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先生,今天又這麼早來公司?」
電梯門吐出一道健朗的身影,大樓警衛抬頭,打了聲熟悉的招呼。
「早一點出門才不會塞車。」陸議邊走邊從早報中抬起頭。
勤譽信息的上班時間是早上九點,他通常八點就抵達,把車子停在地下室的主管車位之後,拎著早餐先到大廳的休憩區小坐。他不喜歡把自己的辦公室弄得都是食物的味道,所以通常在大廳用完早餐才回十五樓。
坐定位之後,他漫不經心地嚼著蛋餅,盯住頭版頭條,腦中同時轉著最近正在進行的一樁競標案。
他已經習慣把大腦當成硬盤,分割成不同的工作區塊再同時處理。無可避免地,有一塊空白扇區自動叫出昨夜的山野奇談。
想到她昨天發現是他的表情,他忍俊不禁。
葉梓「貧」小姐每次看到他只會出現兩種表情,吃驚的瞠圓眼,或沒好氣地撇開頭。噯!他真的很不得她緣呢!雖然他必須承認,他有幾分故意。當她的敵人比當她的朋友有意思多了,否則,她身邊還會缺少男人獻媚嗎?
說曹操,曹操到。
大樓旋轉門推開,一陣喀喇喀喇的高跟鞋,伴著閃亮的星型耳環走進來。
「葉子,等我一下,不要走這麼快!」小郭從門外匆匆追上來。「現在才八點出頭,我們會不會太早進公司了?」
「我把時間估錯了,本來以為繞過去接你會多花一點時間,沒想到路上一點都不塞車。」葉梓嬪停在電梯門前,面無表情。
她的心情還在為昨夜的「棄屍戲」而惡劣不已。連稍早和新男友分手的心情都沒有遇上姓陸的來得差,為什麼每次她運氣不好的時候都會撞見他呢?除了犯沖之外,她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了。
「既然如此,-明天七點半再挖我起床可不可以?」小郭開始盤算,這樣他可以多睡半個小時。
「便車愛搭不搭隨便你,車尾被撞凹,進廠維修四天的人可不是我。」她白死黨一眼。
「幹嘛一早心情就這麼糟,昨晚和那個小李子的約會不理想?」小郭大膽猜測。
「我們分了。」她直視回電梯門。
「啊?」小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是才跟他走了三個多星期而已,這樣就分了?為什麼?」
「這年頭分手就分手,還需要理由嗎?」她酷酷地說。
明明是很沒道理的話,被她說出來倒是挺理直氣壯的。算了,葉大美人今早心情不好,少惹為妙。
「我去隔壁買杯咖啡,-先上樓去。」小郭識相地摸摸鼻子。溜!
葉梓嬪懊惱地拂了拂秀髮。小郭也沒做錯什麼事,把氣出在他身上實在滿過分的,她不禁有些沮喪。
待會兒上樓再向他道歉吧!
眼角餘光瞥見一道影子,八成小郭又繞回來了,她漾出求和的微笑──
「早安。」陸議似笑非笑。
滿臉歉然登時轉成一個沒好氣的白眼。
「早。」她的視線轉向其它方向,以免在鏡面的電梯門裡與他對上。
才一大早而已,他的兩顆扣子雖然還沒解開,領帶已經卸下來了,西裝外套更是夾在腋下,顯然他對上班族的制式服裝仍然努力抵抗著。
她的唇角挑動一下,發覺他在鏡中揚了揚眉,沒好氣地又抿緊。
「昨晚睡得還好吧?」他閒聊似的說,完全不把她明顯的反感放在眼裡。
「托福。」
大樓有六部電梯,為什麼他偏偏要跟她等同一部?
叮咚,還無巧不巧,電梯門開了,裡面沒人!該死,那個小郭跑哪去了?她不要單獨跟他站在侷促的空間裡。
「電梯等人!」小郭匆匆跑進來了。
她鬆了一口氣。「你的咖啡呢?」
「角落的那家星巴克沒開,我只喝那家的咖啡!」小郭苦著臉回答。「陸課長,早。」
「早。」他隨意地點點頭。
三個人踏入密室裡,讓電梯平穩載著他們上升。
「課長,聽說我們公司要參加『建華工程』的那個標案?」小郭找點話題來聊。
「對。」
建華?葉梓嬪秀眉微蹙。
「建華的標案向來都是有內定廠商的,耶我們公司去競標,還有希望嗎?」小郭替她問出心中的疑惑。
「事在人為。」未定論之前,他不欲多談。
建華工程名義上是民營公司,其實背後有雄厚的黨政基金運作,說它是公營企業也不為過,這一次的競標案,主要是他們打算蓋一座號稱「結合金融及保全系統」的超高級社區,社區內所有公設采自動中央控管,包含無人銀行及保全設施,室內也有許多尖端的全自動設備。
其中,光資訊工程的經費便已高得令人咋舌,因此許多業界人士蠢蠢欲動,無不想搶食這塊大餅。
「可是,課長,我們如果辛辛苦苦去搶標,結果被他們找理由刁難下來──不是很浪費時間嗎?」小郭搔搔頭。
「綁標雖然不合法,但是在競標場上依然很常見,就看大家如何過招了。如果我們一聽到風聲就撤手,耶麼任何案子都做不起來的。」他想做到的生意,向來沒有不戰而退的紀錄。
葉梓嬪掐住自己的掌心。忍住!不要插嘴!那是他們業務部的事,跟她公關部無關。不要理他!
叮一聲,電梯到達十五樓。
「明明知道會被對方故意找碴,幹嘛還陪他們玩?你不如花時間去開發其它更有效益的客戶。」一踏出電梯她就想封住自己的嘴。
@#%*&@……不是說不理他家的事嗎?
「就說我有愚公移山的精神吧!」他怡然踏出電梯。
業務部在左邊,公關部在右邊。大家各走各的路,各上各的班,最好整天都不要再碰面!
可惜她的腳有自己的主張。
「你盡可以去當你的快樂愚公,然而那些審核資格與背景文件都是我們公關部在做的!我們花一堆時間去做會被人家找借口打回來的東西,有什麼意義?這種感覺很嘔的,你知不知道?」
「所以,為了讓我也嘗嘗被打擊的滋味,-不是應該更鼓舞業務部去競標?」他鬆開兩顆鈕扣,袖子也開始卷高。
「你……我才不像你那麼小心眼!」葉梓嬪氣沖沖地頓腳。他不必說什麼惡劣的話,那個神態就是讓人討厭得不得了。
「放心吧!建華起碼在資格標會讓我們過關的,如果在第一關就把其它競標公司都為難跑了,那就太明顯也太難看,他們不敢做到那樣的地步。」趁她還在想話反駁,他悠然拉開業務部的玻璃滑門,半個身體踏入辦公區裡。「資格、規格和價格這三關裡面,也只有第一關的資格標需要麻煩公關部,後面則是我們和資訊工程部的事。你們的那個階段,不會做白工的!」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好像我只要求我們公關部好即可,別的部門我都不在乎!」她一手搭在門框上,一手-腰,看起來就像個即將興戰的女王蜂。
他的表情突然冷冽下來。
「雖然這不關-的事,但我不介意告訴-,建華工程會刁難是一回事,我們有沒有辦法強化自己,讓別人無可刁難,則是我們的問題。如果他們最後還有其它招數替內定廠商護盤,我會因應情況加以反擊,但是參與競標的決定絕對不會變更,慢走!」陸議轉身進入辦公區,把身後的玻璃門拉上。
「啊,」一聲慘叫。
他連忙拉開門,看看發生了什麼事。葉梓嬪抱著左手,痛得蹲在地上起不來。
「嗚,好痛……嗚……」夾到了,痛死人了!
「-受傷了?」他蹲下來,有點擔心。
「不要碰我啦!」她哭著推開他。
「手給我看看!」
「你這個掃把星,我每次跟著你都沒好事!」她拚命掉眼淚,一隻手要伸不伸的。
「我又沒要-跟著我。」他硬把她的手拉過來。
「葉子,-沒事吧?」小郭趕忙跟上來探問。幸好早上人還不多,不然又要製造話題了。
「手指夾到了……嗚……好痛!都是他害的……」她好可憐、好委屈地訴苦。
「-的手沒事搭在門框上做什麼?」陸議無奈地檢查她細皮嫩肉的手,中指和食指的關節都腫起來了。
「你還怪我?你沒事幹嘛那麼用力關門!十指連心,夾到很痛的,你知不知道?」她憤怒地用完好的那隻手拍打他。
「哪有那麼誇張?」指頭是腫了沒錯,但是她也不必哭得像整個手掌被剁掉似的。
他又好氣又好笑。
「課長,葉子天生就怕痛。」小郭趕快補充,省得這兩個人又開始吵起來。
「嗚……好痛……嗚……」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小郭擔心地把她攙起來。
「好啦!別哭了,我帶-去看醫生,打止痛針,長庚醫院就在附近。」
「我才不要打針!」她火速把手抽回來。
「那吃止痛藥總行了吧!」小郭忍下一個翻白眼的動作。
「嗚……止不了的啦!手指痛到快斷掉了,鳴……都是那個粗手粗腳的笨蛋!」她乾脆靠在小郭肩上放聲大哭。
看她哭得痛徹心肺的神情,不像在博取同情而已,她這麼惜皮愛肉?陸議不禁好笑。
「算了,小郭,我載她去吧!」誰教禍是他闖的。
「不要!我每次一接近你就會倒霉,你最好離我還一點!小郭送我去就好。」她火速抬起頭,頰畔還垂著一顆淚珠,看起來嬌憐得不得了。
「今天是我主動來接近-的嗎?」
「本來就是!電梯那麼多部,你怎麼不去搭另外一部,硬要跟我擠這一部?」
這兩個人又要開始幼兒園大班的爭吵了!小郭重重歎了口氣,突然發現自己的使命重大,整個公司的安寧就扛在他的肩上。
「課長,葉子就交給你了。你們快出門吧!看是要去醫院掛急診,或是去生死決鬥,總之,請在人潮擠進公司之前,速速離開。」他悲壯地拍拍陸議的臂膀。
「小郭,你這個不講義氣的傢伙!」葉美人頻頻跺足。
對,沒錯,我就是。郭先生頭也不回地溜掉。
「你幹嘛帶我來這裡?」
葉梓嬪看了一眼左右的幾張空桌位,心裡直犯嘀咕。
方才到急診室包紮完,原本以為他會送她回公司,沒想到他卻在對面的辦公大樓前停下來,領著她直接殺到大廳的露天咖啡座。
她好奇地打量冰櫃裡的蛋糕,哇!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不行,她還在生他的氣,怎麼可以被區區幾個蛋糕收買呢?
「賠禮啊!聽說這個老闆娘烤的蛋糕味道不錯,請-來嘗嘗。」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古怪。
「想笑就笑吧!反正你已經惡劣到底,也不會更差勁了。」葉梓嬪沒好氣地嗔他一眼。
「有什麼好笑的,-想太多了。」他低頭盯著菜單,喃喃道。
老天爺!這真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怕痛的人類。
方纔他們進了急診室,他才講了一句:「她的手指被門夾到……」,她就開始哭了,這次是被嚇哭的,因為角落的架子上擺了一堆「看起來很痛」的醫療器具。
醫生看她哭得如喪考妣,連忙拉起她的手開始檢查。接下來只聽見整個急診室都是她的哀叫聲,其它病人還以為有什麼重傷患上門。
看了半天,只看到兩根略微紅腫的手指,醫生的表情開始變得茫然。
「為了保險起見,照張X光片看看。」會讓人痛到這種程度的大傷,可能是骨頭夾裂了。醫生非常謹慎。
於是,他們又折騰了好一會兒,跑了幾個不同的房間照X光和等片子。
醫生拿到片子,確定真的什麼事都沒有,只是指關節輕微紅腫而已,心頭開始出現上當的感覺。
「好吧,那打一針止痛消腫……」
才聽到這裡,她哇一聲又哭起來了。
「鳴……我都已經這麼痛了,你還要我打針!打針不是更痛嗎?鳴……」她趴在診療桌上哭得聲嘶力竭。
兩個男人滿額頭黑線。
這是你帶來的女人,你跟她說!醫生齜牙咧嘴。
「-不打個消炎針退腫,接下來會痛更久!」他只好接棒。
「嗚……反正它現在已經腫起來,我只要痛這一樣就好,不必再加痛打針那一樣。」她哭到開始打嗝。
「那就吃藥好了。」醫生的嘴角抽搐好幾下。
處置完畢,他連忙趕在醫生決定掐死她、為世間除害之前,匆匆帶著她離開。
天下怎麼會有這麼怕痛的人?唉──
「兩位要喝點什麼?」一位容顏清麗的女人過來接受點菜。
「玉米粉檸檬塔,和一杯焦糖瑪其朵,謝謝。」她粲然一笑,將菜單還給清麗的老闆娘。
「先生呢?」
「黑咖啡。」
老闆娘拿著訂單離開後,他的視線又回到她臉上。
看她哭得這樣厲害,他本來以為她會整張臉都花掉,可是她除了眼紅鼻子紅,艷容依然乾乾淨淨的,沒有化開來的睫毛膏或眼線筆。原來她只是天生五官深邃,其實妝化得並不濃,嗯,好像只塗了口紅而已?
「看什麼看?」她不自在地端起水杯啜了一口。
「沒事。」陸議不想又跟她吵起來,乾脆拿起桌上的報紙翻看。
「有話就直說,幹嘛搞神秘?你就是這樣討人厭!」
「反正我不管怎樣做都討-厭。」他不以為意,繼續翻到二版。
「你少講得一副自己很委屈的樣子,明明是你自己來惹我的。」
「好吧,我又哪裡惹到-了?」他把報紙放下來,準備和她談個清清楚楚。
老闆娘把他們的餐點送上來。葉梓嬪耐心等她離開聽覺範圍,才開始發飆。
「我每次好心幫你們業務部的忙,結果都變成狗咬呂洞賓!」
「-在說標案的事?這件事我剛才已經把立場解釋得很清楚……」
葉梓嬪打斷他。
「誰跟你講什麼鬼標案,我在說我自己。」她用力切一塊蛋糕,叉進嘴裡。「就拿之前那個陳總的事,我好心幫查爾斯去找陳總談案子,陳總衝著我們兩人有私交才答應賣查爾斯一個人情的,結果卻被你說得像我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似的。」
「男人好像都很樂意欠-人情?」他揚了揚濃眉,啜一口咖啡。
「看,又來了!你又在暗示了。」她用力把小叉子放下。「你自己喜歡用那種手段加官晉爵,不表示別人也喜歡好不好?」
「哪種手段?」他揚高一邊的眉毛。
「就是……」她四下瞄了一眼,壓低聲音,「反正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你只是因為……一年前那件事被我撞見,此後才開始找機會報復我。」
「一年前的『哪件事』?」他的眼光突然轉冷。
她避開其鋒,直接數落他的所有罪狀。
「還有,你每次都故意退我的案子──」
「那不是-的案子,是公關部的案子,-只是正好負責當小組頭頭而已。」他怡然拿起她的叉子,偷吃一口蛋糕。
「為難我精心為業務部設計的企劃──」
「如果-是指年初那個千人健行大會,事後證實我說得沒錯,那個時節的氣候並不適合大型戶外活動。」
「還在公司製造錯誤印象,讓人家以為我對你有意思!」砰!咖啡杯重重放下。她最氣的是這個!
「-的態度明確得讓人不可能以為-對我有意思,-在擔心什麼?」
「所以你承認你是故意的?」她齜牙咧嘴。
「哪一次?」他慢條斯理地問。
「當然是一年前的那一次,難道後來還有更多次沒傳進我耳裡?」她突然倒抽了口氣。「真的沒有吧?」他無辜地聳聳肩,只換來她更憤恨的怒視。「陸議,你真是個卑鄙小人,只因為醜事被我聽見,就在我背後玩了這麼多把戲!」
他歎了口氣。「小姐,-贏了,-成功地讓我好奇起來,到底-是如何解讀當年偷聽到的一席話?」
她不是個喜歡揭人瘡疤的人,但是他既然堅持否認到底,今兒個大家就來談個清楚。
「公主年輕貌美,今年芳齡二十六,跟小妹我同年。你們倆男未婚,女未嫁,互相交往沒有不對的,你根本不必避諱!如果你是擔心當年一進來就和公主走太近,會引來非議,時間也已經過去一年了,而且是閣下做得很有聲有色的一年。董事長上一次的月會還特地點名你表揚,你現在公開和公主的戀情,大家只會祝福你們,根本不會想到你有『那樣』的意圖!」
「敢問我有什麼樣的意圖?」他往椅背一靠,兩手盤起來。
葉梓嬪沒被他過分溫吞的語氣騙倒。
「就是……其實這種事也很平常,女人希望嫁個金龜婿,男人也希望少奮鬥三十年,你又不是第一個有這種念頭的人。」專種,-就直接講他想靠女人往上爬,有什麼不對?!她在心裡對自己很不屑。
可是,想歸想,她看過幾次陸議在公司裡發飆的樣子……呃,還是克制一下好了。他以前沒有真正對她凶過,不表示以後也不會。
「少奮鬥三十年?」他的銳眼-了。
「公主多希望嫁給你,將來她念她的設計,你當你的經理,夫妻倆琴瑟和鳴,這樣不是很好嗎?你趁早公開你們的戀情吧!也省得你一天到晚以小人之心度人,老是以為我會出去張揚,處處對付我。」她一口氣說完。
陸議笑了笑,對她勾勾手指頭。
她狐疑地斜睨他,不信任他陰森森的表情。
他再勾勾手指。
好吧!除死無大事。她撇了撇嘴,往桌子中央靠攏。
他的腦袋在兩公分之外停住。
「葉梓嬪小姐,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忘記這件事!」
「喝!」葉梓嬪連忙退開來,活像晚了一秒鐘就會被他揪住脖子扭斷,而他的神情也大有如此做的意味。
兩雙火眼隔著桌案對決。
「葉小姐!」一聲驚喜的叫喚突兀地切進來,餐桌兩旁,以眼神交斗的槍手堅決地保持膠著。
「葉小姐,-還記得我嗎?我是宏達科技的陳文武。」一隻手熱情地伸到桌子中央,打斷他們的凝視。
葉梓嬪心不甘情不願地率先移開視線。
「啊,陳經理,好久不見。」俏容的僵硬在一秒鐘之內消失。
「-今天怎麼有空來我們公司大樓?」陳經理瞄了瞄仍然-眼盯視她的同伴。
「我們剛才上去找人談了些事情,現在差不多要離開了。」她輕快地露齒微笑。「陳經理看起來氣色真好,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帥氣呢?」
幾句招呼,幾個輕捧,男人馬上渾身輕飄飄,又拉著她說了好些個廢話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應付男人對她從來不是難事,只除了眼前這個死相!她把視線轉回他的臉上,他已經換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葉小姐,-的身邊永遠圍滿男人。」
「兩分鐘前沒有。」她甜蜜地侮辱他的男性氣概。
「不要對-自己不知道的事妄下評語。」他挑開一邊唇角。
「彼此、彼此。」
砰,辦公室門以過度的力道關上。
陸議回頭瞪住它,半晌,彷彿為了確定一切在控制之中,他走過去再打開一次,然後平穩地將它關上。
無聲,這一次,他滿意地點點頭,坐回辦公桌後面,拿起話筒按下分機412。
總有一天,他會掐斷某截漂亮粉嫩的小脖子,而為了確保牢獄之災永遠不會降臨,他會努力讓那位葉美人離他遠一點。
「資訊工程部。」
「我是陸議,請問關先生今天來報到了嗎?」
「總工程師的報到程序已經辦好了,他聽說您回到公司,正在前往您辦公室的途中。」接電話的女工程師語音甜美。
「謝謝。」他話筒剛放落,敲門聲便響了起來。「請進。」
「嗨。」身材高瘦的關河直接進入。
「今天還像個人樣,真不容易!昨天是誰那麼惡劣,把你灌醉還扔在深山野嶺裡?」陸議看著他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好不容易才挖過來的學弟。
雖然男人不必太注重外表,陸議仍然不得不說,他這位直系學弟長得該死的帥極了。儘管關河自己也不願意,但是他就是生得一張貌似潘安的俊臉,從小便被一群癡心女糾纏得快發瘋。
他們倆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典型。關河俊美,他粗獷;關河瘦長,他魁梧;關河疏離冷漠,他雖然也不喜歡人群,卻懂得如何應付。以前在校時期,他是關河的直系學長,關河卻天生冷淡,和誰都不親近,昨天他會接到學弟的求救電話,去山上把他載下來,連陸議自己都很意外。
「除了我那個不肖弟弟,還會有誰?」關河的俊顏掩不住慍惱之色。
「令弟不是一天到晚在國外跑?」他笑了出來。
「他剛回國。」
「你又哪裡惹到他了?」陸議忍俊不禁。關河有個作風奇特的弟弟,每次被哥哥惹惱了,又不好意思違反兄友弟恭的原則,找哥哥幹架,於是便會找酒量不好的關河喝酒,等他醉昏過去再惡整他。
「我最近才知道他已經娶了老婆。」關河講起來又是一把火。
「最近才知道?那他結婚多久了?」他饒有興味地問。
「快四年,有一個女兒。」關河毫不隱藏自己的不滿。
「結婚四年和一個女兒?」他大笑出來。「他怎麼不帶老婆小孩回來給你瞧瞧?」
「這就是他昨天晚上把我扔在山溝裡的原因──」關河不齒地學腔,「『老大,這是我的私事,你少問我。』」
陸議大笑,這對兄弟真是太絕了!
「這麼好笑嗎?」關河冷冷地問。
「抱歉、抱歉。」他深呼吸幾下,努力收住笑意,「坐,有幾件公事我要和你談談。」
「我先聲明,我跳過來勤譽是一回事,那幾套自行開發的軟件和加密技術,我不打算把權利賣掉。」關河醜話說在前頭。
「我知道,所以我說服公司采約聘的模式,上班時間以外的開發軟件,版權都算你自己的,但是有幾套系統你得幫我搞定。我們業務部下個月就要出去競標了,資訊工程部的人雖然弄了個雛形出來,卻一直不穩定。」
「恕我直言,資訊工程部的工程師功力淺得可以。」
和這位怪傑的功力比起來,誰的火候都淺得可以。他搖頭而笑。
「不然我找你來做什麼?公司裡只有一堆半生不熟的人在寫程序,苦的是我們這些在外面跑案子的業務。」這是他一年以來最大的發現,也是最迫切需要改善的問題。「我先說在前頭,你將來要離開可以,好歹資訊工程部幫忙整頓一下,我已經說服上頭,放權力給你,你盡量做。」
「知道了。」關河點點頭。
叩叩──
「請進。」他蹙起眉心。
辦公室門打開,葉梓嬪板著一張俏臉探頭進來。
「喂,我剛剛想起來,去看醫生的錢忘了給你,雖然你理該幫我出這筆醫藥費,可是本姑娘不想欠你……」話聲在見到陌生男子之後逸去。
嘩──天哪!竟然有這麼好看的男人?她一口氣梗住。
頎長的身材,炯炯有神的瞳眸,修剪得宜的髮型,找不出一絲瑕疵的俊臉,那副無框眼鏡更增添了溫文儒雅的氣質,這是誰?為什麼沒有人告訴她公司裡有這號再世潘安的存在?
關河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回頭繼續面對學長。
而且他對她一點反應都沒有!葉梓嬪瞪大水眸,美女天生的征服欲發動了。
「您好,敝姓葉。」她婀娜多姿地邁進來,軟軟遞出手。
陸議瞄她一眼,葉梓嬪理也不理他。
「關河。『關河日日悲長路』的關河。」俊美男人面無表情,即使如此仍然帥得讓人心跳停止。
「關河,真是個好名字……」她屏著氣喃喃說。比什麼俗不啦嘰的「路易」好聽多了!
「葉小姐,如果-不介意,我和關先生還有一些公事待談。」陸議突然覺得她的出現非常刺目。
「當然、當然。」她眼也不眨,直直往後退。
她著迷的神情任何人都不會錯認,關河又多了一個褲下之臣了。陸議嘲諷地揚起一抹笑,把辦公室門拉上。
啊!看不見帥哥了。她失望地捧住臉頰。
看看他那副瘦削得宜的身材,俊美無儔的臉龐,文明又帶點冷漠的氣質,這位白馬王子分明是為她而生的呀!
能夠有如許外形的男子,其它女人不會是笨瓜,想必他也同她一樣,是個情場老將吧?所不同的是,男人不像女人那麼麻煩,還有那層很痛的東西干擾。
沒錯,關河必然深知如何開發女性的原始叢林,她毫不懷疑這一點。
就是他了!
儘管只有一-那的目光接觸,葉梓嬪卻深深確信──她找到她命中注定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