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瞿洛臣認真擦拭著小提琴,順便調整弦音,每每拉出一個音符,他的腦海便浮現何茉晴天真的笑容、單純的表情,還有她以身相許時純情的交付……
    可是他居然對她說「我願意負責」這麼一句話!
    如今想起來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可惡了。
    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嗎?想回去看看她,卻找不到適當的理由,而且就算見了面,他還能說些什麼?
    突然,電話響了,他看著電話上的來電顯示,「別墅打來的?」
    還記得他離開時,曾交代阿玉如果隔壁別墅有什麼事發生一定要告訴他,於是他立刻拿起話筒,「喂。」
    「少爺嗎?您有幾封信。是從歐洲寄來的,您要不要過來拿?」阿玉說道。
    「信?不必——」突然,他想這應該是可以看見她的機會,因而改了口,「好,我明天過去拿。」
    「可我明天起請了一星期的假,這……我怕這些是重要的信。」玉嬸依照老爺事前的交代說道,因為今天下午正是何茉晴產檢的日子,少爺如果回別墅一定會去見她一面,或許就會發現她懷孕的事。
    「非得今天了?」他揉揉眉心,「好,我等會兒過去。」
    「那我等您。」
    掛了電話之後,瞿洛臣穿上外套、戴上墨鏡和帽子,便拿著車鑰匙直接出門。
    開車來到別墅,他拿了所有信件之後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待在院子裡觀察隔壁別墅的動靜,他想既然人都來了定要看她一眼,就當確認她好不好。
    坐在院子裡的椅子上,他一邊等待隔壁別墅的人出來,突然他聽見有人走動的聲音,他走出大門探頭一望,果真是何茉晴!
    老天,她怎麼會瘦成這樣?
    見她朝前面的公車站走去,他立刻開車悄悄跟在後面,與她保持一段距離,直到她搭上公車,他便開車跟著。
    問他為何要跟著她他也不清楚,但他就是想知道她要去哪兒?想做些什麼?他想多陪她一會兒。
    直見她下車之後,他又跟了她好一會兒,終於到達她的目的地。他看了眼眼前這棟大樓……醫院?難道她生病了?』
    他隨即將車子停在停車場,但這時她已走進醫院,於是他加快腳步奔進一樓大廳,正好見她在服務台拿了份資料就直接往樓上走去。
    他鬆口氣繼續跟上,可當看見她走進「婦產科」的等候區時,他的腳像是被釘子釘在地上似的,再也動不了了!
    等了好久。終於見她走進診間,他立刻上前攔住從裡頭出來的護士,「不好意思,請問何茉晴她生了什麼病?」
    護士小姐看著戴著墨鏡和帽子,打扮神秘的男人,突然睜大眼說:「你該不會就是她腹中胎兒的爸爸?哦!你終於現身了,她現在懷孕,你該多安慰安慰她,她害喜得厲害,食慾不振,一直瘦下去對胎兒是很不好的,一定要注意呀!」
    「等等,你的意思是……她懷孕了?」他一口氣就快喘不過來。
    「她沒告訴你?」
    「不……」他搖搖頭,鎮定之後又問:「那她要這個孩子嗎?」
    「難道你不要?」護士瞪他一眼,「難怪從不露臉,讓她一個人來去,真是太不應該了。」
    「多大了……我是說孩子?」她罵得好,他一點也不生氣。
    「快七周了。」
    她冷漠的回答他之後便去忙了,留下瞿洛臣整個人像失了魂似的杵在那兒,腦海裡只有幾個字:我要當爸爸了?
    毫無疑問的,這孩子肯定是他的,她將自己的第一次給了他,再算算時間,這孩子怎麼可能不是他的?
    記得在歐洲時,他三番兩次希望琳娜為他生個孩子,好讓他父親承認她,可她卻為了保持身材而拒絕。
    而這個女人……這個他從沒對她付出愛與關懷的女人,居然願意為了他留下這個孩子!
    不一會兒,何茉晴從診間出來,她萬萬沒想到等在外面的居然是瞿洛臣!
    雖然他用墨鏡和帽子遮掩住大半的臉,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
    他為何會在這時間出現在這裡?天!該不會他也知道了?
    沒錯,既然他父親都知道的事,他肯定也聽說了。
    愈想愈不對,她轉身想逃。
    「等一下!」瞿洛臣擋住她,「懷孕了還跑,不怕危險嗎?」
    何茉晴愣住,「你真的知道了?」『
    「對,如果不是我恰巧回別墅。然後跟著你來到這兒,你要瞞我到什麼時候?」沒想到她居然打算一個人生下孩子,難道不知道這麼做他會多難過?
    他早看出她心裡有他、她愛他,可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程度?
    「我告訴你,你又能做什麼?」她苦澀一笑,「又要對我負責而娶我嗎?」
    「難道你不想和我結婚?」他眸光如炬地凝注著她。
    何茉晴搖搖頭,「對,我不要這個婚姻,沒有愛的婚姻我一點兒也不希罕,你回去吧!」
    「愛?」他閉上眼,不能否認這個女人早在別墅時就已在他以為死去的心上慢慢扎根,只是怕自己再度受傷。他連愛這個字都不敢想,「你就不為孩子想想?」
    「恰巧相反,我不希望婚姻是繫在小孩身上,這對他太不公平了,我……我已經決定自己養大他。」雖然她還不敢對父母說。但隨著孩子在她體內慢慢長大,已給了她極大的勇氣。
    所以她決定這個星期天回家一趟,就算會被爸媽打死她也不怕。
    「你自己?」他不滿地看著她,「你問過你肚子裡的孩子,他能接受嗎?」
    光聽她這麼說,瞿洛臣就非常生氣,他更無法想像她這麼年輕的一個女孩如何照顧孩子,又如何生活?
    沒錯,這女人已融化他冰封已久的心,才會讓他離開後的這一個多月來魂不守舍的,做著完全不像是自己會做的事。
    「我是他的母親,他必須接受。」
    「但我是他爸。」
    「你……」何茉晴握住拳頭。
    就在這時候,他拿下墨鏡,讓她看清他眼中的執著。「嫁給我吧!」
    「你這麼的堅持,那你……到底對我有沒有一點愛?」她再一次問,雙眼朦朧的望著他。這些日子以來她何嘗不思念他?只因她早已深深的愛上他,再也無法回到最初的自己。
    「結婚後我們有無數個日子,我會努力的。」他早確定自己是在乎她的,只是要開口說「愛」還得花費一番工夫,但他願意為她試試。
    「努力……」他還不算殘忍,給了她一線希望,「真的嗎?你會努力,不只是為了責任?」
    「對,我答應你一定會努力。」他笑著說。
    他的笑漸漸暖和她的心窩,讓她對未來還有對他也產生了期待,「但是我還沒對我父母說,得他們同意才成。」
    「我去求他們。」這種事是他身為男人該做的,或許到時候場面會有些難堪,但是他不在乎。
    她咬咬下唇。定定地望著他,「好,如果他們答應了,我就嫁給你。」
    「一言為定。」
    ***
    可以想像,當何茉晴父母得知此事時是如何的大發雷霆,但是見女兒緊緊護著腹中的孩子,兩老又能怎麼辦呢?
    雖然瞿洛臣帶疤的臉龐讓他們看了有點兒害怕,更擔心女兒嫁到富有人家不會幸福,可是深知女兒心情的何母早看出女兒是愛他的,否則不會做出這種傻事,而既然對方願意負責,他們又怎能不成全?
    於是,何家兩老終於同意他們的婚事,不過有個先決條件,那就是男方的長輩必須親自前來道歉。對此,瞿洛臣傷透腦筋,但他還是答應了他們,無論如何都要說動父親放下身段走這一趟。
    「我看不必了,何必為難自己?」她送他到門外,本想告訴他他父親曾經找過她,但又怕他誤會而作罷。
    反正那位高傲的老人家只會拿錢命令人家,要他紆尊降貴的前來道歉,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一點都不為難。」他勾起唇角,「你好像一點兒也不信任我?」
    「不,我只是……」何茉晴多情的眼神凝注他臉上,「我只是怕你後悔了。」
    如果日後他突然覺得娶錯了人,或是怎麼努力都無法愛上她,那會讓她更難受。倘若真是那樣的結果,她寧可不嫁,只要他過得好、不埋怨她。
    「你還真傻。」瞿洛臣將她拉進懷裡,閉上眼說著真心話,「我永不後悔。」
    聽他說出這五個字。她再也隱忍不住的落下淚來。
    他輕輕掬起她的下巴,吻著印象中最柔軟的紅唇,或許愛這個字他再也不敢提,但他卻無法否認她正在他心上栽種一棵愛情小樹,並一天天地成長。
    「你等我,我這就去。」他輕輕撫過她柔軟的臉龐,隨即坐進車中發動引擎離開,往父親所在的家而去。
    瞿洛臣走進好久沒進的家門,心底不禁湧現過去不愉快的記憶,雖然很不想再踏進一步,可是只要想起何茉晴那張委屈的臉孔,他便再也沒有理由退卻。
    「喲!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咱們的大少爺回來了,在外頭玩夠了是嗎?」繼母江若鳳一見他就忍不住挖苦道。瞿洛臣冷冷看著她,犀銳的眸光讓江若鳳看了心底發寒。
    「你別說了,洛臣,跟我來書房。」同在客廳裡的瞿奐義站起身往書房走去。
    瞿洛臣思考片刻後便跟上,才進書房他就直接開口,「我要結婚了。」
    拿下煙斗,瞿奐義故作驚愕的望著他,「對方是誰?」
    「她叫何茉晴,已經有了我的孩子。」他的目光直視前方書櫃,瞳心寫著異常的堅決。
    瞿奐義皺眉搖搖頭。「你哪時候又認識一個女人,還有了孩子?」
    「別裝了,我曉得你已經知道她了。」那天被阿玉發現那件事,肯定傳進了他耳中,這點瞿洛臣不是不清楚。
    「呵呵!我是知道這件事,但她是什麼樣的女人我可不清楚,又怎能隨便接受這個兒媳婦?」瞿奐義早期道他會來,已做好準備。
    「她是個好女孩,那你說吧!要我怎麼做才肯答應?」身為他的兒子,又怎會不清楚他心底所想。
    趁這機會對他做出一切要求,絕對是他父親會做的事。
    「回來公司上班,正常生活,就這麼簡單。」翟奐義走到他面前,「結婚不是光一個儀式這麼簡單,你得靠自己養活老婆和孩子。」
    瞿洛臣逸出一絲冷笑,心想自己終究是逃不了呀!
    「我答應你,不過有件事得麻煩你。」他微斂雙眉,「對方父母執意要你親自登門拜訪,否則這個婚事就談不成。」
    「要我去?」瞿奐義冷眼睨著他,「怎麼?對方想要錢?」
    「爸。可能比向你要錢還讓你為難。」他不得不先提醒。
    「什麼事?」
    「他們不要錢,要的只是你的一句道歉。」瞿洛臣勾起嘴角,「你可以這麼做嗎?辦不到吧?」
    「道歉?什麼意思?」
    「就說你沒把兒子教好,把錯都推到我身上就對了。」他目光似火地望著自己的父親。「是嗎?如果你肯,我就回公司上班。」
    「沒想到他們要的竟然是這個。」瞿奐義像是遇到什麼稀奇事,直覺可笑,「行,我答應你走這一趟。」
    其實瞿奐義並不是個壞父親,只是金錢與地位讓他不相信任何人,尤其獨子瞿洛臣為了女人與他對立數年,讓他對兒子身邊的女人不得不帶著戒心。
    不過,何茉晴似乎值得他再觀察觀察。
    「哦?」見父親答應得如此乾脆,倒是讓瞿洛臣有些意外。
    「放心,我不會反悔的。」
    「謝謝,我也該回去了。」朝父親行個禮之後,瞿洛臣便靜默的離開了。
    江若鳳見他一走,立刻走進書房問道:「他來有什麼事?」
    「我們父子倆聊聊還需要向你報告嗎?」他真不喜歡她每件事都要插手過問,尤其是關於洛臣的事。
    「我只是關心你呀!」江若鳳小心翼翼地又說:「我只是怕你那寶貝兒子又惹得你生氣。」
    「這點不用你操心,你只要把這個家顧好就行了。」洛臣之所以不愛回家多半是因為江若鳳,就算她是繼母,難道她就不能有個母親的樣子,也讓洛臣對她改觀嗎?
    偏偏她愛嚼舌根又喜歡搬弄是非,讓他連替她說句話的立場都沒有。
    見瞿奐義出門,江若鳳立即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她弟弟,「若哲,你說怎麼辦?瞿奐義好像要讓他兒子回公司了!」
    「真的嗎?這怎麼可能?他們父子鬧脾氣可不是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的事啊!」江若哲眉頭一蹙。
    「這是真的,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有血緣關係就是不一樣。」江若哲忍不住發牢騷,「早要你把握機會為他生個兒子,你卻一點兒也不著急。」
    「誰說我不著急?生孩子這種事哪是想有就有的。」江若鳳也很急,為了有個孩子她可是吃了不少偏方草藥暱!
    「算了,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咱們看情況再來想因應之道,有任何消息都得盡快告訴我。」
    「好的,我知道。」江若鳳掛下電話,轉向瞿奐義的房問,眸光突轉爍亮。
    ***
    瞿奐義親自登門誠懇道歉後,何家兩老答應了兩個孩子的婚事,也沒有對瞿家提出任何要求,只希望瞿家能善待茉晴。
    一場婚禮緊接著開始籌備,並在今日順利的舉行完婚禮。
    婚禮結束,何茉晴自然而然的跟著瞿洛臣回家,開始了她的新生活。
    「這間新房我請人特別佈置過,喜歡嗎?」他打開房間讓她看。
    何茉晴看看這間以白色為主要基調的房間,佈置得既溫馨又舒服,她回頭對他笑笑,「我很喜歡。」
    「今天你也累了,休息吧!」他將她落在額前的發撥到耳後,「看你都沒吃,餓不餓?」
    「不餓,因為一吃就吐,已經習慣了。」她摸摸自己的小腹,「為了孩子,再苦也甘之如飴。」
    瞿洛臣笑了笑,一張大掌覆在她的小腹上,「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覺得很幸福。」她抬起眼偷瞧他,「你說……你會試著愛上我,這是真的嗎?」
    「對,我會做到的,你拭目以待。」他對她眨眨眼。
    「那就好。」何茉晴點點頭,「你也休息吧!」
    「傻女孩,不懂我說休息的意思嗎?」輕輕將她拉進懷中,他笑意盎然地說:「今天可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怎麼可以草草帶過?」
    她羞怯的點點頭,下一秒已被他抱起,倒在柔軟的彈簧床上。
    他溫柔的眸光凝注她臉上,「現在你已是我的妻子了。」
    「嗯。」她閉上雙眼,讓他的唇覆在她的小嘴上,隨著他的雙臂緊緊收攏,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正當他溫柔地褪下她的禮服時,她覺得自己已完全屬於他了。上次她躺在他懷裡心中帶著不安,可現在她知道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的擁有他。
    瞿洛臣吻著她的身子,體貼的抬高身軀盡量不去壓縛她的小腹,光是雙手施展魔力就已烘熱了她的慾望。
    「洛臣……」她柔柔喊著他的名字。
    此時夜已深,星辰高掛,那濃濃的黑幕像暖被將兩人包圍住。
    何茉晴被他擁在懷中,不知為何她似乎可以感覺到他是愛她的,因為他的擁抱是這麼溫暖、緊密,給她一種被需要的感覺。
    他對她非常溫柔,何茉晴只希望這分溫柔能一直存在,如果他可以愛她,就算每天只增加一點點,她都會很快樂。
    「想去哪幾度蜜月?」
    「都可以,你呢?」她窩在他懷裡。
    「我已走遍世界各地,沒有特別想去的,看你想去哪,我可以帶你去。」他發現他竟會期待帶著她四處走走,想讓她開心。
    「既然你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那我們就別去了。」她摸摸肚子,「現在寶寶在肚子裡,醫生說前三個月比較不穩定,就別坐飛機了。」
    「那明天暱?」
    「先去我家看看我爸媽,然後我想去看看公公,這是媳婦應該做的,你會帶我回去吧?」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是她可以猜得到他與他父親之間有著隔閡與衝突,既然成為他的妻子,她想試著改善他們父子的關係。
    「當然。」雖然他很不想看見繼母的嘴臉,但既然何茉晴開口了,他回去便是。
    此時,她望著他的臉,忍不住伸手輕撫他頰上長長的疤痕,「這個不能去除嗎?」
    「沒想過。」他別開臉。
    「不能為我去除嗎?」留著這疤痕,就好像留著他與前女友的感情,每當看見它,她就害怕自己永遠走不進他心裡。
    「你介意?因為這個讓我變成了怪物?」他的語氣轉為沉重。
    「不是。」何茉晴急著搖頭。
    「那是為什麼?」
    「因為……算了,既然你不肯,就當我沒說。」從她的神情可以看出她的無助。
    瞿洛臣拉起她的手,「讓我再想想。」
    事實上,他會留著這疤痕不過是想提醒自己,告誡自己不可以再將愛情看得太重,以免再次受傷害,但是這麼做似乎對她太不公平。
    「好,那我去洗澡了。」她起身準備拿衣服進浴室。
    瞿洛臣將她攔腰抱起,「走。我們一起去。」
    「別這樣……討厭!」
    何茉晴羞澀的推拒,卻阻止不了他霸氣的行徑,只能任他將她抱進浴室。
    在熱氣氤氳的鴛鴦浴中,他再次要了她,讓她淹沒在情海之中。

《婚姻拉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