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翰,你才剛回家,又要去哪了?」
賈威擱下晚報,挪了挪鼻樑上的老花眼鏡,蹙眉看著從他眼前晃過.一副吊兒郎當樣的獨生子賈欣翰。
一提起他這個寶貝兒子,賈威心中就有吐不完的苦水。他明明已是近三十歲的人了,還喜歡遊戲人間,處理公事方面更是漫不經心,老以為天塌下來有他這個老子撐著。
也不想想,他老爸已經六十歲了耶!耗費了大半輩子打拚下來的「賈慶集團」雖稱不上商界翹楚,但也行經有年,在商場上亦有一番地位.實在不希望它就毀在欣翰手上。
再說老伴死得早,如今他只想一償當爺爺的宿願,想不到這小子做事不用心外,連婚事也令他操心。唉!真是養子不孝啊!
「我不過是約了朋友喝喝小酒,你別問東問西的好不好?」他無聊地爬了爬頭髮,一臉的不耐煩。
賈威-起犀利的眼眸又問:「是哪個豬朋狗友?」
欣翰無奈地歎一口氣,攤攤手,「你別把自己的兒子看扁了行嗎?雖然我一直無法進『GSM』,但也一直在努力啊!難道你沒發現最近我不斷提升自己的格調,無論是穿著、打扮、品味也愈來愈上流、新潮了?」
說話的同時,他還不時拉拉披在肩上的亮皮短外套,指指腳上那雙又亮又炫的仿蛇紋長靴。
賈威看了看他那及肩的頭髮和散漫不羈的模樣,不禁皺起眉,「你還在生我的氣是不?氣我阻止你想四處遊學、開畫展的計劃?」
「我可沒這麼說。」
「你沒說,但我清楚得很,你恨我破壞了你的美夢,否則,你不會打扮成這副怪裡怪氣的模樣來氣我。」賈威忿忿不平的語句從齒縫中擠出來。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哎呀!來不及了,我得走了。」他聳聳肩,才轉身又被賈威給喊住。
「你應該還記得一直定居在舊金山的黎伯伯吧?」
欣翰沉吟了一會兒,點點頭,「記得,就是小時候老愛揉我的腦袋,喊我小子的那位黎伯伯?」
「沒錯,那你記得佩陵嗎?那個眼睛又大又圓,模樣活靈活現,總是笑咪咪的小女孩?」賈威睜亮眼又問。
欣翰摳摳頭髮,眉頭一蹙,「你是說那個老是流著兩條鼻涕,不時在我屁股後面跟進跟出的跟昆蟲?」
「什麼跟屁蟲,人家可是女大十八變,長得挺標緻的啊!」
「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欣翰盯著老爸,眼中透露著戒備及防衛,似乎已能預料他正在打什麼餿主意了。
「我只是想替你做個媒,別大驚小怪的,再說佩陵真是個不錯的孩子。」賈威哈哈一笑。
「老爸,我不需要做媒,也不要婚姻,就算她再好,我也不要一個妻子。」他的表情堅決。
再說,他已經為了賈慶集團犧牲了自己的興趣和理想,絕不容許唯一的自由再被剝奪了。
「難道你有了意中人?」賈威挑了挑白花的眉,「如果真有,我絕不是個食古不化的老頭,只要是家世清白,都可以當我們賈家的媳婦。
欣翰搖搖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我沒什麼心上人,求求你別再替我決定未來了……」他懶懶地拉長尾音。
「既是這樣,那我更不容許你逃避。佩陵剛拿到學士學位,趁這空檔想來台灣觀光,明天就要到了,你必須在下午三點以前到機場接她。」
面對他的執拗,賈威不得不拿出父威。
「什麼?她要來,為什麼你不早說呢?」欣翰嚇了一大跳。
「早說晚說你都得去接她,這是我派給你的工作,還有,她在這裡的伴遊也得由你擔任了。
賈威對他下了最後通牒,這才起身步上樓。
欣翰看著老爸的背影,一拳狠狠的擊在牆上,他不服氣就是不服氣,要他去接她,甭想!伴遊,更是作夢!
再度看了一下腕表,眼見已遲了不少時間,他暗咒了一聲,快速衝出家門。
不一曾兒,黯沉的黑夜中,突然劃出一道響亮的引擎加油聲,白色的積架跑車倏地飛馳而去。
***
齊雋倒了一杯酒擱在欣翰面前,淺藍色的瞳底映出他一臉的無奈和怨恨。齊雋不禁揚揚唇角,在他對面坐定,「發生了什麼事?瞧你一進門就悶不吭聲猛抽煙,又不說一句話。」
欣翰拿起眼前的酒一飲而盡,恨慢地說:「我又被逼婚了。」
「這應該不是你一個人的痛苦,據我所知,GSM裡面就有不少單身貴族身受逼婚的困擾。咦!有錢無後彷彿也是一種罪過。」
齊雋往後一仰,恣意地蹺起二郎腿,那副落拓不羈的模樣還真讓人想像不出他穿起醫生白抱時的正經樣。
「問題是我老爸連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給,他竟然已經把對像挑好了。非但如此,他還把人家從美國找了來,這教我氣不氣?」
他咬了咬牙又說:「你也知道我的興趣在哪,壓根不想成天只是研究一些企業管理、財務報表,那些東西簡直都快把我通瘋了!為了『賈慶』,我犧牲了自己,難道他還不滿意?」
「那你打算怎麼做?」齊雋挑挑眉,好整以暇地問。
「我……我真想死了算了,這樣不就可以一了百了了?」欣翰的表清淨是錯綜複雜的神色。
「你別胡說八道了,賈伯伯就你這麼一個兒子,所有的寄望也全在你身上,你絕不能想不開啊!」齊雋突然正襟危坐,忍不住對他說起教來。
「我要是真的能隨心所欲去死就好了,不過隨口說說,你也當真!」
欣翰語氣是不在意的輕狂,顯現在眼角的則是一份促狹的笑容。
齊雋暗咒了一聲,衝著他擠眉弄眼了一番,「去!你耍我?以後有苦水別往我這兒倒了,恕不接受。」
「你別這樣嘛!我真的有件事想麻煩你。」他臉色一轉,抹去了剛才的笑謔。
「算我交友不慎,說吧!」
「明天你有空吧?」欣翰開始試探。
「明天……」齊雋-起眼盯著他,「你又在打我什麼主意了?別忘了我是個醫生,沒什麼時間陪你窮攪和。」
他們兩人的友誼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他哪會看不出欣翰腦袋裡轉的是什麼心思。
齊雋曾不僅一次推薦他進GSM,但俱樂部內的元老總認為欣翰行事叛逆還不夠資格,總是被-一打回票,但並未壞了兩人間的友誼。
反正,欣翰志不在此,一點兒了不介意能不能進GSM。他響往的是高飛,實踐他畫遍世界美景的夢想。
「別這樣說,我也知道你忙,不過,就一個下午你也不能犧牲一下?」欣翰死皮賴臉地說。
「明天下午?」
齊雋抽出口袋中的袖珍行事歷,翻了翻,「還好沒有手術,什麼事?」
「代我去機場接那個富家千金,我這輩子最很千金小姐了,尤其是想到她小時候那一瞼愛哭相,我就倒胃口。」
欣翰一皺眉,裝了個愛哭的鬼臉,讓齊雋看了不禁啼笑皆非。
「行了,你沒聽過女大十八變,說不定她現在已經變成一個大美人了。」
「你是吃了我爸的口水嗎?怎麼說的話跟他一個樣,我管她女大十八變還是孫悟空三十六變,反正,富家千金那種行事作風我就是受不了。」他撇撇唇,一副厭惡至極的樣子。
「難道你就不是富家少爺?說不定人家也同樣對你反感呢!」
「那最好,我這輩子從沒想過娶妻,畫畫、藝術已經是我的老婆了,我沒那份多餘的心去愛哪個女人。」他哈哈一笑,坦言不諱。
在他的腦海裡,仍存有那一片不可及的夢想和希望,雖然他現在是犧牲了,但他相信,有朝一日他依然能重新執回畫筆,開後他的一片天。
齊雋搖搖頭,准教他誤交損友呢?「好吧!我只好捨命為友!」
「沒那麼嚴重,誰要你捨命,如果她看中了你,那更好了。」
「你想得美喔!」齊雋睨了他一眼。
欣翰開心地揚起唇角,「我是這麼想沒錯,瞧你一表人才,又擁有混血兒的深邃輪廓,還有那雙眼珠子藍得跟李奧納多一樣,任何女人見了都會心動的。」
他說的一點也不錯,齊雋就是擁有那麼多得天獨厚的優點,偏偏他就是將大部分心思全都放在手術刀上。
更令人想不通的是,說他正經嘛!在女人面前他又壞得要死,他可以算是欣翰所認識的男人中最擅長處理感情的一個。
別的男人和女人分手,總是會換來一場天翻地覆的爭鬧,可是,齊雋就是能冷冷靜靜、輕輕鬆鬆將身邊的女人給擺平。
所以,在欣翰看來.外表給人正直得一塌糊塗的印象的他.其實是最奸詐狡猾的。
「天要下紅雨了,曾幾何時,我也可以從你嘴裡聽見對我的誇讚?」齊雋調笑道。
「既然你答應了,我總得回報你一下吧?」欣翰回他一個笑臉。
「這種回報我看就免了吧!改天我休長假,到你們『賈慶』的度假村,能免費招待我幾天就行了。」他一雙湛藍的眼瞳閃爍著星光。
「這有什麼問題?」只要能代他出這趟任務,要他免費招待他一輩子都行。
「別扯了,回到正題上吧!那位千金小姐叫什麼名字?」齊雋往後一靠,瀟灑地倚在沙發背。
「叫什麼?」欣翰聞言一愣。
「該不會人家叫什麼你都不知道吧?」齊雋蹙眉大歎。
「我想想,黎……黎佩陵,對,就叫黎佩陵。」欣翰猛一擊掌,得意洋洋地笑了關。
齊雋點點頭,「我記得了。不過你沒去接她,我該怎麼說呢?」
「這——就說我臨時去開會,反正明天我肯定蹺家,等我老爸發現了也找不著我。」他笑得更猖狂了。
齊雋搖了搖頭,忽然拿起身旁的抱枕丟向他,「別太得意,我只能保你到半路,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解決了。」
欣翰聞言,立即垮下了一張股,但轉念一想,以後是以後,誰理它呢?
***
由於上午手術的那位病人臨時出了點狀況,待齊雋急救後,病人情況雖已穩定了下來,但也延誤了他接機的時間。
他連忙將這位病人托付給另一位醫師,迅速開快車趕往機場。
當他到了那兒,腕表上的時針正好過了四點。他蹙了一下眉,停好車後,以最快的速度往入境室奔馳。
現在棘手的事來了,他不知道對方的長相,只知道名字,況且,他又遲了一個多小時,如果她先行離開了呢?
看來他非得挨欣翰的一頓罵了。
就在他轉身急於尋人之際,不經意下撞上了一名女子。
「啊--」
「小姐,你沒事吧?」齊雋眼明手快地把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給扶住。
「我沒事。對不起……我正在找人,所以沒注意到你。」女子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羞赧地說。
齊雋心底卻靈光一現!她在找人,那該不會是……
「我能很冒昧地問你,你是不是在找一位賈先生?」他毫不拐彎抹角地問道。
女孩乍聽之下,圓亮的眼睛睜得更大了,「你怎麼知道?」
他雙眼微-,仔細端詳眼前的女人。
她有一張姣好的容貌,笑起來唇角還有兩個可愛的梨窩,更吸引人的是她笑容甜美、五官亮眼,的確讓人驚艷。
「想必你就是黎佩陵小姐了?」齊雋不答,反倒笑容可掬地問,舉手投足間充滿了無限魅力。
「我是,請問你是?」
佩陵歪著小腦袋,以一種可愛又天真的表情回視他。
「如果找說我就是賈欣翰呢?」齊雋有意逗逗她。
據欣翰說,他們已有十六、七年沒見過面了。既是如此,她應該對他沒什麼印象才是。
想不到她卻露出一副不諒解的神情,「開什麼玩笑?你絕不是賈大哥。」
「偏偏我就是呢!」他使壞的一笑。
「胡說!兩年前我才見過他,才不會忘了他的樣子。」她蹙起秀眉,氣呼呼地回嘴,「你究竟是誰?賈大哥怎麼沒來接我,讓我在這兒等這麼久?」
「你的堅持是對的,我不是他,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說你兩年前見過他,但欣翰明明告訴我,你們已經有十來年沒碰過面了。」
佩陵這才露出靦腆的笑容,輕聲說道:「兩年前,我曾和同學來台灣自助旅行,當時我就偷偷來看過賈大哥,但我只是遠遠地看著他並沒打擾他,所以他不知道。」
小女孩思春的情懷在她臉上表露無遺,任何人都該看得出來她在暗戀著欣翰,當然齊雋也不例外。
看來欣翰那傢伙還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呢!
「我叫齊雋,是欣翰最要好的朋友,因為他公司臨時有事,所以清我來機場接你,不巧的是,我本身也出了點麻煩,所以遲了一個鐘頭,請你別見怪。」
他瀟灑地伸出手,臉上帶著無懈可擊的笑容。
「怎麼會呢?既然賈大哥忙,只好麻煩你了。」她雖然也客套謙遜地還以一笑,但表情中仍難掩失望。
她這種微妙的變化當然逃不過齊雋的眼睛,只見他灑脫的一笑,「別難過,我也是個不錯的導遊喔!」
佩陵猛然拍起頭,沒想到他竟能猜中她的心事。
「我……」
未待她問出口,齊雋就拉著她的手往外走,「到我車上吧!又有人入境了,待會兒這裡會擠成一片。」
佩陵只好點點頭,任由他這麼牽著自己。
「我還沒請教你的尊姓大名,就和你說了那麼多話,真不好意思。」當車子以優美的弧度滑出了停車場,平穩地行駛在大馬上時,佩陵突然問道。
「你忘了,剛才我已經自我介紹過了。」齊雋睨了她一眼,「我從沒想過我的勉力也有黯然失色的時候。」
佩陵聞言,心頭突生一陣忐忑,趕緊解釋道:「不!是我自己心不在焉,我想憑你的條件一定有不少女朋友吧?」
她這才仔細的打量身邊的男人,他有一雙深邃的眼瞳,湛藍不見底;混血兒突出的輪廓強烈的表現出他五官的俊美與個性,整體而言,他是那麼的完美無假,組合出俊帥英挺的氣質。
佩陵心忖,若非她心底已有了賈大哥,肯定會為他著迷的。
「你研究夠了沒?有沒有分析出個所以然來?」他不答反問,嘴角微微勾勒出一抹性感的弧度,嗓音有著輕輕的嘲諷。
女人對他投射出這種目光他早已見怪不怪、習以為常,只是他沒想到這個暗戀著欣翰的純情的女子,竟然和他所認識的女人沒什麼不一樣。
佩陵忽覺心臟一牽,領略了他不經意的嘲謔,微笑變得慘淡,「你……麻煩你送我回賈大哥他們家就行了,我不需要導遊。」
「你怕我?」他撇唇一問。
「我怎麼會怕你呢?我只是不想打擾你而已。」
她的媚容薄含嗔怒,她不斷告訴自己,她可沒有任何理虧之處,何俱之有?
他挑了挑眉,望著她倉卒的神色,笑意盎然地說:「是欣翰把你托給我,如果我就這麼把你送回去那就太不盡人情了,再說,我更不想因為你被他剝下一皮啊!」
齊雋把心中翻騰的笑意盡數表達於言談舉止間。
「你是說……賈大哥……他有一點關心我?」
她粉紅色的臉蛋上立刻映上明媚的笑容,因他這句話而心蕩神馳,所以,並沒聽出他話裡的調侃。
「關心?」齊雋揚起右眉,他想,如果她知道欣翰避她如蛇蠍,所以想盡辦法把她推給他,不知會做何感想?
不過.他當然不會把這句話說給她聽,因為,讓女人傷心的事他絕不會做的。
「怎麼,你有什麼難言之隱嗎?」她覺得他的表情好奇怪,時冷時熱的讓人捉摸不定。
「呃——他是真的關心你,關心得不得了!」齊雋在心底附加一句,是「關在心門之外」。
「你說的是真的?」她羞赧一笑,細緻如瓷的雙頰陡然飄上兩片紅雲。
雖然她與貿欣翰已有好些年不見,但她依舊對他念念不忘,小時候的情景已遙遠談杳,亦不曾稀釋掉這份深埋在心底的回憶。
或許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對他的模樣是有一點模糊,再加上彼此都長大了,她更不能確定成年後的賈欣翰是副什麼模樣?所以,她才會在兩年前興起了來台灣旅行的念頭,目的就是想看看他,企圖將他最新的樣子刻劃在腦海裡。
「我沒騙你,他是真的很在意你。」只是得看「在意」二字如何解釋罷了。
他在意她的來台,在意她日後的糾纏,他在心中暗忖。
佩陵的雙頰又染上一排緋紅,刻意轉移話題,「你現在打算帶我去哪?」
她看了看窗外洶湧的車潮,幾乎和兩年前所見的一樣,依然是車水馬龍、穿流不息。
「我們先去吃飯吧!」齊雋立刻做出了決定。
「聽你這麼說,我突然覺得有些餓了,嗯……我好像聞到了臭豆腐和蚵仔煎的味道。」她突然開心地笑了,靈燦的大眼眨著淘氣與慧黠。
齊雋突然被她那履眸中的光華所吸引,目光定在她臉上許久。
「啊——快煞車!」
佩陵霍然喊了一聲,因齊雋一時大意,差點親上前面那輛紅色MARCH的小屁屁。
他立即踩了煞車,搖頭輕笑,若有所思地調侃自己,「開車時身旁坐著美女就是容易壞事。」
她撇頭看他,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會,佩陵霍然發覺他的目光狂野熾熱,侵略性十足。
她立即垂下臉,有意驅散這種尷尬的氛圍,自我調侃的說道:「你剛才那句話的意思,是不是指我是紅顏禍水?」
在美國受教育的佩陵,除了平日在家裡和父母以國語溝通外,和同學朋友間大都還是以美語溝通。
想當然,她所知道的成語自然不多了。
「哈哈……紅顏禍水!怎麼這麼說?」齊雋玩味十足地問道。
「難道我說錯了嗎?」她天真地反問。
「是沒錯,不過,你形容得太嚴重了。」他戲謔地笑說。
「對了,你是混血兒嗎?你的中國話說得很棒耶!」
佩陵一向佩服能上一口流利國語的洋人,而眼前這個男人更是說得字正腔圓,連一點拗口也沒有,這不禁讓她深感興趣。
「我母親是中國人,從小耳濡目染下,讓我對中文有了一定的喜好,所以,從小我就喜歡找中國留學生練習說中文。我覺得你的中文說得也不賴啊!」
好不容易紅燈轉綠,這次他可得專心開車,免得又出糗了。
「跟你比還差了一截。不過,我還是謝謝你的誇獎。」她甜甜的一笑。
「如果你覺得說中文麻煩,乾脆以後我們都用英語交談好了。」
「才不,難得來台灣還說外文,多沒誠意啊!」佩陵纖麗的臉蛋上皺了個可愛的皺褶。
有這麼一瞬間,她亮麗多變的表情幾乎又讓齊雋閃了神!還好前面已是著名的士林夜市,他立刻找了個位子停好車,又為她開車門,「這個夜市裡任何小吃應有盡有,一定會令你滿意的。」
佩陵下了車,看著前方瀰漫一片閃亮的燈火,還有那人潮洶湧的熱鬧景觀,不禁讓她看傻了眼。
「好熱鬧啊!還有那飄來的香味真是讓人垂涎三尺。」她由衷地發出一聲歎息,緊接著連肚子也附和地叫了一聲。
「看樣子你是真的餓了,咱們快走吧!」
齊雋發出莞爾的笑聲,再次拉起她的手往夜市邁進。
由於人潮如織,不擅長「人擠人」技巧的佩陵幾乎被這些紛雜的人群給擠得灰頭土臉。
齊雋怕與她分散,鐵鑄般的雙臂緊緊將她圈在懷裡。
他溫熱的撫觸不時竄進她的肌膚,恍然有股前所未有的震撼撞擊著她,使她沒來由地顫抖。
直到齊集安全地將她帶到一處販賣臭豆腐的四方桌內,這才放開她。
「我不知道,你居然會傻得站在人群中讓人當沙丁魚?」他看著她那張已被嚇得慘白的臉蛋,真不知是該笑她還是氣她。
「我從沒在那麼多人的地方裡走路,所以,站在裡頭都不知東西南北了,好可怕啊!」她蹙著秀眉,委屈地說。
「這就是台灣的夜市文化,如果你真有心待在台灣,就必須先熟悉它。」
想當初他剛踏上台灣這塊土地時,第一天就被幾個死黨惡作劇地丟在這兒,還好他天性敏銳,跟著人群慢慢晃,終於找到出路。哪像這小女子,竟往人潮湧來的反方向走,差點讓他逮都逮不住。
「看來我真的得好好學習了。」她笑得如沐春風,「等賈大哥忙完了,我非得纏著他帶我四處逛逛不可。」
齊雋望著她唇際那朵迷人的微笑再想想欣翰對她的反感,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如何以對?
尤其是自己心底突生一股莫名無法自制的心緒,給他一稈惶亂不堪、荒謬絕倫的錯覺。
這時候老闆端來兩盤臭豆腐,也恰好打斷他的沉思。
「熟不熟悉這味道,夠不夠臭啊?」他撇唇輕笑,聲音裡帶有一股魔力的磁性。
「啊!是臭豆腐,好香啊……」她雙眼一亮,立即被眼前那盤東西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齊雋颯爽地大笑,「你很特別,很少人會形容臭豆腐是香的。」
「是嗎?當初我就認為臭豆腐這個名字取得一點也不好,明明是那麼好吃的東西,為何要取名為臭呢?」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澄見底,那撇嘴皺鼻的模樣更是令人陶醉。
齊雋深邃的眼眸半-,情不自禁地伸出大拇指輕輕劃過她溫潤的唇瓣,如鷲的利眼直盯著她因愕然而微張的紅唇。
他更無視於眾人穿梭在側,將指頭探進她嘴裡,輕輕觸弄她的貝齒……
她沒料到他會那麼做,嚇得往後一縮,摀住小嘴,露出一副不諒解的表情。
「我也不明白你明明是那麼的純真可人,為什麼他偏偏要躲你?」他不在乎她的憤怒,喃喃自語著。
佩陵捂著小嘴的手不敢放,怯怯地由指縫中送出微弱的問句,「你……你說什麼?」
「沒什麼,趁熱吃吧!」一陣窒人的沉默後,他開口道,在他矛盾的神情中摻雜著難以察覺的緊繃。
見他抽出衛生筷開始大決朵頤,她也只好丟下剛剛的錯愕,學著他一口一口細嚼慢咽,但不如為何,剛才她那飢腸轆轆的感覺如今已消失無蹤,懷念了兩年的臭豆腐咀嚼在口卻形同嚼蠟,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而佔據她整個思緒的,卻是眼前這個似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直到齊雋盤底見空,她卻還滿滿一盤。他忍不住開口,「你怎麼吃那麼少,還是想吃蚵仔煎?」
「不了,我吃不下,能不能麻煩你帶我離開?」
「被台灣的夜市文化給嚇著了?」他調笑道。
她尷尬不語,只是以微笑回答。
「好吧!那就走了。」他首先站起,這回,他索性將整只胳臂擱在她肩上將她鎖在胸前,盡力保護著她,不讓她再受到干擾。
佩陵覺得既感動又彆扭,不能否認他的體貼細心是他魅力的一部分,讓人無法抗拒。
終於他們重返車內,他笑道:「好了,你可以放鬆了。咦?你的臉怎麼那麼紅,熱嗎?」
齊雋雙手環胸,對她投以興味的注目。
「我……」佩陵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齊雋又一次伸出手,再次劃過她的紅唇——
佩陵知道自己該躲,有了前車之鑒,她又怎會再重蹈覆轍呢?可是,她卻留戀於他溫柔的撫觸中,不忍推拒。
突然,他湊上自己的熱唇,佔有似地攻城掠地,霸氣又狂猖地舔舐、吸吮著她的櫻唇。
她頓時覺得身與心都被掏空了般,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他的舌更狂熾地探進她的口中,掏弄著她齒間的香甜,一點兒也不想離去。
久久,他才抽開了身,沉寂的兩人驀然變得冷寂無言。
齊雋低頭睥睨著她,揚起的唇形令人怦然心動。
佩陵下意識按住胸口,臉上出現了複雜的情緒,「你怎麼可以……」
「不可以嗎?我覺得你也挺樂在其中的。」他眼神灼灼逼視著她。
她難以相信這種嘲諷的言詞居然會從他口中說出!
「你——」佩陵的心狠狠的抽緊,久久無法言語。
「算了,我送你回去吧!」齊雋也無法理解自己這突發的舉動因何而來,卻無法否認這個小女人已悄然攫住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