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田羽凰就開始著手她醞釀了一夜的計劃,她派遣貼身侍衛至城裡買了她所要的東西,也就是她整個計劃中的靈魂之物——琴瑟之樂,俗名春藥。只要諸葛擎一沾上此物,即使是柳下惠轉世、武松投胎,也逃不過她的手掌心,當然,她得慎重下藥才好,以免她的好事被那個小鬼田蜜給破壞了。
然而,諸葛擎一天到晚都和田蜜黏在一塊兒,她連想下手的機會都沒有,田羽凰因此急的頭髮都快白了。
好不容易,等到緣虛方丈找諸葛攀談佛經,田蜜也因為對佛經沒興趣,一個人在堂前遛達玩耍,田羽凰認為機不可失,於是囑咐小倩去絆住田蜜,這樣,她才有「一親郎君」的機會呀!
「蜜兒,趁現在擎公子有事,你陪我去後山看看,好嗎?聽說那兒開了好多花,很漂亮的。」受了主子的命令,小倩得想盡辦法纏住田蜜。
蹲在地上扔石子的田蜜霍然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她,「是嗎?可是昨晚並沒有任何開花的跡象呀!」一向大而化之的田蜜可是很精明的。
小-心中大喊不妙,她還真不好騙呀!於是,她只好陪笑著臉瞎掰下去,「就是因為突然開了一大遍花,這才稀奇嘛!」
田蜜撇嘴皺眉的想了想,「你為什麼不找你的主子去,反而來找我?這裡面好像有問題呦!」
「哪會有什麼問題,我們小姐昨晚受了一點風寒,現在還躺在床上呢!好不容易她剛睡熟了,我才想趁機到後出賞花的。」小倩急忙解釋著,殊不知她一頭汗已露出了馬腳。
田蜜好笑的說:「是嗎?好吧!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就陪你去好了。」其實,她是想看看她到底想要什麼花招;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才不怕呢!
「謝謝你了!」小倩笑得好僵硬。
待她倆走了一陣子後,諸葛擎也從佛堂走了出來,坦白說,剛才他在裡面根本無法專心聽緣虛方丈說道,只因他心口沒來由的一陣痙攣,讓他捺不住性子且憂煩不已。
還記得緣虛方丈在他離座時,說出一句調侃的話語:「認識你這些年來,沉著一向是你最佳的利器,沒想到今天的你也會變得慌亂不經心,真可謂情可定人心,亦可擾人心也。」他笑了笑,或許他的心思真被田蜜帶走了吧!
在誦經堂前繞了一周,諸葛擎正納悶田蜜為何不見之時,田羽凰卻出現了,「擎公子,真巧,咱們又碰面了。」真巧!她可真會利用詞彙,同住在雷朵寺-,出門總會碰上的,哪有「巧」字可言。
「田姑娘早,那麼早就出來散步。」他-意客套性的說。
「每天散步是我的習慣,否則,怎有這麼好的身材呢!」她吃一笑,大言不慚的說。
諸葛擎輕歎了一口氣,實在不想再和此女糾纏下去,於是問道.「田姑娘既在此散步,可知蜜兒去哪兒了?」
「她呀!剛才我看她一副不舒服的樣子,可能回房了吧!」田羽凰假裝大夢初醒般的說。
「你說她不舒服?」一聽見這句話,諸葛擎已飛快的奔進田蜜的房間。
田羽凰也趕緊拉起裙擺在其後猛跟著。
「她人呢?」一進房,諸葛擎所面對的是空洞洞的屋子,床上被褥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一點也沒被動過的痕跡。
他俊臉一凝,一雙利眼瞅向田羽凰,眼中有太多疑問、擔憂,使得田羽凰整個人都瑟-了起來,她怯懦懦的說:「你怎麼不回你房間看看?或許她在那兒等你。」他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逕自步入自己的房間,結果,他所看到的和田蜜房-一樣,唯獨桌上多了一杯茶水。
「這是什麼?」
「是我特地為你沏的茶,剛剛端進房裡給你,見你不在,只好先擱著了。」她雖害怕,但不容自己有半點退卻。
「她人呢?我說蜜兒人呢?」他又犀利的問了兩遍,且一步步的逼近她。
田羽凰從不知道他生起氣來竟然如此恐怖,佈滿紅絲的雙眼,額上青筋隱約跳動著,兩隻握緊成拳的手像是想將她掐死一樣。
天呀!田羽凰差點奪門而出,但她還是鼓起勇氣說:「我辛辛苦苦沏的茶,你就賞個臉喝下吧!等你喝完後,我再幫你找,好嗎?」諸葛擎這才將注意力放到這碗茶水上,心忖:這杯茶一定有問題。就在他拿起它想在鼻間聞出它的蹊蹺時,田蜜卻突然闖了進來,一把奪去那杯水暢飲了起來,連諸葛擎想擋都來不及了。
「哇!真好喝。你怎麼知道我口渴了,拿一杯水等我?你知道嗎?我和那個呆小倩在玩捉迷藏,玩得她團團轉,真是有趣。」
「小倩!」諸葛擎問道。
「捉迷藏!」這句是田羽凰驚呼出來的。
田蜜卻像小孩兒一般,快樂興奮的點了點頭,只不過,她這種可愛的表情維持不到五秒鐘,就開始勒緊自己的衣領,非常痛苦的說:「擎哥,我——我好——好熱,這是——怎麼回事?」諸葛擎趕緊扶住她,並警覺的拿起那杯尚剩幾滴茶水的杯子聞了聞,他才知道大事不妙,他惡狠狠的看了一眼田羽凰後,即抱起蜜兒往後山溪谷而去。
諸葛擎聞出茶裡放了一種名為琴瑟之樂的春藥,中了此毒後,就算華陀再世也束手無策,唯有兩性接觸後得到了釋放才有救。
他以迅雷之速抱田蜜她到溪谷旁一處隱密的石洞裡,他之所以帶她來這兒,只是不想在寺廟-做出褻瀆神明之事,因為他知道,今天免不了要冒犯她了。
「擎哥,我真的——真的好熱——」田蜜開始自行解開胸前唐扣,並極親密的摟著他,她不知她為何會變成這樣,只知不這樣她會被烈火焚身而死。
諸葛擎慌忙地壓下-的手,不讓她做出傷害自己的事。天呀!事情怎怎會演變到這種地步,再這麼下去,他會控制不住的。
「擎哥,求求你——」田蜜已送上她濕熱的唇,壓在他也是火熱的唇上。
他緊閉上眼,告訴自己這是為了救她,等她清醒後,她會原諒他的,況且,他們已私定終身了,不是嗎?
於是,他在幾經熟慮之後,終於不再禁錮自己的熱情,他翻轉在她的上方,慢慢地為她輕解羅衫,他的唇帶給她的肌膚一種火辣辣的釋放,每至一處都印下一記深紅的烙印,她也忘情貪婪的索取他每一次的奉獻,交織成層層的慾望大海。
她的呢喃耳語、低吟的喘息聲,都足以瓦解他的每一分自制力,她纏繞著他的四肢百骸,這等親密的接觸如同-風點火般將他兩人燃燒在這熊熊慾海中。
渾身燥熱的他在一聲低喊下進入了她,她緊偎在他的頸窩裡,手指深深掐入他的臂膀-,疼痛像火一般燒灼著她,但他接下來幾乎化成水般的溫柔動作和粗獷結實極具安全感的胸膛,使她慢慢被催眠了,繼而取代的是如星光燦爛的喜悅和解脫。
終於,他全身像抽光了力氣般斜躺在她身側,輕輕撥弄著她額前幾綹凌亂的髮絲。
「恨我嗎?」她搖搖頭非常懊腦的說:「我不知道我怎麼會變成這樣,我怎麼可以——」
「不,不是你的錯,只是你誤飲了被田羽凰下藥的茶水。」諸葛擎吻住她欲脫口而出的話語。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對我下藥?」她掙脫他的唇,驚訝不已的問道,這是她意想不到的事。
他又忘我的攫住她的柔軟,狂妄的臉上流露著慾望,「她想下藥的對象是我,只不過陰錯陽差的被你給喝了。」
「你這麼說——我就不懂了。」她已被他的魔手捂弄得有如天雷勾動地火般的狂熾,只能意亂情迷、語不成調的說著。
「她是想讓我跟她生米煮成熟飯。」他依舊著迷地執行他停不下來的動作。
「什麼?!」這下,她霍然跳了起來,因為他的話而完全清醒了。那個沒羽毛的鳳凰竟要勾引她的末婚夫!
諸葛擎揉了揉被她撞疼的下巴,「你怎麼突然變得那麼激動?我說錯了什麼嗎?」
田蜜才沒聽見他說什麼呢!只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思潮中。
「你告訴找她有沒有對你怎麼樣?有沒有?」諸葛擎苦笑三聲,非常委屈的說:「你要我怎麼回答你?說她非禮我,還是強姦我?」田蜜怔忡的看著他,過了半晌,才驚覺原來是自己說錯話了,天底下哪有女人非禮男人的,她是怎麼搞的嘛!
「我是想問她有沒有得逞?」她泛著紅如番茄般的玉頰,羞怯的問。
田羽凰憤慨的坐在床沿,一臉痛苦不堪。
「其實,說穿了,你在意的是擎公子,王府產業的繼承倒是其次,對不對?因為剛開始時你並不積極,而在遇見擎公子之後,你整個人都變了,變得比我還心狠手辣。」小倩說到她心坎裡去了。
「或許你說的對吧!但我真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他,而且比喜歡雷公子更甚之。如果他喜歡的是我,我可以不計較王府的繼承權,全部都給田蜜也無妨。」田羽凰的眼神飄到遠方,臉上有著一種幸福的光彩,小倩看得出來她中毒太深了。
「小姐,別再執迷不悟了,你長得那麼漂亮,為什麼要死纏著他呢?」未曾涉入情愛中的小倩根本不懂何謂「情為毒、愛為蠱」。
「你走吧!讓我好好想想,我要想出一個好辦法,我絕不會放棄的。」田羽凰像是也罵累了,倚在床欄,那張嘴終於休息了。
小倩也是聰明人,她知道什麼時候該知難而退,什麼是識時務為俊傑,於是,揮了揮身上的冷汗退了下去。
在雷朵寺旁有一條依傍著它的大江,即是著名的白龍江,在白龍江上游有一個名為蒼溪的小鎮,此乃雷朵寺通往寧南王府必經之路,湊巧的是,雷亦昀此刻即在這小鎮上歇腿飲茶,一派-灑的模樣引來不少客人的注目。
他之所以會來這兒,主要也是為了田蜜之事,一路上,他不斷地估計他們的腳程及自己的速度,預測的結果就是這兩天了——就這兩天他定能與田蜜碰面,當然,也就可以完成義父所付予他的任務了。
想著想著,他得意的撇嘴一笑時,突然餘光瞄見在臨桌有一位非常雅致飄逸的姑娘,她有著一雙楚楚動人的眼眸,卻絲毫不客氣地盯著他瞧,而雷亦昀非常確定的是他從她眼中看見的竟是自責、哀求、乞憐——他百分之百肯定自己並不認識她,且從未見過這麼一位女子,她的美、她的哀怨、她的愁雖令他震撼,但在尚未見到田蜜以前,他已無暇去理會這場邂逅。
他很快的將最後這杯酒一仰而盡,想盡快離開這種不正常的氣氛中,誰知,他前腳才踏出,就聽見那位女子身旁的丫鬟低聲說話了。
這個發現竟讓他放慢了腳步,拐進了一邊的暗巷。
「小姐,你找了他那麼久,現在找到了,為什麼不說話?」「你不懂,我還沒準備好。」她輕盈如風絮般的嗓音勾起了雷亦昀的興趣,他偷偷的探出頭,又深深地看了佳人一眼。
「你是堂堂青星堂的大小姐,還需要準備什麼嗎?」丫鬟不解地問道。
「所以找說你不懂嘛!你就別問這麼多了。」-下這句話,她已一溜煙的跑上了二樓。
而躲在一旁的雷亦昀早已木訥了,他只知青星堂堂主是害他義父家破人亡的仇人,
十五年前的往事他仍記憶猶新,但他不明白的是,他義父田沛鴻從不准他找青星堂報仇,這又是為何呢?
他揉了揉太陽穴,想捂平自己不安的情緒。算了吧!小郡主的事要緊,他已沒空再理會這個無意間遇見的女子——一個他不該再見的女人。
自從上次的計謀穿幫後,田羽凰就沒有再與諸葛擎他倆打過照面了,諸葛擎心生警戒,認為她不可能就這麼不了了之,一定還會突發其招,只不過幾天下來,她都不動聲色,讓他直覺事有蹊蹺,但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以免造成田蜜無謂的困擾。
一路上,他倆馬不停蹄的趕路,絲毫沒做多餘的歇息,因為這是田蜜堅持的,她希望盡快澄清一切,就能盡早與擎哥無牽無掛的-守在一塊兒。
「蜜兒,累了嗎?趕路趕得那麼急,我真怕你會吃不消。渴不渴?我去打點水來。」諸葛擎擔心田蜜的身體,一連串問了好幾句。
「我沒問題,以前當乞兒的時候,一天走的路不知道要比現在多上多少,我還撐得住。」田蜜揮一揮額際的汗水,雖疲倦但非常開心。
坦白說,自從她向諸葛擎坦承一切後,她頓時覺得好輕鬆,這種感覺是她前所未有的。
「別嘴硬!我們還是在這兒歇一會兒吧!」他找了一塊大石,用衣袖擦拭乾-後,才讓田蜜坐下。
「好吧!為了讓你安心,我就坐一會兒吧!」田蜜燦然一笑的坐下。
「我看你一定也渴了吧!」他以食指很快的堵住她欲開的-唇,「別辯駁,我去找水,馬上回來。」他恣意的一笑,才轉身離去。
片刻後,就在他捧著一碗水回程途中,竟發現有極其微弱的聲音自他身後襲擊而來,他敏銳的一躍起身,在滴水未溢出的情況下,躲開了那道暗器,但令他氣餒的是,他竟沒接住它,這可是有史以來他所遇上唯一可與他媲美的暗器高手。
「誰?」諸葛擎提高音調問道。難得遇上這麼一位對手,他怎能不興奮呢!
「擎公子果真厲害,想用暗器傷你,根本是不可能的。」原來他就是雷亦昀。
其實,他並無傷他之意,只是想求證江湖上對他的褒揚是否屬實。今日一試,才真正對他刮目相看。
他剛才所發出的暗器,乃屬於一種特製的-毛,它發出的聲音微乎其微,若不是一等一的高手,根本察覺不出來,更甭提能躲過它了;而諸葛擎不但能躲過它,且手上那碗水一滴未漏,這已讓雷亦昀佩服不已了。
「你也不賴,那麼輕的東西,你也能使得如此有勁兒。」諸葛擎眼底也有一絲激賞的光芒,雖是第一次見面,但諸葛擎覺得與他挺投緣的。
「在下雷亦昀,是寧南王府之人。」他邊說,眼神邊不停瞟嚮往這兒跑來的田蜜。
「擎哥,你在跟誰說話呀!我老遠就聽見你的聲音。」田蜜喘著氣說。
「蜜兒,你來的正好。」諸葛擎將田蜜拉至身側,直覺她與眼前這位自稱是寧南王府的男子有關。
「怎麼回事?這位是——」蜜兒也瞧見諸葛擎身邊多出了一位與他同樣器宇非凡的男子。
諸葛擎輕捂了一下田蜜的手心,示意她稍安勿躁,才轉向雷亦昀問道:「雷公子你既是來自寧南王府,不知有何貴事?該不會只是為了和我比試一下吧!」田蜜心想:怎麼搞的!這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寧南王府」!天底下哪有那麼湊巧的事!
她頭好暈,算了,讓擎哥去傷腦筋吧!她準備回老地方歇一會兒。
「蜜兒小姐,請留步。」雷亦昀倏地擋在她的前方。
「你要做什麼?你認識我?」蜜兒求助的眼眸看向諸葛擎。
諸葛擎向前擋在雷亦昀與田蜜之間,已感覺得到他所猜測的結果已愈接近事實了,「雷兄,你怎會認識蜜兒」「如果我求證屬實的話,我和她應該說十五年前就認識了。」雷亦昀含著-灑的笑意道。
「十五年前?」田蜜此刻腦中已完全呈真空狀態,只能喃喃自語著。
「如果我猜得不錯,你所謂的求證屬實,即是指她的郡主身份。」諸葛擎不喜歡這種打啞謎的攀談,所以直接一語道破。
「哦!」雷亦昀一副驚訝的表情看著他。
「你一定很愕然,我怎麼會對這件事那麼清楚,其實,這其間有一段陰錯陽差的過往。」他聳聳肩。
「無論事實如何,我只求看看她的後髮根。」雷亦昀雖疑慮,但還是不忘他來此的目的。
突然,諸葛擎憶及在「錢來客棧」那兩個可疑的跟蹤者,也說過同樣的要求。田蜜卻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後髮根,還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能告訴我原因嗎?還有,之前那兩個人是不是你派來的?」雷亦昀有趣的笑了笑,「不錯,誰知他們心一急,就把我吩咐的事給搞砸了。」諸葛擎不再說話,由他堅定如鐵的表情中,雷亦昀瞭解,他已準備好聽這段故事了。
田蜜只是恍恍惚惚的立在那兒,經諸葛擎的叫喚後才激動的叫出:「快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父親明明是個乞丐呀!怎麼會變成王爺?還有,我後頸部的胎記又是誰說出去的?老天,我一直以為這只是擎哥-意的揣測,沒想到竟會是真的!不過,我不相信,也無法接受——」
「蜜兒,冷靜點,你聽他說完呀!再說,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你應該感到高興呀!」「他們生了我卻不要我,對我的愛連一個乞丐都不如,我有什麼好高興的!」
田蜜近乎歇斯底里的叫著,她本以為這是絕不可能的,她是為了讓擎哥安心,才讓他來求證的。
可是,當一切事實擺在她眼前時,又教她如何接受?
「不,你誤會他們了,當你聽完這則故事後,你如果還恨他們,我絕無話說。」雷亦昀立即勸阻她。
於是,在深吸一口氣後,才緩緩說出十五年前的故事——
「原來如此。」諸葛擎恍然大悟。
「原來我娘為了保護我已經死了!」她整個人趴在諸葛擎的肩上,痛哭不已。
久久,當她在諸葛擎的輕捂安慰後,才慢慢停止了啜泣。接著,她輕輕掀起腦後垂落的秀髮,他們果然見到一朵如玫瑰花般殷紅的胎記印在她的後髮根處。
「你現在看見證據了,能讓我回去看我爹嗎?我求你,帶我回去——」她有些失控地拉扯著雷亦昀的衣袖。「我來這兒就是要帶你回去的,義父已經苦苦找了你十五年了。」
他安捂她的情緒。「還有,你本名叫田羽琳,以後我就以琳-稱呼你吧!」
「田羽琳!那——那個田羽凰又是誰?」她突然想起另一個名字。
「她是你的堂姊。」他不知她怎會知道這個名字。
「什麼?!」田蜜苦笑了一下,想不到針鋒相對的兩人,竟有如此親的血緣關係。她懊惱著過去對她實在太不敬了。
「好了,回去吧!義父為了你,這十五年來過得非常失意,相信他見了你之後,一定會很高興的。」雷亦昀鼓勵她。
田蜜看了看諸葛擎,他回她一笑,也就是告訴她,不論發生什麼事,他永遠支持她,與她站在一塊兒。
她有了諸葛擎精神上的支持與陪伴,再加上自己迫不及待的心情,她已想飛回王府了。
於是,她在諸葛擎的扶持下,一行三人往寧南王府前進。
在巴蜀的街頭上,出現了三個陌生面孔的乞丐,他們邊走邊看,像是在找人,又像是在看熱鬧,只不過,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隻破竹扇,在面前揮呀揮的,似乎對這兒酷熱的氣候挺不能適應的。
近身一看,原來他們是阿傑、阿丁,還有小惠!
「阿傑呀!這裡的氣候跟邯鄲真的差好多呦!怎麼那麼熱呀!」阿丁跟在後面,不停地抱怨著。
「我叫你別跟,你硬要跟,現在都已經到蜀了,你還在那兒窮嚷嚷,比小惠一個女孩子還不如。」阿傑責備道。
「就是嘛!我也怕熱呀!不過,只要一想到就要和田蜜碰面了,就都無所謂了。」此時,小惠真-的情誼表露無遺。
「好啦!我不叫就是了嘛!也不知道田蜜人到底在哪兒,更不知道她是賭贏了還是賭輸了,真替她著急。」阿丁的話說到他們三個人的心坎裡去了,只見他們個個垂頭喪氣,滿臉的擔憂又坦白說,這兩個月來,他們三人也並不好過,一路從邯鄲乞討而來,有時人生地不熟的,還會被地頭蛇打壓欺負,白天流落街頭市集,晚上則棲身破廟殘屋,日裡沒好吃的,夜裡沒好睡的,唯一支持他們的就是田蜜。
「田蜜也真是的,為什麼要開這場玩笑,贏了又如何?諸葛擎真的會喜歡上一個乞兒嗎?輸了又如何?我還是會永遠守候著她呀!」阿傑悲切的喃喃自語,自己對田蜜的愛戀似乎已經深的無法自拔了。
「我說得了吧!諸葛擎就算看不上田蜜,田蜜也不會看上你的,你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這下可換成阿丁挖苦他了。
看著阿傑一張鐵青的臉,阿丁在心中不停竊笑著。嘻!總算報了一箭之仇。
「你們兩個有完沒完,人都還沒找到就先起-訌,真是的!也不把腦筋花在有用的地方。」小惠對他們兩個一路上不停地拌嘴早已司空見慣了,本不想搭理,誰知道卻愈吵愈離譜。
阿傑這才收斂起欲發飆的脾氣,沉著聲說:「今天暫且饒了你,等找到田蜜再慢慢跟你算帳。」阿丁只是聳聳肩,一副「天知道」的樣子。
「走啦!離寧南王府還有好遠一段路,像你們這樣邊走邊吵,可能一年都走不到。」小惠無可奈何的拉起他倆一人一隻手,直直往前走去。
田沛鴻在收到雷亦昀捎來的信件後,即無時無刻倚門而望,就巴望能盡早見著田蜜一面。這種持續了十五年錐心刺骨的思念、血濃於水的骨肉之情,每每揪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而如今總算撥雲見日、否極泰來,了了他有生之年唯一的一樁心願。
日出日落,已過了好些天,他不禁呻吟道:「信上不是說就快回來了嗎?怎麼到現在還不見蹤影?」
「王爺,外面熱得很,進廳歇著吧!有雷少爺的消息,我一定第一個來-報你。」忠僕老薑忍不住提醒他,對於老爺頂著烈日引頸而望的模樣感動不已。
「別急,我再等一會兒,好不容易有了羽琳的消息,我哪有心情休息。」田沛鴻雖已有些倦意,但臉上依然是一抹欣慰的笑意。
「可是,你的身體也該注意呀!如今正值炎夏,太陽可是毒得很,你千萬要小心!」老薑善解人意的拿出一把-,為他擋著烈日的灼燒。
「你不懂,我對羽琳有一股深深的歉意,她這十五年來不知吃了多少苦,我曬這麼一點太陽,根本不算什麼。」
「不是老薑愛說,當年小郡主的失蹤、夫人的慘死,都是費侖害的,可是,你對他卻一點也不追究,這是為什麼?」
「當初是我奪了他的未婚妻,錯在我,也難怪他會有如此深的恨意。唉!過往之事就別再提了!他喟歎了一口氣。
「王爺——」老薑似乎還想說什麼。
「別說了,你先進去吧!我再等一會兒。」他的眼光又瞟向遠處的街頭。
老薑看著王爺一副不容反駁的表情,也只好退身下去。
「待會兒記得叫爹,知道嗎?」諸葛擎一行三人在寧南王府大門外停了下來,此時,雷亦昀提醒田蜜道。
田蜜一雙小手握緊著諸葛擎的手臂,緊張的點了點頭。
「那就好,咱們進去吧!」雷亦昀敲了一下獅頭門環,不久,有個人從門扉處探出頭來,「啊!雷少爺,你總算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老薑的眼神又溜到一旁的田蜜身上,「想必你就是小郡主了,長得和夫人生前一模一樣,實在是太像了!」老薑一臉崇拜的看著田蜜,明眸皓齒、-蔻年華——百分之百的美人。
雷亦昀好笑的揶揄道:「老薑,別光顧著看,趕快去通知王爺。」老薑的老臉霎時又紅又窘,他-即往廳-跑去,「王爺,王爺——你瞧誰回來了。」
「是亦昀回來了嗎?」田沛鴻倏地出現在廳口,眼中滿載著期待的光彩。
「是我,義父。」雷亦昀快速地迎向前道。
此刻,田沛鴻怔忡的眼光鎖住站在雷亦昀身側的女孩兒身上,他心中五味雜陳,激動不已,根本忘了該說些什麼。
就是她,他失蹤十五年的小羽琳!真好笑,她那張就像是和她娘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臉蛋早已證明了一切,他還耗費那麼多時間、人力去找證據!
「爹。」田蜜微弱的呼喚一聲,喊醒了沉思中的田沛鴻。
「你——是你在喊我爹嗎?我沒有聽錯吧!」他微顫的雙手輕捂上田蜜的面頰,看見她,使他又忍不住想起他至愛的妻子。
「是羽琳在叫你,原諒我這十五年來沒對你盡半點孝心。」田蜜臉上也淌下了眼淚。
那段感人肺腑的故事,一直在她心中不斷繚繞著,一思及母親的慘死及父親的落寞,她險些無法承受,但經由諸葛擎細心的捂慰後,她激盪的情緒已平復了不少。
「你這麼說是想讓爹更難過嗎?爹也沒有給你一絲一毫的父愛呀!」田沛鴻已忍不住地將她緊緊摟住,十五年來的思念、焦慮、愛意,全都湧上心頭。
雷亦昀適時說出了一句話,「父女倆好不容易重逢了,應該高興才是,怎麼反而哭哭啼啼的呢!」
「對對,是應該高興才是。」田沛鴻抹了把眼淚,露出欣喜的笑容說:「羽琳,你爹——呃,我是指養你的爹,生前對你好嗎?」
「他對我很好,雖然我們是以乞討為生,但他一直都將好吃的留給我,若有人敢欺負我,他也一定會將那個人打得落花流水,抱頭痛哭。」田蜜一說起田三,一抹得意的微笑就不經意掛在嘴角上,可見他們父女倆一定是情深意濃,彼此相互扶持著。
「他本名孫三,為了讓你日後認-歸宗,又不想讓你起疑心,所以自願改了自己的姓氏。」田沛鴻很感慨的說。
「其實,他就是十五年前名震一時的『神丐』,他有個缺點,就是太愛小孩了,常常偷竊小孩回家過過干-,但不出三天,他一定將他們再送回去。可惜的是,當他救了你之後,就突然退出了江湖,也不把你還給義父,讓義父他老人家一口氣擔憂了十五年。」雷亦昀說出這段令人聞之鼻酸的往事。
「原來如此,難怪他生前每次一喝醉就會直喚著『寧南王府』,大概是對你有所愧疚吧!」田蜜早已哭得柔腸寸斷。
「別哭了,別哭了。亦昀,你帶羽琳回房歇著吧!我有話想跟擎大俠談談。」田沛鴻並沒有忘記在田蜜身邊有這麼一位孤傲冷絕、頗有俠義情操的諸葛擎。
田蜜不安地看著諸葛擎,遲遲不肯離去。
「蜜兒,你去休息,我不會走的。」諸葛擎像是田蜜肚子裡的蛔蟲,早已知道她的心思。
待田蜜走後,空氣似乎瞬間沉靜了下來,這時,田沛鴻才打開話匣子,噙著笑意,「你把我女兒的心控制得很好嘛!」
「我不懂王爺的意思。」諸葛擎不想多加置喙。
田沛鴻搖搖頭,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冷傲諸葛』的名號果然名不虛傳。」諸葛擎的雙眉拉攏了,不知他說這句話的意思是——「擎大俠,你真是寡言少笑,不知我們家羽琳這一路上有沒有麻煩你?」田沛鴻想試試看他對羽琳到底有無情意,他實在無法放心的將她交給這麼一個以「冷漠」著稱的男人。
「沒錯,她的確是一個煩人的小東西。」諸葛擎處之泰然的回答道。
「好,夠坦白!這點我喜歡。」田沛鴻滿意的笑了。
喜怒之情鮮少表現在臉上的諸葛擎也笑了,「多謝岳父的抬愛。」
「你不僅夠坦白,膽子也夠大。我答應把羽琳交給你了。」他炯然有神的眼眸精光四射地看著諸葛擎。
諸葛擎卻投給他一個「當然」的眼神,「我此次前來的首要目的,是想弄清楚蜜兒的身世,另外則是想通知岳父我們的婚期,此乃基於禮貌,至於你答不答應,都改變不了我的決定。」好一個不可一世、倨傲不遜的男人!天下之大,卻有誰敢這麼對他說話?不錯,一點也不矯揉造作、趨附權勢,田沛鴻竟發現他愈來愈欣賞這位半子了。
原本他擔心諸葛擎的冷冽會傷了羽琳的心,沒想到他漠然的背後卻有一顆狂妄熾熱、真-不悔的心!
他放心了,他終於能放心的將羽琳托付給諸葛擎了。
「好,那咱們岳婿倆就好好的把酒暢談一夜,如何?」
「奉陪。」
「能不能告訴我,你和羽琳是怎麼遇上的?又為何會陰錯陽差的護送她來寧南王府?」當僕人備妥酒菜,田沛鴻輕啜一口酒道。
「兩個月前,我和她在清苑街頭邂逅,那時她自稱是小郡主,要我護送她前來,可是由她的動作談吐,我實在難以相信她所說的話,但或許是我潛意識裡已對她一見鍾情了吧!也就這麼迷迷糊糊地答應了她的要求。」
「好個『一見鍾情』,有意思!」田沛鴻高興的附和道。
此時,諸葛擎從頸上卸下一條鏈子問道:「岳父,這可是你當年留在蜜兒身上的信物?」田沛鴻接過它定晴一看,神情竟頓了一下,「是——這是她娘生前最愛的一樣首飾,連我都不知道她將它掛在羽琳身上,也難怪事後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他將那條鏈子緊握在手中,感慨萬千。
「這是蜜兒送給我的訂情之物,岳父能否割愛?」他提醒田沛鴻,這鏈子已是他的了。
「呃,好吧!看得出來你很重視它,我想,羽琳她娘也會同意羽琳把它交給你。」田沛鴻有些不捨的將那鏈子遞還給他。
「謝謝!」諸葛擎非常珍惜的摸了一下,又戴回頸上。
「來,今天是個好日子,咱們不醉不歇!」一老一少又執起酒杯一仰而盡,歡欣感人的氣氛流露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