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很長的一段時間,舒曼如都在玩著一場折磨江冼的心理遊戲。
她儼然一副江家大少奶奶的模樣,每天裝作與江皓十分恩愛的模樣,江皓去上班的時候,依依不捨地送他到門口,再奉上送別吻,江皓下班的時候,她早早在門前等候,親自下廚做最豐富的晚餐,一邊把食物遞到「丈夫」嘴裡,一邊幫他按摩肩膀。
江皓什麼也沒多說,只是把她的演技看在眼裡,善意地配合。
江冼卻在一旁嫉護得捶胸頓足,好幾次為了發洩情緒,與友人流連夜店,常常夜不歸宿。她只當不知情,仍舊扮演大少奶奶的角色,因為他越抑鬱,她就越開心,她承認,她是個十足的虐待狂!
這一天,天氣晴朗,她決定出門逛逛,人才走到院中,就見到徹夜不歸的江冼醉意未散地回來,身子還搖搖晃晃的。
「二叔,又到夜店狂歡了?」她笑咪咪地迎上前,「小心身體哦!」
「大嫂,不用擔心我,多擔心擔心你自己的丈夫吧。」他沒好氣地回答。
「阿皓很少流連夜店,我何須擔心?」
「他是不常去夜店,不過他在外面有個女人。」藉著未褪的酒意,他壯著膽說。
他一直很氣惱家人為什麼不相信他,只信大哥?難道只因為大哥一向給人的感覺都品行端正,而他則太過油滑?
別人不信他倒無所謂,眼前這個傻女人居然也執迷不悟?
「二叔,」她嘖嘖搖頭著,「你又來挑撥我們夫妻的關係了!你就算暗戀我,也不必如此吧?」
「我是那麼卑鄙的人嗎?」他更惱了。
「那你說,外面那個女人是誰?」
「她……」才想脫口吐露,但顧及家族名譽,他硬生生地把話吞了回去。
「說不出名字,就是在造謠!」她提著新買的藍色凱莉包,一搖一擺地從他身邊擦過去,「二叔,你若沒什麼事的話,我可要出門逛街去了!」
「等一下!」他伸手攔住她,「你要去哪裡?我送你!」
「二叔,你通宵未眠,還是在家好好休息吧。」
「對呀,都一夜沒睡了,也不在乎少睡這幾個小時。」江冼甩甩車鑰匙,「我送你。」
好不容易撞到與她獨處的時間,他豈會白白放棄?
「你喝了酒,能開車嗎?」她蹙眉擔憂道。
「我不是開車回來的嗎?那點酒,早就散了。」他誇口。
「那好吧,載我去書局吧!」舒曼如並不執意阻止,因為能碰上這個與他獨處的機會,她也挺開心的。
「去買書呀?」上了車,他便與她閒扯,「買什麼書?」
「育嬰的書。」她在內心偷笑地答話。
「育嬰的書?」聞言,他的方向盤差點打滑,「你……你看那玩意做什麼?你又沒懷孕!」
「哦,我最近覺得身體有點異樣,說不定已經懷孕了。」她是故意氣他的。
「你們結婚還沒多久,怎麼會這麼快?」他反駁。
「不會呀,你大哥很強的。」
「他一副軟弱無能的樣子,能有多強?」江冼不由得動怒。
「你又不是他太太,有什麼資格講這種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大嫂,你還年輕,晚一點生會比較好。我聽說太年輕的媽媽生的嬰兒會很笨。」
「是年紀大的媽媽生出來的孩子比較笨吧?你少唬人!」
「你如果生了孩子,就會變得又老又肥,大哥到時候就會在外面拈花惹草!」
「不會呀,我媽媽生了兩個孩子,仍然年輕漂亮,我覺得我會像她。」
「總之你一定要生嗎……」他驟然停車大叫。
「反正總要生的呀。」她眨了眨眼.
「你難道真的不明白……如果你生了孩子,就永遠都無法離開大哥了!」他又急又惱,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流下來。
「我本來就沒想過要離開他呀!」
「可是,他在外面真的有女人!」
「二叔,你又來了,拜託下次挑撥離間的時候說些新詞,好嗎?」她故作哀歎。
「我真的不是挑撥離間!」伶牙俐齒的江冼竟突然感到百口莫辯。
「噓!」舒曼如的目光忽然投向窗外,「二叔,你快看,那群人在幹什麼?」
「你少轉移話題!」
「真的,那邊好熱鬧,到底在幹什麼?」她故作好奇狀。
他無可奈何地掃了一眼,「白癡,一看就知道是某位歌星的簽唱會呀!」
「有,我看到海報了,哇!是我最喜歡的男歌手耶!」
「太太,你多大了,居然還會喜歡那種十七八歲的小男生?」他一副快要昏倒的樣子。
「就是因為年紀大了,才更加喜歡小男生嘛!」她忽然尖叫,「哇!你看到沒有,那張海報把他拍得好像「浪漫滿屋」的RAIN哦!」
「那種單眼皮的白癡有我帥嗎?」他搖頭。
「可是人家比你年輕呀!」
「你……」他開始急促吐氣,似受了內傷。
「不管,我今天一定要弄到一張他的簽名唱片!」她兀自點了點頭。
「你沒有看到那邊人山人海嗎?」
「可以去排隊呀!」
「你不是疑似懷孕了嗎?等你排到早就流產了!」他輕哼。
「所以——」舒曼如詭異地笑開了,「二叔,就要煩勞你嘍!」
「什麼?」他一怔。
「拜託你幫我去排隊呀!」她雙手合十,向他彎腰請求著。
「你沒有開玩笑吧?」江冼的雙眸瞪大如牛。
「嗯,就這麼說定嘍!」她拍拍他的肩,「我先去逛逛書局,你拿到簽名就打我的手機,OK?」
不等他回答,她便跳下車揚長而去,剩下目瞪口呆的他,茫然不知所措。
拐到街角,她進了書局,不由得綻放笑容。
其實,她哪裡會迷上那種十七八歲的小男生,她剛才說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整他罷了!他在烈日下被曬,她在書局裡乘涼,總算為他當初的不忠又報了一箭之仇!她只覺得全身輕鬆自在,順手拾起一本書翻翻,聽著店裡所放的清新音樂。待她放下一本去翻閱另一本時,忽然,有人的手臂與她無意中碰撞到。
她下意識抬頭,看了看那人的臉。
「麻衣?」
那一瞬間,面對面的兩人都呆住了。
沒想到,她們居然在這種地方意外重逢!
「曼如……」那日本女孩滿臉尷尬,「好巧哦!」
「你來台灣玩呀?」舒曼如露出友好的笑容,「怎麼來台灣不來找我呢?我可以當你的導遊哦!」
「我跟男朋友一起來的,他對台灣還算熟,所以就沒好意思去打擾你。」麻衣垂眉,有些手足無措。
「又有新男朋友了?」她往一旁側睨,果然看到一個清俊的男孩子。
那男孩子禮貌地避到書架另一端,留一方空間讓她倆單獨說話。
「他也是日本人,中文說得不太好,所以有些害羞。」麻衣解釋。
「你不是一直想交回日本男朋友嗎?這一次算是如願以償了。」舒曼如點頭。其實,她對麻衣並沒有那麼大的怨恨,她只恨江冼當初的花心。
「曼如,你呢?最近還好嗎?」麻衣小心翼翼地問。
「我結婚嘍!」她大方地舉起右手,讓對方看她的鑽石戒指。
「結婚了?是跟……江冼嗎?」麻衣有些臉紅。
「不是。」
「你們……還沒有和好嗎?他那時候回台灣找你了不是嗎?」麻衣有些著急。
「我一回國就聽從父母的安排嫁人了,他沒有找到我。」
「什麼?」麻衣頓時結巴起來,「那……你們不是很可惜嗎?」
「可惜?」她露出一抹淺笑,「那種隨便跟人上床的男人,有什麼可惜的?」
「曼如,你誤會了!」麻衣抓住她的衣衫,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講起。
「我親眼看到的,怎麼會是誤會?」
「曼如,要怪你就怪我吧……」
「一個巴掌拍不響,就算我再愛他,也不會把責任都推到女方身上的。」
「曼如,你真的誤會了,江冼他根本沒有想過要跟我那樣的!」
「難道你給他灌了春藥?」她佩服自己現在提到這樣傷痛的回憶,居然還能用一種玩笑的口吻說著。
「曼如,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當初我會在你的床上?」
「大概你們覺得我的床比較舒服吧?」她聳聳肩。
「你知不知道……」麻衣咬了咬唇,「我當時噴了你的香水!」
「什麼?」這話倒讓她一怔,「香水?」
「對呀,就是你那種水仙花香味的香水,你說過那是芳香師特別為你調製的,全世界獨一無二,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自己用的香水,我現在還經常用。」
「曼如,你還不明白,那天在黑暗之中,我噴了你的香水,躺在你的床上,他把我誤認為你呀!」終於讓真相衝口而出。
「什麼?」這一回,她徹徹底底嚇呆了,「麻衣,你說什麼?」
「我……」麻衣內疚地抽泣起來,「對不起!曼如,這件事過去這麼久了,我始終無法擺脫它的陰影,我一直想當面跟你說對不起,可是卻沒有勇氣來找你……」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慢慢說!」她拉麻衣到書局附設的咖啡座坐定,仔細追問。
「曼如你還記得嗎,江冼是我看中的情人節禮物,你答應要送給我的,可是你卻把他佔為已有了。」憶起往事,麻衣仍有些幽怨。
「他自己不願意當你的情人節禮物,我又有什麼辦法?」雖說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奪走了好友的心頭所好,的確也不應該。
她當初就應該對麻衣坦白自己對江冼有好感,而不是明著替人做媒,暗中卻搶人好事。
說到底,她也不夠厚道。
「江冼後來的確跟我約會過一次,他說,那是因為答應你了,所以必須要跟我約會一次,」麻衣輕歎,「可他只請我吃了一頓飯,就再也沒有下文了,我當時心裡好難過,後來知道他愛上了你的時候,我心裡更難過。」
「所以你就破壞我們?」
「他那麼愛你,我哪有能力破壞?我只能暗地裡想念他,希望有朝一日能擁有他,哪怕一次也好。那天,你出去的時候忘了帶手機,我看到了他發給你的簡訊,他叫你不要去老地方了,說會到宿舍來接你。我靈機一動,便噴了你的香水,躺到你的床上,把宿舍的門虛掩,然後把燈關掉……」
「你喬裝我勾引他?」舒曼如只覺得不可思議。
「我剛開始只是帶著嘗試一下的心理,並不指望他真的會上當,可是你的香水真的太迷人了,他一走進臥室,就意亂情迷地喚著你的名字,然後……」
「你們……」舒曼如問出沉鬱心中已久的問題,「你們那天真的做了?」
「其實並沒有!」麻衣連連擺手,「他才剛上床抱住我,你就回來了,我跟他真的沒有發生任何關係呀!」
「真的?」她愣愣地呢喃,「這麼說,是我太衝動了……」
「他後來穿好衣服追出去,你已經不知去向了,他叫我打電話給你所有的朋友,幾乎把整個紐約都翻過來了,都沒能找到你。曼如,我看見他的樣子好傷心、好可憐,我當時真的好後侮。」
「那他為什麼不解釋呢?」這傢伙,與她重逢這麼久以來,競沒有對當初的事情解釋隻字片語,究竟是為什麼?
「他現在解釋還有用嗎?你已經嫁給別人了。曼如,我以為他回台灣以後一定會與你和好的,沒想到我竟然猜錯了,我真的好恨自己!」
她揚起一掌,就要打在自己臉上,卻被舒曼如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麻衣,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沒有誰是完全對的。」她也有錯,錯在過於衝動,沒把事情弄清楚之前,就妄自做下決定。
「你……真的不怪我了?」
「我現在只想快點離開這裡,」她微笑地回答,「我們在這裡舒舒服服地乘涼喝茶,卻有一個人還在大太陽底下受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