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藝廊,原藝廊。
玻璃迷宮,玻璃迷宮。
世界琉璃藝術展,世界琉璃藝術展。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茜希在自家客廳焦急地踱來跟去。最後,她決定這種事還是要問問師父的意見。師父在藝術圈闖蕩比她久,應付這種事比她更有經驗。
雖然那暴躁的傢伙大概又要把她罵個臭頭,不過算算時間,每個月固定的請安時間也到了——好,來打電話吧!
「電話電話電話。」她開始翻箱倒櫃把自己的電話找出來。
最後在一個抽屜角落,終於翻出她一個月才用一次的電話機座。
把電話線接進牆上插孔的時候,她的手心開始汗濕,等電話號碼撥完的那一刻,她連背心都濕了。
茜希硬著頭皮等那一串仿如永恆的撥通音被人接起。
「啊!糟了,忘了注意時間。」現在美國東岸是幾點?
來不及了,電話那端已經被人接起來,那陣讓她頭皮發麻的怒吼聲一路吠了過來——
「誰!」
「哈哈,師父,是我,我是茜茜。」她握著滿手的冷汗,討好地說。
「哼。」那聲氣噴得像龍捲風一樣。
完了,電話那麼快就接起來,而且又是師父親自接的,可見他一定躺在客廳沙發小歇,而她把他吵醒了。
如果要論起床氣排行,她頂多算小咖,她師父才是祖師爺等級。
「那個……師父,徒兒是來跟您例行請安的。」她陪笑道。
「安!」
窸窣撲通一陣悶響,話筒換過了一手。
「茜希。」終於,話筒那端響起一個和善悅耳的女性嗓音。茜希鬆了口氣。
「師娘,是我,我是不是吵到師父睡覺了?」她冷汗冉冉的問。
師娘柔軟的嗓音輕笑起來。
「別理他,只是在睡午覺而已。不過我也該叫他起來吃晚飯了。」師娘親切地問候:「茜希,你還好嗎?台灣的一切都還好嗎?」
「我很好,謝謝。」她加了一句﹕「方婆婆也很好。」
「那就好。」師娘溫言道,「茜希,婆婆年紀大了,我們又住得遠,我哥平時也很忙,沒法子常去看她,只能請你多關照一點。如果有任何需要,隨時打電話過來,知道嗎?」
「不要這麼說,師娘,應該的應該的。」
基本上,這是一種食物鏈的關係。師父是她的恩人,方婆婆是師父的恩人——更確切地說,是師娘的恩人,師父是愛屋及烏,把這個恩攬到自己頭上來報——所以照顧方婆婆自然是她義不容辭的事。
「你可不可以改值口不要再叫我『師娘』,被你這樣一叫,害我都被叫老了。」師娘輕笑。
「不行不行,一日為師娘,終身為師娘。」茜希連連搖手。「那個,咳!師娘,有件事要徵詢一下你和師父的意見。」
「好啊,你說。」
於是茜希吞吞吐吐,把「玻璃迷宮」和原仰的事說了出來。
當初去美國跟師父學藝時,師父原本是幫她安排好了,就留在國外發展,經紀人那些都幫她找好了,是她自己決定回台灣來的。結果現在突然冒出個程咬金,無論如何不能不跟師父他們說一聲。
「玻璃迷宮?原藝廊?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呀!你當然不應該錯過。」頓了頓,師娘說﹕「如果你是顧忌我們的想法,你師父他一定不會有意見,至於我,你別擔心,雖然我自己也在同一行,但經紀人本來就不是我的工作,你只要做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就好。」
茜希鬆了口氣。
「謝謝您。」她誠心誠意地道。
背景傳來她師父暴躁的低吼:「她到底找到男人沒有?我幾百年前就叫她趕快找個男人操他個三天三夜,不然一輩子作品乾巴巴!」
「快了,快了,請師父敬候佳音,哈哈,哈哈。」她一背心冷汗地陪笑,然後趕快掛上電話。
掛了之後還盯著話筒好一會兒,好像要提防師父伸手出來揪她脖子一樣。
確定世界一切平靜,她終於鬆了口氣,把電話再收回櫃子裡。
哎呀,差點忘了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
現在已經八點半,比平時晚了半個小時,不曉得那個「猛胸」還在不在家。
茜希急匆匆把望遠鏡架好,扳好角度對準方向。
入目是一道空白的牆,她只好把焦距拉遠,搜尋一下。
因為望遠鏡上半部有霉斑,她只有一次從鏡頭的邊緣掃過他的臉,不過她對於這個男人的長相、住的是哪一間,又是什麼身份等等的細節都不厭興趣,所以從來沒花時間在觀察其他外在環境上。
她只想看他的身體,他的肌肉線條,他移動的姿態和方式。
在廚房沒找到,往右邊移動一下,客廳也沒人,再往右邊移動一下,房間找找看。
轟!然後茜希整個人著火。
「……」
她口乾舌燥,下巴掉下來,緊緊抓住鏡筒。
那個男人,在家。
而且,他不是一個人。
鏡頭裡的男人側對著窗戶,跪坐在床上,一雙光滑修長的玉腿架在他的肩膀。
「玉腿」,原來膚色瑩潤勻稱的雙腿,真的會有著如脂似玉的質感。
白玉色的雙腿,與古銅色的雄壯男體,交映成最火辣的視覺對比。
他仰著頭,臀部規律地往前挺動,即使距離這麼遠,她彷彿也能聽見他微張的唇間哼出舒暢的呻……吟。
床上的女人被窗台擋住,接著他微微往後退,將女人轉了個身,讓她背對著自己趴伏,自己抵在潔白的臀後,性感的沖……刺再度展開。
這場完美的性愛之舞持續了半個多小時,茜希也呆呆看了半個多小時。
一團團混亂濃烈的色彩在她腦中糾纏,艷紅色,濃黃色,亮橘色!全部是火一般燙到會灼人的色彩,交纏,扭絞,吞噬,一如她方才見到的男體征服女體的影像。
全世界彷彿都著了火。
茜希的靈魂強烈爆發,一如她突如其來的欲……望。
她發現自己前所未有的渴望一個男人。
原仰駛在他越來越熟悉的山路上。
發掘藝術家最真有挑戰性的一段時間,就是從見面到談好合約的這段過程。
藝術家很不可預期。藝術家很善變。藝術家總是放縱自己的情緒,而不是以理智來做判斷。
藝術家經常有著千奇百怪的想法,你必須堅定地站穩腳跟,告訴他們什麼是可行的,什麼是不可行的,同時說服他們以地球人的邏輯,而不是火星人的邏輯來想事情。
儘管對許多人來說,這個過程很痛苦,他卻非常習價,甚至樂在其中。
這就像征服一座高山,在他們成功簽下名字的那一刻,那種強烈的滿足感總是讓他樂此不疲。
可惜自從他決定退居管理職之後,他已經很少做第一線的經紀工作。
直到遇到山上那個女人為止。
方茜希的影像躍入腦中的那一刻,一種熟悉的熱……流在他體內伏動。
他並不是沒有遇過比她更美麗性感的藝術家,但她們和她不一樣。
她們都非常明白自己的性感本質,而且以著藝術家的天性縱容著這份yu望,也因此,原仰一直佫守著不跟旗下藝術家牽扯的原則——任何關係都有可能結束的一天,跟懂得遊戲規則的女人都有可能弄到非常難看了,他完全不敢想像跟藝術家那種極度情緒化的動物會弄成什麼模樣。
方茜希不一樣的是,她對自己的性感一無所知。
她對他的yu望清清楚楚的顯露她的臉上。最吸引人的是她自己發現的那一刻,從一瞬間的慌張無措,到後來的篤定,甚至帶著愉悅地在品嚐著自己身體內的覺醒。
這是原仰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欣賞到一段性自覺的過程,而且,那個對象是針對他。
她甚至懶得遮掩,對他隱藏自己情緒的做法甚至露出不滿,那一刻他差點大笑,又想用力將她扯進自己的懷裡吻住。
她在各方面都是一顆原始未經雕啄的鑽石,而他熱愛挑戰的天性讓他強烈地受到吸引。純真和性感,這兩個完全相反的詞,卻如此協調的出現在她身上。
原仰不斷想著,將她雕啄成鑽石,讓她發光發熱的那一刻,不知會是何等模樣?
車子先經過「田野義式廚房」,他先彎進門口的停車位停了下來,拿出手機按下一串號碼。
一如以往,沒有任何人接聽。
該死!等他正式代理她的那一刻,他一定要把一支手機縫在她衣領上。
他煩躁地爬爬頭髮,看了下昂貴的腕表:十一點,他不習慣這麼早吃午餐,不過,既然來了,再檢查一下他的另一項投資也不錯。
「田野」還未開始營業,幾位年輕的服務生圍坐在一起,等著吃午餐,這裡是供餐的,除了午晚兩餐,下班前還有宵夜。
原仰一進去,小智先看見他,主動站起來打招呼。
「原先生,您來找我們老大?他和二廚正在做我們的午餐,您也一起來吃吧。」
其他幾個員工連忙挪出一個空位。
原仰道了聲甜,坐下來等吃飯。
幾乎是他一坐定,廚房門口便走出兩道人影,手中各端著一大盤面,再加上餐桌已經做好的菜色,足以餵飽一支棒球隊。店裡的服務生年輕力壯,食量驚人,這樣的份量算剛剛好而已。
「你來了。」原野坐在主位上,對堂哥點了點頭。
一群人分了餐盤,氣氛輕鬆地開始用餐。
某方面來說,原野也是個藝術家!廚房裡的,所以他對餐館的經營才如此大而化之。
原何其實好奇很久了,這間餐廳怎麼還沒倒?原仰從打開帳本的第一眼就頭痛萬分。所有的原料都是用最高級的,從國外直接進口,但價格卻只訂在中低價位而已。再加上堂弟讓熟客賒帳,結果更雪上加霜。
他堂弟實在該慶幸自己生來就含著金湯匙,不靠餐館的收入維生,而且還有一個對賺錢駕輕就熟的堂哥。
「新來的會計還可以吧?」原仰看著堂弟。
原野正在夾面的手頓了一頓,臉色莫名其妙變得有點臭。
「馬馬虎虎。」
「雪倫行事穩重,工作能力又強,如果你不喜歡她,等這裡的帳務上了軌道,我再把她調回去。」
原仰在台灣停留的時間,不足以讓他找到一個可以放心委託財務大任的人,他又不信任原野會認真看待這件事,所以最後的結果就是從倫敦總公司調了一個人過來支持。
「再說吧!」他堂弟叉起一口面放進口中。「你什麼時候要回英國?」
「最多再停留三天。」
他十天的休假早就滿了,雖然透過電話和網路處理了一些總公司的事,但許多工作必須親自回去處理才行,不能再拖下去。
他忍不住又瞄了眼腕表。
「你趕時間?」他堂弟挑了挑眉。
「我等一下要上山一趟。」原仰簡單地道。
「原先生,您要去找『陶璃工坊』的方小姐?」小智機靈地問道。
「你知道她還有其他的電話號碼嗎?」原仰問他。
「方小姐有電話?」他堂弟放下叉子。
「她的名片上有電話號碼!」原仰沒好氣地道。
「方小姐有名片?」
連續兩個問句簡直教人氣結。由此可見那女人都是怎麼處理自己事業的!
她絕對需要他!
「老大,方小姐有放名片在我們店裡的櫃檯上,讓客人索取。」小智笑道:「不過她的電話很少在用,大部分都是要訂面的時候才會接上去吧!」
「那她的客人怎麼聯絡她?」原仰皺起眉心。
「這我就不曉得了,大概透過熟人,或自己親自上去吧!」小智聳了聳肩。
這一點原仰倒是從來沒想過,她有沒有可能已經有經紀人了?
「你和她很熟?」他的視線對準了小智。
小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嗚,雖然他們堂兄弟長得很像,可是原仰一直比他們家不苟言笑的老大和藹可親多了,現在他才發現,這位股東大人凌厲起來的樣子,也挺嚇人的。
「還好,就常常幫她送面。」小智抹掉冷汗。「通常我們關店前的最後一單外送,都是她叫的,有時候也會在中午叫面——啊!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通常她吃完麵就準備睡覺了,所以原先生如果要找她,最好現在趕快上去。」
「好,謝謝。」原仰拿起餐巾優雅地拭了拭唇角。
想到有可能得不到她,讓他的心情登時大壞。
無所謂,只要違約金適當,天下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合約。
凌志跑車再度往山上奔去,這回連排氣管冒出來的煙似乎都帶了點火氣。
因為小智說的話,他直接上五樓找她。這種老公寓的好處,或說壞處,就是沒有管理員,而且樓下大門常常就這樣敞著。
叮咚。叮咚。
門鈴耐心地按了幾下,沒人來應門。
她睡了?
「為什麼要找到這女人這麼困難?」原仰再度長歎,又試了一次,還是沒人來應門。
他發誓,等他找到她之後,他一定要算了!還是先找到再說吧。
他轉頭下樓,決定到工作室試試。
到了工作室的玻璃牆外,他兩手合成杯狀遮在臉旁,往裡頭看去。
「……難以置信。」他呢喃出聲。
那個讓他等了好幾天,撥了無數通電話,上山下海找不到人的女人,此刻正跪在她的工作室裡——擦地板。
他打開門走進去,背對著他,趴跪在地上的女人,依然奮力移動手中的抹布。
「這間屋子的地板,唯一能弄乾淨的方法是整間換掉。」他面無表情地說。
「哇!」
那嬌小的人影整個彈跳起來,腳賜倒旁邊的水桶,污水霎時漫了一地。
茜希怒氣騰騰地轉身。
「又是你!你想幹嘛?」
看到她火花四冒的模樣,他體內的每一絲煩躁突然都消失了。一種自己也無法解釋的愉快感升起。
「一年一度的大掃除?」他挑了下屑,對那一地污水示意。
她咕噥兩聲,咆哮了一句不知什麼,用抹布盡量把污水吸到水桶裡,提到浴室倒掉。從浴室出來時,手上換了一條乾淨的濕布,又忙碌地走回作品架前,一件件地擦拭。
「你到底在幹嘛?」
「我看來像在幹嘛?」她低吼。「倒是你到底要幹嘛?」
「我還以為我已經把自己的來意說得很清楚了。」
她咕噥了一句不知道什麼,體內強烈的煩躁即使隔著大半個屋子,原仰都獻受得到。
「你為什麼脾氣永遠這麼壞?」他歎了口氣。
茜希露出一種受辱的神情,停下來瞪住他。
他耐心地等她解釋。茜希手上的抹布揚了一揚,好像有一肚子話想說,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始。
此刻,一頭亂髮,劉海蓋住一半眼睛的她,看起來出奇可愛,她看起來永遠是這樣暴躁又——性感。
「發情期。」
終於,她歎了口氣,挫敗地說完之後,又回頭去擦櫃子。
「……」
他沒有聽錯吧?原仰眨了下眼睛,甚至沒有發現自己感染了她的這個小習慣。
最後,他只是很謹慎地嗯了一聲。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那個已經擦完櫃子又回去擦地板的忙碌小身影一僵。她飛快轉過身來,原仰發現自己望進一雙晶光燦爛的眼睛裡。
啊,她可真是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徹徹底底地打量了他一圈呢!
即使原仰有任何的不自在,外表上也絕對看不出來。
這就是這個男人的問題!他的心裡在想什麼,你永遠看不出來。
茜希眉心一挑,突然教氣騰騰地向他衝過來。
因為她的目光攻擊性太強,原仰不禁低頭看看自己的外表有哪裡不對勁。
事實證明,他不需要多此一舉,方小姐已經替他決定好了他身上有哪些地方不對勁,同時決定動手幫他解決。
一股汗味與香味的熱氣刮到他鼻端前,她踮起腳,粗魯地揉弄他倫敦名師設計的髮型,用力扯下他的領帶,在他開口想阻止她解開自己的鈕扣時咆哮一聲,然後一口氣褪下三顆,兩隻衣袖被同樣粗魯的力道捲到手肘上,皮帶被抽出來丟到一旁,然後在他堅定地按住褲頭不讓她拉松後,終於退開一步,繼續用那種挑剔的眼神審視他。
頭髮亂了,衣服皺了,褲腰鬆了的原仰,似乎終於讓她滿意了,然後——
她又發出一聲那種似怒吼似抱怨的咆哮,把他往後一推,在他跌坐在地上的那一刻跳到他身上,兩隻強而有力的大腿夾住他的腰,雙手捧住他的臉,惡狠狠地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