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令人厭煩的姓氏

  1
  泡沫紅茶店。
  靳楚南悠閒地坐在舒適的椅子上,看著從剛剛被他押進來到現在都不說一句話,只是一味低著頭的南茉優,把Menu放在了她的面前,愜意地揚起唇角。
  「想吃什麼?這裡的蛋糕做得都很不錯,你可以試一下。」
  小優沒有說話,她才不相信他會那麼好心。
  靳楚南微微一笑,把玩著小巧精緻的咖啡杯,慢悠悠地說道:「你是想吃飽了肚子再接受懲罰呢,還是現在就……」
  聽上去像最後的晚餐!
  小優瞪了他一眼,終於下定決心拿起了Menu,反正都要受罰的,不如狠狠地宰他一筆。她拚命地東點西點,一口氣點了許多食物,而且都價格不菲。侍應生笑瞇瞇地走下去,不一會,大碟小碟的各式蛋糕很快就端了上來。
  小優繼續默不作聲地吃著,靳楚南在一旁微笑著說道:「你不是聖佐治的學生?」
  「你不會用眼睛看嗎?!」小優正在吃著一盤檸檬蛋糕,看上去似乎懶得看他一眼,香甜的奶油味道已經完完全全地把她吸引過去了。
  「英林高中的新聞社什麼時候這麼八卦的?!居然對調查那個城堡的事情如此熱衷?!不覺得太多事了嗎?!」
  「……」
  「調查那個城堡對於你們沒有好處!不是所有的好奇心都是可以得到滿足的!」
  「……」小優把他說的話當風,先吃飽了肚子再說。
  靳楚南歎了口氣,終於忍不住伸出手來把她面前的蛋糕挪到了一旁:「南茉優,蛋糕就那麼吸引你嗎?你這樣無視我,不覺得很傷我的自尊心嗎?」
  小優的視線隨著他手移動的方向,也就是蛋糕離去的方向移動,但是,另外一隻手很快地捏住了她的下巴,靳楚南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南茉優,看我——」
  南茉優的下巴被捏住,她被迫看向靳楚南。他似乎很滿足這種效果,慢悠悠地說道:「我的照片,是你賣給英林高中的新聞社的吧?」
  小優臉上的表情凝住了,她看著靳楚南的面孔,卻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自在的笑意,就好像是狡猾的狐狸,篤定的樣子讓人看了牙癢癢。
  「是——」
  小優掙開他的手,清澈的眼眸中有著倔強的光芒,她似乎是鼓足了勇氣,一鼓作氣地說道:
  「你的照片是我賣給靜雅學姐的,誰讓你把我苦心拍攝的照片全部刪除了,而且上一次在聖佐治,你還聯合那些人戲耍我,不要以為自己長得帥一點就可以讓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歡你,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個性惡劣的花花公子了,我都已經把事情做成這樣了,你想怎麼懲罰我都隨你的便!」
  小優堅定的樣子就好像是一個即將上刑場的鬥士。
  靳楚南淡笑:「對你的懲罰,我已經在實施了啊!」
  「呃……」小優愣住。
  靳楚南指了指一桌子的高級料理,對著小優溫柔地一笑:「我給你的懲罰就是,這頓飯由你來請——」
  小優的臉頓時垮了下來,眼睛再次瞪圓:「靳楚南——」
  「從一開始,我就沒有說要請你吃飯不是嗎?」靳楚南愜意地看著小優失措的樣子,笑得分外得意,「南茉優,準備付賬吧!」
  他的手輕揚,侍應生已經笑瞇瞇地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靳楚南,你這個——」小優氣急敗壞地站起來,誰料右腳馬上開始尖銳地疼痛,她一個踉蹌,居然向餐桌的一旁斜倒過去。
  「啊——」
  「南茉優——」
  靳楚南眼明手快地站起來,攬住了南茉優的肩頭,把她抱在懷裡,讓她避免摔倒在地的厄運,但是,小優卻猝不及防靳楚南的出手相救,一頭撞在了靳楚南筆挺帥氣的制服上,鼻子正好與一枚金色的扣子硬生生地撞在了一起——
  「太帥了……」
  不遠處的侍應生被這唯美浪漫的一幕感動得禁不住發出讚歎的聲音,覺得這對俊男美女的組合真是太完美了。
  靳楚南的眉頭微蹙,視線停留在她的右腳上,吃驚地說道:「南茉優,你的腳怎麼了?受傷了嗎?」
  出乎意料的是,小優在靳楚南的懷裡,半天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她的肩頭似乎在顫抖著,靳楚南沒有等到回答,不禁低頭看小優。
  「小優……」
  「可惡……靳楚南……」
  靳楚南微微皺眉,聽她的聲音似乎是在哭。他疑惑地伸出手扶住小優的肩膀,讓小優抬起頭來,卻驚訝地發現小優已經是淚流滿面。
  「你怎麼了?」
  「都是你,我的鼻子……」小優捂著被撞得幾乎要塌了的鼻子痛苦地說著,鼻子的酸痛讓她的眼淚嘩嘩地往下流,她抽泣得十分可憐,「可惡,我的鼻子快酸死了,我怎麼一碰到你就會倒霉,你是想毀了我的鼻子是不是?你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吧?!」
  靳楚南看著雖然一臉眼淚,表情卻十分憤慨的小優,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南茉優,你真是太搞笑了,到目前為止,你是我見到的女孩當中最有趣的一個。」
  「算了!」
  小優擦乾眼淚,因為個子不高,所以她的手指只能點到靳楚南的胸口,她凶巴巴地仰起頭:「靳楚南,你的懲罰已經結束了,我宣佈,從現在開始,我們兩不相欠。我搞不搞笑與你無關,如果你再敢惹我,小心我——」
  「你會怎樣?」靳楚南揚起眉梢,一臉期待的樣子,「你能把我怎麼樣呢?」
  「小心我會咬你!」
  小優被惹急得瞪大眼睛,黑如瑪瑙的眼珠閃爍著惱怒的光芒,她朝後退了一步,從自己的書包裡拿出兩百元,朝著靳楚南晃了晃,挑釁地說道:
  「謝謝你啦!」
  兩百元被拍在了桌子上,侍應生看著幾乎是奪門而逃的小優,一迭聲地呼喚:「小姐,這些錢不夠的,小姐……」
  南茉優離開了。
  靳楚南有些怔然,原本只是覺得她很有趣,想和她玩一玩,卻沒有想到她會有這麼大的脾氣,這樣固執而倔強的性格。
  夕陽透過透明的窗戶靜靜地灑進來。
  靳楚南緩緩地轉過頭,他的視線停留在剛剛被南茉優放在桌子上的錢,唇角微微地上揚,英氣的面孔上居然再次浮現出淡淡的笑容。
  2
  「惡劣的混蛋!要是讓我再碰見他,我絕對要讓他再也笑不出來!」
  小優一瘸一拐地在馬路上走著,憤恨地想著如果再見到靳楚南要怎樣報復他才會讓自己解氣,但是右腳越走越痛,所以覺得手中的書包也開始變重了起來。小優靠在路邊的一棵梧桐樹上,覺得自己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時,一輛黑色的轎車由遠及近開過來,在她的身邊緩緩地停下,小優轉過頭,有點驚訝地望著黑色轎車。看著車門被推開,一個老人從車裡面走了出來,在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個隨護。
  小優驚訝地發現這個人竟然是那個神秘城堡裡的管家莫尼。
  莫尼看到了南茉優,眼中竟然出現一抹喜悅的光芒,彷彿是鬆了一口氣般,他急忙走上來對小優說道:「茉優小姐,終於讓我找到您了。」
  小優有點茫然不解道:「你在找我嗎?」
  「是……哦不……」莫尼彷彿是想到了某個人,臉上露出了敬畏的表情,低聲恭敬地說道,「是殿下要見您……」
  「殿下……」小優對這個詞一時之間很難反應過來,但是,她知道他說的是誰,「你是說那個長髮少年……」
  莫尼的眉頭微微地皺了一下:「南茉優小姐,不可以用這麼平庸的話來稱呼尊貴的殿下。」
  「什麼?」
  「請上車吧!」莫尼沒有再多說什麼,側身給小優讓開了一條路,說道,「殿下請您進城堡,他說想要見您。」
  小優怔住。
  夜幕降臨,整個城堡燈火通明,看上去就像是一顆璀璨奪目的夜明珠,黑色轎車駛在通往城堡大門的筆直車道上,在一座氣派雄偉的拱門前停了下來。
  莫尼帶著小優下了車,走上半圓形、鋪著紅地毯的階梯,進入一條向遠處延伸的長廊,長廊兩邊的牆壁上,刻著精美絕倫的浮雕。
  小優跟在莫尼的身後,幾乎每走幾步,就可以看到一個僕人對著莫尼施禮,他們彎下腰,神態謙恭。長廊曲曲折折,小優的右腳又開始痛了起來,她忍不住說道:「請問……還有多遠?」
  「快到了。」莫尼沒有回頭,只是一味地走著。
  小優無可奈何,只能跟上,但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這個城堡好大哦,就像是一座城一樣。」
  走在前面的莫尼聽到了小優的聲音,臉上出現了一抹複雜的神情,低聲說道:「你說得對,這個城堡就是一座城,一座禁閉之城。」
  小優不解地望著莫尼管家的背影,這時在轉了一個彎之後,一道厚重典雅的大門突然出現在了兩人的面前。
  「南茉優小姐,我們到了。」莫尼管家說著,伸出手來推開了厚重的大門,一個金碧輝煌的客廳便出現在了小優的面前。
  小優的眼前頓時一片耀眼的光芒,大廳的天花板上懸掛的巨型水晶燈散發出炫目的光輝,而華麗空曠的大廳竟然可以讓小優清楚地聽到自己腳步的回音。
  客廳的牆壁上滿是巨幅油畫和典雅的異國浮雕,當小優抬起頭來的時候,她竟然看到了刻畫的天花板上有著精美絕倫的天使。
  這一切,都讓她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彷彿是走進了另外一個時空。小優站在大廳的中央,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殿下,我把南茉優小姐帶來了。」莫尼突然說話,小優忙轉過頭,看向了莫尼面對的方向。
  她看到了一個背對著她的,如同寶座一般的宮廷椅,椅背很高,高得讓小優無法確定椅子的那一面是否坐著人。
  大廳裡靜靜的,小優的目光澄澈如水,定定地看著金色的宮廷椅,她的心,居然在不知不覺間越跳越快。
  修長的手輕輕地搭上了宮廷椅金色的扶手,一個頎長高貴的身影從椅子上緩緩地站起來,接著不疾不徐地轉過身,出現在小優的眼前。
  烏黑齊腰的長髮,淡紫色的眼眸透出紫羅蘭般高貴倨傲的光芒,無與倫比的精緻面龐,透出華貴高傲的神氣。此刻,他就像是一幅中世紀的貴族人物畫像,在靜默間透出的倨傲與不凡讓人不得不臣服與拜倒。
  莫尼恭敬地單膝跪下。
  小優怔然地看著莫尼的舉動,她手足無措地站在莫尼的身旁,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好。
  「你叫做……南茉優……」清晰乾淨的聲音忽然在小優的耳邊響起,小優隨著聲音抬頭看向少年,卻在抬頭的瞬間,心中忽然一窒,就好像是她周圍的空氣在剎那間被抽乾一樣,她竟然感到一陣憋悶。
  少年的目光淡淡的,古典精緻的面孔上有著說不出來的高貴,此刻,他正注視著小優,因為南茉優沒有很快地給自己回答而微微地蹙起眉頭。
  「是……我是南茉優……」
  「南茉優……」少年靜靜地說著,目光落在了小優的身上,「可以私自進入城堡兩次都沒有被守衛發現的南茉優……這樣很好……」
  小優的心中一陣慌亂,忙解釋道:「對不起,我不是要打擾你的生活,我只是想拍兩張照片而已,請相信我並沒有任何惡意……」
  少年沒有再看小優,眼眸中依然是淡定的神氣,他靜靜地轉向莫尼,低聲說道:「莫尼,你可以下去了。」
  什麼……
  小優目瞪口呆地看著莫尼走了下去,金碧輝煌的大廳裡此刻只留下了她和少年兩個人,就在她轉頭間,那個少年居然已經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小優在抬頭的瞬間看到了少年淡紫色的眼眸,美麗如同紫羅蘭的花瓣,小優心中一緊,慌亂地朝後退去,但是,她瘦弱的肩頭卻突然被少年握住。小優驚怔地抬頭看少年,卻看到他尊貴絕倫的面孔離自己很近很近。
  「你……」小優睜大眼睛,心幾乎在那一瞬間停止了跳動,而少年握住她肩頭的手竟然有著沉甸甸的份量,她可以感覺到他在用力。
  「幫我做一件事情……」少年的聲音輕輕的,卻帶著不容回絕的堅定,他看著怔忡的小優,竟將她輕輕地擁到自己的懷裡,緊接著,在她的耳邊低聲輕語道,「帶我出去……」
  「什麼……」
  「不要亂說話,這個房間裡有監視器。」
  小優怔住,她在少年的懷裡一動也不敢動,彷彿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只是在她的鼻息間瀰漫著清新的薰衣草香氣。
  少年緩緩地放開了她,他的面孔上居然是如同曇花一般溫柔寧靜的笑容,他凝望著小優,聲音就像是情人之間的絮語。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嗯……」
  「很好。」少年微微地笑著,烏黑的長髮在水晶燈的照耀下映射出燦爛的光芒,「我會好好感謝你的。」
  在小優的面前,少年的笑容璀璨,但是,在他淡紫色的眼眸深處,卻只是淡淡的光芒,透出一股冷漠的氣息。
  3
  小優從未想過這個神秘的城堡裡竟然到處都是監視器,而她曾經兩次潛入城堡的那條路,竟然是城堡裡唯一沒有設置監視器的地方。
  小優帶著少年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城堡。
  夜幕低垂,群星璀璨,當清新的夜風迎面吹來的時候,小優開心地笑出來:「終於出來了,在那個城堡裡感覺好壓抑哦。」
  少年走在她的身後,頎長的身影在鋪滿落葉的山路上無聲地晃動著。小優回過頭,看到少年,清亮的眼眸中盛滿月亮的銀輝。
  「我已經把你帶出城堡了,接下來你要去哪裡?」
  「我不知道。」
  「呃……」小優不解地望著他。少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我從來沒有走出過城堡,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小優匪夷所思地注視著少年:「你為什麼要瞞著城堡裡的人逃出來?」
  「與你無關!」
  「什麼……」小優看著少年在自己的面前走過,自顧自地走著下山的路,完全不理她,於是她決定要弄個明白,「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逃出來?城堡裡的人似乎都對你非常敬畏呢,難道你是在叛逆期,想要讓周圍的人為難……」
  「你住哪裡?」
  小優的話被打斷,少年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站住,轉頭看著小優,淡紫色的眼眸中透出高貴冷淡的光芒來。
  「帶我去你住的地方。」
  小優有點蒙住了:「你說什麼?」
  「帶我去你住的地方。」少年淡冷地說道,「我暫時在你那裡借住一晚,你聽清楚了嗎?!最好不要讓我把相同的話重複第二遍。」
  「怎麼可以?!」小優叫出聲來,「我是一個女生,怎麼可以和一個男生住在一起?幫你溜出城堡已經是很為難的了,你還想住在我那裡,這簡直是……」
  「會付給你錢,隨便你要多少。」少年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
  「那簡直是太感謝你了。」小優立刻換上了笑容,連自己的腳都不覺得痛了,笑瞇瞇地走近少年,「記住你說的話哦,你可是會付我錢的,隨便我要多少。」
  小優伸出自己的手指,伸到少年的眼前,少年不解地望著小優,小優解釋道:「這是約定的意思,拉鉤,騙人的話就挨千針扎。」
  小優伸出自己的右手指,笑瞇瞇的樣子就彷彿是撿到了便宜一樣,纖細的手腕上,天使手鏈發出璀璨的光芒。
  「無聊!」少年轉身朝前走。
  「喂——」小優追上去,不料動作過猛,右腳突然一陣疼痛,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撲倒,手本能地伸出,想要拉住少年的手好讓自己不至於栽倒在地。
  但是,少年居然避開了她的手,閃到了一旁。
  「啊——」小優痛叫了一聲,栽倒在山路上,這一回不僅是腳,就連她的膝蓋也開始生生地痛起來。
  小優有點惱怒地抬頭怒視那個「見死不救」的傢伙。
  「你怎麼可以……」
  「以後不要隨便碰我。」少年的聲音淡淡的,淡紫色的眼眸中有著星空一般璀璨奪目的光芒,「記住,我討厭和別人太接近。」
  果然是惡劣的性格——
  小優看著他在自己眼前走開,從地上費力地爬起來。她將自己的裙角掀起來一看,右膝蓋已經磕青了。
  小優痛得輕輕皺了一下眉頭,抬頭卻看到那個少年已經走遠,她放下裙角,強忍住右腳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跟上他的步子。
  啪——
  小優打開了房間裡的燈,眼前的黑暗馬上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室的明亮,小優轉過頭對身後的人說道:「進來吧!」
  少年跟在她的身後走進了房間,房間小得可憐。小優放下手中的鑰匙,走到書桌前一個白色史努比玩偶面前,史努比的嘴向下彎著,看上去很委屈的樣子。
  「我回來啦!要開心哦。」小優笑瞇瞇地把史努比的嘴轉上來,史努比馬上和小優一樣,變成笑瞇瞇的了。
  弄好史努比,小優轉過頭來望向一直站在門口的少年,可愛地笑道:「這裡就是我的家了,怎麼樣?」
  「……」少年沒有說話。
  小優就知道他會是這個表情,她站起來,指著地板上的黑色矮几說道:「你先坐下來休息一下,我去弄一點吃的給你,不過好像只有方便麵,可以嗎?」
  「不用,我不需要。」
  「你吃過晚飯了?」小優看著少年,奇怪地說道。
  「我不想吃。」
  「為什麼?」小優看著他淡淡的面容,水眸中閃動著清澈的光芒,「我們走了這麼多的路,你都不覺得餓嗎?」
  少年難得轉頭看了小優一眼:「我不喜歡吃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小優有點為難地皺起眉頭,在片刻的沉默之後,她忽然很快地打了個響指。
  「有啦!」
  少年看著小優很快地跑進另外一個房間,然後就聽到從那個房間裡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不知道她在搞些什麼。
  不一會,他又看到小優從那個房間裡跑出來,手裡還端著一盤吃的,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吃這個吧!」小優把一盤紫菜包飯推到了少年的面前,單純地一笑,「這個很好吃的哦,絕對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
  少年看了一眼盤子裡的東西,手卻沒有動。
  「我奶奶說過,毫不留情地拒絕別人的好意可是一種很不好的行為哦。」小優有點委屈地看著盤子裡的紫菜包飯,「會讓別人難過的。」
  少年抬起頭來,看了看小優期盼的目光,那如小鹿般乾淨執著的眼神竟會讓人覺得一再拒絕她的好意是一種挺殘忍的行為。
  終於,少年伸出修長的手指拿起放在盤子一邊的筷子,夾起一塊包飯吃了下去,小優有點緊張地望著他。
  「好吃嗎?」小優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滿心地期待。
  「……」
  雖然沒有回答,但是小優卻很滿足地笑了起來,因為她看到他已經開始吃第二個了,這就表示,她做的紫菜包飯味道真的不差呢。
  4
  「你叫什麼名字?」
  「……」
  「我是在問你叫什麼名字?」小優坐在矮几的一旁,沒有看少年,而是在自己受傷的右腳上貼了一塊白白的膏藥,「我總不能老是叫你『喂』吧!這樣很不禮貌的!」
  少年抬頭看小優,瞳眸中透出清澈的光芒,淡然地說道:「你叫我什麼都可以,隨你的便!」
  「叫你傻瓜也可以嗎?」小優頑皮地一笑,笑靨如同陽光一般燦爛,「城堡裡的傻瓜殿下……」
  少年的眉頭微微地一蹙:「我叫星諾!」
  「星諾……」小優念了一遍,「有點像女孩子的名字。」
  「只是一個姓氏而已。」星諾看著窗外的夜空,漠然地說道,「而且這個姓氏,我簡直討厭透了!」
  小優微怔,望著星諾,看著他黑如夜空的長髮垂落在乾淨的地板上,情不自禁地說道:「你的頭髮好漂亮,你真的很像童話故事裡的王子哦!」
  星諾直接忽略了小優的話,他看了一眼狹窄的小房間,說道:「我睡哪裡?」
  小優愣了一下,站起身來把矮几推到了房子的正中間,隔出兩個空間,並對少年示意了一下。
  「你睡那邊。」
  星諾微皺眉:「你的意思是讓我睡在地板上?!」
  「對啊!」小優從櫃子裡拿出毛毯走到星諾的那一邊替他鋪好,說道,「我一直都是睡在地板上的,其實也沒有什麼,睡久了你就會覺得還蠻舒服的。」
  小優抬起頭來,卻看到星諾臉上竟然出現了匪夷所思的表情,她頓時沒有好氣地說道:「你那是什麼表情,睡地板讓你覺得很委屈嗎?」
  星諾還未答話,這時候院子裡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小優馬上反應過來,她就像是在和門外的人賽跑一樣,飛快地站起身,搶先一步關上了房間裡的燈,同時用自己的背死死地頂住房門。
  星諾茫然不解地望著小優一連串的舉動,小優突然之間轉變的表情就好像是某個惡魔將要降臨一樣。
  然而,從門外傳來的砸門聲讓星諾更加地驚訝。
  「光光光——」
  「南茉優,你給我出來,我剛才看到房子裡有燈光啦!」房東在外面拚命地砸房門,力氣大得幾乎可以把房門另一邊的小優震開。
  「光光光——」
  砸門的聲音大得刺耳,小優拚命地閉上眼睛,堵住耳朵,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頂住房門不讓房東破門而入。
  房東的聲音在門外炸響。
  「南茉優,我給你最後的期限,如果你在三天內不把房租交上來,我就把你趕出去,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你聽清楚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劇烈的震動似乎停止了,小優緩緩睜開眼睛,晶亮的眼眸中帶著心有餘悸的光芒。
  她的手還堵著自己的耳朵,悄悄睜開的一隻大眼睛看到了坐在離自己不遠處的星諾,壓低聲音說道:「他走了嗎?」
  「……」星諾卻看向別處,不理她。小優瞪了星諾一眼,放下堵住耳朵的手,沒有開燈,只是站起來把一旁的黑色矮几用力推到門邊,把門頂住。
  「這就是你的生活嗎?」冷淡的聲音從小優的身後傳來,在寂靜的房間裡靜靜地響起,「果然是亂七八糟的生活!」
  小優回過頭,她看到星諾的目光淡淡的,銀色的月光射進黑暗的小屋,毫不吝嗇地灑在星諾的身上,黑如夜空的長髮垂瀉在他的身後,美麗的眼眸中有著紫羅蘭一般純淨高貴的光芒。
  他的身上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尊貴與驕傲,即便是處於這樣狹窄的屋子裡,也不能阻擋從他身體中散發出來的無與倫比的光芒。
  小優怔住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小優的眼光,星諾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凝望著外面美麗的夜空,倨傲冷淡的面孔上有著疏離的寧靜。
  小優拚命地揉揉眼睛,來掩飾自己剎那間的失神,她站起來,走到矮几的一旁,星諾的對面,有點慌亂地鋪好自己的被子,頭也不轉地說道:
  「我……明天還要上課,先睡了!」
  「就這樣把我帶回來……」星諾坐在地板上,仰頭看著窗外燦爛的星空,靜靜地說道,「你不怕我是壞人嗎?」
  小優的手停住了,她轉頭看向星諾,看著他精緻的側臉,半晌,她忽然微笑道:「你才不是壞人。」
  星諾緩緩地轉過頭,淡紫色的眼眸中帶著一抹如水般的淡然。他看著小優,那種無聲的目光讓小優心一動,臉瞬間滾燙起來。
  「對不起……」小優抓起一旁的被子蓋住自己的臉,從被子裡面悶悶地出聲,「我要睡了,明天還要上課……」
  房間裡再沒有任何的聲音。
  小優縮在被子裡,連大氣都不敢喘,她緊閉著眼睛,在心底裡一遍遍地默念著:「快點睡著吧!快點睡著吧!快點……」
  「南茉優。」
  「南——茉——優——」
  「到!」
  當數學老師憤怒的聲音在小優的耳邊炸響的時候,小優終於從昏昏沉沉的夢境中驚醒過來,在睜開眼睛的剎那間就看到了數學老師近在咫尺的面孔,此刻,正盛滿了對自己的怒意,看樣子怒氣將在短時間內爆發。
  小優很識時務地站起來,頭深深地埋下:「對不起……」
  啪——一本厚厚的習題冊摔到了小優的面前,同時,數學老師冰冷殘酷的聲音在小優的耳邊響起:「把上面的習題全給我做了!三天後交上來,聽到沒有?!」
  老天,這不是真的吧?!
  小優絕望地望著厚厚的習題集,頓時只有張口結舌的份,像根木頭一樣傻呆呆地站著,連數學老師離去的腳步聲都沒有聽見。
  直到余碧心的小手在她的眼前拚命地搖啊搖:「清醒過來吧!超級倒霉的南茉優——」
  「可惡——」小優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猛摔習題集,小臉上盈滿了痛苦的表情,「三天要我做這麼多的題,還不如直接讓我去跳樓!」
  「誰讓你在全校最嚴厲老師的課堂上睡覺。」余碧心才不管小優悲慘的模樣,美滋滋地打開了從家裡帶來的便當,享受一天中最快樂的午飯時間,「睡得跟頭豬一樣,你昨天晚上出去搶啦!」
  小優不滿意地瞪了一眼碧心,交這樣的朋友有什麼用!落井下石有之,火上澆油有之,傷口撒鹽有之,混賬——
  「阿嚏——」碧心忽然打了個很大的噴嚏,她揉揉鼻子奇怪地說道,「奇怪,怎麼會突然打噴嚏……一定是有人在罵我……」
  「我要回去啦!」開始心虛的小優把習題集放到了書包裡,站起來準備離開。
  「要去打工嗎?」碧心說道,「下午學校有組織看電影哦,錯過了多可惜。」
  「我才不要看那些沒營養的教育片。」小優提著書包朝門外走,「我可是很忙的,有很多事情要做!」
  小優幾步晃到了走廊,因為心中有些許的急躁,所以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起來,很快便跑下了長長的樓梯。
  這個時候,那個星諾會做些什麼呢?他又不認得出去的路,應該還會在小屋裡老老實實地待著吧?
  小優唇角微微上揚,右手提著自己的書包,手腕上,美麗的天使手鏈迸發出雀躍歡快的光芒。
  要早點回去做一些紫菜包飯才行,看他昨天的樣子,應該是很喜歡吃啊!
  5
  下午。
  港北最大、設備也最先進齊全的長庚醫院,一如往常的安靜。氣派的醫院前庭,白衣白帽的護士推著裝滿藥劑的小車走過,一些病患在家人的陪伴下正緩慢地邁動著步子朝外面走去。
  一個頎長的身影出現在了醫院的大門處,他的腳步很輕,緩緩地踱進了醫院的前庭。他戴著白色的帽子,帽簷拉得很低,幾乎看不見他的臉,但是,卻有一種卓爾不凡的尊貴氣質從他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讓每一個從他身邊走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他。
  一個推著藥車的護士正在發愣之際,少年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護士抬起頭,聽到了他的聲音。
  「重症加護病房在什麼地方?」
  「在三樓……」護士指向樓上,她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自己竟然那麼快就給了這個人答案,總覺得少年的問話中,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和蔑視的力量,聽到這樣尊貴聲音的人,除了服從之外沒有第二個選擇。
  少年從護士身邊走過,護士居然還呆呆地站立著,彷彿他還在她的面前一樣,恍惚間,似乎是聽到了少年離去的腳步聲,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轉過頭的瞬間喊出聲來。
  「不可以靠近重症加護病房,那裡有……看守……」
  少年走上了三樓。
  他鎮定自如地走著腳下的路,很快便按照牆壁上的指示找到了通往加護病房的走廊。忽然,長長的走廊的另一端,出現了兩個高大男人的身影,從他們的穿戴上就可以看出,他們一定是訓練有素的私人保鏢。
  少年迅速壓低帽簷,轉身朝著走廊的反方向走,但是,在走廊的反方向,另外幾個保鏢卻迎面而來。
  走廊的左面和右面,兩邊一起走過來的保鏢似乎都是在進行著簡單巡查,並沒有太注意少年的存在。
  淡紫色的光芒在少年的眼眸中無聲地閃過,他停下腳步,一動不動,右手的拳頭卻已經不動聲色地握起。
  他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闖進加護病房,無論如何都要見到自己想見的人,任何人都不能阻擋他,因為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迎面而來的保鏢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停下腳步,目光立刻銳利起來,並示意站在少年身後的同伴。
  走廊裡的氣氛迅速變得詭異起來,有一種危險的氣息,一觸即發。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突然,一個清亮的女聲在走廊一端的樓梯口傳了過來。
  話音剛落,一個女孩從樓梯口探出頭來,可愛的面龐上帶著甜蜜蜜的笑容,澄澈的目光看向了站在走廊中間的少年。
  走廊裡的人都看向了那個女孩。
  女孩從樓梯口跑上來,親密地抱住少年的胳膊,帶點撒嬌地說道:「你怎麼可以把我一個人扔下?知不知道這樣很過分啊!可惡,我一會一定要告訴奶奶。」
  少年輕皺眉,在女孩抱住自己胳膊的剎那,本能地想要掙脫女孩的手,但是,他的手才輕輕一動,女孩忽然抬起頭來,清澈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他,眼眸深處居然有著靈動的笑意。
  少年微微一愣,已經不由自主地被女孩拉下了樓。
  「喂——」
  身後傳來某個保鏢嚴厲的聲音:「以後不要隨便走到這個樓層來,這裡不是你們來的地方!」
  少年的表情一僵,身旁的女孩卻已經笑瞇瞇地回眸,對著那些人說道:「對不起,我們以後不會上來了!」
  星諾被小優從三樓拉了下來,等到確定沒有人會注意他們的時候,星諾揚起胳膊,從小優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他冷淡地看著小優:「你怎麼會在這裡?」
  「跟著你啊!」小優很無辜地說道,「我看到你從家裡走出來,因為非常好奇,就一路跟你到這裡,所以剛剛才……」
  「你馬上回去!」星諾沒有再看她,而是抬頭看向通往三樓的樓梯。
  小優有些微微吃驚:「喂,我剛剛才幫了你,你這個人都不會說感謝的話嗎?要不是我,那些凶悍的保鏢才不會讓你這麼輕易地離開!」
  小優說得理直氣壯,星諾終於低下頭看了她一眼,語氣冷漠:「我會付給你錢的,隨便你要多少!」
  「呃……」小優沒有想到星諾的反應會是這樣,但是,笑意馬上躍上了她亮亮的眼睛,「如果你真的想這麼報答我,我也沒有意見……真是太感謝你啦!」
  「現在你可以回去了。」星諾淡淡地扔下一句話,「改天我會叫莫尼把錢送到你家去的。」
  小優看到他竟然又朝著三樓的方向走去,那些看上去非常凶悍的保鏢映現在她的腦海裡,她有點不安地拉住了星諾的衣袖。
  「喂,你瘋了,他們不是說不能去三樓嗎?你怎麼還去?!找打嗎?」
  星諾眉頭輕蹙,低下頭來看著小優扯住自己衣袖的手,臉上的表情淡淡的。
  「對不起……」小優突然想起他不許別人輕易靠近,便慌忙地鬆開了自己的手,但還是很擔心地說道,「三樓是不能隨便出入的,我剛才聽護士姐姐說,好像是有一個很重要的人……」
  「我逃出城堡就是為了能見到對於我來說非常重要的人……」星諾的聲音低低的,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感情,讓小優驚訝起來。
  「對於你來說非常重要的人……」
  她疑惑地望著星諾,星諾卻不再解釋一句,逕直走向了樓梯。小優怔怔地望著他,看著他挺直的背影,心中竟然有著剎那間的顫動。
  但是——
  星諾忽然轉過身。
  小優不解地瞪大眼睛,看著星諾越走越近,她的心卻越跳越快,快到連她自己都無法控制了。
  星諾站到了小優的面前。
  小優仰頭看著他,看著他淡紫色的雙眸中閃射出讓她疑惑難解的光芒,她訥訥出聲:「你……」
  小優的話還沒有說完,卻忽然感覺眼前的世界似乎猛烈地一晃,手腕上精美的天使手鏈發出清脆的撞擊聲,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差點驚叫出聲。
  長長的走廊裡。
  星諾伸出手來把她抱在了懷裡,小優靠在星諾的胸前,一股清香的味道緩慢地沁入她的鼻息之中,竟讓她的意識變得模模糊糊。
  就好像是在做夢一樣,小優的心如同打鼓一般狂跳個不停,身體如同被定住,一動也動不了。
  恍惚之間,突然有幾個異樣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
  「注意一點,如果發現殿下的蹤影,馬上聯絡我們。」
  「是!」
  「殿下是長髮,這一點大家都要認清了!」
  嘈雜的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似乎有很多人下了樓,朝著醫院的不同角落散去,甚至有幾個從星諾和小優的身旁經過。
  小優明白了。

《折翼天使之城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