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子毅與藍融就站在崖邊,兩人一人身穿霞帔,一人身穿紅褂,一對新人居然在新婚夜就要舉行比試決鬥。
也還好這事並無外人知曉,否則這座崖頂定會被擠得水洩不通,不但是任府面上無光,就連章家也一定會捏一把冷汗,心想自己的女兒好端端的要嫁人了,怎麼又不見了?而且還變成一個刀疤女!
「我想知道,如果我輸了你會不會一劍殺了我?」藍融的目光凝在任子毅手中的那把亮閃閃的寶劍上。
「你認為我會好心腸的讓你活下去嗎?」任子毅勾起嘴角。
「我罪不及死,你隨意濫殺,可不怕王法?」藍融瞇起一雙眸,挑眉看向他。
「奇情侯殺人,官府的人敢管嗎?」他勾勒起嘴角冷笑。
「官官相護,原來你也不過是這種角色。」這下子藍融更看不起他了,這種男人除了會拿權勢壓人之外,還會什麼?
「要死的人了,你話就不必太多。」任子毅瞧見她手中並無武器,於是將手中的利劍一扔,「不想讓別人認為我欺負女人,既然你沒有武器,我也不用了,咱們赤手空拳搏一搏。」
他陰鷙的眼神中帶著殺氣,緊抿的薄辱顯示他的固執和剛毅。隨即他拔身飛起,右腿一勾攸然橫劈,迴旋掃向藍融。
藍融也立刻盤旋而上躲過他的攻擊,並運出內為朝他的額心擊出一道掌風。
這首掌風雖然來勢洶洶,可是看在任子毅眼底壓根不足以威脅,只見他撤撇唇,似有若無的一個移步,眼看那道勁風就要從他身邊掠過,他立刻舉出雙拳一擊,將這道風勁回贈給她。
藍融沒料到他有此一招,閃避不及下,右臂受了重創。「啊——」她被逼退了數步,難以置信的望著任子毅,「想不到你還真是狠。」
想她方纔如果再有稍稍遲疑,受傷的定不是她的手臂,而是她的胸口!
「你也毫不心軟,咱們彼此彼此。」他那冷然的聲音、淡漠的表情,融合了一股懾人魅力,直讓藍融看了心頭一震。
「既是如此,那麼我也豁出去了,再來吧!」
這回由藍融先攻,她忍著手臂的疼痛,揮舞雙拳,以迷幻拳法混亂任於毅的視線,果然他被這迴旋的拳法給弄得眼前產生陣陣幻影,而藍融便趁這當口,攸然揚高身形,如凌空綵鳳般,俯身攻向他。
既然眼睛被她的幻術所迷惑,任子毅索性閉上眼,以聲音判別她的位置,當她俯衝近身時,他立即運足氣,以一個手刀直劈向她未受傷的肩膀。
左肩再受創傷,藍融疼得跪了下來,如今雙肩都受了傷,她幾乎是輸了大半,然而她卻仍不死心的站起,朝他快腿急攻。
任於毅閃過她數招後,用力抓住她的一雙腿,重重一劈,藍融的腿不但骨折了,就連身子也被他一擊,騰空往後急速飛去,卻不慎在落地時後腦撞到地上的一顆大石,就這麼昏了過去。
任於毅瞧她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於是緩步走近她,蹲在她身旁輕輕搖了下她的身子。
可藍融卻像個布娃娃般動也不動,在他的施力下稍稍動了幾下,而後又靜止下來,像個沒生命的物體。
「還說要與我決鬥,功夫這麼差,才兩三下就不行了嗎?」任子毅皺起眉,忍不住啐念了幾句。
可當他瞧見藍融身旁大石上所沾的血跡時,立刻快速的將她抱起,察看她的後腦,這才明白原來她受了重擊,因此才昏迷不
「你不是不會死嗎?幹嘛又昏了過去?起來……你快起來啊!」
任子毅受不了的對她吼。
見她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他攸然站起,打算回府,可是才走了幾步他又停下步子,回首看了看她纖弱的身影。
他能將她留在這崖頂自生自滅嗎?倘若沒人發現,她又因失血過多當真死了呢?
雖說這是她自找的,但看她還身穿著霞帔,再怎麼說也是他的新娘,還是把她扛回去吧!
「我救你一次,不過等你醒來以後,可得聽話的把章雁蓉的去處從實招來,否則我肯定讓你再死一次。」
※※※
經大夫醫診後,已確定藍融的後腦的確是遭到嚴重的傷害,雖然已將血給止住,但是何時會清醒,大夫卻一點把握也沒。
對於新婚之夜九少的新娘突然變了個人,而且還是由九少從府外扛了回來,這件事倒是惹得眾說紛紜。
一堆天馬行空的揣測也接續傳開,雖然大伙都不明白真正的事實是什麼,但唯一能確定的是這個女人只是章雁蓉的替身罷了。
印象中的章家大小姐有著一張清麗秀雅的臉蛋,這回怎會成為一個刀疤女?而這個刀疤女又是打哪兒來的?種種事情倒是令人費解。
任子毅可無心於她的傷勢,一個人留在偏廳喝茶,當林凡從內室走出後,他才問道:「怎麼樣了?那醜女何時會醒?」
「大夫說……未知數。」林凡頷首道。
「未知數!」任子毅瞇起眸,冷冷一呼,「真好……好個未知數,那章和呢?他做何交代?」
「呵!還真有意思,他們統統給我來個暈倒遁術,就以為我不會追根究底嗎?」任子毅瞇起了眸,眼底寒光盡現。
「老爺……老爺剛剛傳我過去問話……問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林凡停頓了會兒繼續說:「我據實以告了。」
「哦!那我爹他怎麼說?」任子毅想,說不定他老人家又開始為他物色下一個新娘了。
「老爺說如果少夫人醒來要您好好對她,又說,不要因為對方外貌的關係,就對人家拳打腳踢,踢壞了身子不會生那就糟了。」反正在任老爺眼中,只要能早點兒讓他抱的女人都能接納。
「什麼?我對她拳打腳踢,爹以為……」任子毅重重吐了口氣,「爹沒瞧見那女人出手時的狠勁,她可也沒讓步呀!」
「那九少您將做何打算?」林凡也被這件事弄得一團迷糊。
「要大夫盡力醫治她,我非得逼問出章雁蓉的下落不可。」拳頭緊緊一握,任子毅憤懣的說。
「屬下知道。」林凡領命後又朝裡面走了去,但才走了幾步,突聞大夫驚嚷的聲音。
任子毅聞聲和林凡一聲兒衝進屋內,見到的情況竟是藍融這女人抓著大夫的手臂,一手掐在他的咽喉!
其實她手臂還傷著,因為施力而疼得發麻,也因此額上泌出了不少汗珠兒。
「姑……姑娘,老夫……老夫可是救你的人,你不能這麼對我呀!」大夫張大了眼,嚇得拚命喘息著。
「你救我?」藍融瞇起了眸,「你不是要殺我、害我嗎?」
「是呀……你瞧你腦袋上還綁著布條呢!」大夫全身打顫。
「我的頭……」藍融舉起手摸著自己受傷的後腦,一股強烈的疼痛讓她蹙起了一雙柳眉。
任子毅眼光一閃,趁她恍神的剎那,一個箭步抓住大夫的手,另一手隔開她的牽制,當大夫得以安全脫逃後,反倒是任子毅駢指如爪般的抵住她的喉。
「你是誰?放開我。」藍融虛軟的說。
聞言,不僅是任子毅,就連林凡與老大夫都愣了下,不可置信的望著她那張不像說謊的茫然臉孔。
「你是在裝傻吧?」任子毅可不是那麼簡單就相信任何人的,尤其是她。
「裝傻?」她直敲著腦袋,「我到底是誰?為什麼我的腦子這麼暈……有的印象只是害怕……和傷害?」
任子毅揚起下巴,眼神瞟向大夫,「去看看她。」
「什麼?要我過去……」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從她手中逃脫,九少居然還要他再跳進去?
「九少要你過去,你還不過去?」林凡舉起劍。
「是是,老夫這就過去。」大夫深吸了口氣後,才緩緩朝藍融移步,「姑……姑娘,老夫不會害你,我只是位大夫,能讓我看看你的傷嗎?」
藍融抬起頭,愣愣的望著他,久久才問:「你真是大夫?」
「是的。」他怯懦的坐在她身側,「你把手伸出來,我為你把脈。」
再望了他好一會兒,她才伸出手,讓他為她診脈,「你不是要來傷害我的?」
「不,我怎麼會傷害你……姑娘別多心,瞧我都一把年紀了。」
大夫趕緊閉眼聽脈,可他眉頭卻愈攏愈緊,接著換過另一手,眉頭卻一樣沒有解開的跡象。
終於,任子毅受不了了,他大聲嚷了,「她到底是怎麼了。」
也由於他這聲怒咆刺激了藍融,她立刻翻身強壓住大夫,狠戾的瞪著任子毅,「你想怎麼樣?殺我嗎?」
「你有病是不是?」任子毅瞇起了眸,「我可是受夠你了,快放開他!」
「我不放,你要殺我的話,我就與他同歸於盡。」藍融的腦子經這一撞,所有的思緒已開始呈紊亂閃現在狀態。
她身子好疼呀!不但雙臂疼,就連腿也疼,是誰……是誰傷了她?
任子毅見狀,對林凡使了個眼色,林凡極有默契的閃身一旁,由任子毅去分散她的注意力。
「哦?你可曾著見我拿武器?」任子毅朝她逼近一步。
老大夫早已嚇得冷汗直冒,渾身的抖意更甚,嘴裡只知喃喃念著,「別殺我……別殺我……」
望著大夫瀕死的表情,藍融心中一凝,也就在這時候,任子毅與林凡前後夾攻,立刻擒住了藍融,而那位已嚇掉半條命的大夫,繃緊的身軀一垮,跌坐在地上。
「說!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拿我們當傻子呀!」任子毅勾起她的下顎,俯身望進她眼底,而這近距離一看,他才驚覺如果忽略她一邊的刀疤,她長得還一點兒也不比章雁蓉遜色。
昨天夜色太暗,他一眼就只瞧見那刀疤,也因而沒注意到她還有可取之處。
「我……我……」她撫著腦子,可腦海裡卻一片昏沉,「我不知道,我頭好疼,好疼——」
她也不明白自己剛才怎麼了?為什麼會對這些人有那麼強烈的反應?更重要的是,她是誰……她到底是誰?
「九少。」回了神的大夫終於站了起來,走到任於毅身邊,「我剛剛再仔細給她這麼一把脈,才發覺她……她……」
「她究竟怎麼了?」任子毅的耐性已到了底限!
大夫吃了一驚,趕緊說:「她可能是傷了腦子的關係,所以記憶喪失,只記得某一些較特別的部分。」
「你說什麼?」任子毅又是一驚。
「我說她極可能失去了記憶……」見九少臉色一變,大夫都驚得渾身僵直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任子毅咬牙說著。
藍融心底的錯愕可不比任於毅小,只見她張大雙眼,雙唇發顫的哺道;「我失去記憶?」她的目光轉向仔子毅,「那你是誰?是我的親人嗎?」
「你真不記得了嗎?九少是你的丈夫。」林凡從沒聽過這等事,自然不相信她真會失憶。
「丈夫?」藍融望著眼前這個外表有點兒凶悍、冷傲的男人,可他卻有張過分好看、俊魅的臉孔。
可為何她對自己的丈夫沒有一絲絲的印象呢?
「林凡,平常你不是這麼多嘴的。」任子毅忍不住念了他幾句。
「九少,請恕罪。」他趕緊垂首。
「你們都出去吧!」任子毅坐到藍融身邊,林凡便領著大夫一塊退下。
不一會兒,房間裡就剩下他們兩人,籃融癡迷的望著他,心忖他就是她的相公嗎?
「我們昨天才剛成親。」任子毅揚起嘴角看著她,「記起來了嗎?」
「昨天?」她揉了揉太陽穴,整個人陷入一種說不出的空白裡,「我什麼也不記得了,怎麼辦?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嗎?」任子毅疑惑的看著她,似乎在能不能相信她之間徘徊不定。
曾被自己最好的朋友重重傷害過,又如何能相信一個女人的片面之詞?
不過既然連大夫都這種證實了,那他也不該再多質疑,只是這接下來他要拿她怎麼辦?難道讓她繼續做她任子毅的妻子?
可是新娘一夜之間換了人的事已是眾所周知,他若這時將她趕出府,定會惹爹一頓怒罵,還會讓外人說他們任府心胸狹隘,這……
「既是如此,你就好好休息吧!我走了。」他怎麼忘了,他還得去找章和算帳呢!瞧他弄了個什麼累贅給她,讓他甩都甩不掉!
「等等!」藍融急急喊住他。
她對這裡的一切是這麼懵懂,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過去,不知自己叫什麼名字呀!
「你還有事?」他定住步子,卻無意回頭。
「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的名字?」藍融說出她的要求。
「名字?」對了,她昨夜曾告訴過他,可當時他沒心記住,依稀只記得她有個融字。
「你叫融兒。」他照本宣科的說了一遍,「和樂融融的融。」
「融兒……」她喃喃念著,可依舊沒有半點印象。
「沒事的話,我走了。」他無意跟一個像傻子的人說話。既然詢問不出章雁蓉的下落,他只想回去休息。
「等一下,我還想知道你的名字。」她又一次喊住他。
「等你想起來再說吧!」他冷笑。
「那你要去哪兒?」眼著窗外一片暗影,應該已經深夜了吧?
「你管得著嗎?」他冷哼,眼光帶著譏誚。
他的眼神與語氣讓藍融心口一懾。他不是她的夫君嗎?為何要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
如今她已什麼都沒了,為什麼他不能對她好一點?
「我只希望……希望你能陪陪我,對於這裡的環境我好陌生,我好怕。」就因為知道他是她的夫君,她才大膽說出這句話。
「怕!俠女也會怕?」冷嗤的哼笑突然冒出他的鼻間,「你不但對這環境陌生,對我也陌生,我想你對自己應該也不熟吧?」
藍融愕然的望著他,「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任子毅扯了抹無笑意的弧度,隨即踱步到梳妝鏡前,將桌上的一面小鏡拿了過來,「看看自己的模樣吧!」
「我……我不想看。」恍若能預知會從鏡中看到什麼,她渾身已攸然緊繃了起來。
「不看也得看,那是你自己呀!」他雙眸半瞇的將手中鏡子緩緩移至她眼前。
當藍融乍見到鏡中的自己時,猛提了口氣,而後雙手顫抖的緩緩撫上雙腮,眼神又呈現渙散,「不要……不要拿我當她來報復,不要——我毀……我毀…我毀了自己的臉——」
她立刻揮開鏡子,翻身下床,可她卻忘了自己的腿在與任子毅打鬥時已受了重傷,根本使不也力而整個人仆倒在地!
任子毅沒攙扶她起來,只是雙臂環胸,看著她狼狽的模樣,「怎麼了?是不是被自己的模樣嚇壞了?」
其實他更想知道,為什麼她剛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而且所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藍融抬起盈滿淚水的臉蛋,張著雙水霧迷濛的眼,直視著臉上掛著放肆笑意的男人……這時,她才明白,原來他是一個帶有惡魔氣質的男人!
艱辛的爬了起來,坐回床上,藍融別開臉不再看他,只是暗啞的說:「我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接著她便躺回床上,背對著他,此刻的藍融心已死了,她既然憶不及過往,連自己的夫君都是惡魔的化身,她還能指望什麼呢?
任於毅緊蹩起眉,望著她的背影,雖然她極力的想表現出平靜,可是那微顫的背影早已洩漏了她的脆弱。
他心一凝,卻立刻抖落這種憐借的心態,轉身步出了房間。
直到聽見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後,藍融這才放聲哭了出來。她到底是誰?為何會失憶?又為何腦海裡總會出現一些可怕的片斷?
而她的夫君又不愛她……這一切究竟誰來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