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除我!」青青一狀告到父親大人的辦公室,俏臀一沾到椅面便開始氣哭了。
「誰開除-?」安繼方一頭露水。
他也不過一天沒回公司,隔日上班時居然瞧見女兒淚漣漣地愣在他辦公室哭給他聽。
昨兒個她才上班第一天而已,居然給人開除了?是誰這麼大膽子敢開除他安繼方的寶貝女兒?
「還不是那個姓闕的缺德鬼!」她拚命撕扯脆弱的舒潔面紙。倘若拭淚的物品可以換成「紙巾」讓她攻擊,她會更快意。
「闕副總?」安繼刀恍然大悟。如果是那小子,那就怪不得了!
青青誰不好惹,跑去惹他!闕子衿當真卯起來,連堂堂總經理也不得不讓他三分。由於他的辦事態度向來秉持著公私分明的原則,絕不會做出任何無理或有害於公司的決定,因此大夥兒也向來對他心服口服。
顯然闕小子評估的結果,青青入主行銷部被劃入「有害於公司發展」的歸類,所以選擇砍掉毒瘤。
唉!
他當初延攬青青進來,便是起因於將公司大權漸漸移交給新生代,老人家也好退休養老去也。青青雖然個性驕縱了些,論起才華和能力倒也有兩把刷子,他看準了闕小子應該有辦法拿捏她的分寸,所以才放心讓兩雄正式王見王,怎麼轉眼之間就弄到決裂的地步?
新官上任第一天而已!才第一天!闕小子應該不是個如此莽撞而沒耐性的人,他們倆究竟在搞什麼鬼?
「老實承認,-是不是故意去招惹闕副總?」安繼方採取客觀公正的立場。以往他在女兒耳根子前誇賞闕子衿時,青青老愛有事沒事地酸人家幾句,似乎頗不以為然,可以想見這回首先出擊的禍首應該是何方陣營。
「爸!」青青簡直不敢相信。她老爸居然站在敵人那頭質問她。「我哪有做什麼?上班第一天整理辦公室有什麼不對?他憑什麼開除我?」
「整理辦公室也要有個底限呀!-居然把傢俱都給搬來了,不明事由的旁觀者見了,還以為「安心食品」窮到連檔案櫃也買不起,還得請求新上任的員工自行準備。」不是他愛說,寶貝女兒真讓他給寵得太嬌貴了。
「爸!」狂怒的淚浪幾乎第二度淹沒她。「你怎麼可以幫著外人欺負我?不管、不管,你要幫人家討回公道,我不准那個缺德鬼開除我。」
安繼方腦筋轉轉,忽然覺得好笑起來。未曾上工之前,他還得死求活拉地慫恿青青進「安心食品」試做半年,結果才正式上班不到兩天的時間,反而換成她死纏著老爸不能開除她來著。
他開始有點明白闕子衿的手段!
「我看算了。」他假意歎了口氣。「既然闕副總選擇開除-,表示-可能不適合這個工作,我看你還是別回來上班。我當初提議的交換條件照樣兌現便是,瞧-喜歡先出國散散心或成立私人工作室都成,-還是離開「安心」吧!」
青青氣得險些沒暈過去。「爸,你真的要讓缺德鬼開除我?」
開除耶!何等的奇恥大辱:憑她優良的頭腦、絕佳的領袖條件,居然面臨被人開除的命運,她如何能捺下這口惡氣!
「反正-也不喜歡留在公司裡,不是嗎?」他吊著女兒的胃口。
「我現在喜歡了嘛!」向來只有她-棄別人的分,哪容得別人任意放棄她。「不管啦!你去把人家的辦公室要回來。」
「好吧!我先問問看人事室有沒有收到解聘通知。」他裝模作樣地執起內線話筒,撥下分機號碼。
青青密切觀察父親的一舉一動。昨天早上姓闕的撂下大話開除她,她起先還沒放在心上,直到三十分鐘前工友伯伯帶著歉意的眼神鎖上她的辦公室,她終於發覺那傢伙確實玩真的。
她被開除了!幾個鉅力萬鈞的字眼閃電般劈進青青的腦門。好歹她扛著「御聘」的招牌,那個萬惡的匪人居然敢開除她!衝著缺德鬼當眾加怒於她的仇怨,她保證今生今世與他誓不兩立。若非基於維護自己雍容形象的想法,她早已火箭般竄進他辦公室潑硫酸了。
沒關係,她還有王牌!老爸昨天不在,所以缺德鬼才敢放膽欺負她,今兒個他可沒好日子過了。
「嗯,我瞭解。」安繼方掛回聽筒,無可奈何地向她聳了聳肩。「人事主任說,-的解雇命令昨天下午就生效了。」
「什麼?」她當場爆發。「父親大人,你竟然眼睜睜讓外人吃定-的獨生愛女。」
「否則-希望我怎麼做?」他反問。
「當然是去找那個缺德鬼,要求……不,是命令他收回成命!」這種簡單動作還得她教不成。
「如果人家不肯呢?」他故意拖拖拉拉的。「我既然高薪僱請他管理公司,就得尊重他的意見。」
闕小子也未免太賊了,第一天遇見青青就把她吃得死死的,而被吃的對象甚至沒發覺自己掉入人家的計謀。
「奇了,他區區一個副總經理,難道還能騎到你頭上?」她真不懂父親大人在想些什麼。
「-區區一個行銷主任不也騎到我頭上?」安繼方問得她啞口無言。
「我的身份和他又不一樣。」她強詞奪理。
「-希望我幫-要回寶座也成,不過必須先答應我幾個條件。」安繼方乘機開價。
「幾個條件都成,你先把人家的工作討回來!」她絕不能忍受自己被開除的羞辱,絕不能!
「第一,以後-不能仗恃自己是老闆的女兒,在公司裡橫行無阻。」割地賠款,條件一。
「我像是那種仗勢欺人的惡婆娘嗎?」她抗議。
「而且-必須尊重-的上司,也就是闕副總與我。」割地賠款,條件二。
「我……」教她尊重那缺德鬼?只怕很難。不管他,眼前先答應了再說。「好嘛,不過你必須先說服姓闕的為他無緣無故開除我的行為道歉。」
安繼方頭大了。明明她自己理虧,卻要人家道歉,闕小子甘願才怪。
也罷,他只要原封把話傳給闕小子就行,至於如何應付小母老虎就交給堂堂副總經理去照料吧!依他來看,闕小子應付得還算不錯,大可再接再厲。
「好啦!我代替-昭君出塞,進行求和協議,-乖乖等我消息。」
安繼方扛著滿行囊,找人傾倒「垃圾」去也!
***
當總經理碩大的塊頭出現在他的辦公室門口,說真的,闕子衿半點兒也不感到意外。他反而好奇安青青居然能忍耐到下午兩點才委找她老爸出面說項。
砰!門扇慣常以摔合的方式自動掩上。
他掛起一臉清淡淺漠的笑意,靜待對方開炮。
「闕,你倒好,沒事惹得那小妮子跑到我眼前蹦蹦跳、哇哇叫,自個兒卻關在淨土裡享受世界和平。」安繼方脫口先落下一串抱怨。
「可是成果非凡,不是嗎?」他微笑。「你要求我想個法子把令嬡的心綁在公司裡,別盡想著到外頭自行發展,我已經幫你搞定她了。」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老謀深算的狐狸。」安繼方咕噥著。
闕子衿也不過近三十歲年紀,滿腦子精明盤算和心機卻勝過他這個老江湖,也不知道上哪兒學來的。以後他可得警戒一點,別讓青青交到和闕小子同一型的男朋友,否則怕不給對方吃得死死的。
安繼方的算盤打得好。女兒設計的玩意兒玩多了,絕非經營管理的材料,倒是滿適合掌握一些創意概念的業務,因此公司的行政權不妨交給闕子衿照料,日後再將一小部分股份轉賣給他以籠絡人心,至於多數股權仍然留在安氏手中,闕、安兩支合力經營公司,安心食品的未來指日可待。
至於私底下,安繼方承認他曾經考慮過湊合闕和女兒的好事,仔細思量過後卻作罷了。平心而論,他寧可女兒結交一個城府較淺、想法單純的男子,日子才能過得平靜快活。至於闕子衿,這傢伙的頭腦轉折了太多圈圈,絕對不符合他理想中的女婿人選。
「安小姐發完飆了?」闕子衿仍然不改淺淺的笑意。
「沒錯,她甚至發出懿旨,指定你必須向她道歉。」安繼方毫不掩飾自己等著看好戲的心態。「請問閣下預備如何應付她的傳召?」
「放心吧!我會處理得妥妥當當,請總經理不必煩心。」語中涵義表示他不欲再討論這項主題。「半個小時後有一場財務會報,我們核對一下發言資料好嗎?」
***
青青足足等到六點的下班時間,期間幾乎磨壞了總經理室的波斯地毯,辦公室的正主兒終於忍耐不住,匆匆找個借口應酬去了,她仇人姍姍來遲的身影方才入映她的眼簾。
若她期待自己劈頭聽見的頭一句話是:「安小姐,非常抱歉,昨天我不該無緣故地開除-,請你接受我的歉意。」那她可就把世界想像得太美好了。
「走吧!」闕子衿推門向她做個手勢。
「走去哪裡?」青青打量他的眼光充滿敵我意識。
「吃飯。」他的表情還算和藹可親。「-一定餓了。我知道一個地方的廚子手藝還算不錯。」
嚴正拒絕的辭令率先湧上她的腦海,然而螓首甫偏向右側二十五度角,正要搖回左際時,老爸的叮嚀倏然飄回她耳畔。
──別忘了給人家一個道歉的機會。
對了,既然自己提出缺德鬼必須向她低頭的和議,沒理由不陪同他去一個適合致意的場合。再者,他肯出面要求請她吃飯,態度上的求和意味已經表現得相當明確。
「好吧!」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拾起尼泊爾風味的織布包包,隨他一起離開大前線。
一個小時後,闕子衿再度丟給她另一項意外。
青青微張著錯愕的櫻唇,呆視著前方五步遠的獨棟小小洋房,終於明白他口中有著好廚子掌廚的「地方」位於何處。
他家。
闕紙巾居然引著僅僅謀過兩次面的仇人上自個兒家來吃大餐。他的思路究竟依循哪種詭異的頻道運行的?
「媽,我回來了。」他自在地拉著她踏進家門,無視於大美女木楞楞的傻相。
兩人穿過四坪大的小庭院,進入采光充足的客廳。
玻璃門一拉開,咖哩雞的純濃香味漬染了每一顆空氣分子。青青立刻聽見自己不爭氣的肚皮響出咕嚕嚕的戰吼。
客廳的佈置並不特別豪華,約莫七、八坪吧!紅木質地的座椅和小茶几擺列於玄關左側,牆上懸掛著兩幅張大千仿作,幾上陳放幾格家庭照片。餐室與客廳相連,紅木桌上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品,以味道判斷應該是味增湯。
大體上而言,闕家的格局與普通家庭並沒有太大的差異,當然也夠不上她老家和她私人公寓的豪華。
可是,這股靜謐的氣氛很吸引人。
青青深呼吸一下,彷彿感覺到自己嗅入濃濃的「家庭」味道。
她母親去世之前已經與老爸分居了十二年,雖然老爸不減疼愛她的心腸,然而他成天忙於公事應酬,難免會冷落了女兒,而且一個缺了女主人的家庭感覺本來就少了幾分溫柔安詳的氣氛。
她忽然開始羨慕姓闕的,因為他擁有許多她一直不曾得到過的溫情。
「回來得正好,幫媽媽把冰箱裡的牛柳拿進微波爐解霜。」柔甜的女性嗓聲從廚房的方位晃蕩出來。
光聽喉音判斷,她會誤以為對方只有三十多歲年紀,不像個兒子已經成年許久的老年婦人。
「媽,我帶了個朋友回來,-先出來認識一下。」闕子衿示意她坐入客廳的紅木椅上,嘴角帶笑。「安小姐,-想喝點什麼?烏龍茶或是可樂?」
可能是離開公司場合的緣故,他嘴角和眉心緊陷的紋路消失得無影無蹤,看起來年輕了不只五歲。
原來羅-副總也有軟性的面貌,她發覺自己不那麼討厭他了。
「可樂。」她是標準的可樂兒童。「還有,叫我「青青」就可以了,你不用忙著招呼我。」
她不自覺地客氣起來。奇怪,一個人怎麼可能同時覺得放鬆和彆扭?
「好久沒見你帶朋友回來了。」廚房的女音逐漸飄向客廳方向。「是誰呀?你的同事嗎?」
嬌小的身影出現在餐桌旁。
青青望見闕母的形容外貌,著實吃了不大不小的一驚。
她真的好年輕!頂多四十出頭而已,眉目白晰清秀,年輕時必定是個出色的古典美人,現在當然也不差。闕母玲瓏的體態並未因為脂肪層長久的堆積而發福,反而頗有葫蘆型的標準身架子,雖然高度只及兒子的下巴,卻無損於她-纖合度的美感。
青青承認她對自己高挑健美的體態相當有自信,然而和對方的細緻秀氣比較起來,忽然感受到自己手長腳長的笨拙。
「女孩子!」鄭清寧看清客人的身份,立刻瞪大驚喜的美眸。「你居然帶女孩回來吃飯?」
言下之意,闕子衿似乎從沒帶女性朋友回家用餐過,那他為何邀請她首開先例?真是古怪的男人!
「這是我媽,別看她保養得好,她已經跨過五字頭門檻了;媽,這位是公司的新主管青青。」他簡短地為兩位女士介紹完畢,接著大大方方地奴役她。「青青,-幫我把牛肉拿出來解凍,我先上洗手間。」
而後消失在浴室裡。
慘哉!她眼望闕媽媽的眼眸綻亮出光彩,立刻明白缺德鬼頤指氣使的陣仗更加深了老人家的誤會。
「青青,-和子衿認識多久了?」鄭清寧熱情地招呼她坐下來,舉止間儼然有款待未來媳婦兒的意味。
這個該死的害人精,每次都令她陷入有口難辯的境地。
「呃,不太久。」今天才第一天而已。
「可以想見子衿一定對-的印象很好,才會把-帶回家來讓我認識。」鄭清寧的眉眼笑得既開心又滿意。
「呃,這個……大概吧!」她不敢告訴長輩,他們倆昨天才吵完一頓架。「伯母,我來幫-準備晚餐。」
只好轉移話題,乃為上策。
結果,她踏入庖廚內,瞬間後悔了。拜託,她連煎個蛋都得依照食譜指示說明,還能幫得了啥子大忙?
「子衿最喜歡吃我特製的咖哩雞,待會兒我把食譜寫給-,-回去可以試做看看。」鄭清寧開始灌輸她一堆「子衿喜歡吃這個、子衿不喜歡吃那個」的概念。
青青聽得暈頭轉向。闕子衿的口味與她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她管他那麼多!偏偏那傢伙上完洗手間,自顧自坐在客廳裡看七點新聞,一副大老爺等著家中女人把晚飯端出來的安適姿態,絲毫看不出進廚房解救她的意思。她到底算什麼?主客還是主婦?
主婦?她趕緊將這個名詞驅逐出境。
而且,直到她意識過來之時,她才發現自己真的把闕子衿的飲食偏好記牢了。簡直有病!
「好啦!炒成金黃色就可以起鍋了。」鄭清寧好心地教導她完成蔥花炒蛋的神聖大業。
雖然腦裡覺得莫名其妙,她仍然為自己獨力成就一道世間名菜而得意非凡。
「吃飯了。」她開開心心地端著炒蛋上桌,不忘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嗯,色香味俱全。天下第一蛋,無人可比。
「好香。」大老爺上桌,就著氳氤的炊煙深深吸了一下。
「你嘗嘗看炒蛋的味道如何。」青青自動自發將筷子遞進他手裡,亮燦的眼眸期求讚許。
「不錯,很好吃。」他捧場地點著腦袋瓜子,硬將暗藏的蛋殼碎片吞進肚子裡面。
「真的?」她燦笑得彷彿手藝受到丈夫稱賞的小妻子。「這道菜是我親手炒的唷!」
「嗯,-很有潛力。」他毫不吝嗇於稱道她的才華。
她馬上對闕子衿另眼相看。這傢伙還算有眼光啦!既然如此,她可以不去計較他的修養問題,以及他得罪她的細枝末節。
雖然青青從頭到底擺脫不了莫名其妙的疑惑,但這頓晚餐仍然帶給她深切而窩心的感受。
原來,和諧的家庭晚餐,便是這種滋味──
***
初夏的夜晚,氣候溫和如水,雲破月來花弄影,搖曳如細浪的枝影投灑在人行紅磚上,抖落一地平和。
「很棒的晚餐,謝謝你。」青青站在公寓底下的大門口,審視著低她兩階的俊雅剪影。
短短一個晚上的相處,闕子衿留駐她心中的印象已產生劇烈的轉變。
儘管在公司裡鐵面無私,他亦有人性化的一面。家庭生活中的他,會挑食、會開玩笑、討厭做家務、有點大男人主義,感覺起來就像個有血有肉的真人。而且,很容易挑動女人心靈深處的母性。
他是如何周旋在「冷面羅-」和「家庭男人」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卻又能如魚得水的?
兩人沉默了片刻,她再度開口,話聲有些遲疑
「你要不要上來坐坐?」不知如何,她還不想太快和他分手。
「不,現在很晚了,-上去休息吧!」連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格外和煦溫柔。
青青再起一個新話題。「整個晚上都沒看見令尊。」
其實她已經納悶了好久,只是不好意思在餐桌上提起,生怕觸動某種她並不清楚的家庭心事,譬如說,他父親已經去世之類的。
「我父親正在住院。」由於闕子衿背對著路燈,所以她無法看清他的容顏。
「他的病情還好吧?」她提醒自己找個時間去探望對方,畢竟大家都是同事,互相關心也是應該的。
「再好也就是這個樣子了。」寬偉的肩膀起伏了兩下。「他十一年前出了意外,變成植物人,此後一直沒有起色。」
「真的?」她微覺抱歉。幸好剛才識相地沒在用餐期間詢問起來。「難怪伯母的神情會流露出不經意的憂鬱,她平時一定很寂寞。」
「公事比較清閒的時期,我會盡量回家陪她。」其它時間他則住在市中心租賃的公寓裡。「對了,鑰匙給。」
一道亮著銀光的亮弧線畫過沉暗的夜色,弧線尾端結束於她的柔荑。
青青接住他-過來的物品,細看之下,是一把鑰匙。
他們也不過才認識兩天而已,這麼快便交換公寓鑰匙,不會吧?
「這個……」幸好暗夜遮掩住她尷尬的紅潮,希望闕紙巾別誤以為剛從美國歸來的女人都具有開放的男女觀念。
「-的辦公室。」他的雙手插進口袋裡。
「辦公室?」辦公室和公寓有什麼關係?
「-的辦公室上鎖了,記得嗎?」他的語氣開始洩漏出笑意,彷彿摸中她腦中胡思亂想的有色念頭。
「哦──記得記得。」她恍然大悟。
真是的!糗到了。
「趕快上樓吧!我也該走了。」他忍著笑意,轉頭邁向街角的富豪三二0。
一股難以言喻的衝動趨使她叫停闕子衿的腳步。
「闕!」趁他回頭,青青一個箭步衝下台階,疾飛到他的面前。「對不起……我不該在公司裡和你大吼大叫,害你為難。」
然後,輕淺的甜吻迅速印上他的臉頰,在他能反應過來之前,蝴蝶般倩影再度翩翩飛回公寓的入口。
然而,她沒龍躍上歸家的門徑,纖臂已經被一隻鐵腕箍住。
她訝然回頭。「怎麼──」
溫暖的唇瓣輕輕刷過她的紅唇。
這下子輪到她愣愣地無法反應過來。趁她發呆的時候,闕子衿再偷得一個淺淺的頰吻。
「只是回禮而已。」他的嗓音粗嘎了幾分。
月光映入兩雙清澈的眼底,再同時反射出同樣灼烈的光華,四道琉璃般的神彩交錯成鮮麗的火花。
這是她記憶中,再也無法忘懷的涼夏之夜。
***
此後,很自然地,她和闕子衿漸漸走在一起,旁人也理所當然地視他們為理想的金童玉女,雖然安繼方仍然站在「不贊同」的立場,偶爾還會想點小伎倆阻撓他們約會,但一切無傷大雅。
白天在辦公室裡,她仍然習慣對他大吼大叫,自己斥責得面紅脖子粗,然後被他沉穩自製的神態氣個半死,而喝罵聲卻往往中斷於他猝然封上來的嘴唇──這男人完全曉得利用何種方式讓她住口。
晚上,除了出外用餐之外,他們常會待在其中一人的公寓裡,聽聽音樂、聊聊心情,共享一段親密體己的時刻。
三年了,神仙眷屬般的三年。
他們各自擁有獨立的軌道,卻又交集著密不可分的生活圈。
直到最近,青青逐漸察覺到,日子雖然過得美好,一種空虛的滿足感卻從心底深處悄悄浮上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