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少貞會在今夜失去她的處女之身。
當然,事情不見得會發展到那個地步,然而未雨綢繆總是好的。
作下這個決定可不容易,一切還得天時、地利、人和等各方面都搭配得恰恰好才行。根據她得到的最新情報,那個日本鬼子千草耕治今晚投宿在喜悅飯店,恰好是她的死黨家族經營的連鎖企業。
難得碰到一個內神通外鬼的機會,如果不善加利用,老天爺一定會吐她口水。但是吐她也就罷了,如果誤濺到旁人,她可多添了一條罪孽。
"你確定這做妥當嗎?"話筒彼端傳來摯友的關切。
黃少貞看著鏡中的自己,眉宇間洩漏了她的憂慮和不確定。
"當然。反正又不是我親自出馬,只是找個'上班女郎'出動而已。"她太慶幸自己不必當面對好友撒謊。
"說得也是,如果換成你扮演色誘女郎,那些男人不但不會產生性衝動,說不定還會性無能。"馮清若送她一記暗箭。
"阿若,我拜託你!"黃少貞秀麗的眉心蹙緊。"你從小就喜歡挖苦我,挖到七老八十了還不過隱?"
"我有什辦法?你也不看看自己!一副聖潔清高的外表,活像高高在上的官夫人,那些男人隨便看你一眼都會閃著眼睛!"馮清若哼了一聲。"你最好有心理準備,將來不論嫁給誰,那個倒霉的傢伙準會得陽痿。"
死黨一口氣道出黃少貞的心酸。
好吧!生成一副"尊貴、有氣質"的儀貌,難道是她的錯?
只要她靜靜不說話,嘴角的弧度微微撩高,下顎再輕抬十五度角,那種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貴氣,活脫脫就是個"官夫人"的最佳形象。若再穿裹上高雅的旗袍,即使出席任何領事館的宴會,說服賓客她是某某大使的夫人,也決計不會引來任何懷疑。
若說她出身於財閥世家,從小受環境熏陶,這份華貴氣質還來得有道理一些。可是,抱歉了,她的家底子再平凡不過。父親退休之前擔任商船公司的大副,母親來自尋常百姓家,和小門小戶的家庭主婦沒什不同。
尊貴的外貌帶給她的煩惱多過於好運,最血淋淋的一個例子就是──從來沒有男同學敢追求她。
男生之間流傳著根深底固的刻板印象──黃少貞那條大魚,市井小民伺候不起。
於是,當同齡女生發出愚蠢的咯咯笑聲,與小男朋友打情罵俏的時候,她形單影隻的泡在圖書館裡,翻閱"一百個不需要男人的理由";當女孩子下課後圍著那個昨天失去初吻的幸運者,一臉欣羨的聆聽對方炫耀時,她正獨立製作著被所有人遺忘的牆報,主題是"學生應該專心唸書"。
從小到大,她受夠了外表所帶來的孤離滋味,卻又不知道如何擺脫困境。十六歲那年,如果不是馮清若以一顆排球將她打進醫療室裡,她可能連一個談得來的朋友都沒有。
怎想著想著,竟開始自憐了?黃少貞重重地歎了口氣。
"算了,我們不必再討論我了。告訴我你那方面安排得如何?"
"一切妥當。千草耕治今天下午住進十六樓的一六0二號房。晚上十一點,你直接把人帶上他的房間,叫那個女人告訴千草'是朋友安排她來的'。"馮清若向來請求簡潔俐落的辦事效率。"我已安排好一個收尾的內應,這個人以前和千草有過生意上的往來,事後會打電話給千草,說是慰勞他旅途辛苦,自動替他安排了一個餘興節目。裡應外和,絕對不會露出馬腳。"
"等一下,櫃檯人員會不會把我們攔下來?"她久仰喜悅飯店的門禁森嚴。
"今天值班的阿亮識得你是我朋友,不會盤問的。"馮清若信心滿滿。
"那就好。"她深呼吸了一口氣。
"貞,你確定這做真的有用嗎?"馮清若的聲音仍然有些半住半疑。"對於來歷不明的DNA證據,法庭不會採信的。"
黃少貞沉默了半晌。
"法庭採信與否還在其次,我堂妹不願意把這件你權糾紛鬧大,讓家人在鄰里間顏面盡失,所以我們也沒有什機會走上司法途徑。"她無奈的回答。
馮清若又有異議了,"你堂妹不肯上法庭,那就算媽得千草耕治的DNA檢驗結果,又有什作用呢?還有,如果千草耕治真的不是孩子的父親怎辦?"
"我相信我堂妹的說法,千草一定是孩子的父親。證實之後,即使他不肯承認,我們也會將資料送給他日本的家族。千草家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他父親又是日本國會內的重要人物,鬧不起兒子在國外藍田種玉的醜聞。"
"所以你就自己設法弄到他的……'檢體'?"馮清若仍然無法相信她會想出這霹靂的點子。"不過,幸好你雇了真正的應召女郎去騙取,即使事情不成,你也沒有損失。"
"噯。"黃少貞含糊的矇混過關。
其實,她的確想親自出馬。她不能冒險將工作托付給其它人,尤其是無信譽可言的應召女郎……誰知道對方明白就裡之後,會不會把這樁"取得檢體"的內幕作為日後勒索的工具。
不!還是靠自己最保險。
黃少貞鎮定地望著鏡中的自己。
既然千草耕治管不住自己的褲檔拉鏈,他就必須為自己的輕忽,以及為她堂妹所受的屈辱付出代價。
突兀的口哨聲嘹亮了喜悅飯店的貴賓室。在正式場合,吹口哨向來被視為不莊重的行為,然而飯店的工作人員都沒有勇氣糾正這項失禮。
青天高高,白雲飄飄,太陽當空在微笑……
主旋律騰上法式圓頂天花板,彈向棗紅色的天鵝絨落地窗簾,一聲疊上一聲,形成絕佳的立體聲環繞效果。每一聲輕揚的音符,都像一柄諷刺的利劍,深深刺進禮賓部經理的心房。
工作人員冒險地偷瞄一眼重量級VIP的表情,陰雲密佈的五官昭示了他惡劣的情緒。
吹奏了幾首曲子後,口哨聲終於嘎然而止。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訂房被取消了?"冷沉的聲高速出自於石籐靖和口中,陰沉的神色讓下顎中央那道溝痕顯得深刻。
他兩個月前預訂好的房間,居然被別人截足先登了!他必須淪落到某個不知名角落的爛套房裡。他簡直不敢相信!
喜悅飯店的高級職員每年固定接待他七次以上,這四年來已經熟稔得足以明白一個事實──石籐靖和開始吹口哨的時候,便是他極度不悅的時候。
對於一個過去六天、馬不停蹄跑遍東南亞三國七個分公司的男人而言,他該死的有權利不爽到極點。
"不……不是的。"經理掏出手帕,擦去額角的汗水。"石籐先生,請多給我們一天的時間,明天正午一到,您一定可以順利住進一六0二號房。"
房務部主任連忙補充幾句,"敝飯店前幾天剛起用一項新的計算機系統,房務人員還不是非常熟悉操作方式,才會誤把您住慣的一六0二號房登記給另一位房客,這一切都是敝飯店的疏失。為了彌補您的不便,我們願意給您另一間更高級的住房,希望您能滿意。"
"我不要另外一間更高級的住房!"震怒的低吼猶如來自於閻羅王的令召。"如果我想住高級套房,當初就會要求秘書預訂總統套房,可是我喜歡一六0二的視野和角度,就這簡單。"
禮賓經理瑟縮了一下,瞄向石籐靖和的蒲扇大手,猜測那只揉撫額頭的鐵掌何時會握成拳頭,擊向某個倒霉鬼,畢竟石籐靖和陰晴難測的脾氣可是出了名的。
說起"歐亞科技"與石籐家族的名字,沒聽過的人大概都作古了。由日本石籐一氏領軍的"歐亞科技",近年來已經成為高科技國中的傳奇之一。
遠在二十幾年前計算機市場開始興盛時,大多數公司都執著於硬體設備的製造,"歐亞科技"卻力排眾議,相準了有朝一日軟體將主宰硬體。於是,他們推出第一波的商用軟體攻勢,成功的將"歐亞科技"推上亞洲的計算機龍頭地位,與美國的"微軟公司"凜然對望。
四年前石籐靖和說服家族掌門人──他的父親石籐老先生,表示"高科技研發"將為公司帶來更龐大的利益。於是,"歐亞科技"進一步跨入高科技產業,積極拓展科技發展的顛峰。
孰料,三年前一場毫無預警的心臟病只熄了老掌門人的生命之火,經營重擔霎時落在獨子石籐靖和的肩上,"歐亞科技"自此進入一人獨大的經營策略。
"歐亞科技"與喜悅飯店長期合作,凡是該公司員工郵差外宿,幾乎皆下榻於喜悅飯店位於當地的邊鎖飯店,他們得罪不起"歐亞科技"的龍頭老大。
關於石籐靖和的傳聞很多,絕大多數與他的性情有關。
據說他曾經取消在印尼的一千萬美元投資,只因為對方的商業代表言語不得體,打高爾夫球時講了一個極端侮辱日本人的黃色笑話。
據說他也曾在盛怒中,一拳打斷美方代表的門牙,只因那個洋鬼子對他的女秘書毛手毛腳。
當然也有他龍心大悅的時候。
他曾經包下日本一間大型遊樂場,讓貧苦兒童度過生平最快樂忘憂的一天。
他敢曾投入巨額資金,預備興建一座芯片工廠,卻在動工前三天緊急叫停,只因那塊建地被證實是特殊候鳥的棲息地。
就因石籐靖和的喜怒於樂沒有一定的邏輯可循,他才會成為商場上的難纏人物。
然而,有一件事是無庸置疑的──只要情況開始發餿,必定由他知名的口哨聲揭起衝突的序章。
中國人"相由心生"這句話已經流傳了五百年,自然有幾分真實性。像石籐靖和這種硬底子的男人,配上剛強不屈的五官幾乎是天經地義的。
他五官中最醒目的部分就是那雙濃眉,又粗又黑,看起來就不像什善良老百姓;頭髮根根似鐵,所以多年來一直保持比平頭更長一公分的短髮造形;再加上他承襲了石籐家的壯碩身材,一百八十二公分的高度不算太稀奇,但是橫向的肩寬挺適合去打美式足球。
總而言之,用"又臭又硬"四個字來總結他的人格特質,料想不會引來太多爭議。
哪天不經營計算機公司時,他很適合到影藝界軋一腳,扮演山口組老大。
"我不在乎你們用何種方法,反正替我把一六0二號房換回來就是了。"該死的!
他有認床的毛病,除非待在熟悉的環境裡,他才能好好睡上一覺。
經理和主任與望一眼,兩個人很有默契的走到旁邊分享悄悄話。
"經理,不如我們和現在的房客商量一下,請他換房間,大不了送他一晚免費的住宿。"主任低聲建議。
"對方如果不肯呢?"經理有些擔憂。
"再奉送早、午兩餐,他總該肯的。"主任清清喉嚨。"現在這個問題是出在飯店方面,我們有義務滿足每個客戶的需求。為了飯店的聲譽著想,小小的損失也是應該的。"
"可是,對方如果臨時有訪客……"經理又一遲疑。
"所有訪客必須透過櫃檯通報才能上樓,我們先知會櫃檯一聲,說一六0二號房已經換成石籐先生,這樣兩方人馬都不會錯過各自的訪客,豈不是兩全其美?"
"很好,你不愧是細心體貼的員工楷模。"經理感慨的拍拍他肩膀。
兩個人很合理的為自己的畏縮找到台階下。
"石籐先生,請您稍事休息片刻,工作人員很快便會為您處理好換房事宜。"經理走過來回報,並且向一位房務使了個眼色。
三十分鐘後,瀕臨爆發邊緣的石籐靖和成功地要回了他心愛的一六0二號房。
目前為止,一切進展得相當順利。
黃少貞順利通過櫃檯人員那關,他們識得她是老闆千金的好友,沒有多盤問。
上達十六樓之前,她先到餐廳吧檯點了一小杯龍舌蘭灑,讓狂怦的心律調回正常的速度。對於一個滴酒不沾的人,一杯與一整瓶酒並無差別,都足以擺平她。她有點醉了。酒意稍微麻痺了她的神經,讓她轉頭落跑的念頭遲緩下來。
黃少貞就著電梯的鏡面牆審視自己。
她已經盡可能把自己打扮得妖魅冶艷了,豐潤的青絲往上攬高,用玳瑁髮夾鬆鬆地綰住,兩綹小鬈絲竽落在肩上,襯脫出柔滑白嫩的頸項。
改良式旗袍包裹住她的嬌軀,高領剪裁看保守,實則不然,因為整件旗袍以黑色薄紗製成,裡面原本還有一件同色系的天鵝絨襯底,可是為了達到"浪蕩女妖"的目的,她舍內襯而不穿,只在外面圍了一條長披肩。一旦把披肩拿下來,曼妙的曲線一覽無遺。
她特地選購了最濃艷的彩妝色系,火紅色的唇彩,咖啡色的眼影,摻了銀粉的腮紅。
今夜的她不是大學裡的國文講師,而是月曆上的香艷女郎……起碼她希望如此。
"我犧牲得夠徹底了……那個日本鬼子若是不上鉤,我也黔驢技窮了。"她喃喃對鏡中人自語。
"叮咚!"清脆的鈴聲聽在她耳裡卻像喪鐘。
"十六樓到了。"電梯小弟愉快的說。
黃少貞倏瞪著電梯外面,兩隻腳卻釘在地上般,動彈不得。
"小姐?"耳旁響起小弟的詢喚。
"喔……對不起!"她連忙跨出電梯。
無邊無際的慌亂突然從四面八方圍過來。
"不行,不能慌。"她的手指甲刺進掌心裡。"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回頭也太晚了。"
黃少貞,振作精神,一個晚上很快就過去了!她暗暗替自己打氣。
一六0二號房位於走廊末端,正好是L型建築物的轉角。這一翼較為短小,只規劃了一間住房。
她瞪著黃銅鑄的"1602"門牌號碼,足足又呆凝了五分鐘,才抬手敲門。
叩叩叩!
房間內,一室闋黑。
銀亮的月光透過落地窗,灑入淡白色的光芒,也浸浴著長椅上盹睡的形影。石籐靖和驀地張開眼睛,就著夜色瞄一眼腕表,時針分針形成大鈍角,指著十點半的位置。
叩叩!另一響輕敲告知他噪聲的來源。
他今晚並沒有預定訪客,即使有,也不可能約在即將入了夜的子時。
叩叩叩!第三次響聲又傳來。石籐靖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不慎踢倒腳邊的空酒瓶。
該死!剛才邊忖思公事,邊喝點小酒,竟然不知不覺就喝掉一瓶雪利。他的酒量甚豪,不過在疲憊的催酵下,腦袋已經有點沉重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重新穩住自己,緩緩走上前應門。
一陣酒氣撲鼻而來。
黃少貞的心跳開始失速。門開的一剎那,所有想像忽然惡化成真實的鬼魅,一一朝她沖噬過來。
她即將進入一間烏漆抹黑的斗室,把自己的身體當籌碼,交給一個陌生男人。如果他是個性變態怎辦?
"你是誰?"粗魯的詢問帶異常口音,聽起來有點大舌頭。
黃少貞悄悄倒抽了一口氣,好……好剽悍的男人!
她並未見過千草耕治,但是想像中,他應該有著日本人的典型長相,應該是單眼皮,一嘴爛牙,矮小,猥瑣……呃,她承認自己有一點偏見,可是決計想不到,實際上的千草耕治足足有她兩倍大。他的體格結實,肩膀幾乎塞滿整個門框,完全顯露出成熟男人的強壯。她一百六十五公分的身高不能算矮了,卻硬是比他低了一個頭。
而且,他也比他想像中年輕。就她所知,千草耕治即將邁入四字頭,但眼前的男人卻保養得出奇良好,說他不到三十五歲,一定不會有人懷疑。
"我……我……"她的心臟強烈跳動。"我是……"
不該是這樣的,千草耕治應該既猥瑣又好色,有著豺狼一般的小頭銳面,不該是眼前這個高挺優雅的男子。
他會讓她全身而退嗎?
天!如果這個女人能把嘴巴閉緊,收起那副呆相,她其實長得還不錯。石籐靖和皺眉想道。
她的五官很清麗細緻,一對杏眼呈完美的橄欖形,瞳仁水亮水亮的,頗有幾分靈動的氣質。
他的眼光下移,來到嬌軀部分。漸漸的,緩緩的,一抹純男性的興味光芒取代了嚴厲。
嗯……不壞。
黃少貞順著他的眼光往下看了自己一眼,倏然想起今晚的來意。而千草耕治並未使用真實姓名,所以她不能直稱他千草先生。
"我……我是……"她聽力擠出性感小野貓式的甜笑。"我是您今夜的夥伴。"
石籐靖和微微鹹到失望。原本是那種女人!她的氣質實在不適合在風塵中討生活。不過話說回來,以她的條件,隔不了幾年,應該就能拐到識貨的富商包養她。
"你為什認為我今夜需要夥伴?"他的寬肩斜倚著門框,好整以暇的反問。
"呃?"黃少貞吐不出話。不是他喚"小姐"來的嗎?
低沉的笑聲震盪開來。"我猜我一定剛入行不久,實在青嫩得可以!"
"您到底請不請我進去?"她有點惱了。原本是測試她來著,害她嚇了一跳,還以為走錯房了。
"嘖嘖嘖,有爪子的。"他側過身子讓開一條小信道。有何不可?這女人想必是原本的房客喚來的。她們只要有生意做,客戶是誰應該沒有太大分別。
黃少貞謹慎地瞄一眼黑濛濛的室內。這間房室的擺設與大多數旅館相去不無,特色在於整面的落地門窗,將海港的夜景一覽無遺。
他很不君子,故意橫住大半條路,讓她非得從他身旁擠過去不可。硬跨過去時,兩人的身體無可避免的碰觸到。她隱隱約約聽見他滿意的咕噥聲。
石籐靖和關上門的同時。順手點亮檯燈。兩盞米黃色的小燈在她身旁晃亮,從他的角度,正好將紗衣下的完美曲線盡收眼底。
這女人簡直是極品!他暗暗讚歎。憑著清麗動人的臉孔,以及那副曼妙的身段,她足以走入高級社交場合,絲毫不遜於達官顯貴的夫人。可惜啊!造化弄人。
"你正在喝酒?"黃少貞眼光一掃,瞄到地上的空酒瓶。
"放心,對我待會兒的'表現'不會有影響的。"他嘲弄的挑挑眉。"你想來一杯嗎?"
她遲疑了一下。"好的,謝謝。"
或許今晚的第二杯酒下肚,她會麻木得無暇恐懼。
石籐靖和從小酒架上取下一瓶波本,為兩人各斟了一杯。
她呷了一小口,讓酒汁緩緩燒灼食道,呼吸終於平順了一些。
一回眼,看見她靠著床頭櫃坐回床上,兩隻手交疊在腦後。襯衫敞開三顆扣子,呈現一大片古銅色的胸口。從他身上迸射出雄性動物的生命力,幾乎像有形的箭,射向她的四肢百骸。
炯炯有神的眼眸清楚顯現他的慾望。奇異的是,他的眼光並不讓她覺得淫邪。
"你打算一整個晚上站在那裡嗎?"一抹戲謔加入原先的情慾。
該死的!他竟然覺得她很好笑。
"你要不要先洗個澡?"她敏銳的感受到自己的嬌小和脆弱,試圖在想出下一步之前爭取到更多時間。
"我已經洗過了。"石籐靖和盡量克制自己別笑出來。這緊張的應召女郎倒也突罕見,她以為他是條子假扮的嗎?
"我……我想洗!"她不由分說,快速閃進浴室把自己反鎖在裡面。
喝下第二杯酒真是天大的失策,害她的腦筋混沌沌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褪去衣物,扭開蓮蓬頭,任由嘩啦啦的熱水流遍她全身,希望能恢復一點神智。
沖完澡後,她面臨第二個難題。接下來該怎辦?他們兩個人都知道她進來洗沐,浴後就該提供"服務"了,她怎能再穿回原來的紗衣?
她別無選擇,拉過門後的浴袍披上,盡量把腰間的袍帶打緊。
經過洗手台前,她下意識望著鏡中的自己,本來以為會看見一張臉色蒼白、惶惑驚慌的臉龐,誰知結果大大令她驚愕。
白皙的臉頰因為洗浴而染上淡淡的粉紅,瞳眸泛出汪汪的水意,嬌慵羞怯的神色簡直就像……像她所扮演的角色。
"老天!"她輕聲呻吟,前額無助的抵住鏡面。
好不容易加強了心理建設,她回到房內,決定照計劃行事──運用各種可行的方式讓他滿足,她便能成功取得"檢體"。
視力尚未習慣光度的轉換,一陣陣熱突然從她的身旁席捲上來。
"我還以為你打算在裡面耗上一整夜。"石籐靖和攔腰抱起佳人,雙雙跌陷進床墊裡。
"等一下……"她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含著波本酒味的吻奪走她一切嘗試。
血液以驚人的速度在石籐靖和的體內沸騰。好久了!距離上一次與女人耳鬢磨已經好久好久,他竟然沒發現自己這想念女人的馨香氣息。
他感覺到佳人在顫抖,故意將她的俏臀按向自己,讓她感受他的亢奮。一陣錦密的顫抖從她身上震盪而來,滿足了他的男性心理。
她的唇柔軟而甜美,仿如可口的棉花糖,引誘人多咬幾口。他緩緩加重吻的力道,迫使她的朱唇敞開。
浴袍的結已鬆開,他的手溜上如絲如鍛的雪背,猶如撫弄一隻柔順的貓。
黃少貞屏住呼吸,用不著低頭檢查,便知道抵住她小腹的堅硬是什。粗糙的掌心帶來一陣異樣的觸感,她顫巍巍地探吸一口氣,含進他充滿麝香味的體息。他出奇?暮夢牛說破勾乓還傻徘逍碌腦硐鬮丁?
她輕啟朱唇想說些什,吐出的卻是一句輕吟。
與他的強硬堅實比起來,她就像一隻脆弱的綿羊。
嬌柔的吟哦催發了他迫切的需要,他疊覆上醉人的雪軀。
她的指甲刺進他肩膀,抗議他充滿壓迫性的體重。
"好利的爪子!"低沉的笑聲在他的胸腔內共鳴。
她的浴袍已經完全敞開,他把礙手礙腳的衣物全部褪去,任由它們散落在地毯上。
肌膚接觸到冷空氣時,黃少貞稍微回復一點神智。
在他擁開浴袍前,她忙從口袋掏出最關鍵性的東西──一個鋁箔色裝。
他沒有異議的接過來。
她的腦袋仍然迷離昏沉,呼與吸之間淨是男性化的氣息。心理和生理陷入矛盾的拉鋸戰。心理上,她抗拒身體的防線被侵略;生理上卻不由自主的弓向他,迎接這份刺激的撫觸。
騫然間,一股強大的壓力試圖侵入她體內深處。探測到這股外力,她的肌肉反射性的緊繃起來。
石籐靖和沒有太困難便得到他想要的。她咬著下唇,默默承受了他的進襲。
青春期的小手術使她失去那一片薄膜,也省去了事後向他締造理由的工夫。
她緊閉眼睫,試著讓身體習慣被入侵的感覺。
令人意外的是,他似乎感覺到她的不適應,意很體貼的停下一切動作,等她僵硬的軀體慢慢恢復成柔軟狀態。
她微愕的睜開眼睛,望進一雙黑眸中,了的瞳孔宛如深不可測的水潭,波光流動。黑潭中央突然竄起火焰,越來越張狂,燒成一片口乾舌燥的火熱。恍惚間,烈焰幻化成一條翻騰的游龍,將她扯入無底的深淵……
石籐靖和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
整個宇宙開始激盪。
他猛烈衝撞她的身軀,她只能無助的弓起身,減緩體內那股龐大的壓力。
一陣微妙的感覺從兩人身體的連接處升起,她驚喘一聲,掙扎著不讓曖昧的感覺主宰自己。
雪白的前額凝聚汗珠,她的眼瞼緊合,求求你,快結束吧!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抗拒多久。
騫然間,一陣劇烈的痙攣攫住身上的男人,他仰頭發出沙啞的低吼。
世界又恢復平靜。
她終究是做了!在沒有太多選擇的情況下。
今夜第二次,黃少貞站在蓮蓬頭下,讓水流沖走身上的氣味。
那個日本男人就像一道旋風,漫天襲地的吹刮而來。等風暴過去,事情已經成定局。
她疲憊得暫時無法思考,額頭靠著冰冷的瓷磚,只能讓水流不斷的沖刷身體。
一個吻印上她的肩膀。
她茫然的回過螓首,另一陣風暴席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