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國震驚!
「衛冕」號潛艇竟然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在太平洋海底沉沒,因為海上突然而至的寒流颶風,星城港與王國政治總市政廳竟無法取得聯絡,目前王國派出的救援隊伍無法出動,只能依靠星城港展開搜救行動……
但是——
除了在潛艇沉沒之初前方傳來的驚報消息之後,星城港彷彿與世隔絕,再也無法與之取得任何聯繫。
一天一夜的信號中斷!
即便得到從那裡發出的信號,也被破壞得斷斷續續,無法瞭解真實情況!
市政廳會議大廳。
星颯面容蒼白地坐在會議大廳的首位,他已經這樣不眠不休整整一天一夜,而在他的面前,坐著的是那些面容忐忑的政府官員。
夏總理的聲音在每一個人的耳邊響起。
「目前我們得到的消息還是少之又少,因為海上颶風的原因,初步估計潛艇是以無線電靜默狀態下沉,在茫茫大海上,尋找一個下沉中,並且沒有無線電標示的潛艇無異於大海撈針——」
這樣危險的情況意味著什麼,市政廳的官員紛紛面露淒色。
星颯依然沉默地坐著,手指卻死死地拽緊手裡的鋼筆,繼續聽夏總理往下說,「一旦潛水艇下沉到極限距離以下,超過壓力極限,潛水艇將會在海水的壓力作用下爆炸,那時候,恐怕……沒有一個人能夠活下來。」
「……」
「即便可以控制潛艇下沉,這樣長的時間,我怕潛艇裡的液壓氣和制氧劑也支撐不了多久……潛艇裡的人,沒有生還的希望……」
啪——
星颯手中的鋼筆落在了桌面上,在氣氛緊張的會議廳裡,這樣的聲音讓每一個人都馬上緊張地坐好。
紫眸中一片霜雪般凌厲冷酷的光芒,星颯捏緊手指,強壓仰著憤怒一字一頓地把那句話說出來。
「現在馬上,把負責潛艇安全檢測的皮埃爾給我叫進來!」
東宮殿寢宮。
每一個侍女的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驚醒昏迷了這麼久的王妃,夏笛更是愁眉不展,她看向臥室緊閉的大門,目光中全都是擔憂和緊張。
她情願梔林這樣安靜地睡下去。
因為不知道她醒過來的時候,會發生怎麼樣的事情!
一天一夜的時間,救援行動卻沒有絲毫進展,那些隨著潛艇沉入大海的人,一定沒有生還的希望了。
也就是說,就在此刻,文晴川已經……
只是這樣想著,夏笛忽然低下頭去,眼淚已經奪眶而出,順著她的面頰滴落下去,她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來,卻有人先她一步發出了抽泣的聲音。
「文少爺……」
小葵已經忍不住哭出聲來,夏笛來不及制止,就聽到臥室的門呼啦一下被推開了。
夏笛心一沉,她驚愕地轉過頭去。
玄梔林站在臥室的門前。
她赤著腳,穿著單薄的睡衣,幽黑的長睫毛輕輕地顫動著,雙眸茫然空洞,面容蒼白沒有一點點血色。
恍若魂魄已經脫離軀殼,只剩下一片空蕩蕩的絕望和悲傷。
呆怔地抬起頭,她看著眼前的那扇門,嘴唇輕輕地顫抖著,哆嗦著說出了兩個字來,「陰謀……」
夏笛驚怔。
就在她怔然之間,玄梔林卻忽然跌跌撞撞地朝著大廳跑去,她赤著腳跑過大廳,大廳裡,傳來那些侍女驚慌的聲音。
「王妃殿下——」
夏笛終於驚醒過來,慌忙轉身跟上去,眼淚卻已經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她看著跑出東宮殿的人影,心痛地喊出一聲。
「梔林——」
那一天,從東宮殿通往中宮殿的長廊裡,所有的侍衛和侍女都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驚愕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王妃玄梔林赤著腳跌跌撞撞地跑過了長長的迴廊!
她的面容驚人的雪白,彷彿身體裡所有的血液都已經流盡了,烏黑的長髮凌亂地從雪白的面頰旁散落,而她的雙腳……
被迴廊裡沒有清掃乾淨的小石子割破,滲出血來,而她卻恍若未覺,全身麻木到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疼痛,什麼叫做痛苦……
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
一雙赤足流出血來,一滴滴血印在曲曲折折的迴廊裡,彷彿是一個詛咒,可以顛覆一切幸福和美好的詛咒!
她就這樣跌跌撞撞、完全是憑著那一腔憤怒的本能衝到了中宮殿!
陰謀!
都是陰謀!!
她就應該知道,無論她怎麼做,文晴川怎麼做,王太后都不會放過他們,就因為那些上一代糾纏不清的恩怨,就因為那些與小七哥毫無關係的事情!
因為王太后心中的仇恨未平!
彭——
中宮殿的大門被玄梔林不顧一切地撞開,而殿內,端坐在宮廷椅上的王太后顯然是被震驚了,她看著凌亂憤怒的玄梔林,目光瞬間變得犀利無比!
她知道她為何而來!
玄梔林站在中宮殿的門口,她的身後是那些無法攔阻她的侍女,此刻已然惶恐地跪倒一片,望著眼前的一幕,大氣都不敢出。
「王妃殿下……」
夏笛和小葵氣喘吁吁地剛剛趕到,她們上前拉住梔林的手臂,卻發現梔林的全身都跟一塊寒冰一樣,冰冷得讓人不忍心觸碰。
她赤裸的雙足,還在不停地滲著鮮血。
梔林推開夏笛和小葵,她的眼眸空洞一片,帶著絕望茫然的氣息,望著端坐在高高殿台上的王太后,一步步地朝前走上去。
每走一步,就是一個血腳印!
她的目光定定地,定定地凝望在王太后一個人的身上,一點點地朝前走去……
那樣絕望的眼神,彷彿是被地獄之火焚燒著卻找不到希望,找不到可以逃生的地方,只剩下恨,剩下漫無邊際的恨……
王太后看著緩緩走來的玄梔林,她眼中的犀利卻一點點地褪去,緩緩浮上來的,竟是驚異、疑惑以及一抹緊張……
眼望著高高在上的王太后,玄梔林忽然低低笑開來,雪白的面孔上,那一抹笑容的綻放卻如妖媚的蔓珠莎華,令人膽戰心驚。
「你……終於得逞了,是嗎?」
玄梔林那樣安靜地說著,微微地笑著,一步步朝前走,雙足上的傷口流出來的鮮血越來越多。
每走一步,都彷彿是踏在刀刃上。
「就像是當年你毒死了星颯的母親,讓星颯只屬於你一個人,你要他按照你的意願生活下去一樣……」
「……」
「現在,你害死小七哥了,你以為你終於為星颯鋪平了道路,是嗎?」
彷彿是被狠狠地刺中死穴!
王太后的手忽然緊緊地抓住了宮廷椅的扶手,瞳孔縮緊如針尖一般,幾乎是驚慌失措地揚聲。
「玄梔林,你瘋了嗎?!你們幾個——把她給我攔住!」
王太后的手指向梔林身後的侍女,那些侍女被王太后的暴喝震住,慌忙上來攔住幾近於失去魂魄的玄梔林。
「走開——」
突然被這麼多的人牽制住,深入骨髓的絕望瞬間佔據了梔林全部的意識,她拼盡全力去推開那些侍女可恨的阻攔,彷彿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一般痛哭著大叫。
「滾開!滾開——」
那樣激烈的反抗,讓她的身上更多了一些侍女手指抓傷的痕跡,夏笛和小葵忍無可忍,不顧一切地上前推開那些可恨的中宮殿侍女。
「別碰梔林——」
梔林從那些侍女中掙脫出來,她轉頭看著那些侍女竟然還想再次衝上來束縛住自己,心神在剎那間慌亂,手指碰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便看也不看把它給舉起來狠狠地朝地上摔下去——
啪——
大花瓶被她狠狠地慣在地上,摔得粉碎!
王太后猛地從宮廷椅上站起,怒喊道:「叫侍衛來,王妃已經瘋了,馬上把她給我關起來!」
關起來——!
絕對不能讓她把自己關起來!!
梔林心中的怒火更盛,她轉身摸到什麼就砸什麼,堅決不讓那些人靠近自己一步,那是幾近於瘋狂的發洩。
如果可以——
她要把這個象徵王權的中宮殿,完全毀掉!
這個可恨的地方,可恨的王宮,除了陰謀,就是騙局!!
全都是騙局——!!
然而,就在她摸過一個花瓶將要狠狠砸下去的時候,一隻忽然從半空中伸過來,緊緊地拽住了她的手腕。
梔林下意識地抬起頭。
星颯站在她的面前,紫眸縮緊,閃動著一片複雜的光芒。
他緊緊地拽在了她的手腕,看著瞬間呆怔的玄梔林,一言不發將她手中的花瓶拿下來,隨手一扔。
啪——
花瓶從他的手裡落在地上,粉身碎骨。
大殿裡,一時之間,竟然靜寂地一點聲音都沒有。
王太后看著他們兩個人,她沒有說話,反而緩緩地坐下來,目光卻依然停留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
玄梔林呆呆地看著星颯。
星颯的紫眸淡定得有些殘忍,他似乎無法讓自己去正視梔林的目光,直接轉過頭去的同時甩開了梔林的手。
他的身後,是侍衛安臣。
「傳令下去——」
大殿裡,星颯毫無感情的聲音冰冷淡漠,「王妃無禮驚擾王太后,屬大不敬行為,現在暫時關押到中宮殿側宮,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望!就算是……」
他抬頭看了一眼坐在上方的王太后,繼續清晰地說道:「就算是王太后也不行!」
王太后的身體微微一震,竟無法面對星颯那全都是不信任的目光。
安臣默然低頭領命,走到梔林的面前,低聲說道:
「王妃殿下,請跟我去……側宮吧!」
出乎意料的是。
此刻的玄梔林竟然出奇的安靜。
她不說話,不點頭亦不搖頭,只是靜靜地走到了星颯的面前,揚起長長的睫毛看著他,眸光是透明的,沒有半點波瀾。
她等到星颯轉過頭來看自己。
那樣耐心地等待。
就好像把他們之間所有的姻緣都凝聚在這一點,都在這一刻!
星颯終於轉過頭來。
他看到了梔林清澈得沒有半點感情的瞳仁,顫抖的長睫毛,看到她蒼白的面孔,看到她心底所有的絕望和悲傷。
然而。
玄梔林卻看著轉過頭來星颯,眼珠漆黑漆黑的。
她沒有流眼淚。
默默地伸出手將星颯的手握住,看著他驚愕地紫眸,她卻依然寧靜無比地,將一樣東西輕輕地放在他的手心裡,然後又將他的手慢慢地合上。
一句話也沒有!一滴眼淚也沒有!
她轉頭離去!
星颯彷彿僵住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大殿裡,死一般的靜寂。
良久。
兩行清澈的眼淚順著星颯哀傷的紫眸中落下,悄無聲息地滑落下來……
在他的手心裡,天藍色的八音盒彷彿連最後一份靈氣都已經褪盡了,黯淡得沒有一點光芒……
玄梔林被關進了中宮殿側宮第四層。
沒有人能夠去探望她,除了夏笛還照樣負責她的生活起居之外,就再也沒有人可以接近她。
星城港依然沒有任何信號發回來,市政廳的大規模搜救行動還沒有結束,但是,都已經過了三天的時間,潛艇上的人都已經沒有了生還的可能性!
中宮殿。
當王太后面對星颯的時候,她第一次,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自己一手撫養長大的孩子。
因為星颯見到她的第一句就是,「你終於如願以償了!」
王太后心驚!
然而,她看著冰冷的星颯,卻還是隱隱地將一樣茶送到了嘴邊,穩穩地喝下去,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星颯苦苦地一笑,「王太后陛下,一個文晴川就讓你視潛艇上202名海軍戰士的生命為草芥,是嗎?」
王太后放下茶杯,面容同樣冰冷,「星颯,你馬上給我出去!」
星颯冷笑。
他轉過身,王太后冰冷的聲音再度傳來。
「如果你找到證據,我就在在這裡等著你帶市政廳的人來抓我!」
星颯已經走到門邊,他聽到王太后的聲音,唇角揚起,俊美的面孔上一片冷漠的嘲諷。
「若是有證據,你以為我不敢嗎?!」
砰——
茶杯狠狠地甩過來,直接砸到了剛剛關上的門,如此震怒的聲音讓守門外的侍女全身一震。
東宮殿側宮四層。
玄梔林坐在面向陽台的落地窗對面,她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依然赤著腳,眼眸漆黑,像個孩子一樣抱膝坐著。
從被關在這裡那一刻起,她就不允許任何人靠近自己,不吃不喝,不言不語,而她所有的時間,都是呆呆地坐在這裡,看著落地窗外的世界。
星颯走進來的時候她依然呆呆地坐在那裡。
他走進來的時候看到她孤單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馬上轉頭看身後的夏笛,冷聲說道:「你們就這麼照顧她?!」
夏笛的眼中馬上就有了心疼的淚花:「王妃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連她腳上的傷口都不讓我們包紮!」
星颯皺眉。
他揮手示意夏笛離開,自己緩步走上去,走到玄梔林的身邊,俯下身來試圖將她抱起來,誰知就在那一刻,玄梔林居然如同刺蝟一般縮成一團,閃到一旁,警惕地看著星颯。
「別用你的手碰我!」
恍若被針刺中心臟,星颯怔愣地看著縮成一團,拒他於千里之外的玄梔林,卻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鋪天蓋地的憤恨!
「梔林……」
「你們都是無恥的人,都是騙子!」梔林搖晃著從地上站起來,一邊看著星颯一邊後退,眼中只有絕望的憤怒。
「你們害死了我小七哥!你們都是兇手,殺人兇手!!」
她瞪著兇手,警惕得彷彿一直受到傷害的貓兒,也彷彿神志已經不清,全世界的人,都成了她的敵人。
她的雙腳,還是有大大小小的傷口,因為沒有包紮和處理,至今為止,都還有傷口向外不停地滲血。
「兇手,你們全都是兇手!」
喋喋不休地念著這樣一句話,她漆黑的眼眸中再沒有一點光亮。
星颯的紫眸裡一片痛惜!
然而。
就在星颯怔仲之間,玄梔林竟然毫無預警地朝著門外跑去,她仍然赤著雙腳,眼眸空洞,彷彿那唯一開著的一扇門就是她唯一的希望。
「梔林——」
星颯在她就要衝出去的一刻將門按住,並且用另外一隻手握住了她的肩頭,卻遭到了她激烈的反抗,她憑空生出了那樣大的力氣,不顧一切地推開星颯,大喊出聲。
「滾開,惡魔——!!」
星颯猝不及防,被她狠狠推倒一旁。
玄梔林驚惶地朝一邊退去,如同負傷的小獸一般死死地瞪著星颯,在撞倒了一個高高的燭台之後又躲到了牆角去。
看著她驚恐的樣子,星颯的心彷彿被匕首狠狠地刺中。
他試圖解釋,「玄梔林,不是我,我並沒有陷害文晴川,我是星颯……」
「就是你——」
身體無法克制地發抖,玄梔林彷彿害冷一般渾身打著顫,瞳孔縮得如針尖般大小,「你和那些人一樣,都在騙我!就是你們害死了小七哥,就是你們——」
她歇斯底里地狂喊著,不允許星颯靠近她一步。
全身猶如置身於寒風之中,她如落葉一般瑟瑟發抖。
「玄梔林————」
星颯心痛地踏前一步,剛伸出手來,眼前忽然一道寒光閃過,他驚愕地瞪大眼眸,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顫抖的玄梔林。
她的手裡,竟是一把匕首!
梔林漆黑的眼睫毛揚起,眼眸中一旁驚恐,右手緊緊地抓著一把不知從何處得到的鋒利的水果刀,雙手握住,刀的刃端對著星颯。
「別過來,我不會再讓你這個魔鬼靠近我一步!」
星颯震驚。
他睜大眼睛看著她握著刀瑟瑟發抖,那把匕首未必能夠給別人造成傷害,卻很有可能傷了她自己。
他上前一步,伸出自己的右手,低聲說道:「把刀給我。」
「走開!」
看著他上前,玄梔林的眼中出現了驚懼的光,她朝後退了一步,雙手死命地握緊手裡的刀,似乎眼前的星颯是一個魔鬼。
「就是你們,就是你們害死我小七哥,我小七哥死了!他死了——」
她絕望痛苦地大喊著。
星颯蹙緊眉頭,一言不發,突然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動作很快,她猝不及防,卻在他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刻,發瘋一般地掙開來——
「不要碰我——」
鋒利的刀刃在半空中劃開一道雪亮的弧度!
玄梔林掙開星颯的手,跌跌撞撞地退後幾步,靠在書櫃旁,面孔一片慘白,渾身顫抖地看著星颯。
星颯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眸中一片怔然的神色。
血……
鮮紅的血順著他的右手掌劃開的傷口中一滴滴地落下來……
一滴滴地……
摔落在了他腳下的地板上,綻放成一片片悲傷的血花……
房間裡忽然寂靜極了。
他怔然地看著她,她卻彷彿已經被逼到了懸崖的可憐人,她顫抖著握著那把水果刀,空洞的眼眸中有著瘋狂的絕望。
「滾開啊——」
剎那間,整個房間如被玄冰籠罩,冷如雪山。
寒冷,滲透到他骨髓的每一處,緩緩地冰凍他早已經不滿傷痛的心。
他做夢也想不到,他和她,竟還要面對這樣殘酷的一幕。
他本來還以為,這個女孩子已經是他一輩子的幸福,他本來還以為,他可以好好地呵護她,好好地愛她!
可是,他竟然讓她陷入了這樣恐怖的局面裡。
這樣牽牽拌拌地一路走來,他還是不能給他幸福的生活,即便——他已經拼盡全力!
因為他太愛她!
因為她愛的,終究不是他!
那原本充滿傷痛的紫眸裡,瞬間凝聚了無數的哀傷,無數的痛苦,彷彿霜一般,鋪滿了他的眼底。
心在剎那間跌入絕望的深淵抹茶此刻,萬劫不復!
「玄梔林……」
心痛地看著玄梔林顫抖的模樣,他竟然苦澀地微笑,一步步地走到她的面前來,面對著她手中鋒利的水果刀,啞聲說道:
「如果你這麼恨我,那你就……殺了我吧!」
黯痛的聲音,絕望的眼神,星颯走到玄梔林的面前,看著她眼眸中顫抖的光芒,任由她緊握的水果刀抵住了自己的胸口。
「你不相信我,你就殺了我!」
「……」空洞的眼眸中忽然升騰起霧一般潮濕的光,痛苦的眼淚從玄梔林的眼眸中源源而落。
她顫抖著仰頭看著星颯,滾燙的眼淚一顆顆地滑落面頰……
「我沒有辦法賠給你一個活的文晴川,我只能把我自己的命賠給你!只要你想,你可以直接一刀刺死我!」
星颯的眼眸堅定哀傷,他從未害怕過什麼,他彷彿是在等待著,她一刀刺進他的胸口,也許那一種冰冷的貫穿,才會讓她重新清醒過來。
淚水從她的眼窩中滑落……
他說得對。
無論她怎麼做,無論她怎麼努力,怎麼告訴自己那些都不是真的,文晴川也不可能回來了,那個總是微笑的,即便是受到傷害也會微笑的小七哥……
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已經死了!
冰冷的身體彷彿被無數惡魔的魔爪撕裂著,胸口那彷彿被亂刀刺中的疼痛讓她恨不得馬上死去!
「滾開——」
玄梔林忽然痛喊出聲,不顧一切地推開星颯的同時將匕首收回來,竟朝著自己的胸口狠狠地刺下去。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她可以眷戀的。
她被騙了,小七哥也被騙了。
如果,此時此刻她死了,那麼是不是意味著,就這麼一瞬間,她就可以走過生與死的界限,再次見到文晴川。
在匕首即將貫穿她胸口的瞬間,她竟然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然而。
那把匕首終究還是沒能刺入她的身體!
就在那個生死瞬間,星颯的手已經疾快地握住了刀的刃端,他緊緊地握住了刀刃,用自己的手承受住了刀下刺的力量。
瞬間,他的右手,鮮血如注!
「玄梔林……」
鋒利的匕首已經割開了他的皮肉,他卻仍舊毫不放鬆地抓住匕首,紫眸深邃複雜,一字一頓地說道:「玄梔林,我說過你可以殺了我,但我沒有說過你可以去死!」
然而。
即便是看著他的鮮血在她的眼前一滴滴地落下,玄梔林的眼神卻還是空茫的,冰冷的眼淚滑過面頰,她竟然冷冷地笑出來。
「你能擋得住的,不過是這把刀而已,如果我一心要死,你擋得住我嗎?你們害死了文晴川,不就是要逼死我!?」
她殘忍地看著他,殘忍地用自己的眼神去凌遲他的心。
「你們全都是一群沒有人性的人,無論我和小七哥怎麼做,你們都孤注一擲地要制我們於死地,全都是魔鬼,是騙子——!!」
她的話,猶如漫天毒針,毫不猶豫地刺向他!
「你們要我死,我就死給你們看!」
她決絕地從他的手中搶過自己的匕首,然而就在一剎那間,星颯竟然握住匕首的刃端,硬生生的將匕首從她的手中奪出來並且毫不猶豫地甩出去!
緊接著——
就聽「啪」的一聲!
星颯竟然用自己鮮血淋漓的右手狠狠地打了玄梔林一巴掌!
早已經虛弱不堪的玄梔林根本連站都站不住了,她被這一巴掌打得撲倒在地,面頰上,竟全都是星颯的鮮血。
血腥味頓時瀰漫在她的鼻息間。
她忽然一陣噁心,面孔變得更加蒼白,全身的骨骼開始幾乎錯位般地咯咯作響,撲倒在地面上,她竟然再無力站起,反而拚命地吐起來。
因為一直都沒有吃過東西,她吐出來都是一些清水,全身卻如狂風中的紙片一般顫抖得更加厲害!
星颯一怔,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伸出手去,但是——
玄梔林卻在他伸手的同時抬起頭來,那冰冷憤恨的眼神瞬間將他定在原地,如同化石一般,他動也動不了。
他知道。
那一刻,她恨極了他!
嘩——
門被推開,夏笛驚慌失措地站在門外,她顯然是聽到了房間裡異常地響動,實在擔心所以就衝進來了。
出現在她的眼前的竟是如此血淋淋的一幕。
「梔林——」
她失措地撲上去,抱住如紙片一般單薄的玄梔林,看著她帶著鮮血的面頰,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傷口在什麼地方。
然而。
那恍若來自天外的寒冷聲音卻讓她回過神來。
「你現在就這樣死了,不準備為文晴川報仇了嗎?」
星颯筆直地站在玄梔林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任憑鮮血順著他的右手掌如小溪一般流下來。
夏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些話真的是星颯說出來的,而在她的懷裡,玄梔林還在痛苦的顫抖著。
星颯卻俯身到玄梔林的面前。
他看著她。
玄梔林因為體力透支而微微地喘息著,她死死地咬住嘴唇,眼眸中充滿了執著的憤恨,那憤恨猶如一團烈火,足可以毀滅她痛恨的一切。
似乎是無法面對她那樣仇恨的目光,星颯閉了閉眼,然而等到他再次掙開眼睛的時候,紫眸中卻是一片冰冷的神色。
「玄梔林,如果你就這樣死了,我會看不起你的!」
「滾開——」脆弱不堪的玄梔林努力地發出聲音,伸出手要將他推開,然而星颯卻就勢抓住了她的手,將她從夏笛的懷裡拽了出來!
「王子殿下……」雙手一空,夏笛失聲叫道,驚惶地看著忽然變了臉色的星颯。
連呼吸都很困難的玄梔林被星颯殘忍地抓在手裡,他握住她的肩頭,紫眸緊繃透出針一般冷漠尖銳的光來。
「玄梔林,別再玩這些自殺的把戲,這樣太幼稚了!」
玄梔林面孔如金紙一般慘白。
彷彿是看不到她搖搖欲墜的樣子,星颯伸出自己還流著血的手捏住她冰冷的下額,血的腥氣立刻充斥在她的鼻息間。
胸口一陣翻騰……
她忽然痛苦地蹙起眉頭,緊緊地閉上眼睛,掙扎著想要掙脫他的手,他卻更加用力地捏緊她,毫不留情地捏痛她,迫使她睜開眼睛看著自己冰冷的紫眸。
修長的手指在她蒼白的面頰上留下紅色的淤痕!
冰冷如骨的話在她的耳邊迴響著!
「你以死相逼,王太后不會害怕,我也不會害怕!但是你死了……」星颯冷冷地嘲笑,「文晴川就真的白死了——!」
他冷漠地鬆開手,她終於倒在地,再次痛苦地嘔吐著,眼淚在她的臉上瘋狂地瀰漫著。她只覺得一陣陣噁心,麻木僵冷的身體卻彷彿不是自己的了。
眼淚從她蒼白失血的面頰上滑落……
那些眼淚,就像一場大雨,在她的面孔上紛紛地落下來,她趴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忽然在淚水中很苦很苦地微笑。
他還是如此殘酷!
而她曾經竟然試圖去愛他……
因為他帶她去聽海豚的聲音,在那片蔚藍色的海水面前對她說會好好地愛護她,一生一世,永不離棄!
因為他孤單地坐在輪椅上,靜靜地看著她出現在他的面前,沙啞著聲音說著,玄梔林,我終於等到你。
因為他抱著她去看海豚星座的燦爛光芒,曾經溫暖如陽光地對她笑,曾經那樣堅定的告訴她,愛你,千千萬萬世!
可是,他們之間,到了最後,還是注定要互相傷害,互相折磨!
星颯冷漠地站起來,轉過身,不再去看玄梔林一眼,他撿起了地上的匕首,眼神森寒殘酷令人不寒而慄。
「玄梔林,你還是想著該怎樣活著來報復我吧!」
在走到房門的時候,他忽然轉頭看向了夏笛,眼神孤傲淡冷,「好好看住王妃,如果她從這裡走出去一步,你就給我滾出宮去!」
夏笛驚怔,她上前緊緊包住了梔林冰冷的身體。
星颯森寒如撒旦,他甚至沒有朝玄梔林多看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在夏笛的懷裡。
玄梔林彷彿受傷的小獸一般劇烈地顫抖著,她的臉幾乎一點血色都沒有,嘴唇煞白,全身都是虛汗。
「梔林……」
夏笛緊張地抱住梔林,想要讓她冰冷的身體變得溫暖一點,只可惜,梔林的身體還是不受控制地冷下去。
她閉上眼睛,幽黑的長睫毛緊緊地貼著雪白的肌膚,滾燙的眼淚彷彿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落下……
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梔林死死地抓住了夏笛的衣角,手指蒼白戰慄,微弱的聲音一如溺水的人發出最後的求救。
「……小……小七哥……」
夏笛的眼淚,頓時之間狂湧出來。
深夜的時候。
當側宮四層的門被再次推開的時候,房間裡漆黑的光線讓王太后皺起了眉頭,她冷冷地出聲:
「把燈打開!」
「是。」
說話的是張尚儀,她將燈打開的時候,夏笛已經「撲通」一聲跪在了王太后的面前,臉上的淚痕未乾。
「王太后陛下,求求您饒了王妃吧!她這一天都在流淚,現在剛剛安靜下來。」
「一天都在流淚?!」
王太后冷哼一聲,大步走了進去,「整個東宮殿都知道王子的手被她傷成了那個樣子,她要是再用點力,星颯那隻手就廢了!」
夏笛無法,王太后已經走了進去,站在房間的中央。
玄梔林依然坐在落地窗前,她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背對著王太后,眼望著落地窗外,彷彿是在看著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玄梔林……」
「我說過的,如果你敢把小七哥送進地獄,我就敢把星颯拉進地獄裡去,你還記得嗎?」
孤獨地坐在那裡,玄梔林輕輕地出聲,竟然先於王太后開口,她的聲音幽幽的,很輕很輕,就彷彿是靈魂的聲音。
王太后目光一稟!
玄梔林已經緩緩地站起來,她轉過身,蒼白的面孔上,一雙眼眸卻亮得彷彿蘊藏了她生命中所有的力量。
「我這樣說過的,你還記得嗎?王太后陛下!」
「住口!」王太后先是一愣,接著就是暴怒,「你敢——!」
「你能毀了我小七哥的一生一世,我就能毀了星颯的一生一世!」玄梔林凝視著王太后,面容寧靜得不可思議。
「我真的這樣說過,王太后陛下。」
「……」
「把應該給你的,都報應在星颯的身上,這樣……你會更痛苦吧!」彷彿是進入了自己的世界,玄梔林竟然微微地笑了。
「王太后陛下,一定要親眼看著。」
房間裡所有人都驚愕地看著微笑的玄梔林。
她的面孔蒼白得近乎於透明,就連嘴唇也是煞白的,那如匕首一般的話語直接刺向了王太后的死穴,她的眼底卻一片幽暗的死寂。
「王太后陛下,連同我小七哥一共二百零三條性命,他們都不會放過你的,總有一天,他們都會來找你討還公道!」
那一刻,王太后的身體一震,面容一片驚駭的慘白!
玄梔林走近她,一步步地走近,她憤恨的目光彷彿是把她定在了原地,千刀萬刀在凌遲著她!
王太后竟然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而就在那一瞬間。
玄梔林忽然用很大的力氣推開王太后,王太后被推倒在一旁,梔林便不顧一切地朝著打開的房門衝去——
在眾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衝出了房間。
王太后倒在地上,最先反應過來,轉頭看著玄梔林衝出去的身影,大聲地怒喊道:「馬上把她給我攔住!」
所有的侍女都蜂擁而出!
玄梔林一直跑到了樓梯口,她卻沒有朝樓下跑,而是朝樓上跑去,她跑得很快,那些侍女都拚命地在她的身後追趕她,卻被她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她一口氣跑到了樓頂。
用緊全身的力氣撞開通往天台的那扇門,黑沉沉的夜幕立刻在她眼前降臨,同時,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大風幾乎隨時可以將她單薄的身體席捲走。
她的頭髮,在夜風中凌亂地飛舞著。
赤著腳走到天台的中央,她抬起頭,眼望著那遙遠的地方,很遙遠的天際下,那一片深沉的黑藍——
那是大海!
那就是埋葬了文晴川的大海!
侍女們衝上天台的時候,都被眼前的狀況驚得怔住。
凌風呼嘯著……
玄梔林站在天台上,她的頭髮在大風中凌亂地飛舞著,白色的睡衣同樣瘋狂地飛舞著,她彷彿是一隻隨時都會離開的飛鳥。
漆黑的夜空。
遙遠的,冰冷的大海!
時間彷彿定格在剎那間,變成亙古不變的沉痛!
「文晴川——」
那是從心底最深處發出的絕望聲音!
玄梔林哭喊地跪倒在地,夜風呼嘯著席捲她單薄的身體,冰冷得似乎要將她撕裂一般。
剛剛衝上天台的侍女也被這突然而起的大風襲擊著,她們的頭髮飛舞著,低下頭來抵抗著那呼呼的夜風,猶豫著不敢上前,夏笛卻已經從侍女中擠出來,毫不猶豫地關上了天台上的門,將那些侍女關在了天台門的另一邊,並拚命用自己的身體堵住了那扇門!
「夏笛,你開門——」
侍女在門後用力敲著門,砰砰作響,夏笛死咬著嘴唇,拼盡全力抵住門不讓她們走進來一步!
這個時候,她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梔林!
被狂風侵襲的天台上,只剩下了跪在天台中央的玄梔林和死守在天台門處的夏笛。
漆黑的夜!
冰冷的世界!
風似乎從未這麼打過!大到連呼吸都變成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玄梔林的長髮在冷風中凌亂地飛舞著,她面朝著大海的方向,面朝著那個讓文晴川永遠沉睡的冰冷大海,跪倒在那裡大聲哭泣,冰冷的眼淚滾落在刺骨的風裡。
「小七哥————」
「梔林還真是傻瓜啊!」他眼中的光芒明亮溫柔,他用自己修長溫暖的雙手握住了梔林冰涼的小手,唇邊的笑容通透無瑕。
「我曾給過你一千年的承諾,那麼,在這一千年裡,我都會停留在你的身邊,就算是會暫時性的離開,我也會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你的面前!」
她微笑,笑容中有著璀璨的光芒流轉,「為什麼要用最快的速度回來?」
「因為如果我不在,就根本沒有人能安慰受委屈流眼淚的梔林。」
面對大海,跪在冰冷地面上的她已經泣不成聲。
可是……無論她再怎麼痛苦,再怎麼難過……就算是哭干眼淚……
他都再也不會回來了。
永遠微笑的文晴川,就算是受到傷害也會默默承受,也會對著她微笑的文晴川,將會在那一片冰冷的深藍色中永遠地沉睡!
此生此世……
再也不會回來……
深夜,靜寂無聲。
從天台上帶回的玄梔林再次被帶到了側宮四層,等到所有的人都已經離開,房間裡安靜下來。
玄梔林默然地坐在落地窗前。
這一次,她真的安靜下來了,那樣安靜的面龐,就像是已經沒有靈魂的布娃娃,她的目光沒有任何焦距地看著落地窗外的夜空。
她的身體依然保持著不安的姿勢,抱膝而坐,害冷般地縮成一團,就像是一個煮熟的蝦米一般。
憔悴的面容上一片淡白的光芒。
有一種絕望,是讓心徹底空洞的,可以吸取人的靈魂,讓她徹底麻木不仁,痛苦地似乎已經完全死去。
然而。
她仰望著高高的夜空,長時間地仰望著,忽然,她的唇角竟然緩緩地綻放出一個弧度來,那是一抹很淡很淡的微笑。
彷彿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裡……
她輕輕地側頭,彷彿是在聽著某個人在她的耳邊說著些什麼。
很溫柔的聲音,細碎的語句,和煦的微笑猶如冬日裡的陽光,那如緬梔花一般澄澈的眼神,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擁有比他更純淨的微笑了。
那是她的小七哥啊!
玄梔林忽然很輕很輕地笑了。
「能再見到你這樣的笑容,真的很好!」
他微笑著流淚,微笑著緩緩走過來,默默地站在梔林的面前,他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梔林微涼的手。
她的手微微顫動。
「我曾經以為,我最大的幸福,就是和你在一起,但是現在我才知道,我最大的幸福,其實是……」
他微微一笑,瞳仁清澈近乎於透明,「我要那個和我一起長大的玄梔林,那個一直叫我小七哥的玄梔林,好好地活著。」
好好地活著……那個和我一起長大的玄梔林,那個叫我小七哥的玄梔林,要好好活著……
清晨。夏笛帶著食物走進來,竟然發洩梔林躺著床上好好地睡著了,她吃驚地走上去,發現梔林竟然穿著自己早就為她準備好的純白色衣衫,睡得很沉很沉。
她再看梔林受傷的雙足,也已經包紮好,雖然是她自己包紮的,雖然有些粗糙,但總算是好好地處理過傷口。夏笛輕鬆了口氣。
「夏笛姐姐……」
當夏笛剛剛露出微笑的時候,梔林忽然輕輕地睜開眼睛,小聲地說道:「你可以借給我你的手機用一下嗎?」
夏笛吃驚地轉過頭,看著梔林,發現她已經醒來,忙說道:「可以啊。」
她把手機交給梔林,看著梔林握住手機之後,又小心翼翼地說道:「梔林,起來吃一點東西好不好?今天的早餐是我親手為你做的呢。」
梔林從床上坐起來。
她看著放在桌面上的白粥小菜,很小聲地說了一句,「好。」
夏笛頓時開心地笑出來。
她趕忙走上去為梔林盛好粥,又把梔林扶到桌前,看著梔林一口口吃下去,忍不住喜上眉梢。
「下頓你要吃什麼,全都告訴我,我保證全都親手去做!」
梔林靜靜地點頭。
吃了幾口之後,她終還是放下勺子,夏笛看她還只是吃了那麼一點點,但相對於以前的一口也不吃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她還是開心地收起了碗,在準備端出去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梔林溫和寧靜的聲音。
「夏笛姐姐,你對我真好!」
夏笛愕然地回過頭。
玄梔林坐在桌前,對著她微微地笑笑,她的面容蒼白,笑容卻依然澄澈如一個孩子,眼眸晶亮如水晶。
夏笛怔了怔。她看著梔林的笑容,卻還是還給梔林一個同樣溫暖的笑容,「傻瓜,梔林,我說過我要守護你的幸福。」
「嗯。」梔林微笑著點頭。
她靜靜地坐著,看著夏笛走過去。在之後,過了好久好久。最後。她似乎坐累了,低下頭,看著自己手心裡的手機,那亮晶晶的顏色,靜靜地透射到她的眼底裡去。
早晨八點鐘。
去市政廳的專車已經準備好,星颯從東宮殿離開,將要趕往市政廳,在經過中宮殿的時候,他緩緩地停下腳步,看向了側宮第四層。
他的紫眸中一片擔憂的顏色,他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去看她一眼,因為無法面對她那樣憤恨的眼神。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手機竟開始振動起來,他疑惑地用左手拿起手機,卻看到了一個陌生的號碼在彩色的屏幕上跳躍著。
默然按下接聽鍵,他將手機放在了耳邊,淡聲說道:
「我是星颯!」
「……我是玄梔林。」
手機的那一端,傳來一個分外寧靜的聲音。
「梔林……」星颯一怔,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機,胸懷中那份深沉的感情再次瘋狂地翻湧起來。
「你找我?」
「你告訴我,你真的愛過我嗎?」
星颯眼眸中的光芒忽然凝結住,他似乎可以聽到她在電話那一端的呼吸聲,很輕很輕的呼吸聲,一點點地傳進他的心裡。
「是,我真的……」
「我……真的嘗試過,讓我自己去愛你,我真的那樣嘗試過……甚至到了最後,甚至真的可以……」
「……」星颯僵硬地站立著,怔怔地聽著。
「可是……真的……好遺憾……星颯,原來到了最後……我還是要利用……你的愛……」
就在那一刻,星颯聽到了身後陳內侍驚惶的呼喝聲!
星颯驚駭地轉過身去——一道白色的影子在他的眼前殘忍地墜落……就像是一束光……
那殘酷的一幕,將是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噩夢,那一瞬間的痛徹心扉,將帶走他下半生所有可能得到的幸福!那是一個詛咒!
從那一天開始,他將永遠置身於絕望的地獄裡,無論怎麼掙扎,卻永遠都不可能逃脫這樣殘酷的噩夢!
就在星颯的眼前——
玄梔林猶如一個斷了線的風箏,她的身體從側宮四層落下,白色的衣裙在清晨的陽光中卻燦爛耀眼得彷彿生命中所有的光芒都凝聚在那一刻!
墜落在她恍若是純淨無瑕的緬梔花精靈……
陽光卻瞬間耀眼奪目,光芒萬丈……
只是她唇角那最後一抹失魂的微笑……卻哀傷得猶如那一年四季如雪一般漫天飛舞的緬梔花瓣……
在寧靜悲傷地訴說著……
從此後,在這個王宮裡,將不會再有一個叫玄梔林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