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自述:我寫過很多不同類型的故事。有孩子的,有生活的,有愛情的,有政治的,有遊戲的,每一刻我有了開心或悲傷就忠實記錄下來。確切地說我寫東西,好像不是特別為了給誰誰看的,就像是影集,留下來紀念自己過過的日子。每次別人說,真不敢相信這是你寫的,真不敢相信那個你也寫。。。。我就難過,既然是心情,有什麼分別嗎?某一刻跟你有共鳴,另一刻跟別人有共鳴。哪怕誰都不鳴,我自己看著也很珍惜。故事裡的太陽,是我今生最喜歡的好朋友之一。這個故事送給他,算記錄曾有一刻我們在遊戲裡的感情。這個故事發表在電攻時代上,連載了5期。很多玩傳奇的玩家都喜歡這個故事,特地跑到我玩的那個區加入我們的行會,太陽的行會曾經佔領了那個服務器,非常壯大。
那天我很幸運,暴發一筆橫財,在殺蟲無數之後揀了個祈禱頭盔。佛法講究個因果報應,說的是,人是有孽緣的。如果殺生太多,日後就要回報。比方說,殺了太多豬,下一世會變成一隻豬。小時候我母親不許我吃魚子,就是因為一個魚子好比一條魚,怕我吃多了來生變成一條美人魚。我常猜想傳奇裡的職業殺手,一定是信佛的,以為自己的名字被血染之後,下生還會投胎做人。每次打完蟲子,看見其屍骨成山,我都暗念阿彌陀佛,冤有頭,債有主,如果報應,你報應那個網管君不見好了。確切地說,我的奮鬥史是踩著蟲子的屍體往上爬的。
那天我也很不幸,自從來了那個頭盔以後,總被人追殺,追的我窮途末路。我討厭殺戮。在我赤貧的時候,有好事之人殺我取樂。我於是暗下決心,等以後功成名就了便向他們討回公道。每天嚼菜根,熬燈油,不眠不休,一個月下來餓瘦了一圈,只為報仇血恨。很不幸,等我爬到可以穿輕盔的時候,仇家們都換重盔甲了。我於是恍然大悟,前進的道路上沒有休止符,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是每天生活在仇恨中,還是該快快樂樂地活著?於是我不再困擾,撕了那張密密麻麻的寫滿仇家名字的黑名單,開始了我手韌蟲子的生涯。
就在那一刻,他闖進了我的視野。如果說神仙也有暴力傾向的話,我贊同。看看那個頑皮的小黑手黨丘比特吧!每天提著他的弓箭百無聊賴地四處亂射,用英文來解釋我們叫做「random shoot」。他只圖一時的有趣,全然不管被迫將兩顆心綁在一起的曠男怨女從此衍生出一世的糾葛。我相信,丘比特就在他闖入我眼簾的那一瞬間又開始漫無目的地瞄準了。
他看到我的時候一定心生同情,我被一群蟲子追得抱頭鼠竄。於是,大俠忍不住出手相救了。就在他揚手的一剎那,我愕然。你一定沒有看過我吃驚的表情。通常我吃驚的時候,下巴是張著的,因為忘記吞嚥而有可能口水直流。我直楞楞地盯著他,任憑蟲子伺機報復,不斷啄我。對我而言,他簡直是個人妖。
他穿著一襲令我心儀的翠綠戰袍,外披著凝重的黑色斗篷,矯健的體形如佐羅。不過,搞笑的是他揮手發出個符來,身後還跟著個通體透明的骷髏。我於是堅信他是練戰士不成,自宮後的人妖道士。
我原本想罵他的,如果依了我的個性:「誰要你來幫忙?臭道士?我只是把自己當成個蟲引子,讓他們排排隊,練我的地獄火的!」我喊道士的時候前頭一定有個前綴——臭。在我眼裡,道士與和尚沒什麼區別,都是吃素拜佛的,而且幹些神神叨叨的事情,老召喚個骷髏打那個可憐的機器人守衛,或是把人變得通體油綠,如傳奇裡的農民在種蔬菜。農民與大糞接觸,所以道士理所當然要加個臭字。但此刻我罵不出口,因為關於他的身份,我很困惑,不知道該喊他大俠還是臭道士。
我第一次看見披著戰袍的戰士起,我就一相情願地陷入單相思了。我下定決心,非戰士不嫁。瞧他們的神氣!跑都跑得那麼帥!有時候我也困惑,我究竟是愛那個角色,還是愛那套令我心神蕩漾的衣服?
唉!我只能說,這都是命啊!他利用了我的心理脆弱,披了件戰袍,迷惑了我的視野,動搖了我的芳心,卻是扮豬吃虎,骨子裡是個臭道士。不得不說他是披著羊皮的狼。如果我以後有了女兒,我一定要把這次令我沮喪的經歷告訴她,然後不忘叮囑一句:「下次看見戰士的時候,一定勿忘掀開他的衣角,看看是不是藏了個符,如果是,不要跟他搭訕。那套把戲早在你媽媽年輕的時候就有人玩過了。」
我結結巴巴地問他:「你,你。。。。。。你貴姓?」「太陽。」「哪。。。哪。。哪裡來的?」「盟重。」「你的衣服好漂亮,可不可以讓我摸摸?」他楞住了,隨後很高興地笑著說,我也是因為喜歡這袍子才換的。唉,這個可憐的傢伙,在不知不覺中就掉進了我挖了一百年,早已經結了蜘蛛網的陷阱裡。男人也是虛榮的,一句讚美的話他就找不著北了。於是糊里糊塗他就跟著我顛兒了。
我早就想找個伴兒同闖江湖了。我是怕寂寞的,一個人打打蟲子,訓訓羊,好無聊的。但我出身名門,我爹是絕對不允許我一個姑娘家家獨自出門混的,所以我學當年的祝英台,還有諸多的可歌可泣的富家小姐們,是化了個男兒妝出來的。我出門前,丫鬟丁丁囑咐我,小姐啊,你這一裝扮,貌比潘安,這天下的臭男人是不會打你的主意了,但對那些個姑娘們,你可要防備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千萬別開口說話。你一張口,就暴露了你的身份了。女人都是長舌婦,你的舌頭尤其長。話多。我之所以敢違背老爺的話,放你出門,實在是每天被你噪聒的受不了了。
我很無奈,雖然我是小姐,但我是堅持真理的小姐,如果丫鬟說的沒錯,我也不能煽她的嘴巴,她說的毛病我也知道。和我同期修煉的魔法師有的都出魔法盾了,而我還停留在大火球的初級階段。原因是:一,我貪財。當初選擇魔法師的職業是因為女孩子家家的整天拿把斧頭砍人很不雅觀,而道士的工作又太複雜,我做不了。踏上了魔法師這條賊船之後我才知道要了我的小命。這大約是最花費錢的職業了。每次要我掏錢買魔法我都肉痛!那都是我累死累活,每天不吃不喝奔波幾十里地打死無數多的蟲子掙來的呀!藥店的老闆都認識我了,每次那個買藥時又咬牙又跺腳,鼻涕眼淚一大把,買完20瓶後還扯著老闆腿喊:「買20送一吧!」的那個吝嗇鬼就是我。我沒什麼癖好,就喜歡數錢,每天掏出錢來擺成一堆一堆,聽見那叮叮鐺鐺的響聲,我就眉開眼笑。所以,我級別不高,卻斂了不小一筆錢。我還從不亂花,到是常去逛鋪子,卻只問了價,然後背過身去吐口吐沫暗罵:「這麼貴!」再換回一副笑臉,沖鋪子的老闆說:「大爺我有的是錢,卻是看不上眼你的貨。告辭!有好東西的時候知會一聲!」當然從沒哪個鋪子的老闆知會過我,因為他們都知道我的衣服都補了好幾百回了也不去買新的,寒愴到叫人不忍看一眼。
我老不長級的第二個原因是:我話太多。我喜歡見誰就拉人家聊。有時候看人從我身邊匆匆走過,我還攆著人家說話。當然傳奇裡的大部分工作者們都可以評先進的,他們知道把寶貴的時間投入到無限的練級事業中去,惜口水如金,通常對我不理不睬。若是不小心碰上個當天練級練乏了的人,我們索性找個空曠的地兒,脫了鞋子墊在屁股下,拉開架勢聊開了。蟲子從我身邊經過,我也懶得用魔法,只用我手中的偃月慢慢把它凌遲至死,這樣我好騰出手來和對方筆談。曾經有一次因為聊天太興奮,兩個20級以上的大俠被迫用逃跑捲逃離了聚集上百隻蟲子的蟲窩。別人聊天偶爾為之,我卻視之為事業,因此光見人家又換衣服了,又換武器了,又換首飾了,而我總一無所有。
言歸正傳,說說我的太陽。他是個很有意思的傢伙,話少,但知道適時答茬。比較可愛的一點是,當他打算跟我說話的時候,就背對著牆站上一會兒,好像撒尿的樣子,然後蹦出一句話。我嘲笑他智商太低,不會一手畫方一手畫圓。他有個寶寶,是形影不離的那個笨骷髏。我說寶寶笨並無貶低他的意思,完全是實話實說。據說他的寶寶的級別已經相當於一個會半月劍法的戰士了,可我不得不說,太陽在訓他的寶寶的武功的時候,忘記順便搞點智力開發了。寶寶曾數次救我的命,在我飛快打字叫救命的時候,是寶寶孤身衝進豬窩,以他的骨架之軀頂住了豬對我大不敬的攻擊。我本想說是他的血肉之軀的,可惜他無血無肉。但有時候寶寶就顯得很笨拙或者是蓄意消極怠工。反正當太陽衝進屋裡大戰老鼠或是野豬的時候,寶寶就像個閒人一樣,抱著一把斧頭在牆外來回溜躂,冒充守衛。唉!
寶寶另一個笨的地方是他不會吱聲說:「+++」。得太陽給他頭上掛個小棒棒,看看他是否傷筋動骨了。太陽疼他的寶寶疼的不行,有一次曾因為要保護寶寶而眼睜睜看我被豬咬死,臨死前我憤然喊著:「如果有來生,我一定不要與你寶寶同行。」但是我忘記了這是傳奇,顯然我是有來生的,而且很快我就又與寶寶同行了。沒辦法,誰讓我看上了太陽呢?
太陽好像信教了,入了一個什麼會。起先我是不知道的。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會理他。因為我是無信仰人士,信奉自由,我連自己丟了性命都不為自己而戰,難不成還為別人賣命?他好像還在那個教會裡擔任了類似於總經理助理之類的職務,但他們稱為護法。第一次看見他們會裡的人見面,我覺得很好奇。他們招呼對方的方式都一樣,先劈對方一刀以引起注意,然後「哈哈」仰天長笑。接著,對方就會說:「我倒~~~~~~~」而他會回答:「暈!」
我不知道這是否是他們行會的聯絡暗號,如果是,我想,也許他們的會長以前是個酒鬼出身,乃至所招部下每天都晃悠著走,不是暈就是倒。我不敢對太陽說如此不恭敬的話,因為若惹惱了他,他取我小命有如囊中探物。但強權可以壓抑自由的言論卻無法壓制自由的思想,我想想總可以吧?所以表面上我雖然恭敬有加,骨子裡我卻常常嘲笑他。嘻嘻!
夕陽別樣紅——我看我看太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