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失去了影士的互通有無,不僅河南的訊息傳遞不到河北,便是河北的動盪局勢,足不出戶的我也無法再詳詳細細的摸得一清二楚。
兩耳不聞窗外事,我在下博真正過起了隱居的生活。
整個五月,因為實在無可事事,我非常勤快且主動的配合起程馭的針灸治療。隨著氣候轉暖,天氣變熱,我的雙腿已經能丟開枴杖,稍稍踱步了,只是平衡感有些差,腿上肌肉沒力,想要快跑已是不太可能,若要施展跆拳道,那更是妄想。
我也明白,程馭能把我這匹死馬醫成這樣已屬不易,雖然心裡非常彆扭傷心,面上卻不敢露出絲毫不悅的神情,深怕程馭怪罪。
到得五月末,盛夏來臨之際,尉遲峻告訴我,新野來信了,陰識准了我的要求,托人秘密送來兩千斤金。
我長這麼大,除了聽說王莽娶後時花了三萬斤金當聘禮外,還是頭一次聽到這麼多金子,欣喜之餘只差沒摟住尉遲峻狠狠親他一口。可是沒等我樂開懷,他便當頭潑了我一桶冷水:「主公吩咐,這些金子只可用於組建突騎軍及重建影士所用,不許姑娘插手碰上一丁點兒!」
我像是被人當頭一棒,愣了老半天才撅著嘴,不滿的齜牙:「真是小心眼的哥哥,我能偷了他的錢還是怎麼的……」
「那倒也未必不可能……」
「你說什麼?」我忿忿的瞪眼。
他立馬乖覺的改口:「小人只是聽從主公調令。」
「知道了!知道了!我絕不插手干預,我哪只手要是敢碰那些金子,便讓我的手跟腿一樣……」
尉遲峻變了臉色:「姑娘何必詛咒自己?」
「反正我的腿已經這樣了,再多只手算什麼?」我一半玩世不恭,一半自暴自棄的揮手,「沒我什麼事了吧?那明天我去看程老先生、莊公子兩個賽釣,你就不用來找我了,趁早忙你的去吧!」
如果要構建突騎軍和重建影士,相信接下來的日子他會忙得完全抽不開身,與其讓他左右為難,不如我主動回絕比較好。
他似有所覺,張嘴欲言又止,終是俯下頭,輕輕應了聲:「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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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畔邊的茅草最矮的也長到半人高,絆在腳邊讓人皮膚刺癢,隔開十多丈,程馭與莊遵分散在東西兩頭,各自倚在一棵大樹下,納涼垂釣,顯得優哉神往。
我已不知道多少次狼狽地跌到在草叢裡,然而這一左一右卻視而不見,只顧自身的垂釣之樂。草須扎得我渾身發癢,裸露在外的肌膚更是被蚊蟲肆意叮咬,殘虐不堪。
我當時的念頭,真想點一把火,把這大片的草場全都給燒了,最好能把那兩個看似悠閒的傢伙也燒得屁滾尿流。腦子裡想像著他們兩個在大火中丟掉魚竿,狼狽逃竄的樣子,我忍不住大笑起來。
笑聲終於引得莊遵回過了頭,距離甚遠,看不清他是什麼表情。我正笑得歡暢,忽見他倏地從河畔跳了起來,右手指向我,厲聲大吼。我聽不清楚,手擱在耳後示意,他竟著急的丟下的魚竿向我奔來。
「跑啊——」奔得近了,終於聽清了他的吼叫。
那一頭程馭也撩起長袍,健步如飛般沿著河堤奔跑起來。
我愕然回頭,剎那間背後一條彤紅的火線映入眼簾!
「媽的,怎麼真燒起來了?」背後被人猛烈一撞,我下盤不穩,當即一頭栽倒。莊遵大手一撈,扛沙袋似的一把將我甩在肩上,我憋著氣尖叫,「火——不是我放的……」
我也只是這麼想罷了,誰能料到這種天干物燥奠氣還真能勾起火苗來,這可真應了我這張烏鴉嘴,平白惹來一場無妄之災。
幸而今日氣溫雖高,風勢不強,否則大火迅速蔓延,我們三個人不被燒死,也會先被濃煙熏死。
但是……事實比我們想像得要糟,因為大火並不是從一個方向燒過來,而是從三面一起蔓延,形成了一個沒有缺口的包圍圈。這樣巧合的著火點顯然不可能是天災,而是人禍!
莊遵跑得有些氣喘,程馭年紀大了,更是面色通紅,揮汗如雨。眼瞅著火勢越燒越大,火線越逼越近,草場在頃刻間化做人間煉獄,熊熊大火把人烤得口乾舌燥,熱浪撲面襲來。
「你會不會鳧水?」
我打了個愣,這才慢半拍的明白莊遵是在向我問話。
「會,只是……」
不等我說完,他和程馭對望一眼,竟同時往河邊跑。
「只是我……」
撲通一聲摔進了河裡,我嘴正張著,冷不防一口河水倒灌進來,嗆進氣管。「咳!」咳嗽的同時,又是一口水湧進口鼻之中,河水沒頂,我在激盪中七葷八素的一徑沉墜。
殺千刀的莊遵!我會游泳那是以前!現在我兩條腿根本使不上力,你讓我游個屁啊!
一邊咳一邊吞嚥大量河水,這口氣從落水時便沒控制好,結果憋不了多久,胸口便開始發悶、發漲,我的腦袋暈乎乎的,雙手亂抓。河底的光線不是很好,且水溫沒有河面上溫暖,越往下沉越覺河水刺骨。
就在我快要失去知覺的時候,手上一痛,胡亂撥拉間似乎拍到了一個活物,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死死纏住,不曾想卻被那人一腳踹在腰上,掙脫開去。
水底……一片漆黑。
雙腳似乎已經踩到了的淤泥,終於,在極度的絕望和恐懼中,我失去意識,腦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