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話同室小戈
「言,把咖啡店的兼職辭掉。」淡淡的話,抿進幾分強硬。
「不行,得養活自己呢。再說,那怎麼給你買禮物啊,你的生日快到了。小白,到時我做提拉米蘇給你吃,我跟店裡的師傅學會了做這個,味道很好呢。」悠言舔了舔嘴巴,嘖嘖道。
印象中,他似乎沒有告訴過她他的生日,因為自己也從不惦記,她卻記下了。她的生日,他卻一概不知。
顧夜白苦笑,心裡的柔軟越發控制不住了。
不夜天。夜市的一間小攤檔,以一些燒烤和甜食為主。
小店,無虛席,都是一些學生或者情侶。
「你父親沒有給你寄生活費麼?」想了想,他選擇了直接問她。
放下手中的串燒,悠言低聲道:「我爸爸不喜歡我媽媽,我不用他的錢。」
不喜歡。
他的父親甚至只是玩弄他的母親。
他的痛,她的痛。
「言,過來一點。」他輕聲道。
悠言一愣,乖巧的挪了挪小凳子,靠近了他一點。
伸臂把她摟進懷裡。
恰老闆娘送小點過來,看見二人親密,笑道:「小言,這是你男朋友?」
悠言一下羞紅了臉,沒敢吱聲,趕緊點了點頭。
老闆在旁邊走過,道:「老婆,你看小言,生怕別人不知道來著,這頭,點得搗蒜。」
悠言窘迫,便去挪她的小凳子。
顧夜白翹唇,她愈急,他手上的力道便加一分。
「小言是好女孩。」老闆娘與老闆相視一眼,老闆娘笑道。
顧夜白沒說什麼,回了一笑。
「你似乎是這兒的熟客。」淡淡道。
悠言被分神,也顧不上去挪那凳子了,道:「我和阿珊經常來這兒,嗯,我喜歡來看看他們,這裡賣的東西都很便宜,盈利大概也不多吧,但老闆和老闆娘很幸福呢。」
她說著話,一對澄清的眸,越發的烏黑有神。
平凡中的幸福。
其實,也許,平凡才是幸福。
顧夜白微微點頭,揉揉女人的發。
「言,把兼職辭掉。」再次,舊事重提。
悠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小臉尖尖,有點倔強。
「我不用爸爸的錢,我要養活自己,這個假期,我想好了,我要去廬山,所以我得存一筆錢。」
「你不必養活你自己。」
「……」
圓圓的眸,瞪向他。
「辭掉。你,我來養。」
「珊,晴,回來了,給你們帶了夜宵。」寢室門開著,悠言笑道,一股腦奔了進去。
卻見裡面一眾女生,人,不在少數。
Susan,許晴在,是不必說,外宿的小蟲破天荒也在,還有隔壁宿舍的幾個女生,其中,包括懷安。
大家圍在桌子上,不知在討論著什麼。
Susan揚聲笑道:「好吃的來嘍。」
隔壁一個女生眼尖,叫道:「悠言,你這對豬寶,不便宜吧?」
悠言點頭道:「嗯,要四百多塊呢。」
「小吝嗇鬼,捨得去買這麼貴的東西?」許晴過來,捏了捏公仔,笑道。
悠言心裡一甜,低低笑道:「小白送的。」
Susan一怔,道:「什麼小白小黑?」
很快,又恍然大悟,失聲道:「你的顧夜白?」
悠言嘿嘿笑,低頭去弄她的豬寶寶,也不說話。
心頭,突然一跳,有什麼異樣劃過。
眼角餘光,好像看到懷安瞥了她一眼。
仔細看去時,卻見她俯低身子,與幾個女生說著什麼。
眼神咨詢,那靳小蟲低聲道:「明天要交的翻譯作業,我們不很會,懷安是高手。」
「悠言,你還不趕快過來看一下,懷安在說著呢。」隔壁宿舍的女生喊道。
Susan淡淡道:「言,過來參考一下吧,周美人親自講解呢。」
「我做好了。」悠言抬抬下巴,幾分獻寶的得意。
「看你那得意勁,吹的吧。」許晴笑罵。
「真的,我小白給我講的。」
許晴啐道:「雖說我沒看過真人,你丫滴就把牛皮吹上天吧。敢情你家那位都通神了,還精通英語來著。學校裡也沒怎麼聽過他的名聲啊。」
許晴這話雖是說笑,也帶了幾分刺,悠言也不惱,只是笑。
Susan不知顧夜白底蘊,但這話刺了悠言,不由得一怒。冷笑道:「晴,眼見不一定為實。何況,你並非親眼所見。一句話,很好來著,沒調查便沒有發言權。」
許晴微哼了一聲,低頭去看題。
不經覺,對面的懷安,似乎也冷冷一笑。
第四十一話顧夜白的寵愛(1)
Susan抽抽嘴角,道:「言,作業拿來,我要參考。」
悠言愣,「這,懷安不是在說麼?」
「我說的難登大雅。」斜裡,淡淡的聲音,插進。
悠言沒有吱聲,靜靜把豬寶寶放進床裡。
卻聽得Susan道:「言,你有零錢沒,我下去買點東西喝。錢包裡不名一文,回頭給你。」
悠言笑罵,「得,合著你蘇小姐的都是大票子。」
Susan大笑。
許晴笑,「Susan問對了,悠言這小窮光蛋就只有零碎小錢。」
靳小蟲低聲道:「晴,你別這樣說言。」
「我怎麼說來著了?悠言你自己說是不是?」許晴哼了一聲。
「是是是。」悠言笑笑,道:「珊,錢包在我的背包裡,你去拿。」
Susan冷笑,「晴,咱言沒錢,這也不用買你的了。」
「別,珊,都買,人頭數。我請客。」悠言跑過去,抱著Susan蹭蹭。
許晴道:「蘇大小姐,都買,聽到沒有?」
「得。」Susan狠狠掐了悠言一把,便到她桌上拽背包。
「我的不用了,先謝謝。」懷安微仰起頭,道。
「懷安,你跟悠言省什麼,她現在不是處對像麼?有人疼著呢。」同室的女生笑道。
悠言臉上一紅,瞪了她一眼,那女生便笑嘻嘻的過來摟悠言的脖頸。
冷不防Susan低呼:「NND,路悠言,你什麼時候多了張銀行卡?」
悠言呆了呆,道:「那是小白給我的。」
話還沒說完,一幫女生已紛紛離座,把Susan團團圍上。原來的由幾張桌子湊一起的合成桌,只剩下懷安和小蟲。
額,嚴格來說,是重重包圍那張引人遐想的卡。悠言滿臉黑線。
「敢情你那位對你還真好。」不知誰喊了出聲。
「懷安,筆,你剛才不是說要筆嗎?怎麼不拿?」小蟲微詫道。
懷安低眉,咬咬牙,笑道:「謝謝。」
「姐妹們,大家想不想看看這裡面的金元寶數目啊?」許晴嘿嘿一笑,突然伸手便搶過Susan手中的銀行卡。
即刻,群情洶湧,Susan的罵聲便被淹沒在一個震耳欲聾的「好」字上。
悠言急了,奔過去便要搶,卻給一個女生摟住,脫不了身,只好扯開嗓子吼,「珊,幫我。」
Susan攤攤手,咕噥:「愛莫能助。」
接著,又咯咯笑道:「再說,小樣兒,我也想看看你那人對你有多捨得。」
「要不,我們來猜猜。」向來不多話的靳小蟲輕聲道。
「贊成!」
「yes!」
群情,更加激盪。
顫抖著小指,指指小蟲,悠言淚奔,敢情這班女人都吃飽了撐著沒事兒干。
「悠言,密碼多少?」
悠言愣住,一張小臉頓時雨轉晴。
突然,想起一事,又倏地白了……
時間倒退到三十分鐘以前。林蔭道。花圃,長椅。
那人的唇,剛從她唇上離去。
她偎在他懷裡,二人也不說話,只是靜靜擁在一起。
末了,他道:「晚了,回去吧。」
二人在一起,路,他認,時間,也是他算。
她點點頭,正要起來。
他卻淡淡道:「言,你的錢夾給我。」
她依言做了,皺皺鼻子,又笑,「我沒有錢的。」
他只是輕輕笑,撫撫她的發,從自己的錢夾裡抽出一張卡,拿出筆在背後寫了什麼,又放進她的錢夾裡。
愣愣的看著他的一連串動作,她抓起小豬道:「小白,你知道哥哥在做什麼嗎?」
他一笑,在她鼻子上一點,道:「裡面的錢,你隨便用,密碼我寫在背面,回去換上你自己能記的,知道沒有?」
如果她沒有這麼笨。
許晴眼尖的立刻從她臉上抓住了什麼,翻到了背面。
眾人立刻大叫。
悠言差點沒哭出來。
「歐也。」Susan笑罵,「許晴,你是狗啊,這麼靈。」
許晴伸手便去打她,笑道:「死女人,淨刺我來著,還不趕快試試。」
立刻便有人打開了相應銀行的網頁。
悠言氣悶,惱惱回床上坐下,掩了眼睛。
半響,沒有動靜。
甚至,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靜。
悠言好奇,手指稍稍移開了點,露出一點縫隙。卻見懷安和小蟲也站到電腦旁。
一眾人,都回了頭,看著她,彷彿她是什麼可怖的怪物。
末了,Susan道:「言,你的顧夜白到底是什麼來頭?」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第四十二話顧夜白的寵愛(2)
悠言怔愣,低聲道:「怎麼回事?」
許晴道:「你自己過來看看。」
幾個女生,兩邊錯開。
悠言望望Susan,後者示意她上前。
眸光,晃到屏幕上。
旋即,吃了一驚。
悠言揉了揉眼睛,又去看。
Susan歎道,「還用再看嗎?如果不是數目有點駭人,我們也不是這表情。」
悠言怔住了,目光上抬,卻陡然撞上懷安的,她似乎在凝視著她,只是,眸裡的光有點冷。
沒細想,還是,再多看了一遍。
一,二。三,四,五,六,六位數的存款。
「言,你收好。」把銀行卡遞回給她,Susan低聲道。
許晴驚疑道:「他家裡應該挺有錢吧?」
家裡?很有錢?
悠言一怔,突然意識到,其實,對他,她似乎瞭解一些,又似乎是一無所知。例如,他的身世。
只知道,必然不平凡。
在咖啡店的那個夜晚,他的父親和他的對峙。
那男人,並非泛泛之輩。
「悠言?」
不知誰喚了一聲,她回過神來,呆呆應了一聲。
她知道他與她一樣,也是自己掙錢自己花,卻從沒意識到他的能力這樣卓絕。
現在想想,他寢室裡的幾本著名雜誌,那上面可不都有他的專欄。
自己真是笨了。
想說,錢,都是他掙的,終究,還是沒有多說什麼。
「這比魏子健強多了,起碼他寵你,魏子健,多人喜歡,有才華,也難怪眼高的。」有人低聲道。
Susan斥道:「你胡說什麼?」
悠言垂了眸,苦笑,沒有不透風的牆,包括早前她在美術系鬧的笑話,人人都知道她暗戀那混蛋,也知道她寫過情書給他。
有目光向她投來,她抬頭,朝小蟲一笑,小蟲卻迅速低下頭,臉上一閃而過的是一點歉意,還有複雜。
「我先走了。」懷安淡淡道。
「回頭見。」同室的一個女生小聲道:「悠言,你和他是不是已經……?」
腳步聲孑然而止。懷安站住,輕瞥了悠言一眼。
驚訝過後,大家關心的似乎是另一個問題。
悠言一呆,道:「什麼?」
看了過去,卻連Susan也似笑非笑的望向她。
許晴一攤手,乾脆利落。
「上床。」
悠言頓時紅了臉,急急道:「沒有,我們沒有。」
「你上次不是在他那邊過夜麼?」許晴挑眉一笑。
其他幾個女生立刻尖叫,悠言大糗,巴巴望著Susan,希望她幫她說幾句,誰知熟知情況的Susan卻笑吟吟道:「據說,是睡在一起了。」
全室嘩然。
悠言氣惱又羞澀,往桌上一拽錢包,道:「我去買東西了。」
走得急了,竟撞上猶自怔怔站在門口的懷安,忙道歉。
「對不起。」
懷安冷笑,出言斥道:「看好你的路,是不是有了男人,眼睛都在頭上了?」
周懷安向來冷漠驕傲,但像這樣直接罵人的話卻少之又少。
所有人都驚呆了。
悠言怔了怔,咬唇道:「對不起,但我沒有。」
懷安抿了抿唇,沒說什麼,只轉身快步離去。
Susan氣得發顫,悠言凝了她一下,搖搖頭。
眾人一看情勢不好,似乎鬧得有點過了,便趕緊告辭離去,有人匆匆去追懷安。
靳小蟲與悠言擦身,輕聲道:「那件事——」
悠言淡淡道,「小蟲,已經過去了。」
靳小蟲垂眸,默默走了。
奔過長長的校道,悠言胡亂抬起袖子擦擦頭,又加快了腳步。上午的課,只有兩節。到咖啡店上了一下工,想給那人一個小驚喜,便急急過來等他下課。
可惜,還是晚了。
還沒到美術系教學樓,下課鈴已響了。
才進了一樓大堂,便停住了腳步。
公告板前裡裡外外,黑黑壓壓圍滿了人,人聲鼎沸,不知在議論著什麼。
心裡好奇,便走上前看。
「外語系那個女生,就是她!」人群中,有人低呼。
「在哪裡?」
悠言發怔,卻見所有目光紛轉,向她望了過來。
第四十三話我要挑了你
她低頭,退了一步,想了想,咬唇上前。
人,紛紛讓開。
告示板前,有個熟悉的人。
魏子健。幾個人圍在他旁邊,低聲不知說著什麼。他瞥向她,眼神冷屑。
悠言驚疑不定,抬頭往告示板看去,卻見上面貼了幾張紙箋。
子健: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困擾,我也告訴過我自己不要再想給你,不要再偷偷去籃球場看你,但我真的做不到,有時,我也覺得自己很低賤……
悠言的臉色,一點一點白了。
裡外的人擁擠,三兩一群,她被孤立在中間。
把手中的東西攥緊,圓眸,緊緊看向魏子健,「為什麼,要貼出來?」
魏子健身旁一個男生低聲道:「子鍵,你貼的嗎?」
魏子健冷笑:「我有這麼無聊嗎?我還想知道誰做的呢?」
「她不是顧夜白的女朋友嗎?」人群裡,有幾個女生的聲音輕輕傳出。
「你們不知道嗎,她寫過情書給魏子健,聽說是子健看不上,又去找的顧夜白。」
「哦,那個顧夜白這陣子不是風頭正勁嗎?聽說被夏教授收了做徒弟。」
有人嗤了一聲。
「顧夜白那小子,到底是龍是蟲還不知道呢。」
「這女人也真會挑……」
「可不是,前陣子還卯上了音樂系的遲濮。」
「她挑得起成媛學姐嗎,人家是系花。」
「說起顧夜白,龍?就那一副死人的樣子,我偏要說他是水蛭,蠅蛆。」
「龍力,你也忒缺德點,好歹大家同系……」
那被喚作龍力的男生冷哼,一對狹長的目,劃過輕蔑的笑。
突然,他微微皺眉,空氣中,一股推力促至,他身形一動,閃過,冷冷看向施襲的人。
長髮散亂,一雙眸憤怒地看向他,拳頭捏得死緊,卻是那個被指寫情書的女生。
「神經病!」龍力眉一挑,輕嗤。
「子健,那小花癡又發神經了,也不想想龍力是什麼人?」
魏子健只是笑。
「她好像很可憐。」一個女生微歎。
「上次那魏子健說了一句話,我倒覺說得很好,先撩人者賤。她自己也寫了『我也覺得自己很低賤』,……」
悠言心裡難受,那人這樣說顧夜白,她卻什麼也做不了。咬牙,吸了吸鼻子,沒敢去擦眼淚,心裡只拚命想著不能哭,絕不能哭。
垂眸,看向地上摔得變了形的盒子,小心翼翼拾起。
抬頭,環了所有人一眼,低吼,「不是我,情書不是我寫的。」
魏子健篾然一笑,諷道:「哦,原來是你親手交給我的,卻不是你寫的啊。那你說誰寫的啊?怎麼不說?」
此言一出,又是哄堂皆笑。
鹹濕的液體從唇上沁出,悠言咬唇,抱緊小盒子,一言不發走到那公告欄前,踮起腳,去夠那紙箋,那東西被張貼得甚高,試了幾次卻觸不上。
耳畔,嘲笑的聲音更烈。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捏了捏手中的盒子,悠言頹然低下頭。
空氣,似乎突然在一息間冷凝。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拈上紙箋末角,聲音清脆狠厲,瞬刻,紙張全數被撕下。
悠言一怔,返身看去,背後,高大冷漠的男靜立,黑T恤,休閒長褲,鏡框下,墨眸如玉,劍眉輕皺,正凝著她。
觸到她紅透的眼圈,男人眸色,變得暗啞。
「小白,不是我。」仰起頭,哽咽道。
堅實有力的手把她攬進懷中。
重瞳,環過全場,那目光並不凌厲,但被掃過的人,一股說不出的冷寒之感,無不一點一點沁過每個毛孔。
清冽的眸光,最終定在魏子健身上。
想起班室門前的屈辱和痛楚,魏子健不由自主退了一步,隨即咬牙冷笑,「你看著我做什麼?把你自己的女人調教好,別到處去挑染男人。」
一陣笑聲析出,卻是與魏子健交好的幾個男生,但很快,那諷刺的笑聲便息微,諾大的大堂中,並無人附應。
掌下,女人的身體微微顫抖,顧夜白輕輕笑了。
「真好。」聲音,淡淡。
魏子健一顫,握緊拳,不甘示弱的回視。
「我的女人,誰給你資格去教訓了?」
「是她自己不檢點——」魏子健低吼。
「大才子,你,敢與我賭一局嗎?」斂眉,意態閒適,黑眸輕屑。
魏子健驚疑不定,眾人低聲,宛轉,不知接洽著什麼,目光均落在場中那把女人環在懷中的冷漠男人身上。
「我說,校園祭的畫藝比賽,我要挑了你。」
一句話,語氣仍舊輕淡,全場嘩然。