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才微亮-麻雀的叫聲已在空中飛舞齊揚-失眠至深夜的雨梅睜開惺忪大眼-瞪著窗外灰白的天色正要破口大罵不知安份的鳥兒時-卻被眼前突兀的場景給嚇得震回了床上。
這是哪兒?
片片斷斷的記憶驀然在腦海中逐一拼湊起來-隨之心頭一震、氣息一窒-她神色飄忽的低歎了一聲-為自己的莫名遭遇而感慨萬千。原來這不是夢-是真真實實的-她真的回到了三百多年前的清朝康熙年間。
她緊糾眉心-眼底掠過一絲她從未有過的惆悵-這才突然發現那吱吱喳喳的聲音不是麻雀的叫聲-而是那些宮女們在屋外閒磕牙的聲音-
沙貝勒戰勝回京了-聽說皇上今早要在雪煙亭擺洗塵宴為他慶賀呢——雨梅聽得出這是玉兒的聲音-
是啊!聽說瑜沁格格奉聖諭作陪耶-這不知是喜是憂-香雲故意壓低嗓音-卻仍傳進雨梅耳中-皇上好像有意要撮合他們!——
應該不會錯——
不過-聽說瑜沁格格好像很怕他-我還曾聽她身旁的宮女玉真說過-沙貝勒每每見了瑜沁格格-臉色都很奇怪-凶凶酷酷的-有點兒嚇人——玉兒極小聲的咬著香雲的耳-
要是換成我-我也會怕他-更何況是金枝玉葉的瑜沁格格-香雲附和著。
雨梅雙手緊握著絲被-暗自在心底盤算著-她不能錯過這次機會-一定要去見見沙慕凡-至少也得和他商議商議下一步該怎麼做。是找路回去-還是就留在這兒繼續當格格、貝勒-做一輩子的廢物?-
玉兒-玉兒……-她扯開嗓門一喊。
玉兒聞聲立刻進了屋內——格格吉祥——
別那麼多禮了-快-快來幫我梳妝一下-她下了床-看見那雙鞋不禁皺了一下後-索性打著赤腳走到了銅鏡前-
您要出去——
嗯……對-四處走走-順便看看可不可以想起些什麼-雨梅吐吐舌頭。暗自佩服著自己瞎掰的功力-
不行呀!皇妃交代-不能再讓您出軒-怕您又摔著了——
你們把我當成廢物呀!我非要出去-而且不准你們跟-雨梅低頭輕咳了雨聲-勉勉強強地端起了當格格的架式。她想-長那麼大-難得能使喚人-不用白不用-若是哪天回去了-她可就沒有那麼好的福利了-
好-那雨梅格格您自己要多小心-玉兒無奈-只好讓步-
對了-雪煙亭怎麼走?-雨梅格格突如其來的一問-令玉兒悚然而驚:心臟猛烈地敲擊著胸膛;她發現自從格格喪失記以後-整個人都變了-變得詭譎可怕、古靈精怪了起來!-
格格想做什麼——玉兒的聲音輕得有若耳語-
沒什麼-只是想去瞧瞧-見見我那當皇上的老子-她輕輕綻出笑容-兩眼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不行哪!-在皇上眼裡-他壓根就不記得有一個雨梅格格-去了-或許會招來聖怒-嚴重點說不定還會丟掉一條小命-
管你的-你不說是不是?我不會去問別人呀——看看鏡中的自己已是煥然一新-她準備出發執行她的計劃。低頭一看-沒辦法-新鞋還沒做好-雨梅只好暫時穿上這種折磨人的古鞋一拐一拐的轉出了螢雨軒。軒內的玉兒早已嚇掉了半條命-杵在當場動彈不得。
輾轉詢問下-雨梅在眾人訝異的眼光中-以極難看的走路姿態來到了雪煙亭-遠遠地-就看見皇上正大肆狂歡、把酒暢飲-在他面前坐下個男人-由於是背光而坐-整個人藏在陰影下-讓她看不清楚他的臉孔。
她有股衝動想上前看個明白-只可惜護衛眾多-幾乎將整個雪煙亭都包圍了-要見他似乎沒那麼容易。是呀-有皇上在場-豈是說見就能見的。
隱約中-她還瞧見在另一個方向坐了一名女子-和她的裝扮差不多-難道這女子就是玉兒口中的瑜沁格格?唉!沙慕凡這個殺千刀的還真是福不淺-來到古代還有一身的桃花運-老天真沒眼光!沒辦法-只好等了。
在太陽下頭等人-還是她夏雨梅頭一遭做的事-一個晌午等下來-等得她全身發熱-口渴難熬-火氣也跟著上來了-他們可好-身旁有人拿著羽扇扇著-她呢?頂上光禿禿的連個遮日的東西都沒?要不是顧忌著侍衛腰間的那一把把大刀-她早就豁出去衝上前討杯酒喝了。眼見自己滿腹的牢騷尚末發完-他們似乎已經散會了-瑜沁格格隨著皇上與大批的侍衛離開-終於-雪煙亭裡只剩下沙慕凡一人了——沙慕凡-你給我站住——雨梅拎著裙-一拐一破地走到他面前-堆著一臉的憤怒——你當了貝勒-也得了皇上的賞識-難道就不曾想過來找我嗎——
沙貝勒蹙緊眉-直盯著眼前這位一點氣質也沒有的女孩-面無表情的臉上頓時揚起了一絲譏誚——你是誰呀?我幹麼要找你呀?——
殺千刀的-你開什麼玩笑?我是夏雨梅呀-你和我在玩計算機遊戲的時候-我們一塊被炸到這地方的不是嗎?-
雨悔心亂如麻的大叫-敢情是他準備留在這種沒電、沒冷氣的地方-不想回去了?-計算機遊戲——他以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她-不久-他不著痕跡的笑了——換個把戲吧-也不去照照鏡子-你那張臉嚇嚇人可以-若是想企圖吸引我的注意-那你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不過-我倒挺佩服你的勇氣——
你說的是哪一國的話-我夏雨梅需要吸引你的注意!呸!也不想想以前是你硬纏著我耶!這下你可好-誤打誤撞當上了貝勒-就神氣起來了是不是?好-你不回去-我自己想辦法-
原來從頭到尾只是她一頭熱-他根本沒要回去的打算。雨梅氣得咬緊牙根-一旋身-還來不及平復腦中盤旋的思緒-就被腳上那雙鞋給拐了-
啊——
一隻巨掌托住了她前傾的胸部-免除了她與地共吻的慘狀。
猛一回神-她立即離開他邪惡的手掌-雙手抱著胸-臉紅脖子粗的謾罵——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色了?連我這種豆腐你也要吃-你當真沒救了?——
什麼豆腐?我一向不怎麼愛吃那種爛糊糊的噁心東西-他陰晴不定地瞅著她-臉上雖有一抹笑容-但卻一點也不真誠-反倒表情顯得有些晦暗-
你是真的不認得我?-雨梅開始懷疑-他的冷漠與疏離並非裝出來的。
他搖搖頭-深不見底的黑眸更加暗沉——你是誰-我甚至懷疑你有沒有資格當宮女-你舉止不雅、動作粗俗-是打哪兒來的?該不會是從外頭混進宮來的吧?-
他咄咄逼人、專制螫猛的態度令雨梅感到非常陌生-她連連後退了數步——沒錯-我是從未來世界來的-你也是-你用腦子想一想-不要一味的排斥我呀-T大的校園、學校旁的快餐店-還有-時光隧道-的計算機遊戲-難道你一丁點印象也沒有——
沙慕凡的眉頭連續打了好幾個死結——你在說什麼——
我說的全是千真萬確的真話啊?-雨梅的臉色愈來愈激動-愈來愈執拗-她甚至想拿根棍子敲醒他的腦袋瓜子-
我懶得跟你這個瘋子說話-他拍拍屁股想走人。如果這個瘋女人是要引起他對她的注意-那麼她是成功了-他的名聲向來惡劣-在她們女人眼裡他甚至有-惡魔貝勒-之稱-絕沒一個人敢櫻其鋒-就拿剛才那位康熙最寵愛的女兒瑜沁格格來說-從頭到尾一直顫著聲說話、抖著手吃飯-連正眼都不敢瞧他一眼。思及此-他禁不住又是一陣狂笑-
你笑什麼?-雨梅脫了鞋-跑到他面前擋下他。不管眼前自已這模樣是不是很滑稽-反正她是不打算讓他就這麼走掉-她又不知道他住哪兒-皇宮內苑也並非是她想出去就能出去的-他這一走-她該去何處找他?-
我笑你找錯對象了-他隨之斂住笑-那淡淡的聲調聽起來比咆哮還可怕-
沒有-沒有-我不可能找錯對象的-你長相沒變-名字也沒變-那種冷冷的性情也沒變-唯一變的是你的腦子-你腦子裡好像忘了現代的一切-雨梅失望的想-會不會沙慕凡根本沒和她一塊兒來到清朝-眼前這個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根本還是他的前世?
如果真是這樣-就算她說破了嘴還是沒用的-在這個時代任誰聽了都會認為她說的是瘋言瘋語-
你知不知道我是個魔頭-哪個女人跟了我都沒好下場-在他們眼裡-我是殘暴的狂魔-跟了我非死即瘋-難道你不怕——
原來他仍以為這些只不過是她耍的伎倆-就連一絲絲的懷疑也沒。
不過-他話中有話-好似受盡了百口莫辯的痛楚-
我可以幫忙你什麼嗎?-看在過去的同學情誼-她可不像他!翻臉不認人-
你幫我?-沙慕凡像是聽了什麼荒誕不經的笑話似的-笑得別有玄機。他到底碰上了個什麼樣的女人聽?識相的女人哪一個不會對他保持該有的距離-唯有她-趕都趕不走-還大言不慚的說要幫他!
在她天真無邪的臉孔上有著極不搭調的拗脾氣-看來是個有趣的丫頭-以前在皇宮走動時-怎麼從沒見過她?-
你打算怎麼幫我呢?-他噙著笑-好整以暇地問-
幫你向大家解釋清楚呀-我想這並不難-
沙慕凡聞言一楞-她純真的眼神居然狠狠地攫緊了他向來冷硬的心-更令他無法形容此刻在心底洶湧滋生的是什麼樣的感覺-
你太單純了-你想解釋-也得有人肯相信才行-他別過臉.以一種與她的熱情相反的冷冽面對她-
我就相信-雨梅聲音清亮的回答。只要他願意告訴她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都會憑自己對他的瞭解去相信他上的種種-這種感覺她無法解釋-但她就是打從心底信任他。
沙慕凡的唇抿成一直線-扭頭看不看她-以冰刃般的目光掩飾住心中的悸動——丫頭-你太一廂情願了——
我才不是丫頭!在現代-你我是同班同學-雖然你是當了兵又重考的-但我不過小你兩歲而已-她語出咄咄-不希望人家拿她當幼稚的女人看-她自從不僅可以照顧自己-還有能力保護其它弱勢的朋友。
沙慕凡眉間的皺褶更深了-興味十足的盯著她——你生病了-而且還病的不輕-難怪會有這種奇怪的行為言詞出現。算了-我懶得跟你計較-也不追究你纏著我究竟是為了哪樁-好累-我要回府了——
等等-你還沒告訴我你的故事-我怎麼幫你?
她的義氣十足看在他眼中反倒成了壓力-但他卻寧可將此視為這是她對他的譏諷-
我看你不僅是一廂情願-還笨得可以。別再對我貓哭耗子假慈悲了-省省你的同情心-我活得很好-也不在意任何人對我的看法;或許他們說的全是真的-我是個魔頭-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破天荒頭一遭-他被一個女人弄得心緒大亂-而且這女人還是個非常不起眼的瘋婆子!她究竟是淮?他無心探究-反正他相信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交集了。
如今-他的目標是瑜沁格格-將她娶到手是他的目的-他無暇分心在這種顛狂的女人身上-
沙慕凡-我是那麼相信你-難道你連一丁點相信我的意願都沒有?-她來自未來的事實-為什麼就沒人相信?而且-她是真心想幫他-他幹啥要把她的好意丟回給她-還口出惡言?如果是以前她早就甩頭離開了-但現在的她覺得好無助-一種前所末有的害怕居然會襲上她的心頭!-
你的故事去說給別人聽吧!-他正要旋身-突然聽見不遠處有人大喊著-
雨梅格格……雨梅格格……-
玉兒氣喘吁吁的跑來——還好您沒事!奴婢見您久久未回螢雨軒-真怕您捅了簍子;皇妃娘娘剛剛來過-奴婢騙她您在睡覺-硬是不讓她進房-她還半信半疑的看了奴婢一眼——天哪-嚇死我了——
我娘來過了——雨梅也倒抽了口氣-
您該叫額娘-玉兒糾正她。她不禁懷疑-為什麼格格不僅性子變了-好像連一些禮俗稱呼也全忘了呢?難道摔一跤會摔丟那麼多東西?-
佇立在一旁的沙慕凡心底倒是出現了一絲錯愕。格格!她居然是一名格格!以往皇上辦過不少慶功宴-還請來阿哥、格格陪宴-為何他獨獨沒見過她?還是她平凡的長相讓他忽略掉了?-
雨梅格格?-他出其不意的開了口-卻引來玉兒的注意。
玉兒一見是他-整個人像是遇上了可怕的野獸般猛然一震-顫著聲福禮——沙貝勒吉祥-奴婢不知沙貝勒在此-請您恕罪——
玉兒.起來呀!你那麼怕他幹啥——雨梅莫名所以-直拉著玉兒要她起身-但她就是死跪在那兒-動也不敢動!
沙慕凡冷眸一掃-只好說:-罷了-我得回王府-一甩袖-他便飄然離開了雨梅和玉兒的視線-
玉兒-你幹嗎那麼怕他?-雨梅瞪著還在微微發抖的玉兒-對於她這抹來自心底深處的驚駭感到極為意外-也百思不解-
格格-您當真忘了?以前您最怕見著他-只要他一現身-您立刻就躲起來-連皇宴都以病為由懇請兔於參加-現在您居然敢和他聊起天來-真是把我給嚇壞了-玉兒拍著胸脯-好似還心有餘悸-
你說的可是真的?-雨梅心想:難怪他一副沒見過她的樣子-
奴婢怎麼敢扯謊——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沙貝勒是不是曾經做過什麼事-還是發生什麼事-怎麼大家都敬他如鬼神呢——這是她一直想要知道的-每每想起在他驕縱跋扈的背後還隱藏著一段故事-她就忍不住想要探究-
我……我……-玉兒顯然有些難言-
你別吞吞吐吐的-快說呀——她愈躊躇-雨梅就愈好奇。
玉兒歎了口氣——好吧-奴婢說。沙貝勒曾經有過三個未婚妻-但每每在婚前都出了事——
什麼事?-她好奇的睜大眼-
第一個未婚妻是莫王爺的小郡主-婚前那夜她就不見了蹤影;第二個是京裡大戶游老爺的孫女-出閣那個清晨-她竟在半路遇刺身亡;第三個便是四格格嵐香-拜堂的前一刻-她在沙王府的大廳中撞牆自盡-玉兒邊說-眼神還不時往四周打轉-好似深怕哪個魂魄突然飛了過來-
這應該全屬巧合呀-命運這般不幸怎麼聽都無關他的事呀!——
格格-您就別再問了-快回螢雨軒吧?-突然-週遭起了一道狂風-玉兒震了一下-以為是陰風纏身-
這又不是他的錯-雨梅還是不死心的喃喃念著-
什麼不是他的錯-他是惡魔轉世-跟他有關係的女人都不得好死-玉兒附在她耳畔說道。
這席話一直在雨梅的腦海中流轉-但深信他的念頭依然末變。
她認為其中必有原因-自從那天沙慕凡離開皇宮後-雨梅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她不僅一次想溜出宮-但侯門深似海-哪能說出去就出去?況且-雨梅格格向來人單勢孤-除了身邊的幾個太監、宮女外-幾乎沒有任何心腹-要出宮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躲過了玉兒、香雲的糾纏.她獨自來到宮中芳郁園-園內百花齊放-一陣微風吹拂-香味四溢而來-讓雨梅鬱悶的心情頓時開朗許多。
往南方望去-那邊就是皇后的寢宮玉祥宮-與芳郁園以一座長達五十來丈的九曲橋相連接-真是美極了。
餘光一瞥-雨梅瞧見站在第三曲橋中央的少女。那不是瑜沁格格嗎?曾聽玉兒說過-瑜沁乃皇后所生-身份地位不同於一般的格格-她倒想瞧瞧-高傲如瑜沁認不認得她這個妹妹——瑜沁-雨梅帶著笑臉緩緩走近-出其不意地在她耳畔喊了一聲。
瑜沁先是一楞上且即回過頭看著雨悔。雨梅不禁眼瞳一亮-心忖:她還真是美呀-桃似的臉-仿若一碰就出了水;柔柔的瞳眸閃著水霧-是那麼的我見猶憐-難怪沙慕凡會看上她了!一絲奇怪的感覺泛上心間-卻讓雨梅故意忽略掉-
你是……雨梅——瑜沁格格歪頭思慮了一會兒-才低聲說出。
雨梅會心一笑-不錯-她還記得她-
姊姊在賞荷?-瑜沁是排行第三-雨梅則排行第六-自然是妹妹羅——你怎麼會來這兒?以往你很少出來走動的-她的可親倒讓雨梅有些意外-在這第一接觸間便有了好感-
我突然不想再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了-想學姊姊出來走走看看-雨梅深吸一口氣-露出可愛笑靨。
雨梅的外表雖不出色-但笑容卻是很迷人的。瑜沁深深睇視了她一會兒——你好像變了-我記得你從前不太有笑容-印象中幾乎沒看過你笑-其實你應該多笑-真的很好看——
真的?謝謝姊姊的誇獎-她調皮的哈腰一鞠躬惹得瑜沁一陣輕笑-然而-憂慮似乎又隨即染上她的嬌容-為之蹙眉顰額。
想想自己的未來-萬縷輕愁就不禁湧上心頭-姊姊有心事?-雨梅發覺她老是愁眉不展的-
我……說了也沒用-她搖搖頭-
不管有沒有用-說出來都會舒服點兒呀!-
瑜沁微微揚睫-幽幽歎口氣——皇阿瑪有意思要將我許給翟穆王府的沙貝勒——
啊?你要嫁給沙慕凡?-咯!心猛地一沉-雨梅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好像丟了樣寶貝似的讓她感到有些失落-
你怎麼知道他的字號?——
字號——
是呀?他字為沙-號慕凡-大伙都喚他沙貝勒-我記得你一向都很怕他的-不是嗎?-瑜沁倏地蹙起眉尖抬眼望她-
我……我想大家都怕他吧——心思早已亂飛的雨梅-只好借用玉兒的一句話來掩飾著突兀的心境。驀地-瑜沁低首-因雨梅話中的意思縮瑟了下-臉上的血色一寸寸褪盡——不瞞你說-我也怕他-我實在不願意就此犧牲自己的一生-但這是皇阿瑪的旨令-誰敢違逆?-
你是害怕那些巧合的事件——雨梅頓覺這對沙慕凡來說-好不公平呀——是巧合嗎?嵐香就是因為不願嫁他才會自殺-說起四格格-瑜沁就感到淒愴不已-諸阿哥與格格當中-她和嵐香最有話聊-自嵐香死後-她每每都會夢到嵐香一雙哀怨的眼眸和如泣如訴的朦朧神惰-
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呀——雨梅抓緊瑜沁的手-不希望她因而厭世-為了不可信的傳聞而走絕路是最傻的-
我……我不知道-低柔欲泣的嗓音-將話語梗咽在喉中-
試著想想-或者那些都只是子虛烏有的傳聞-縱使雨梅根本不瞭解這個時代的沙慕凡-但憑直覺-她就是相信他。依稀記得上回他提到自己的過去時那種深惡痛絕的表情-她知道他也是滿心無奈的-
不-你無法想像他看我的眼神有多陰森-好似怨我入骨髓-恨不能立刻將我撕裂手刃-真的-我沒騙你-
說到這兒-瑜沁再也忍不仕顫抖-這種令她恐懼的記憶一直忘不去-她恨本無法偽裝成無所謂-
是嗎?-雨梅仍抱持著懷疑-
那是他惡魔的本性。若你不相信-下個禮拜便是皇太后六十壽誕-他也會來-你瞧瞧便知-她緊握住雨梅的手-雨梅能感受到自她手心傳來的劇烈顫抖-
皇太后壽誕!——
對-也是咱們皇奶奶的大壽-你那天可別再躲著不出來了-瑜沁知道每每沙貝勒出現是瞧不見雨梅-
哦——似允非允地-雨梅陷入自己的沉思中……翟穆王府書房內-燈火隱隱閃爍-流至窗縫外-形成一道狹光。
沙慕凡翻看著公犢-批示決策-表情專一。
三更鼓敲過.他合上文卷-深深吐了口氣-身為翟穆王爺的嫡長子-身負之重責可想而知-私底下所做的努力不足為外人道-然重重的陰霾卻依然不留餘地地覆上他沉重的心。
突然-他憶及半年前母親臨終前的交代。沙慕凡搖搖頭-
慕凡-我要告訴你-一行淚突地滑過老福晉的臉頰——其實額娘年輕時是伺候皇上的後宮娘娘-沙慕凡一楞-手微微一顫-但沒說什麼-
由於我深皇上寵愛-居然招來皇后的妒嫉-她歎了口氣——當時你阿瑪是眾王爺中與皇上感情最好的-於是他就常進宮找皇上談心——
後來呢——他的語氣略帶急促-
有一天-皇上不在宮內-王后便污陷我。她在我的飲食中下迷藥-命公公們將我抬進皇上的寢宮-而後頒懿旨請你爹進宮-就這樣-他看見躺在床上衣著不整的我-也正好被進宮的皇上撞見-說至此-她不忍淚水婆娑——皇上深愛我-誤會之下-雖心痛-卻不忍責罰-便不問原由的將我賜給了你阿瑪;你阿瑪宅心仁厚-便毫無怨尤的拾回了我這個下堂妻-
沙慕凡-起眼-臉部肌肉明顯地抽動著-
不久-我有了身孕-你阿瑪一直以為是皇上的骨血-為此-他螫伏在心中已久的恨意萌芽了-他開始對我冷言冷語、百般嘲諷-老福晉輕咳數聲-每咳一次-就是一陣心痛-
那我究竟是-冷冽的僵硬之色滿佈在他深刻的臉上-
你是你阿瑪的親生兒子-只是早產了一個月-但他始終持疑-她猛地一咳.咳出了血絲-
額娘-別說了-我去請大夫-他故意以漠然來忽略心中的狂悸-而且-母親的身體已不容許她再多言-
但沙兒-我愛的還是皇上-她拉住他的衣服-最後一絲力道拉住他企圖離去的身軀-
陣年往事-別再說了——
但我恨皇后-是她害了我的一生;也是她-讓你在你阿瑪的嚴厲苛責下長大-福晉的話使沙慕凡面色一僵-眼瞳中泛出冷凝的幽光。
自他有記憶起-每天有的僅是嚴苛的訓練-馬術、拳腳、武學、文章-只要稍一不慎-便會招來一頓毒打-阿瑪總是邊打過怒罵著:-我打你是為你好-誰要你身份不同、地位不同-我是代人管教你-別毀了我的名譽……-
原來……他低聲冷笑-危險的眸光激射而出。皇后貴為國母-當然居心厄測、殘忍自私。他該復仇嗎?他雖動不了她-可以動她的掌上明珠瑜沁格格吧-此事-他未向阿瑪提及-他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以往受盡非人折磨的男孩-年邁的阿瑪對他再也構不成威脅了。
瑜沁格格……從那天起-她便成了他狩獵的目標-日後報仇雪恨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