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元宵節一周,元月二十已隨之來臨,蘭州的標貨大會已正式展開,各地來的茶葉大王皆聚集在「聚賢樓」,準備一決勝負。
玉延與方默,辰時一到就已到達會場,等待著陸陸續續前來的對手。
已時一到,聚賢樓上下兩層均已擠滿了人潮,無論是競標者或是看熱鬧的人都形成了一道道的人牆,使得這會場變得擁擠不堪,熱鬧非凡。
「方默,去外頭看看,這標主怎麼還沒來?」
時辰已至,在這麼嘗雜的氣氛中還真是難熬,希望事情趕緊結束,好去辦他的正正當他覺得悶熱不已,陡地站起的同時,餘光突然瞄到,遠遠地在樓梯上穿梭的事。
小女人,是她嗎?她怎麼會在這兒?
其實這也算是偶然,今兒個一大早,巧芯就被尋芳苑的小弟阿力給喚了起來,並告訴她在西街的聚賢樓今兒個有熱鬧可看,而且只要自願去那兒端茶水,還可以賺些外快呢!
有錢賺,這怎麼可以錯過呢?
巧芯乍聽,瞌睡蟲也瞬間被她趕跑了,她立即躍起身,匆匆梳洗過後,就來到了聚賢樓。
「你怎麼會在這兒?難道「願你記住我」的謎底就是聚賢樓?」他噙著笑意走向她,出其不意的出聲讓巧芯手上的茶水差點兒翻落,若不是玉延眼明手快的接住它,這下她可就遭殃了!
「是你,你干啊跟著我?今天我可沒有偷你銀子。」
她趕緊抱緊它,別看這只是一隻不起眼的茶壺,但巧芯知道那價值一定不低,因為聚實樓從不用劣等東西的。
玉延撇唇一笑,以興味盎然的灼烈視線盯著她,「但你偷了我的心。」
「我偷……」巧芯因為他的話,一顆心寬起了鼓噪不安感。她怎麼了,怎麼覺得臉頰發燙呢?
一定是他搞錯了,也只不過是一面之緣,他怎可能會喜歡上她呢?八成是又把她當成那個叫紫若的女子了。
「我叫巧芯,可不是紫若,你眼睛睜大點兒好嗎?」一思及自己成了別人的替身,她就忍不住埋怨道。
「你的確很像她。」巧芯驀然看向他,由他深邃迷離的眼神,她意會得到他真的很想念那個女人。
「但我知道你不是她。你沒有她的哀怨,她的愁。」他瞬間又補上一句,不理會巧芯對他的不滿。
「對不起,我一向不愛哭也不愛憂,沒辦法哀怨給你看。你讓開好嗎?我要去送茶水了。」她以左手用力推開他,卻不小心讓他握住了柔荑。
「你還沒告訴我謎底呢!」他俯下臉,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而這抹深具威脅性的笑容,令巧芯心慌意亂。
「我們已經又見面了,你不需要知道謎底。」她不願說,因為她突然不希望讓他知道她住在那種地方。
生在妓院中的女人他一定會嫌棄的,何況她還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女。
「但我想知道,這個答案很吸引我。」
巧芯對天翻了下白眼,心忖:等你知道答案後就知道那地方一點兒也不吸引你。
也不對,至少裡面的姑娘是挺吸引人的,否則她們尋芳苑的生意怎麼會一天比一天好呢?
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個愛穿梭在花街柳巷中的好色之徒?
「你當真想知道?」巧芯又問。
玉延給他的回答是百分之百點著頭肯定。
巧芯歎了口氣,算了,就告訴他吧!免得他老把她視為別人,讓她心裡好生不舒服。
「可以,那我告訴你後你總該讓我走了吧!我可不想錢沒賺著就被老闆趕跑。」
「沒問題。」玉延將她圈在樓梯口,聳起兩道濃眉說,然表情全然不是這回事,因為他決定纏上她了。
巧芯捧著茶壺,眼角瞟了眼他的手,「把你的手拿下,要不我怎麼走?」
玉延露出了抹玩味的笑意,徐徐收回自己的手,適然的靠在牆邊,不言不語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巧芯的眼神絲毫不敢離開他的手,深怕他又伸了過去。於是她趕緊跑到安全範圍之外,每說一字就退一步的對他喊著:「你真笨,不會把那句話倒過來說說看啊!大蠢牛!」
隨即她連忙往人多的地方跑去,又是一副笑臉的為其他客人倒著茶水。
「大蠢牛?」玉延自言自語著,接著狂笑出聲,想不到他還有被人罵大蠢牛的一天!好個可愛的女孩兒。
對了,她剛剛說什麼來著,倒著念看看?
「願你記住我」倒著念不就是「我住記你願」……嗯,哎呀,難道是」」我住妓女院嗎?
「好個謎題!好個答案呀!」玉延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她住在妓院的事實,他有有分之百的信心她絕不會是從事那一行的。
試想想,天底下有哪個妓女會上大街當扒手?會在酒樓端茶盤?
方默回來,卻正好聽到玉延喃喃自語著,嘴角還掛著笑意,「公子,什麼事那麼開心?主持標會的標主就快到了。」
玉延似乎沒聽見他後半截的那句話,見他歸來得意不已的說道:「方默,來來來,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問你的謎題嗎?」
方默回憶了半晌,才說:「方默記得。」
「你知道嗎?我已經曉得答案了。」一想起這個謎底,就令他玩味不已。
「是什麼?」
「你將那句謎題倒過來唸唸看。」玉延自得的說。
方默沉吟了會兒,驀然眼珠子愈變愈大,差點兒凸了出來,「怎麼會是這樣的答案呢?」
「有趣吧!」
有趣!方默靜默無語,一出兒也不覺得有趣,一個大男人說這句話還真是難聽呀!什麼妓女院,哼!-這個方默就是太過冷峻,連性情也顯得有些沙文-「公子、恕方默直言,我實在不覺得有趣味可言。」
「你還真是個老古板。」玉延大笑出聲,對方默的反應並不以為忤,相處近二十多年了,他哪會不知道他那個死腦筋比石頭還硬。
「標主已經來了。」方默不想再兜在這個足以讓他手足無措的問題上,立即改口
轉入正題。
「哦,是嗎?那我們也該出場了。」
玉延率性一哂,倏然轉往大廳準備奪標的行動。
***
除了此起彼落的吆喝聲外,最多的就是眉來眼去的犀利挑釁眼神,見此場面,有句話倒可貼切的改成:「同行」相見,份外眼紅吧!
尤其是肥縣石家莊的少主石少誠,老是以一抹若有似無的怨懟眼眸直盯著玉延瞧,因為至目前為止,玉延憑他對茶葉的獨特見解及品茗的深厚功力,能非常輕易的辨識出孰是好茶,孰是劣等,進而能以更合理的價位標到他中意的茶。
現今正值春茶上市,生熟兩者間有非常明顯的味覺差異,光看色澤即能簡單分出好壞優劣;玉延所經營的「飄香茶莊」即是以能抓到許多品茗者的利嘴而聞名。
當然,最後勝負已分出,標購到最多上等茶的茶王乃鞏玉延是也。
「恭喜了,玉延。想不到今年的茶王又是由你奪標。」
石少誠虛情假意的伸出右手向玉延道謝,但那閃爍著忌妒的眼神中明明寫著恨意。
「謝謝你,石賢弟。」玉延禮貌地回握著,卻明顯感覺出對方那隻手有著蠻橫不講理的力道。
玉延無所謂的牽動了下嘴角,心忖:這個石少誠似乎想將多年屯積在胸口的那股怨恨經由這隻手回報給他,不過姓石的也太小看他了!
他凝神一用力,立即將石少誡施予他手上的壓力還給了對方,並且輕而易舉的又加深一層力道;這個意外令石少誠陷入一種騎虎難下的窘境,假如立刻收手的話,玉延一定會笑話他,若不收手,待會兒被逼退了身,恐怕周遺每個人都會發現。
算了,兩相比較之下,石少誠還是決定先認輸退出吧!免得到時自己成了眾人口
耳相傳的笑話。
於是他倉皇的收回了手,卻也因站立不穩而倒退了一大步。看來無論是什麼樣的抉擇,對他來說都是個錯誤。
「石賢弟,承讓了。」
玉延輕盈一笑,再次入座,並喚來了聚賢樓的上等酒菜,準備自我慶祝一番,「石賢弟,願不願意陪我喝上一盅?」
他瞇起眼,以挑釁的眼神看向石少誠,嘴角所噙著的那抹笑意令石大少主看得簡直快要吐血了!
好傢伙!竟敢與本少主為敵,遲早我會要你好看!
他用力的甩了下衣袖,哼了聲,忿然的轉頭而去,把他在眾人面前該有的自持全都拋得一乾二淨,壓根沒想到自己已鬧足了笑話。
待他怒火騰騰的身影走遠後,一群旁觀者才趨向前向玉延道聲恭喜。
「想不到鞏公子年紀輕輕,識貨的本領還真不容小覷。」保定的茶葉大宗夏文淵,極為有風度的前往道賀。
畢竟是自己的眼光比人家差,所標購的茶葉均不及玉延的,這又奈何得了誰呢?
想想自己已年愈半百了,還能遇上一位青出於藍的高手,未嘗不是件喜事。
長江後浪推前浪,這是人世常規中必然的一種定律吧!
「夏伯伯,是您承讓了。來,咱們一塊兒喝兩杯吧!」
玉延起身,扶著夏文淵坐下。
「鞏公子,有句話我不知該不該說……」夏文淵沉吟道,因為這事也是他最近才聽說的,其內容似乎將威脅到鞏家的飄香茶莊。雖同行相忌,但過於不齒的行徑,他絕對是不予苟同的。
「您有話請儘管說。」玉延對夏文淵的做人處世相當佩服,對於他再出口之言亦感到好奇。
「唉……事情是這樣的,我聽說石少誠那小子有意併吞長江以南所有的茶山,爭取不到就予以破壞,而且我知道鞏公子在那兒擁有不少的茶山,你該注意呀!」夏文淵好心的勸說。
「哦,那夏伯伯可知,他要怎麼破壞與併吞?」
其實這消息他也早有耳聞,只不過都將它當成耳邊風罷了,如今連夏家都聽說,可見這碼事並不單純。
況且他早對石家莊這回能在關門後一個月內重新出發深感懷疑,憑這幾點,他篤定石家背後一定有人撐腰墊背。
而那人是誰,還得深入調查。
「這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我在江南已無自己的茶山,只有少數租來的,因此我並未派人去查探。我告訴你是要你多小心,基於我與你爹過去的情誼,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飄香茶莊」就此倒下。」
玉延他爹生前為人寬厚,很得同行間的愛戴,這的確是一段很溫馨的過往。
「謝謝夏伯伯的提醒,玉延會注意的。」
「那就好,我也該回去了,保定離蘭州還真遠,再不回家我真怕這身老骨頭吃不消呢!」他笑著捻捻鬍鬚,繼而起身告辭。
「您慢走。」
眼看夏文淵走出聚賢樓後,他亦轉身對方默說:「咱們也該回去了,我倒要瞧瞧那個石少誠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我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著手去調查了。」方默雙手緊握,今生他絕不容許人侵犯鞏家。
「不過在回去之前,我還得去拜訪一個地方。」玉延笑意盎然的說,眼神飄蕩著趣味。
「公子該不會是想去」」」知延莫若默,由公子那副興味十足的模樣,他早該猜出那謎題對他來說一定非常重要。如今解出來了,他能不去嗎?
「對,就是妓院!走吧!」
他輕搖紙扇,踏著輕快無比的腳步邁出了聚賢樓,唯留下方默那一臉懊惱不已的窘樣。
***
妓院!
玉延漫步在留香街,琳琅滿目的妓院陳設其間,這樣的景觀倒讓玉廷主僕倆不歎為觀止都難。
家鄉太原雖也有所謂的花街,但只不過是寥寥可數的幾家,但像蘭州這樣已朝全面性經營的實在少見。就連經常四處批貨經商的他也不多見。
難怪聽人常說:蘭州蘭花嬌,流連忘返也!
逛花街一向不為玉延所愛好,沒想到今天竟會為了一個還算是陌生的女子,他來到這兒。
想想,還真是好笑。
「公子,咱們已經在這兒轉了大半天了,不知您……」
方默自從踏進這條街後,就感到渾身不對勁,尤其是被街道兩旁拉客的姑娘一摸,那就更不得了了。
全身奇癢無比,就像是沾了跳蚤一般。瞧他邊走邊搔,一改以往沉穩冷酷的德行,任任何認識他的人瞧見都不敢相信那就是他們眼中冷漠自律、不苟言笑的方默。
就連走在他身別的玉延亦不禁悶聲偷笑著。
「慢慢來,我在找人。」玉延戲謔十足地一笑後,隨即一馬當先走在前面,不去理會方默的滿臉錯愕。
「公子」」」
方默立刻追上前,眉心糾結,語氣慎重的問!「敢問公子,難道你要找的是這勾欄院裡的姑娘?」
「沒錯。」玉延挑眉睨視了他一眼,一副無所謂的說道。
「這又和那謎題有關?」聰明的方默已學會了聯想。
自從來到蘭州後,公子每天問他那謎題不下數十次,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解開了,而公子卻將這答案當寶似的,非得來花街逛一逛。
思及那謎底」」我住妓女院,到底是誰住在這兒?
「聰明,一點就通!」他笑的開懷極了,一點也沒將方默的不適放在眼裡,他總認為習慣成自然,多帶他來逛逛花街,以後他就不會那麼彆扭了!
「那麼公子找的人是……」
方默在心中折禱著,千萬不要如他所料一般。
「她住在妓院裡,是個很可愛的姑娘,只是她未點明是哪一家就是了。不過你放心好了,蘭州大小妓院都聚集在這兒,往這兒打探準沒錯。」一提起巧芯,玉延臉上的線條就愈趨柔和了許多。
方默倒抽口氣!
完了,公子何時轉了性,偏愛起煙花女子來了?瞧她們各個倚門招搖、煙視媚行的模樣,公子怎麼會喜歡上這樣的女子呢?
該不會是這年頭風水不對,連帶著公子也被連累了?
「公子,方默有話想說。」忠言固然逆耳,但不試怎知有沒有效果。
「說吧!」他意氣風發的轉身,眉宇間充斥著一抹眸睨神情。
「我……」瞧見公子那一臉的神采奕奕,方默突然覺得這麼說會不會掃了他的興,但一向正直的方默最後還是說了,「我認為這裡的姑娘並不適合公子,倘若你真的需要,方默可以為你另覓女子。」
「你的意思是……為了解決我的需要,你不惜綁架良家婦女來-?」玉廷以手肘撞了撞方默,表情曖昧不已。
「屬下不敢,屬下更沒這個意思。」方默張口結舌了半晌後,立即開口解釋道。
他只不過是想另尋些較青澀點兒且初下海的姑娘,因為這兒的女人每個不是濃妝艷抹,就是諂媚哈腰的,令他倒足了胃口,更甭說他公子會接受了。
他們太原的花街雖然沒這麼熱鬧,但姑娘看起來似乎比較清純些,再怎麼說也看的舒服些,他真不懂,公子為何一直流連此地呢?
「你的老毛病又來了,什麼屬下不屬下的。」玉延輕叫道。
「方默一急,給忘了。」
「下回可不能再犯了。」玉延淺笑著又說:「方纔我是跟你開玩笑的,與你相處了那麼久,怎會瞧不出你的心思。放心好了,我要找的姑娘並不是你所想像的那般,她很聰慧可愛,一點兒都不像是住在這裡的,而且我自信她絕不會是幹這行的,因為她全身上下毫無這兒的粉味。」
「那她是?你又是在哪兒認識她的?」聽聞此言,方默重重的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忽然,他也好奇的想瞧瞧玉延口中的女孩兒。
「她叫常巧芯,坦白說我也不敢肯定她是不是住在這兒,或許她是騙我的也說不定,不過我不會隨便放棄這個線索的,至於我們之間的那段巧遇,以後再慢慢告訴你。」
說到這兒,他忍不住仰天輕喟;倘若這真是她斯設的一場騙局,他倆相見之日恐怕又得延後了。
「如果公子始終遇不上她呢?」不是方默愛觸他霉頭,因為聽公子這麼說,碰面的機率應該不大才是。
「不會的,我相信我們有緣。」否則他不會於兩年後又遇上這個一模一樣的女孩兒,玉延在心中附加一句。
方默不予置評,只是默默地跟在玉延身後,漫步在這花街上。
就這麼走了一盞茶的時間,他倆也在這兒遊蕩了近兩三趙,方默見玉延依然沒有回頭的念頭,他終究忍不住上前催促道:「公子,時候不早了,咱們是回客棧休息,還是立刻打道回府?」
「不急,你若累了,先回客棧吧!」玉延表情中有一抹瞭然。
「我並不……」
「去吧!」玉延截下他的話,嘴角泛起一絲俊朗的笑意。打從一開始他就瞭解方默的不自在,既然方默已受不了了,他也不願強逼他留下。
「好吧!那公子一個人要多小心。」
想了想,方默最後還是決定放棄打腫臉充胖子了。在叮嚀過後,他便往落腳的客棧走了去,那腳步之快,彷若這條街上有著吃人的野獸似的。
玉延收回笑看他的眼光,已決定不再浪費時間,正打算好好找個人問問的當兒,餘光一瞄,突然瞧見巧芯身上扛了一大捆乾柴,轉進一條巷子內。
「巧芯」」」待他追上去時已經來不及了,因為在這幽暗的巷子中已失去了巧芯的嬌美身影。
玉延左右回望了下,才發現巷子右側有一扇小門,看來這應該是某一處妓院的後門吧!
他暗自得意的笑了,因為他終於找到了她的落腳處,只是她並未察覺。看看天色,月兒已經露出了臉,就忍著點兒吧,明天再來找她玩玩!
***
好不容易,玉延熬過了一個晚上,翌日一早天色尚未露出白芒,他就迫不及待的趕往留香街的「尋芳苑」門外。
正巧阿力背著竹簍欲出門買菜,差點兒和玉延撞個正著。
「這位公子,您來早了,我們辰時才開門呀!」有客人上門,阿力總是笑臉盈盈的。
「我是要來找人的,不知小哥是否能請她出來一下?」玉延神采飛揚的問著,只要一想起待會兒就可以與巧芯見面,他的心情更雀躍了。
「公子,您要找誰呀!這裡頭的姑娘我阿力沒一個不熟的。」阿力拍著胸脯,自滿不已。
「那正好,我要找一位叫巧芯的姑娘,不知小哥可否……」
「你要找巧芯?不行!」玉延的話還未說完,便已觸及阿力火爆脾氣的引線。只見他雙手握拳,宛如凶神惡煞般地怒視著玉延。
玉延挑高雙眉,頗為不解的問:「小哥何必這麼激動?」
「我激動?我還想揍人呢!」
他出其不意地抬起玉延的衣領,一個拳頭就要擊上。
玉延輕巧的將紙扇一收,俐落地隔開他的拳頭,反身一躍而起地脫離了阿力的掌控,當他再觸地時,他的手正好放在阿力的頸間動脈處。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這又是何必呢?」
「你要怎麼樣就隨你吧!反正我阿力是絕不會把巧芯交給你的。」阿力非但不害怕,反而硬將脖子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決然態度。
他這股傲氣令玉延激賞,想不到在這種地方還會有這麼勇敢的下人。問題是,他到底與巧芯有何關係,為何如此護著她?
「為什麼?」他一雙炯然澄澈的眸子閃著求知慾。
「不為什麼,只因為巧芯不是你所想像的姑娘,你休想糟蹋她!」雖已成為手下敗將,阿力依然不忘虛聲恫嚇。
經他這麼一說,玉延反倒是很高興,果然如他預料一般,巧芯並非生張熟魏的庸脂俗粉,她或許只是寄宿在這兒的吧!
「小哥,我並沒有要糟蹋她的意思,事實上我們已在前些目子成了好朋友。」玉延俊逸狂狷的臉上寫著誠意。
「你會是巧芯的朋友?」
阿力皺著鼻子,在玉延面前晃了幾圈,打量他話中的可信度有多少?值不值得相信?
「否則我又怎麼會知道她住在這兒,你想想看,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玉延拿捏好說話的技巧,並引導著他。
「也對,巧芯向來不會隨便告訴別人她的住處的,她總怕人家會誤會……唉!算了,我暫且相信你好了。你要找她是嗎?她現在不在苑裡,你在這兒等會兒吧!她應該快回來了。」
說著,阿力已漫不經心地提起地上的竹簍,很不禮貌的走了;其譬他是有些吃醋,如果這男人真是巧芯新交上的朋友,那麼自己根本就是連半點兒希望也沒了!真虧他喜歡了巧芯那麼多年。
但回過頭想想,倘若她真能嫁給如此器宇軒昂的男人,這不也是巧芯的福氣嗎?
他是該祝福她的。
另一方面,玉延倒算是滿聽話的,當真待在尋芳苑門外等著佳人。只見他牛倚在牆頭,嘴裡吹著口哨,一派輕鬆自若毫不為等人所苦的模樣,讓路過的人們皆引以側目。
突然,在遠處轉角口有個馱著柴火的瘦弱影子吸引了玉延的目光,那沉重的腳步緩緩向他挪近,雖然她低著頭沒發覺眼前的玉延,但玉延卻能百分之百的肯定她就是他盼望已久的巧芯!
他心中一窒,不再多想,立即飛躍至她身邊,一手扛起她肩上那捆沉甸甸的乾柴。巧芯頓覺肩背上一鬆,抬頭一望,正好與玉延那雙多情心疼的眸子相對上!
「是你?」她難以相信的提高音量。現在才幾時,他不在被窩裡待著,幹嘛跑出來吹冷風?
「有困難為什麼不告訴我,要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他臉色一沉,陰譬粗魯的問著。
天知道,當他看見她以一個嬌弱的身子背馱著那麼沉重的乾柴,緩步行走時,他的心幾乎疼得快碎了!
他的關心聽在巧芯耳裡卻變成了指控,她忿然回道:「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有沒有困難關你什麼事,別以為我收了你一錠金元寶就得事事向你報備!」
她沒提金元寶,玉延還倒真把這檔事給忘了,不過既然她提及,他當然要問問了,「那金元寶好歹也夠讓你用大半年了,難道你那麼快就把它給花光了?」
哦,果真如此,他終究是捨不得他的金元寶,才來這兒對她頤指氣使的!他以為他的臭元寶真有那麼好用,給娘抓幾帖上好補藥就快光了,小氣鬼!
「沒錯,我是快花光了,怎麼樣?你想要回去也沒了。」
她故意在他面前挑釁的抖了抖肩膀,飽滿的嘴唇已高高的往上飆。
玉延卻邪門的一笑,「我可以拿別的東西代替嗎?」
「什麼?」
巧芯輕撇著頭一想,這傢伙竟然出爾反爾,竟後悔將那錠金元寶給他了,春姨說的對,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人呢?
這下可好,她全身上下找翻了也找不出一樣東西是值錢的,這要她拿什麼還人家嘛!
「想不出來有什麼東西可拿來抵元寶了不是?需不需要我告訴你呀?」他臉看著人家,所漾出的那抹笑容可逼瘋一頭牛!
「不用了。反正我心裡清楚的很,我除了這個人以外,根本沒別的值錢……她頓了口,疑惑地看向他,他該不會想要拿她去抵金元寶吧?
「我告訴你喲!我知道你有錢,但是我可沒當丫鬟的經驗,你休想買我回去抵債。」她聰明的先為自己和他之間搭了一道牆,免得他得寸進尺。
「咦」」我怎麼沒有想到呢?這個主意倒不錯。沒關係,你沒當丫鬟的經驗伺候人的本事就行了。」
他笑的更猖獗了,並俯下身細細端詳著她那一臉耐人尋味的怒火紅顏。
「我也不會伺候人,你放棄吧!」要她伺候他,甭想!
「我不急,你可以先跟我回去,不會的再慢慢學。」在他漫不經心的語調中,蟄有抵著伏著濃重的威脅氣勢,好似真要將她逮回去才肯罷休似的。
「我喜歡待在這兒,從沒想過有離開蘭州的一天,我想這一天是永遠不會來臨的。」她隨之旋身繞進巷內,準備由後門進入。
「為什麼?是為了那個叫阿力的男人嗎?」他微有薄怒的語氣自她背後泛開。
「你知道他?」
她微微轉過身,以那美麗不可方物的大眼詢問著他。
「他很護著你?」他不答反問。
「那還用說,我們從小一塊長大,彼此照顧了十幾年。」她仰著得意十足的小臉回視著他。
「這麼說,你倆是青梅竹馬-?」
他的眼神是一種闃無人氣的幽暗,讓人瞧不清他的心情是好是壞。
「可以這麼說啦!」懾於他那股略顯陰冷的氣勢,巧芯這回倒不敢講的那麼理直氣壯了。
「跟我回太原,我可以讓你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不用再這麼艱辛過日子了。」
他那道戀戀難捨的眼光,讓巧芯不自主的顫抖了兩下。
「我不是你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你去找別人吧!我無福消受。」
她事後懷疑,他那眼神是針對她來的嗎?抑或是又把她當成了別人的替身?若真是這樣,她才不要呢!
「難道你喜歡這種賣苦力的日子,你瞧」」」他毫不客氣的翻開她的手掌,挪到她的面前怒氣騰騰的問,「這是什麼?」
巧芯看也不用看,用膝蓋想也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只不過是幾個破繭嘛!你要是喜歡晶瑩剔透、白如玉瓷的,我可以介紹幾個我們裡面的姑娘,你一定不會失望的。」她口氣極為不屑。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怎麼可以這麼說他?他是心疼她呀!
「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反正以後別來煩我了。你聽清楚-!我叫常巧芯,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打從出生就叫這個名字,你別再把我誤視為某某人了。」
她撐了撐背上的柴薪,由腰上解下鎖,開了門。
然,玉延的動作之快,令她愣了下,只見她才剛推開門,他的身形已經在裡面了!
「我知道你是常巧芯,除了初見面的那天外,我從未將你誤認為別人了。」他真的生氣了!由他緊握著雙拳上清晰可見的青筋即可探知一二。
「我……」她正想反駁他的話語時,忽然想到什麼改變話題道:「對了,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
「你的謎底不是很明顯嗎?既然知道你住在這一帶,我想要找個人應該不是問題吧!」
玉延一板一眼的說,似乎不怎麼喜歡她改變話題。
「你當真為了一錠金元寶,不惜你的身份地位,找來這種地方?」她低啞的說,久久揮不去心底那抹悵然。
「老天,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我壓根忘了金元寶那回事,我來這兒是為了你,懂嗎?是為了你!」
他倏然走近她,扛下她背上那捆柴,拉起她的手,「走,帶我去找老鴇,我要將你贖回去。」
「等等」」」她用力甩脫他的桎梏,齜牙咧嘴的對他叫道:「我沒賣給任何人過,當然也不會賣給你,你省省吧!」
為了一個在妓院長大的女人,誰會相信!
「你當真心甘情願留在這兒做苦力?」
看她那嬌弱且不堪一擊的肩膀得天天打著這麼重的東西在山間城裡來回,就有一陣陣無以復加的痛楚席捲著他。
「不錯,我是心甘情願!」急促的對峙聲在彼此間遊蕩著。
「我不情不願。」
甩下這句話,他抬起柴薪頭也不回的往內沖,徒留下巧芯的一臉震愕,與來不及喊住他的悔恨。
這下她該怎麼跟春姨交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