他這麼一說,她倒有些內疚了。
追根究底,赫斯洛這回之所以會生病,自己也得負一半的責任,要不是她把感冒傳染給他,他今天也不會病成這樣。
可她心底悄悄冒出頭的罪惡感,很快又因他接下來的發言,硬生生地被剷除得一乾二淨。
「既然璃璃你也承認我的病情是你造成的,就應該更貼心、更溫柔地陪伴我這個可憐的病患啊!」只見他大言不慚地說著,一點心虛的表情都沒有。
「你還好意思說?」送給他一記衛生眼,藍璃微微臊紅了臉兒輕斥道。
那夜她病得厲害,這男人還不知死活的頻頻偷香,說什麼從小到大抵抗力超強、百毒不侵的,結果呢?
她才不過病了一夜就康復,隔天元氣十足、精神奕奕,倒是這個自稱身強體健、頭好壯壯的人就此一病不起,都已經過了一星期還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害她愧疚之餘也不免懷疑,他根本是為了偷香不顧後果、嘴硬誆她的!
「璃你別這麼狠心,多陪人家一下嘛!」
眼明手快地一把摟住她的腰肢,他將臉埋入香馥軟嫩的身子,像個任性的孩子般撒起嬌來。
「赫斯洛你快放手,我爐子上還在煮東西,等會兒煮焦了看你怎麼吃?!」輕捶他的肩,她沒轍地搖頭歎息。
這男人!
明明個兒高得跟頭熊似,卻老愛像個孩子般使性子,纏人的功夫也堪稱天下一絕,每每教她不知該氣還是該笑,簡直拿他沒辦法。
「無所謂,反正我只想吃你。」埋首在她白皙香嫩的頸畔,他像頭饞狼似地咕噥道。
「你說什麼?!」瞇起美眸,她懷疑自己的耳朵。
他——是在調戲她嗎?
此風不可長,瞪著緊摟著自己不放的人,再望望手中的鍋勺,認真考慮著該不該給這個專愛竊玉偷香的男人來個當頭棒喝。
陶醉在幸福幻想中,赫斯洛絲毫沒察覺此刻懷中佳人心底的盤算,溫熱的唇貼在藍璃纖頸旁偷偷摸摸、一寸一寸地猛吃嫩豆腐。
「比起那種沒味道的粥,我比較想吃你這道頂極特餐……噢!」
男人狂野放肆的狎語很快就演變成哀嚎痛呼,他撫著自己隱隱作痛的腰際,頹然倒在長沙發椅上,一雙深宮怨婦似的褐眸正哀哀慼慼地瞅向身前佳人冷淡的俏顏。
「不好意思,我剛剛沒聽清楚,你說你想吃啥?」挑高了秀眉,藍璃眼神危險地輕問,蔥白纖指極富威脅性地張闔了幾下。
「璃……很痛-!」受虐小媳婦似地囁嚅幾聲,看著心上人警告意味十足的美顏,他可不敢再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人家他可是重病患,璃璃還出手這麼狠,他的腰鐵定被捏到烏青了!
嗚……璃璃好狠的心啊!
「別鬧了,當心再玩下去病情愈來愈嚴重,到時候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雙手叉腰像個老師似地教訓道,她的語氣雖嚴厲,卻怎麼也掩不去眸中的關懷與擔憂。
她這副憂心忡忡的表情,總算讓赫斯洛看了垂首安份起來。
「好嘛,我乖乖的就是了。」他像條大狗乖巧道。
唉,他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可愛戀人哪!
「真是不誠實,卻又該死的教人著迷!」望著廚房內忙碌的身影,他無奈地搖搖頭,唇畔揚起幸福又滿足的笑。
明明很關心他的病情,卻老愛裝作不在乎,凶巴巴地管東管西,偏偏做出來的行動又和嘴上說的相反。
打從他生病那天起,藍璃無微不至的呵護照料早就將他的心百分之百完全擄獲了!
害他現在一刻見不著她都覺得難捱,只想和她甜蜜快樂地膩在一起,享受專屬於兩個人的小小世界……
瞧!此刻她在廚房內為他洗手做羹湯的纖細身影,就讓他心底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與滿足,彷彿只要這麼靜靜地看著她,自己的心就能獲得平靜,覺得幸福。
這,是他過去從未有過的奇妙感受。
就連和初戀情人凱莎琳在一起時,他都不曾嘗到這樣平凡恬淡,卻又令人著迷上癮的幸福體驗。
如果可以,他真心希望這份美好的感覺能夠長長久久地延續下去。
而藍璃,是否也和他一般,有著同樣的希望?
「會的,我會讓你擁有和我一樣的心願的!」眼神執著地望向那抹令他醉心的身影,赫斯洛唇畔微揚笑意,在心底發誓道。
自己一定會傾盡全力,讓他和藍璃之間的愛情成為一則永不結束的綺麗故事!
不過在那之前……
揉揉已經不怎麼疼的腰際,他瞄了眼十點鐘方向那位毫無防備的纖麗佳人,唇畔露出垂涎欲滴的狡笑。
向來奉「心動就要馬上行動」為至高圭臬,他踮起腳尖、像頭正準備幹壞事的大野狼,躡手躡腳朝目標「佳餚」……呃,不!是「佳人」身後走去。
「在那之前,先來偷個香解解饞吧!」
嘿嘿!
一場突發的事件,意外打亂了赫斯洛美好的計劃。
「斯洛,這是怎麼回事?!你看過K-L的主打新品廣告了嗎?」
這日,匆匆趕來的柯特臉色十分難看,劈頭就將一份精緻的廣告目攤在赫斯洛眼前。
「該死!這是什麼鬼?!」瞪著目上那只再眼熟不過的新款珠寶墜鏈,他同樣鐵青了臉低吼出聲。
因為這墜鏈從選用材質到造型,分明就是他還未發表的新款設計,可怎麼會成了別家珠寶業者的下季新品?!
「天,怎麼可能這麼像?!」一旁的藍璃看著那再熟悉不過的作品,也不由得感到驚訝。
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若要說巧合實在太過牽強,很明顯就是抄襲而成的!但又會是誰做的呢?
「斯洛,你該不會又讓凱莎琳那女人看了你的作品吧?」柯特頭疼質問的話引起了藍璃的注意。
凱莎琳?!
迅速翻了翻手中的DM,她這才慢半拍地發現,原來這個K-L珠寶正是赫斯洛初戀女友凱莎琳自創的個人品牌,而這女人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做出這種事了,只是……
有一就有二,他這個笨男人難道不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嗎?竟然還讓對方有機可趁,偷了一次又來第二次,實在是太囂張了!
「不可能!這段時間雖然跟凱莎琳見過幾次面,但我防她防得緊,從沒讓她有機會接近設計稿。」沉著臉困惑地搖首,自從有了前一次的教訓,他現在保密功夫做得可周延了,因此他怎麼也想不透設計圖究竟是如何外流的。
由於凱莎琳的父親算是赫斯洛年輕時入行的恩師,因此他們之間的關係才會這麼剪不斷、理還亂,藍璃雖然曾聽他提過這段因緣,但仍對他太過心軟的放縱不表贊同。
就像今天舊事重演,可見她對於剽竊創意一事壓根沒有任何道德觀念或罪惡感,說不定還樂此不疲呢!
「如果不是那女人親自出馬,這件事也一定是內賊所為……」柯特搔著下巴沉吟著,質疑的目光緩緩投向一旁的藍璃。
「柯特先生……你幹麼那樣看我?」微瞇起眸,她僵住了俏顏。
柯特眼神中意有所指的味道太濃厚,讓她覺得十分受傷,這種指控非但嚴重不實,也污辱了她的人格。
「據我所知,藍小姐你目前就讀於設計學院沒錯吧?」柯特若有所思地問道。
「是又怎麼樣?」面對柯特的問題,她冷冷應道。
「柯特,璃她雖然是讀設計學院,但主攻的設計科目是應用在網頁製作上,領域完全不同,不可能……」開口想為她辯駁,赫斯洛的話卻教友人給截斷。
「斯洛,你忘了當年的情形嗎?當年你的立場不夠客觀,才會拚命替凱莎琳護航,結果反而縱放了那女人,才又惹出今天這件事,所以這回你最好別插手,我會派人調查清楚的!」
「……」被好友一席話堵得啞口無言,赫斯洛沉默了。
畢竟,當年的他也是全心全意相信著初戀的情人,沒想到最後卻換回令他愕然心痛的結果。
看著他受傷的神情,藍璃雖不忍心,卻也為他的沉默感到一陣澀然。
「我想,在沒有確切證據下,每個人都有嫌疑吧?」她忍不住提出辯駁。
「藍小姐說的沒錯,但整個工作團隊的助理跟在斯洛身邊都有一年以上的資歷,過去也都相案無事,唯有這回……」柯特語氣頓了頓,但話中的指控卻再明顯不過。
「據我瞭解,藍小姐為了到紐約留學,在經濟方面似乎很吃緊;再加上助理安祖也說,曾看過你和凱莎琳在小巷內不知談些什麼,不能否認,這一切看在外人眼裡十分可疑。」
「璃?」聽了他的話,赫斯洛遲疑的目光緩緩轉向身旁的藍璃。
他眼中剎那閃過的猶豫和動搖,讓她覺得自己恍若置身冰窖、全身寒涼。
「或許我經濟不是很寬裕,但我有手有腳能工作、能正正當當賺錢,不會冒險去幹這種違法的勾當;至於和凱莎琳那件事……」
微微漲紅了雙頰,想起那天自己全憑著一股衝動去幫赫斯洛「出氣」,她就覺得赧然。
「怎麼了?對於此事,藍小姐有什麼解釋?」他環胸問道。
「璃?你說話啊!」赫斯洛更是捺不住性子頻頻追問。
「笨蛋!還不是為了你!」又羞又惱地回道,她思緒猛地一轉,察覺了問題癥結所在。
她抬眸,望向赫斯洛說道:「說到安祖,他還比較可疑……」
那日明明是自己先和安祖撞上,還看著他匆匆忙忙進電梯,才和凱莎琳在巷弄中巧遇,說起來安祖又怎會知道這件事?
除非——是當事人之一告訴他的!
再加上試戴樣品完工那天,自己意外撞見他在赫斯洛專屬工作房間鬼鬼祟祟的行動,這一切事件串聯起來,在在顯示了這位平日安靜低調的助理安祖,背後也是疑點重重!
「藍小姐,你這番指控未免也太難取信於人了。」搖搖頭歎息,柯特毫不留情地開口,令她徹底死了心。
她明白,此刻不論她提出多少關於安祖的異樣行為,聽在別人耳中都會成了惡意的反咬,可是……
「赫斯洛?我沒有說謊;安祖的行為的確有可疑之處,你要多注意!」即使他們不相信她,她還是不希望見到他的心血再被人利用。
「璃,安祖他跟在我身邊已經將近兩年了……」有些艱澀地,他緩緩開口,神色十分複雜。
「所以,你選擇相信他,而不願相信我?」看著他心痛掙扎的模樣,她面如死灰地開了口。
赫斯洛不信任她!
這項事實令她心痛,也讓她心碎,委屈難過的情緒如狂濤般朝她席捲而來,她卻無力抗拒,只能任由冰冷惡潮將她吞噬。
「關於藍小姐對安祖的指控,我們自然會再查證,藍小姐現在比較需要擔心的應該是自己的事,在調查證明你的清白之前,希望藍小姐能離斯洛遠一點。」堅決地下起逐客令。
面對柯特的冷硬態度,藍璃眸光不自覺移向一旁的赫斯洛。
可是他的反應,卻讓她如墜地獄。
只見他迴避了她的視線,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緩緩開口,「璃,我想我需要一段時間好好冷靜,這一陣子我們還是先別見面比較好。」
這,是赫斯洛最後給她的答案。
也成為藍璃心中對他愛戀的句點。
「可惡!赫斯洛那個混蛋男人!」
負氣回到租屋處,忿忿將褪下的大衣圍巾用力丟在床上,藍璃一肚子的委屈與怒火全都爆發了出來。
想起今天莫名遭受的指控,柯特對她有所懷疑也就算了,畢竟兩人只照過幾次面,根本稱不上認識。
但赫斯洛不一樣!
他和她相處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從開始的鬥氣吵嘴到後來相互吸引、漸漸戀上彼此,兩人甚至都開始交往了,可在面對柯特今日的質疑與指控時,那傢伙非但沒有出面替她說話、捍衛她的清白,反而遲疑了。
「哼!臭男人,這回我們完了!」暗咬著牙,藍璃惱道。
遭到柯特無禮的指控,她還能平靜以對,但最最讓她心痛的,卻是他那時猶豫的眼神。
心愛男人無法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反應,看在她眼底,彷彿一把利刃劃過她的心,冰冷疼痛得令她幾欲窒息。
赫斯洛沒有選擇相信她、沒有選擇站在她身邊!
從他幽深的眼底,她甚至難過地發現,那一刻,他將她看成了和前女友凱莎琳一樣的女人——
那種為了名利,連愛情與人格都能出賣的女人!
「是我自己白癡,竟會喜歡上像他那樣的笨男人!」心痛地頹然坐倒,她背靠在床沿,傷心地將自己蒼白臉龐埋入屈起的膝上。
緊緊握住雙拳,失序的呼吸、紊亂的思緒,讓她很生氣、很生氣,卻一直都緊咬著唇瓣忍住淚水。
在赫斯洛面前她不能哭、不能示弱、更不能讓那個混蛋看出她有多麼在乎彼此之間的感情,和在他不信任目光下,自己所受到的傷害與打擊。
但現在,回到了專屬於她的私人天地,藍璃的淚卻像決堤似,不受控制地一滴一滴滑落,沾濕了她原本淨素的容顏。
她負氣地抬手,用力抹去臉上的淚,可一想起他那張遲疑猶豫的俊顏,就怎麼也止不住眼眶中的淚如雨般紛紛滴落,濕熱了她的掌心,也沾上了腕間那只閃耀著淡淡銀輝的別緻手鏈。
銀鏈的涼意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抬起頭,瞪著那條曾擁有美好回憶的手鏈靜默了好一會兒,旋即氣惱地用力扯開鏈扣將它自腕間取下,猛一抬手就將鏈子狠狠甩出——
「啊!」
幾乎是在拋出手的同一時間,她就後悔了。
銀色手鏈鏗地一聲墜落在屋內一隅,她急忙衝上前去將它拾起,以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擔憂心情仔細地、反覆地檢視著。
「呼,幸好沒摔壞。」直到好一會兒後,她才垂下雙肩放心似地鬆了一口氣。
銀鏈頂極的材質與精細的製作,剛剛那一摔竟連條刮痕都沒能在它身上留下,依舊是如此光輝耀眼,不似她的愛情……
她攤開掌心,澀然地望著那只雅致的銀鏈,腦中回憶起那日赫斯洛為她抱不平的認真嚴肅、詭計得逞的狡黠笑容。和那枚輕落在鏈上的紳士之吻。
只為了留住那一瞬間的心動,她竟衝動地再去買了另一款首飾送給好友曉伊當結婚禮物,至於這條鏈子,自己就私心地偷偷留了下來。
可她怎麼也沒料到,她和赫斯洛之間的情感竟會如此脆弱,只要稍稍一碰就碎裂了,和此刻完好無缺的銀鏈成了最諷刺的對比!
但即使如此,她還是捨不得將它丟棄……
緩緩收闔起手心,她將鏈子緊緊握住。
「我只是因為它很貴,不可以隨便丟掉!萬一以後缺錢還能轉賣換現金……」
在心底反覆說服自己,她小心翼翼地將銀鏈再次扣回自己手腕。
可雖然嘴巴上這麼說,她心底卻清楚地明白,自己是絕不可能捨得將這條鏈子轉賣出去的。
即使,赫斯洛對她說出了令她心痛的話——
璃,我想我需要一段時間好好冷靜,這一陣子我們還是先別見面比較好。
回想起臨走前,他眼神迴避著她淡漠吐出的話語,藍璃緩緩抬起湛眸,眼底燃起熊熊的怒焰。
「好,既然你想冷靜?我就讓你進冷凍庫去!」從床底用力拖出一隻行李箱開始收拾衣物、她挑起眉惱火地說道。
虧自己先前還安排了一段假期,打算留在紐約陪赫斯洛,既然那個可惡的男人不領情,她也樂得提早飛回台灣和好友相聚。
「你就在冷凍庫裡好好反省吧!」
既然他要她離開,那她乾脆走得徹底,索性來個眼不見為淨,讓他自己去好好冷靜、冷靜。
小姐她決定這周就飛、回、台、灣、去!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